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媌看着那金光灿灿的一千金,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小≤说,李蓉清也愣住了,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胡姬月亮怀里的孩子哭出声来,她们才如梦初醒。
“东方先生,你这是何意?”
“我准备西行游历,可能要几年才能回来。这些金子是梁君存在我那里的,我不在长安,无人保管,还是交给夫人为好。”
梁媌心思灵敏,一下子听出了东方朔的意思,既感激又担心。“先生,我儿什么时候能回来?”
东方朔笑了。“回来不过是早晚的事,区别只在于能否立功。我现在赶去,就是想助他一臂之力。”他停了片刻,又收起笑容。“夫人,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战场凶险,谁也不敢保万全,还望夫人有所准备。”
梁媌点点头,轻叹一声。“还请先生指点。”
“长安乃是天下首贵,权贵如,茂陵虽是新县,却也豪杰日增。若梁啸立功归来,自然没人敢对梁家不利。可是万一回不来,家里没有男子顶门立户,夫人恐怕也独木难支。与其如此,不如远遁。齐有海盐之利,蜀有沃野千里,都可以安身立命。”
梁媌躬身拜谢。“多谢先生,我记下了。”
东方朔站起身来,走到月亮面前,看了一眼孩子,笑了笑。“虽是个女子,眉眼之间却颇有英气,将来必是个女中豪杰。夫人,你不仅有个好儿子,还有个好孙女。桓君,萧墙之内,你多费心。”
桓远微微欠身。“萧墙之外,有劳东方先生。”
东方朔仰天大笑,扬长而去。
东方朔找到郭禹,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要去大宛,你给我找个向导。”
郭禹又惊又喜。惊的是匈奴人要西征,梁啸他们可能有危险。儿子郭文斌也在其中。喜的是他们搞出了这么大动静,立下了大功,只要能平安回来,一官半职是少不了的。
他二话不说。叫来了一个亲信仆人。“他叫梁铭,跟随我多年,不仅熟悉南北商道,而且有一身武艺,是个打探消息的好手。”
东方朔瞅了梁铭一眼。“你会用毒?”
梁铭一愣。他会用秘密。除了他本人之外,只有郭禹知道,东方朔和他第一次见面,一下子就点破了这个秘密,实在有些骇人听闻。“先生何出此言?”
东方朔笑笑。“你就说是不是吧?”
梁铭犹豫了片刻,点点头。“是。”
“敢承认,不枉眸子里那一丝灵气。好了,你跟我走吧。”
告别了郭禹,东方朔转身来到右内史府,找到了郑当时。请郑当时给他开具路传。大汉延承秦国的郡界,陇西便是边境,没有路传,他连陇关都出不去。
听说天子身边的名士东方朔要西行游历,郑当时很意外,特意和东方朔聊了几句。东方朔知道郑当时和梁啸的关系,也需要郑当时照应梁家,便把梁啸在大宛惹出来的事说了一遍。郑当时扼腕叹惜。梁啸是他推荐的人才,梁啸立功,他脸上也有光。梁啸面临重大困境。他也为之担心。
“东方君为故友不远万里,侠义过人。”郑当时诚恳的说道:“能否容我也尽一份力?”
东方朔笑了。“郑君不愧是当世大侠,古道热肠。你既然愿意出力,我岂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万里征程,辛苦是免不了的,还请郑君仔细斟酌。”
“这个自然。”郑当时叫过亲卫涂虎。“你带上两个人,陪东方君走一趟。”
涂虎躬身领命,转身去安排。郑当时给他们办好了文书,安排了马匹。又亲自将他们送出城。东方朔一行四人挥手告别,急驰而去。
韦苏提勒住了坐骑,指着前面壁立的山谷。“梁君,我就到此止步了。前面就是喷赤河,山高谷深,水流湍急,非常危险。你可要小心。”
梁啸躬身施礼。“多谢翕侯。这几日承蒙教诲,受益良多。希望将来还有机会向翕侯讨教。”
韦苏提微微颌首。“会有机会的。梁君,与太子会晤之后,如果时间充裕,你可以北行过天山,去素叶城。万一事起仓促,你还回这里来。”
梁啸感激不尽。他和韦苏提相处不过十余日,韦苏提能说这样的话,难能可贵。从真安一路上的表现来看,他知道此行凶险,阿留苏绝不是什么仁善之辈,能不能达成预期目标,眼下真不好说。
至少从月氏女王到阿奢那、韦苏提都没什么信心,他们只满足于将阿留苏拦在葱岭以东。
根据韦苏提的建议,梁啸留下了一大半马匹,换成适应高海拔地形的牦牛,又将随身携带的肉干留给韦苏提,换成用干面和油炒制成的面团。这种面团是韦苏提自己研制的干粮,据说是根据军中山民的建议做出来的,比肉干什么的更适合。
对韦苏提的帮助,梁啸感激不尽。不管韦苏提动机如何,这些帮助都是实实在在的。
告别了韦苏提,梁啸等人走进了山谷。
六月是山谷最美的时候。天空碧蓝如洗,两岸的崖壁、山坡上到处都是说不出名的野花野草,烂漫如锦绣,身边喷赤河波涛汹涌,水花四溅,涛声如吼。
走在山崖边迂回盘折的羊肠小道上,每一个人都有些心惊胆战。如果不是梁啸听韦苏提的建议,留下了大半马匹,换成更适应这种环境的牦牛,恐怕难免有马匹受惊落水。
尽管如此,所有人还是提高了警惕,下马步行,小心翼翼的的牵着马,一步步的向前挪。
山间的道路也不全是如此艰难,时常可见宽敞平坦的谷地。从生死一线和小道上走过,进入满地是花的山谷,顿时有一种误入桃源的感觉。每逢这个时候,梁啸就会放松一些,让人休息休息,让牛马吃草。
真安带着十几个侍卫,很不合群的站在一旁,仰首望山,神情忧郁。
“主君,我看这些月氏人不太安份。”庞硕提醒道:“这一路上,他们都在嘀嘀咕咕的,我们一走近,他们就不说话了。”
梁啸笑了一声。早在监氏城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真安不对劲,只是当时韦苏提在侧,他不太好说。现在韦苏提不在,他有必要给真安提个醒了。
“把他请过来。”
庞硕走了过来,把真安等人请了过来。四个身材壮实的卫士亦步亦趋,形影不离。梁啸取出黑弓,笑眯眯的上好弦,拉了两下,说道:“我听说,阿留苏王子有一张强弓,是仿这张黑弓而制,不知是否有此事?”
真安惊愕的看着梁啸,看着梁啸手中的黑弓。他是阿留苏的亲信,当然知道阿留苏仿制的弓。不过,阿留苏的体格虽然比梁啸强壮,却绝对做不到像梁啸这样举重若轻的开弓。
这汉人有这么大的力气?真安一时气沮,傲气减了三分。他躬身道:“是的,太子也有这样的一张弓。”
“他的箭术如何?”
“太子是英雄中的英雄,箭术超群。”真安再次昂起头,露出几分得意。
梁啸视而不见,命希格玛取出四支破甲箭,插在身前的土中。又命人拿过四具铁甲,交给真安身边的四个卫士。“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
卫士们看着真安,真安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还不谢过使者。”
“谢使者。”卫士们接过铁甲,齐声致谢。梁啸摆摆手:“不急,现在还未必就是你们的。能不能拿到手,还要看你们的本事。”
真安沉下了脸。“使者这是什么意思?”
“我让你们先跑五十步。”梁啸咧嘴一笑。“我站在这里不动。你们如果能跑出我的射程,铁甲就是你们的,如果跑不出去,那就只能怪你们自己的命不好了。”
真安勃然大怒。“你想杀我们?不怕我家太子报复吗?”
“闻说你们的太子敬重勇士。”梁啸耸耸肩。“你们如果先跑了五十步还躲不过去,恐怕他也不会把你们当人。如果我能射杀了你们,他敬重我还敬重不过来,又怎么会和我计较这点小事?你在他身边那么久,不会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吧?”
真安脸色顿时煞白。
梁啸也不看他,漫不经心的瞟了那四个手捧铁甲,面寒如霜的卫士一眼。“你们还不跑?”
真安眼角抽搐,怒不可遏。他咬牙想了想,给四个卫士使了个眼色。四个卫士立刻将铁甲穿在身上,一步步向后退去。梁啸低着头,左手持弓,右手虚弦,一动不动。
四个卫士越退越快,快到五十步的时候,他们突然加快速度,奔向不同的方向,寻找藏身之处。
真安掩在浓密胡须中的嘴角挑起,眼神中带着三分戏谑的看着梁啸。他要看梁啸如何在这近不过十余步,远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内射杀四人,而且是身穿铁甲,跑向不同方向的四个人,其中一人还在他的右后方。
就在真安的注视下,梁啸突然举弓,一口气射出三枝箭。
“呯呯呯!”接连三声,三个卫士中箭倒地。
“嗡”弦声未绝。
“哗啦!”最后一个卫士鱼跃而起,扑进一丛野草之中,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