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比皇太极更清楚,一旦撤退,就失去了最后消灭张恪的机会。两军虽然同样受到重创,可是大明有多少人口,可以预见用不上半年,义州兵就会恢复过来,甚至拥有更多的人马。
反观大金呢,杜度和阿敏两位旗主丧命,损失人马一两万,就算能全身而退,可是没有三五年,甚至十年八年,别想恢复实力。
可是明朝会给他们时间吗,就算明朝的糊涂蛋能给时间,可是张恪会放过他们吗!
只要退走,一切雄心壮志都要放开,大金就像是被打回原形的狐狸,等待他们的是最可怕的未来。白山黑水之间,有太多的部落起起落落,说不定女真就是下一个…
又一声巨响,炮弹将辕门炸飞,远远的看到明军的大旗正迎风飘扬。无数拿着长枪的士兵奋勇冲杀,毫不客气地将建奴戳倒,白色的枪杆都染成了暗红!
来的正是白杆兵,秦良玉、秦民屏、马祥麟,他们分别统帅着人马,就像是三柄利剑,直插建奴。白杆兵的士兵生长在东川的山岳之间,从小吃尽苦头,磨砺出来的钢铁性子,丝毫不比建奴差£∞。
一群天生的战士学习了最先进的战法,拿着最优良的武器,会产生什么效果,可想而知。
白杆兵一路冲来,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们,鞑子的铁骑不行,死兵更是靠一边去,老子比你狠一万倍。
建奴真正从心里怕了,他们亲眼看到,一个白杆兵的腹部受伤,肠子都流出来,却愣是跑了五十多步,扑在一个建奴的身上,硬生生咬断了他的喉咙!
和他们战斗的不是人。而且疯子,魔鬼!
一个建奴转身逃跑,紧接着更多的建奴一起转身,可怕的雪崩来临。就在汗王的面前,建奴上演了一出真实的兵败如山倒。
谁也没法约束他们,督战队根本不管用,已经被吓破胆的士兵失去了理智,谁敢阻挡他们的逃生之路,别管是牛录章京,还是旗主。甚至汗王,他们都照杀不误。
这一点皇太极一点都不否认,只是让他痛心的是,无敌天下的八旗劲旅怎么会变成了一群胆小鬼!
“可悲,可恨!”
正在皇太极跺脚的时候,豪格一身鲜血跑了过来。
“父汗,您怎么还在这,赶快走吧!”
豪格抓起马缰绳,单膝跪地。焦急说道:“父汗,快上马!”
“啊。”皇太极稍微迟疑,问道:“代善哪去了?”
“父汗,代善早就和岳托跑了。您就别犯傻了!”
豪格顾不得一切,把皇太极拉上了战马,他带着贴身侍卫,保护着皇太极直直向东跑去。
“冲啊!”
无数的士兵涌进了建奴的营寨。残存的建奴不是被杀掉,就是转身逃走。马祥麟冲在最前面,来到了一面三丈多高的旗杆前面。上面金龙旗迎风飘扬,正是皇太极的大纛旗。
疆场之上,缴获旗帜也是了不得的功勋,尤其是奴酋的旗帜,更是了不得!
马祥麟突然倒退两步,猛地催动战马,手里的长枪猛然刺出,砰地一声,震得手臂发麻。马祥麟甩了甩胳膊。与此同时,旗杆被刺透一个窟窿,咔嚓折断,精致的旗面落在了臭水沟里,被血水沾染的格外肮脏。
“哈哈哈,皇太极的旗号在此,大金汗王不过如此!”
马祥麟大笑不止,领着人马继续前冲,一路杀到了中军帐,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乱兵。
他迈着大步,进了帐篷,只见中间摆着一把镶嵌金龙的椅子,前面摆着桌案,上面放着打印、令箭、文房四宝等等物品。
显然皇太极逃得充满,连这些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
马祥麟突然来了兴趣,几步跑到了桌案前面,一屁股坐了下去。左顾右盼,十分得意!
“大舅在天之灵可看到了?外甥坐在奴酋的龙椅上了,您老在天之灵该告慰了!”
马祥麟正在高兴之余,突然有人断喝一声。
“小畜生,你不想活了!”
秦良玉从外面气冲冲跑了进来,一把揪住马祥麟的衣襟,愣是把大小伙子从龙椅上扯了下来,扑通摔在了地上。
“娘,您干吗?”
“小兔崽子,这也是你能坐的,不想给咱们家作祸,就赶快滚起来,给我杀鞑子去!”
“至于吗!”马祥麟嘟嘟囔囔,从地上爬起来,急忙向外面跑去。秦良玉胸膛一起一伏,喘息不已。
她可是甚至明朝言官的厉害,要是让这帮人知道儿子坐了皇太极的龙椅,保证会参奏一个“桀骜不驯”,搞不好都会变成“意图谋反”。土司兵本来就被横挑鼻子竖挑眼,千万不能再主动给人家把柄了。
“来人,把这些东西都收缴起来,献给侯爷!”
张恪此时已经出了广宁,在他的两边,王化贞和崔呈秀紧紧跟着,这两位出城之后,眼睛就不够用的了,小心脏更是扑通扑通乱跳。王化贞还好,毕竟经历过上次的广宁大战,心里有了准备。可是崔呈秀就不行了,看着城外遍地的尸体,他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当然不是崔尚书口味重,而是他看到的是惊天的战功!
保守估计,城外被干掉的鞑子至少有一万出头,各路明军正在疯狂追击,想来战果还会成倍增加。
无论如何,斩首过万是一定的!
除了大明开国的太祖和成祖,试问谁还有这么惊人的战功!
王阳明不过是平定了宁王叛乱,就被封了爵位,更是成为无数文人的偶像,甚至当代的圣贤,顶礼膜拜。
可是王阳明不过是对付叛乱而已,他可曾征杀九边,可曾为大明斩首奴酋?
两百年来,唯有他崔尚书。督师辽东,以弱旅,守孤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赢得前所未有的胜利…
朝廷该怎么封赏?
就算不封爵,至少也要加少保衔,他就是超品的尚书,甚至有机会冲击内阁,被别人尊称“崔阁老”,光明的未来似乎触手可及。不过只有一个难题,崔呈秀不由得偷眼看了看张恪。
张恪仿佛知道崔呈秀的心思一般,主动看了过来。
“部堂大人,此战结果虽然没有统计出来,可是胜局已定,您该不该给我请功啊?”
王化贞也笑道:“没错,总不能光干活,不给赏吧?”
两个人都被请功的事情推给了他,崔呈秀听弦歌知雅意。急忙笑道:“张侯爷,您可是超品的定辽侯,又加了兵部尚书衔,文武全才。大名头一份。该怎么封赏,那要听圣上的意思。至于王中丞吗,我回京之后,督师的位置肯定跑不了。其他有功的将士。一个也露不掉,该升官的升官,该受赏的受赏。要是朝廷敢怠慢了大家伙,我崔呈秀到午门给大家争去!”
张恪听到这里,微微一笑,拱手笑道:“崔部堂办事就是干脆,您放心,不论何时,辽东的将士都记着大人的好处,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绝不含糊!”
几句话之间,就敲定了一个同盟。张恪早就心有定计,以他的势力和威望,虽说扯旗造反还不行,但是当一个土皇帝是没问题的。
从今往后,辽东就是他说了算,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好好经营老巢,坐看风起云涌。不过有一个前提,朝中要有足够分量的人物,帮着周旋维持,免得和明廷直接冲突。
崔呈秀算一个、老师洪敷敎是一个、魏广微也是一个,如此辽东在朝廷的分量也就够大了。
大战虽然没有结束,张恪已经为下一步布局了。做官到了他的程度,要是没法提前看三五步,绝对会死得很凄惨,不光是他,也包括身边的人。
眼前就有一个例子——皇太极像是丧家之犬一般,疯狂逃窜。
撤退的时候,还想着层层后退,互相掩护,保存实力。可是撤退很快就变成了逃跑,逃跑接着变成了大溃散。
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大家只能茫然向着大体的方向逃跑。
皇太极最初还心有不甘,可是跑着跑着,什么都抛开了,只要能活着就好。跑没有多远,从岔路上来了一伙人。
“谁?”豪格提着刀,厉声问道。
“哎呀!”来人慌忙跪在了地上。
“臣范文程可算是见到陛下了,臣,臣差点就见不到陛下了…”范文程泪如泉涌,哭得别提多伤心了。
“是范先生!”皇太极感同身受,急忙说道:“范先生忠心耿耿,朕很欣慰,快跟着一起走吧!”
“是!”范文程急匆匆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黑灰血水,随着皇太极逃窜。
从广宁跑出来,渐渐地天色放亮,喊杀声也远去了,皇太极勒住战马,长长出了一口气。向两旁看看,他几乎想哭死,来的时候十万大军,遮天蔽日,此时跟在身边的只有三千多人,还有一半受伤。
“哎,几十年苦功毁于一旦,朕对不起父汗啊!”
皇太极以袖掩面,落下了泪水。
“陛下,不要伤感,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当务之急是赶快回盛京城。”范文程急忙劝道。
皇太极如梦方醒,不是感慨的时候,急忙上了枣红马,继续逃跑。在他们的面前,一条蜿蜒的长龙若隐若现,正是长城。只要出去了,就逃脱大明的境内。
建奴们催动战马,正向前跑着,突然一声炮响,在长城内外突然多了无数的旗帜,士兵们摇旗呐喊。
“建奴,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