刘鼎离开长安城,到来骊山,当然是郁纹裳的主意,郁纹裳觉得泡温泉能够帮助刘鼎的身体尽快的恢复。据她的研究,温泉是极好的治病良方。况且,骊山的环境,还有空气,都要比长安城好得多了。此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刘鼎离开长安城到骊山来,可以减少很多打扰,也不用整天想着军国大事,这样有利于身体复原。
本来郁纹裳还有点担心,刘鼎不会在这个节骨眼的时候离开长安,还准备好了一番说辞,却没有想到,他的建议刚刚提出来,刘鼎就答应了。他随即和艾飞雨商量了一下,就带着鬼雨都来到了骊山。郁纹裳还以为刘鼎对自己的身体很爱惜,所以芳心大悦,难得的夸奖了刘鼎几句,却发现朱有泪在旁边抿嘴暗笑。
原来,刘鼎到骊山来,并不仅仅是伤病那么简单,还有一个更大的目的,就是吸引李存孝的到来。当郁纹裳提出到骊山来的建议时,刘鼎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吸引李存孝注意力的好机会。与其呆在长安城,让李存孝前来攻打长安,还不如驻守骊山,将李存孝吸引到这边来。他和艾飞雨商量过后,都觉得这个险值得冒,于是马上行动,收拾行装进驻骊山。
无论是骊山还是长安城,都拥有坚固的防御体系,突厥骑兵如果没有携带强有力的攻城武器,是无法攻打下来的。但是对于突厥骑兵来说,显然骊山更容易进攻一点。毕竟,骊山虽然是易守难攻,可是驻守在骊山的鹰扬军,只有不足五千人,力量相对单薄很多。艾飞雨和朱有泪估摸李存孝的脾气,这个计划肯定是可以成功的。
当然,反对的人也不是没有,为首的正是葛从周。葛从周担心,刘鼎单独驻守骊山,万一陷入突厥骑兵的重围,将会非常的麻烦,作为战役的总指挥,他坚决要求刘鼎驻守长安城。但是,刘鼎拒绝了他的劝告,坚持到来骊山。葛从周没有办法,只好暗中叮嘱张家兄弟保护好刘鼎。
其实葛从周内心也明白,刘鼎到来骊山,就是要让李存孝盯上骊山,将突厥骑兵都吸引到骊山的周围来,以减轻长安、灞桥、新丰、渭南、华阴等地的压力。只要李存孝的注意力被吸引到骊山来,各地修路的工作还可以正常进行,物资的转运也可以基本正常。要是突厥骑兵在各地大搞破坏,反而不美。对于葛从周来说,刘鼎的行动,无疑是极大的支持。
骊山上面有温泉,自然不用担心马谡的悲剧重演。依靠骊山的山地优势,刘鼎有十足的把握,和李存孝周旋一段时间,为外围的兵力部署赢得足够的时间。只要鹰扬军缓过气来,调整好防务,就不用担心突厥人的猛攻了。
李存孝会不会到来骊山来?
刘鼎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只要自己在骊山,他就一定会来的。
在尚食汤里面,朱有泪忍不住放声高歌,结果没有得到战友们的夸奖,很是觉得无聊,于是在泉水中走过来,拍着旅贲军指挥使张归厚的肩膀,大声说道:“张老大,接下来就看你们的本领了。”
驻守骊山的,乃是张归厚、张归霸、张归牟兄弟率领的旅贲军。自从参加黄巢起义军以后,张家三兄弟就从来没有分开过。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们三个是的的确确的打虎三兄弟。他们立下的功勋,如果要简单的划归到某个人的头上,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大哥张归厚为人沉稳,颇有谋略,一直是三兄弟中的领头羊。他又沉默寡言,凡事谋定而后动,是毫无疑问的领军人物。张归霸却是一等一的前锋,臂力过人,武力仅在邓天王、孟绝海等人之下,他所用的三叉戟,当年号称是起义军中第一。至于三弟张归牟,则是主管后勤的人才,又能够充当谋士的角色,每每都有智计。三兄弟各有不同的特色,实在是天作之合,外人却是羡慕不来的。
张归厚对朱有泪的热情不以为然,不过并没有说什么。他待人向来如此,不会特别的亲热,却也不会特别的反感。他们毕竟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见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场面,也认识到太多不同的人,对于朱有泪这种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他们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感情。
看到张归厚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话,朱有泪显然觉得不过瘾,于是又对张归霸说道:“猛将兄,李存孝要是来了,你会不会上去和他单挑一场?”
张归霸摇摇头,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不是他的对手。单挑,免了。”
朱有泪愣了愣,没想到张归霸的回答如此直白。
他也知道,张归霸的确不是李存孝的对手,孟绝海、邓天王等人也不是李存孝的对手。但是,这句话由张归霸的口中说出来,味道自然很不同。这说明,李存孝在过去的日子里,已经将他们打的心服口服。在这样的乱世当中,李存孝能够做到这一点,实在是不容易啊!
说来也是,号称最猛的邓天王,都曾经被李存孝活捉,至于孟绝海,更是被李存孝一脚从马背上踢下来,差点儿死于非命。整个宣武军的高级将领,对于李存孝的武力,都没有丝毫的异议。这也是为什么刘鼎在将李存孝掀翻下城墙以后,立刻震动整个宣武军的原因,实在是太让人兴奋了。
张归牟看着刘鼎的身影,敬佩的说道:“能够和李存孝对阵的,除了殿下,恐怕没有别人了。”
从宣武军转过来鹰扬军的这批将领,对刘鼎的称呼,和鹰扬军的其他人都不同,他们的称呼都是殿下。当然,这个殿下,并不是韩王殿下,而是当初的西秦霸王殿下。
朱有泪没有能够挑起话题,只好悻悻的说道:“这次李存孝要是来了,咱们非得叫他扑街不可。”
张归牟颇为忧虑的说道:“朱公子,不能轻敌啊!”
朱有泪轻蔑的说道:“难道突厥人能够骑马跑上九龙顶?”
张归牟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刘鼎故意离开长安城,又及时的将相关消息透露给突厥人,自然是想将李存孝吸引到骊山来,利用骊山的复杂地形,将突厥骑兵拖在这里。只要将突厥人拖在骊山的附近,鹰扬军在其他的地方,就可以放开手脚做事了,相信作为战役总指挥的葛从周,肩膀上的担子,也会轻很多。
如果只有李嗣源带队,恐怕是不会死死的盯着骊山的,他一定会派遣骑兵,袭扰各个地方的鹰扬军,切断鹰扬军的粮道,控制据点之外的所有地区,让鹰扬军只能在据点里面死守。但是偏偏是李存孝带队,刘鼎的小伎俩,就取得了完美的成功。如果说天底下谁和刘鼎的仇怨最深,恐怕李克用和朱温都比不上李存孝啊!
刘鼎泡了一会儿的温泉以后,就起来了,于是大家也纷纷跟着起来。
艾飞雨的身体不好,继续留在华清宫休息,其余的人,都跟着刘鼎到骊山周围转转,视察防务工事。
负责值班的李积谷上来报告基本的情况。
李积谷原来是罡字营的团尉,后来调任旅贲军指挥使,是旅贲军的二把手。他是鹰扬军的老人了,素来稳重,见多识广,和张家兄弟配搭,却也挺合得来。旅贲军的战斗力能够快速形成,在很大程度上都是李积谷的功劳,故张家兄弟对他也相当的敬重。
在旅贲军到达骊山以后,立刻在骊山设置了好几道的防线,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由于旅贲军携带有水泥,修筑防御工事的时候,自然是事半功倍。骊山本来就是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地,到处都是嶙峋的怪石,必要的时候,这些怪石也是可以作为武器的。鹰扬军用水泥和这些石头混合,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
按照刘鼎的要求,驻守骊山的鹰扬军,已经做好了和突厥人肉搏的准备,各项准备工作,都已经基本准备就绪。原来准备送往长安城的部分震天雷,都改运到了骊山,加上埋伏在石缝里的大型弩机,可以有效的阻挡突厥骑兵的进攻。
粮食是至关重要的,骊山的鹰扬军当然不会忽略,李存孝到来以后,肯定会尽最大能力,将刘鼎困死、饿死、冻死,因此,粮食问题绝对不能马虎。经过紧张的运输,骊山上储备的粮食,至少能够满足两个月的需要。按照估计,在正常的情况下,李存孝应该不能支撑两个月的时间。
这次突厥骑兵的南下,是非常匆忙的,想必不会携带大量的粮食。葛从周已经下令在潼关以西,长安以东的所有区域,都实行坚壁清野的政策,不给突厥人留下一星半点的粮食,甚至连草坡都要下令放火焚烧。这样的方法对于突厥骑兵来说,绝对是致命的,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介绍完基本的防御体系以后,李积谷自信的说道:“属下不敢说一定能够全歼突厥骑兵,但是只要他们敢来,肯定可以让他们碰得头破血流的!”
刘鼎等人顺着东山走到西山,将主要的防御工事都视察了一遍。
很明显,由于能够和刘鼎并肩作战,鹰扬军将士的士气都很高。旅贲军的大部分将士,都是来自山南东道,当地的生活水平,普遍比较落后,尤其是偏僻地区的山民。参军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在鹰扬军的奖励政策下,他们越是勇敢,获得的收益就越多,就显然刺激了最基层的士兵,他们都盼望着能够参加大型的战役,以立下更多的功勋。
刘鼎重点视察了旅贲军神机旅的部署。旅贲军神机旅指挥使乃是杨秀,是从罡字营调过来的。震天雷是鹰扬军最大的秘密,一直都是鹰扬军的骨干人物在掌握使用。根据杨秀的说法,他们储备的震天雷,足够让突厥人喝一壶的。
居高临下的投掷震天雷,可以更好的控制落点,同时,由于居高临下,杨秀也可以更加详细的观察到突厥骑兵的攻击重点,从而调整震天雷的使用密度,有力打击突厥骑兵的攻击势头。突厥骑兵想要进攻骊山,就必须放弃战马,变成步兵来使用,这样一来,震天雷就是他们最大的克星。
这时候,令狐翼前来报告,在骊山的东北方,出现了突厥骑兵的斥候,极有可能是李存孝和李嗣源来了。鹰扬军众人都下意识的转头看着东北方向,心想,突厥人来得真快啊!
刘鼎淡淡的说道:“来的够快的嘛!走,我们上去看看!”
他们走到骊山的最高峰九龙顶,站在岩石上,举起单筒望远镜,向东北方看去,果然,望远镜里面出现了多个突厥骑兵的斥候,他们的身上,甚至还带着雪花。战马呼出的热气转化为白雾,在望远镜里面同样清晰可见。毫无疑问,这些突厥斥候,是赶了很长的道路,长途跋涉赶到骊山脚下的。
“是李存孝的部下。”张归厚语调低沉的说道。
没有人询问他凭什么断定这些突厥骑兵是李存孝的部下而不是李嗣源的部下,毕竟宣武军和突厥骑兵交战多年,双方都非常熟悉,从某些不起眼的细节,就能够判断出敌人的来历。
李存孝的反应的确很快,行动也很快,得知刘鼎在骊山,马上就赶过来了。仔细计算突厥人的行军速度,恐怕应该到达了极限。在这行军速度的背后,深深隐藏的,却是李存孝对刘鼎的愤恨。须知道,得多深的仇恨,才能够支配一个人,不顾主上的命令,夜以继日的赶到骊山来找刘鼎的晦气啊!
几乎每个人都能想象得到,要是刘鼎落在李存孝的手中,那将是什么样的情景。
望远镜中的突厥斥候,忽然悄悄的散去,周围的原野,重新恢复了寂静。
寒风依然不断的呼啸而过,天空变得灰蒙蒙的,能见度很低,好像真的要下雪了。
有军事经验的人都知道,突厥骑兵的大部队要来了。
果然,东北方渐渐的传来闷雷般的声音,这是骑兵大部队行军的声音。
随着闷雷般的声音越来越响,东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很多不规则的黑点,如同是点缀在地平线上的蚂蚁。越来越多的黑点逐渐连接成一条黑线,越来越宽,越来越厚,好像是黑压压的蚁群。最后,越来越茂密的黑线,演变成一片黑色的海洋,向骊山扑了过来。
黑色的制服,正是李克用麾下的精锐——鸦儿军——的最显著标志。
转眼间,突厥骑兵蜂拥而至,他们好像遇到了阻碍的河流,向两边分开,然后在骊山的西面合拢,好像是一条黑色的绳索,将骊山紧紧的绑了起来。绳索越收越紧,最终停在了距离骊山山脚不足两里的地方,突厥骑兵的军旗在高高的迎风招展,仿佛要将骊山完全覆盖在军旗的下面。从现在开始,骊山和外界的地面联系,算是完全断绝了。
刘鼎一直举着单筒望远镜,仔细的在突厥骑兵里面寻找,想要发现李存孝的踪影,但是,只能看到突厥骑兵的军旗上,有大大的“李”字,却不知道李存孝到底在哪里。李存孝姓李,李嗣源也是姓李,李克用也是姓李,依靠军旗,根本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李存孝,但是要在茫茫的人海中,凭借一个人的相貌找出对方,又谈何容易?
李怡禾等人也没有找到李存孝的踪影。
朱有泪疑惑的说道:“李存孝此人,最是喜欢出风头,出战每次都冲在最前面,今天怎么反而不见了影子?莫非他躲在背后策划什么阴谋不成?不像是他的风格啊!”
李怡禾说道:“还有李嗣源,好像也没有发现,的确有些奇怪。”
朱有泪脸色微微一变,低声的说道:“莫非,他们冲着长安去了?”
李怡禾摇摇头,不假思索的说道:“李存孝是绝对不会去长安的,李嗣源倒是有可能。不过,从突厥骑兵的数量来看,到来的应该不仅仅是李存孝的队伍,李嗣源的队伍肯定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