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能用佛法感化总比打打杀杀强,那就有劳大师了。”梁乙逋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老和尚的意思很明确,他愿意帮自己出面调和当地部族之间的矛盾。
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上道啊,已经表示了善意,那下一步就该自己出牌了。只要也表示出善意,以后就好交往了嘛。
至于说这次冲突到底谁对谁错那不重要,大和尚说谁对谁就必须对。自己是个外人,以后的活动空间在都城里,没必要去掺合这类事儿。
“善哉、善哉,大人请…”老和尚对梁乙逋的态度也很欣慰,不愧是国相的儿子,懂事啊!
自己还真得出去看看到底是谁和谁又打起来了,寺庙也是有牲畜群的,还放高利贷呢,万一是自己的人被欺负了,那必须以佛法教训对方一番。
“大师请…”梁乙逋自然要走在前面,但姿态放的很低,还了一礼之后才迈步。
“他们在做什么?”登上瓮城的城楼,梁乙逋看到了怪异的一幕。
就在距离护城河大概一里远的空地上排满了高车,不对,不是有两个巨大轮子的高车,它有高高的箱板和四支轮子,看样子应该是由骆驼拖拽行走,至于四个轮子如何转弯就不太清楚了。
车阵,这个战术宋人用过、辽人用过、夏人同样也使用过,不算什么太新鲜的战术,但远处那些人显然不是在摆车阵。
他们把车和骆驼都围在了内圈,人却再外圈,好像正在用什么东西挖土,速度很快,现在已经挖到大腿深了。
挖个坑就能防御骑兵吗?这个战术梁乙逋从来没听说过。他本身也不是武将,只能询问旁边的凉州副镇守。这里的主将已经带兵去拦截吐蕃人的军队了,凉州城附近剩余的兵力并不太多。
“末将不知…”西凉府副镇守是个羌人汉子,父辈就曾跟着李元昊东征西讨,和宋人、吐蕃人、回鹘人、辽人都打过仗,不可谓不见多识广。可他现在也正摸着一脸胡子琢磨呢,没见过如此战法。
“我等该如何应对?”梁乙逋有点烦躁,他最不愿意听不知道这三个字,无法掌控的东西总会让人不安。
“刺史大人莫要忧虑,待末将派人出去询问清楚。他们不太像宋人和吐蕃人,肯定也不是回鹘人。”
副镇守倒没梁乙逋那么着急,凉州城既然是陪都,肯定不会粗制滥造,城墙高、护城河宽,再加上五千多正兵,守城肯定没问题。至此他还没有向附近部落发出调兵令,想先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再决定如何应对。
随着副镇守的手势,吊桥慢慢降了下来,一队骑兵还没等吊桥完全落地就催动马匹呼啸着冲了出去,那半米多高的落差在他们眼中如同无物。
西凉铁骑有其骄傲的本钱,从东汉时期起,这支部队就是骁勇善战的代名词。伏波将军马援就是带着西凉铁骑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然后又有马肃、马腾继承。
最出名的还要数锦马超,他带领的西凉铁骑战董卓、抗曹操,最终加入属国,依旧是一支最善于野战冲锋、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重甲骑兵。
虽然只有十几骑,但这队骑兵的气势很足,除了马蹄声还有甲页碰撞和骑兵口中的长声呼喊,排成了一条斜线,转瞬间就跑完了这几百米路。
谁承想这就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冲锋了,当吊桥放下时那些正在挖坑的人就很没骨气的把身体一低,全都消失在坑中,隐隐约约的只能看到个别头盔的圆顶。
未战先怯!这是兵家大忌。
古人打战大概有四个方面可以对比,第一就是人数,谁人多谁厉害;第二就是兵甲,谁装备好谁占便宜;第三就是粮草,谁不愁吃喝谁心里踏实;第四,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士气。要是刚一见面就怂了,后面打起来会越来越怂。
在冷兵器时代,士气一旦低落,本来能赢的会输,本来占优的会变成劣势。这玩意看不见摸不到,却是前三项的背书,没有它前三项一文不值。
“不如农夫亦…大师可识得他们的来历?”城头上的梁乙逋就算不是武将也懂这些基本要素,当他看到对方全缩到土坑里躲避这十多名骑兵后,心中原本有的那么一点点不安也没了。这时才想起身旁的大和尚,要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这事儿他就不想管了。
“老僧不曾见过,应该不是附近的部族…嘶…”老和尚比任何人都迷茫,他在西凉府报国寺内已经主持了三十多年,南到群山、北至大漠、西边去过甘州、东边见过都城,可以说西夏能有的部族都见过,唯独没见过眼前这支。
对方的穿着太怪了,个个都是一身补丁摞补丁的破衣服,说日子过得穷吧,却有这么多四轮高车,连猜的依据都没有。
但话还没说完,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就让老和尚一口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本来就没几颗牙,这下好了,差点没把舌头咬穿。
疼得他差点蹦起来,张着嘴斯哈斯哈的吸冷气,血混着口水都流了下来,把一下巴白胡子染成了花的,愣是没感觉到,只顾瞪着眼睛看。
他看啥呢?看有史以来最利落、最快捷的一场杀戮!
十多名西凉铁骑眼看就要越过那些缩在土炕里的怂蛋包了,突然就像撞到了一堵墙,连人带马全都栽倒在地,掀起了一片烟尘。
梁乙逋看清楚了,土坑里那些人站了起来,露出大半个上身,手里端着某种器物。有几名西凉骑兵好像没摔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掉头就往回跑。
但没跑出几步远就被什么东西从背后推了一下,狠狠的扑在地上,扭了扭就不动了。就算再不是武将,此时也能联想出那些人手里端的是啥,弩呗!
“他、他们在射杀我们的使节,这、这、这…”这十多个骑兵气势是挺足的,确实有点欺负人的感觉。
但是再嚣张也不能直接射杀,这队骑兵是举着仪仗旗过去的,按照约定成俗的战场规矩,这就是摆明的使节。看不惯骂几句没问题,可聊都没聊呢就射死了,这也太不讲规矩了吧。
“擂鼓!不管是谁,都要给我家儿郎偿命!”副镇守比梁乙逋还激动,派出去的都是他的亲兵,乃部族里最贴心、最勇猛的战士,这么死也太冤了,必须急眼。
鼓声一响,城门大开,一队队的骑兵、步兵鱼贯而出,在护城河边排列开来。骑兵在两侧、步兵在中间,不管骑马的还是跑步的,每队都有一面大旗,颜色、纹路、图案都有区别。
射杀使节的命令和洪涛有关系,但不是他下达的。列队之前他就已经下达了作战命令,这个命令意味着除了自己人以外都是敌人,不用获得任何许可随便射杀。杀死了没罪还有功,不杀反倒属于抗命不遵,是杀头的重罪!
“这就是雁翎阵吧?”到底该不该杀洪涛已经无所谓了,自己就是打仗杀人的,啥使节不使节,就算梁太后来了也是一样待遇。
没的谈,投降都不可以。上万人给二千多人投降,怎么受降?不把对方杀破胆、打成狗,说什都是白搭。
“夏人还未列阵…他们的中军还未出城…”蒋二郎和讹力命现在已经成了洪涛的狗头军师,并不是在战术战法上予以建议,而是要进行扫盲,随时回答这位主帅很外行的问题,比如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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