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伯雄笑道:“可惜我那几个亲生女儿,要么已然出嫁,要么年纪尚幼,还不到嫁娶的年纪。¢£¢£,不过凝儿是我展家嫡系,身份并不低贱,应该不会辱没了你杨天王。”
杨应龙明白了,杨家比展家势力大,展伯雄担心双方合作没有公平的基础做保障,展家在事成之后会一无所获,甚而被杨家“假道伐虢”趁机吞并,所以他需要双方在合作的基础上建立更密切的关系。
为了他的大业,杨应龙当然不会拒绝娶个女人,哪怕这个女人丑若无盐,更何况凝儿还是个大美人儿呢。但是他现在第一夫人以及第三夫人往后的众夫人都还健在,都是大大小小的部落贵女,不可能挪出位置来给展家,规矩一旦破坏,就会给自己的家族的长久稳定埋下隐患。
他的第二夫人难产而死,其位一直空悬着,以展家位列八大金刚的势力,若嫁女儿倒也配得上这第二夫人的身份,可是第二夫人的宝座目前虽然虚设,却已定好了人选…
杨应龙暗暗权衡起来,以展家八大金刚的身份,嫁女的话不可能屈居最末去做九夫人,虽然这桩婚姻本身就只是利益的交换,可颜面也是利益的一部分,颜面扫地不是这样的世家能够承受的。
而另外那个女人像条油滑的泥鳅,现在虽然答应合作,却也是若即若离,不易掌握,要控制她,最好的办法只有是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并诞下自己的骨肉,她便再有本领、再有野心,也就脱离不了自己的控制。
可那个女人一副待价而沽的样子,势必也不会答应做老幺。第二和第九在杨氏家族中的份量可截然不同。那个女人的势力或许不如展家强大,但是那个女人对他的用处和好处却比展家还要大的多,那个女人是他确保通盘计划的关键。展家却不一定要用这种方式。
展伯雄见杨应龙沉吟不语,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冷笑道:“怎么,莫非杨天王根本没有与我展家合作的诚意。”
杨应龙慢慢抬起头,对展伯雄微笑道:“展兄的意思小弟已经明白了。不如这样,我之第七女已近及笄之年,再过四个月就满十五岁了,现在筹备婚事恰合适。我这女儿姿容婉媚,性情柔顺,不如我把她嫁给展兄为侧妻。如何?”
展伯雄也是一愣,他倒并不是因为双方这般嫁娶形成的辈份太古怪,杨应龙娶他的亲侄女,他娶杨应龙的亲生女儿,今后这伦理关系究竟该怎么算的问题,这种事儿对他们而言根本就不叫事儿。
外孙女做儿媳,女儿嫁给小舅子,两姐妹分别嫁给同一对父子这种事在这里也不算奇葩,一旦婚姻关系确立便各论各的。家庭关系依旧清楚明白。他是没想到杨应龙又给他加了一层让他心安的筹码。
展伯雄喜悦地道:“好!我把侄女嫁给你,再迎娶你的女儿为妻,咱们两家亲上加亲,大事可为!”
杨应龙摇头道:“展兄误会了。我是说,若展兄不放心的话,我便嫁女儿给你,你我结下翁婿之亲。便可确保你我双方通力合作不生异心了。至于令侄女凝儿,虽然天姿灵秀,可惜杨某没有那个福气…”
展伯雄的脸色又沉下来。疑神疑鬼地道:“杨天王这是在敷衍我么?”
杨应龙犹豫了一下,只得压低声音,对展伯雄细细分说一番,展伯雄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你跟她也拉上关系了?难怪你有把握拿下铜仁。”
杨应龙微笑道:“小弟对展兄已合盘托出,展兄可相信小弟的诚意了么?”
展伯雄何止相信,而且觉得杨应龙的计划更加可行了,他低头想了想,点头道:“好!咱们就这么定了!”
杨应龙欣然举杯,对展伯雄道:“那我们就以茶代酒,预祝大业成功!”
双方茶杯一碰,一口茶水饮下,相对放声大笑。笑声渐歇,杨应龙放低声音,又对展伯雄道:“水银山之乱,是一个极好的开端,以此楔入,还不容易引起其他各方的怀疑,只是这场乱子目前还不够乱,得添一把火。”
展伯雄皱了皱眉头,道:“这把火要如何添呢?杨天王,值此敏感时刻,谁先扩大事端,谁就是罪魁祸首啊。”
杨应龙微笑地道:“这种事当然不能让殿兄出面,而且我们为什么要扩大事端呢?我们完全可以做出想办法平息事端的姿态,只是诸部利益熏心,结果好事变成坏事,乱子一发而不可收拾,那就不是展兄的‘本意’了。”
展伯雄微微动容,倾身道:“杨天王计将安出?”
“让我嫁给果基格龙?做梦!”展凝儿怒气冲冲地看着展伯雄,简直不敢置信。
她听展大头人讲,展家堡令她速速赶回去,她还以为母亲病情有什么变化,所以来不及与叶小天再见一面便匆匆回了展家堡,却不想一见展伯雄得到的却是这么一个消息。
展凝儿愤愤地道:“大伯,你老糊涂了吧?这件婚事我不答应!”
展凝儿的母亲坐在侧首,轻轻咳嗽一声,用手帕遮住嘴巴,瞪了凝儿一眼。
展凝儿的母亲安氏已年近四旬,容貌姣好,只是身体虚弱,脸颊有些苍白,身子也娇娇弱弱。正因如此,她怕凝儿步她后尘,所以才从小叫她习武,却不想这丫头武艺大成,性情也有点男人婆了。
展凝儿的母亲安氏身子病弱,性情也柔弱,眼见展凝儿这么对她大伯说话,太也无礼,赶紧咳嗽一声,提醒女儿收敛,展凝儿看了一眼母亲,语气稍有缓和,但仍坚决地道:“大伯,我不喜欢他。我不嫁!”
展伯雄端坐上首,眉峰微蹙,不怒自威地道:“嫁不嫁难道由得了你这小儿辈自己做主?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男婚女嫁、门当户对就好,以你展家女儿的身份,嫁过去之后难道格龙还敢欺负你不成?”
展凝儿顿足道:“大伯!果基家偏帮杨羡敏,咱们展家却是向着杨羡达的,如今你突然提起要与凉月谷联姻,这…,这要从何算起?”
展伯雄呵呵一笑。道:“凝儿啊,你坐下,听伯父慢慢说。”
展凝儿气鼓鼓地走到母亲身边坐下,安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意示安慰。
展伯雄道:“凝儿,水银山之争,说到底只是杨家两兄弟之争,这件事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难保不出大乱子。我展家不能不帮羡达,而且一旦让羡敏势力大张,亲近果基家,对我展家大为不利。
可眼下这种局面。大战一触即发,真要闹到那般地步,实非我展家之福,如果你嫁到果基家。成为果基格龙的掌印夫人,那可就是未来的凉月谷土妇,咱们与果基家的关系岂不比杨羡敏母子与果基家的关系更近了一层?
果基家若因此倒戈。站在我们展家一边,那么杨羡达以土司身份接掌水银山便水到渠成了,杨羡敏孤掌难鸣,再也奈何不得他兄长。如此一来,水银山之争迎刃而解,我展家又与果基家结成盟友,杨家也会因此对我展家感恩戴德。
到那时我展家势力大张,杨家唯我展家马首是瞻,果基家也会全力支持我展家,于家还有什么本领与我展家抗衡呢?水银山东西一带,将尽在我展家掌握之中,这岂不是一举数得吗?”
安氏夫人插口道:“是啊女儿,你大伯说的有道理,你就不要执拗了。”
安氏并没觉得展伯雄如此冠冕堂皇,完全无视展凝儿的个人喜恶有什么问题。她从小性情柔弱,不仅出身水西安氏豪门,而且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婚姻以家族为中心,而不是以个人为中心。
身为家族的一份子,家族里的男丁要为了家族的兴旺而打拼,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家族里的女子则要把她的婚姻和家族利益联系起来,这是她与生俱来应尽的义务。
安氏嫁给展凝儿的父亲,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的一种联姻,幸运的是,她婚后丈夫很宠爱她,让她享受到了一个女人梦寐以求的幸福。可如果丈夫不喜欢她,她也只能无怨无悔,守着正妻大房的名份,安份守己地过一辈子。
展伯雄又道:“凝儿啊,你父亲死的早,做为家长和伯父,你的婚姻大事,理应由老夫做主。可老夫也并非全然不顾你的感受,果基格龙是果基家的独子,将来必然要做土司,你嫁给他做土妇,难道委屈了你?况且格龙勇武之名闻名四方,是数一数二的勇士,这样的子弟与你也恰是良配,于公于私,伯父这番安排,都是一片苦心呀…”
展凝儿并不领情,气鼓鼓地道:“伯父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要嫁格龙!绝不!”
安氏夫人眼见女儿气鼓鼓离去,急忙唤道:“女儿!”
她抱歉地对展伯雄道:“凝儿向来执拗,待我再劝劝她。”
展伯雄微微颔首,安氏夫人急急离去,安氏刚走,屏风后面便走出了杨应龙,潇潇洒洒地对展伯雄笑道:“水西三虎,名不虚传呵。你这当家大伯的话,她也敢不听。”
展伯雄黑着脸没说话,杨应龙呵呵一笑,又安慰道:“展兄不必介怀,反正又不是真的让她嫁到果基家去,你马上和果基家联系吧,只要婚事一定,风声一出,那时再出上一点小小的意外,你我便可火中取粟矣!”
展凝儿回到自己居处,又被母亲数落了一番,生了一肚子闷气,但展凝儿自有主见,根本不为所动。待母亲离去后,展凝儿苦思对策半晌,可除了逃之夭夭竟是别无良策。
但母亲身体不好,她又怎能一走了之?正苦恼间,展凝儿忽地想到了叶小天:“人家都被逼婚了,那个没良心的总不能还悠哉悠哉地不出力吧?”
叶小天在金陵府时,曾在上元夜以莲花灯载了莹莹飞翔于高空之上,之后又对莹莹做出了两年八迁的承诺,如此用心用力,要说凝儿看在眼里心中没有一点醋意,那是不可能的,如今总算有机会让叶小天为她着急、为她出力了罢?
这样一想,展凝儿忽然有些莫名地愉快起来,展凝儿想到就做,马上找到正在院中练武的九高,揽起他的胳膊,娇滴滴地道:“九高叔叔,你一向最疼人家的,是不是嘛?”
自从凝儿长大成人,九高又何曾再见过展大小姐露出如此憨态,登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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