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的生活(情qíng)况洪涛基本都能通过山川督察院的(情qíng)报系统在事后得知,但也仅仅是得知,丝毫不能干预。
朝廷的(禁jìn)军打仗为啥总是特别死板,明明能赢的战役有时候输的不明不白?其中有个重要原因就是前方将领要依照皇帝和枢密院的意图排兵布阵,甚至是拿着提前拟好的圣旨排兵布阵,丝毫不敢改动。
这种方式并不能说完全错,甚至还(挺tǐng)超前的,和后世的信息化战争模式有一拼。但它需要极强的通讯技术手段支撑才好用,在没有网络、卫星、无人机的古代,能打赢才怪。
同样道理,当地是什么(情qíng)况自己一无所知,既然把孩子们撒出去了就别再试图方方面面遥控,让她们自己发展比较合理。自己需要做的只是根据实际(情qíng)况调配系统资源、管控系统风险。
元丰十年的(春chūn)天来的比较早,刚刚三月气温就突然回升,蛰伏了一冬的人们也像小虫子似的纷纷钻了出来,富贵人家去河边看柳、农户则是耕牛遍地走。
最先(热rè)闹的地方依旧是河边的造船厂,随着河面的冰凌开化,船匠们把覆盖了一冬的稻草和防雨布从船(身shēn)上揭开,让阳光直(射射)给木料加温祛湿。
第二艘和第三艘州级武装货船都已经下完了龙骨,肋条和船板也在木工作里赶制了一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运过来往船(身shēn)上装。
这是温家三个儿子想出来的新式造船术,既然每个工件都是有标准尺寸的,就不用非守着龙骨一件一件加工再一件件安装,干脆先在工棚里统一造出来再集中安装,这样可以节省至少三个月的工期。
尺寸不对咋办?只要确定龙骨尺寸是对的,任何一个部件的尺寸不对就说明有人做错了,没有第二种可能。接着就按照部件上的工号查吧,谁做的、谁审核的一目了然,该谁负责谁负责。
这(套tào)管理办法是洪涛提出来的,算是给温家的造船流水线拾遗补漏。两种新式思维一综合,以后造船的速度还能加快,可以在不增加人手的(情qíng)况下同时开造更多的船只。
“老人家,(身shēn)子骨可还硬朗?”看着两艘船用(肉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肌(肉肉)和皮肤,洪涛对工期不担心了,转而对温家人和这百十号船匠的未来开始((操cāo)cāo)心。
把他们分散到各地继续为海商们建造新式大海船不太可能,除了湟州号上的水手之外还没人会驾驶这种西式混合帆船,那也就没人愿意造。
让他们跟着王浩回漳州发展吧,这些船匠只有一少部分是漳州人,剩余的全是从厢役和工程兵里抽调来的,背井离乡去那么远的地方不是个小事儿,人家乐意不乐意还得两说着。
要是全散了再聚起来可就难喽,这事儿不光要问问王浩的意思,还得听听温家人和船匠们的想法,光自己觉得合理没用。
“让侯爷费心了,老汉我一顿能吃三大碗白米饭,除了腿上有些风寒之外,再干几年没问题!侯爷放心,就算老汉干不动了这里还有大牛三兄弟,他们都是侯爷的徒弟,就和儿子一样使唤,谁敢说个不字就别想入祖坟。等到天气能使船了,家里还有几个小孙子要上来学手艺,人手不会缺!”
温老爹的(身shēn)子骨确实不赖,说话中气十足,像他这样一辈子不闲着的老人,只要还能吃得下饭一般就不会有啥毛病。一旦哪天吃啥啥不香,儿女也就该准备准备等着给老人送终了。
“可惜啊,朝廷建完这三艘船就不打算再建了,本官过几个月也要离开此地,所以想问问老人家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温老爹越是充满干劲儿洪涛心里就越苦,好不容易把造船厂弄起来,刚走上正轨,还得亲手拆了它,这种迈三步退两步的事儿最让人心烦。
“侯爷要走?…老汉能不能问问您打算去哪儿上任?只要那地方有河,咱家就跟着大人一起走,离开了工坊我们的手艺岂不是白费了!”
一句话就让温老爹从烈(日rì)炎炎坠入了冰窟窿,他比谁都明白新式大海船的工序和原料供应,光靠船匠们造不出来。
防水防腐的沥青油、紧固船体的钢螺栓、拼接桅杆的铜箍、升降帆具的铜滑轮、舵轮的升降和((操cāo)cāo)作变速箱等等一系列零部件全要靠其它工坊制造,还有那些帆布,缺少了谁都不成。
“这就是本官今天想和您商量的事儿,去哪儿上任现在还不确定,甚至能不能上任都不一定。您来这里有两年了吧?应该也知道本官在朝中和同僚矛盾颇深,一旦离任此地怕是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各工坊能否存留下来也不好说。大牛、二虎、三豹是本官的徒弟不假,也正是因此才不想让温家一起遭难。与其到时候不得不走,不如现在先琢磨个退路,这番话老人家可否明白?”
北伐的事儿在朝廷里不算太大的机密,但在民间还无人知晓,洪涛也不想从自己嘴里透露出去,让辽人有了警惕就等于给新军增加困难。
“…那官家也不管管他们?唉,老汉明白了,朝廷大事不是我等能说三道四的,不知侯爷可有计较,老汉我听着便是。”温老爹不是个糊涂人,听明白了也想明白了,除了跺脚惋惜之外,还想听听开国侯的意思。
“本官倒也没什么太好的应对之策,只是觉得这些工匠全散了太可惜。将来重新带徒弟还得耗费一两年功夫,最麻烦的是得有船练手,光靠跟着看四五年也学不会。您看能不能说服他们都跟着回漳州,王大官人那里我去说项,帮温家弄个造船厂应该不是问题。”
洪涛也没啥好办法,只能把人先推给王浩。他不是想去(日rì)本嘛,必然对新式海船有需求。只要有需求就好办,自己掏钱和温家合股弄个造船厂,他们的手艺不会荒废,还能慢慢培养新式海船的市场。
“…就按侯爷说的办,老汉这就去找他们挨个说,能多带走一个就多一个。只是侯爷您…”温老爹低着头想了想,这个办法可行,他也不愿意手下的工匠散了。
“不用替本官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但去漳州开办船厂的事儿您不要和任何人提及有本官的份额,大牛、二虎、三豹暂时也不要说,到时候自会有人出面帮着((操cāo)cāo)办。”
既然温老爹同意了,洪涛也就放心了,到底能有多少工匠肯跟着温家去漳州讨生活,那就是他们的选择了,自己没法挨个去做思想工作。
“唉…(奸jiān)臣当道,老天爷不开眼啊!”看着开国侯背着手走上了河堤,温老爹一拍大腿干脆蹲在地上小声咒骂起来。
朝廷的事儿他不懂,可船厂里造的大海船是好东西肯定没错。开国侯到大名府这两三年干了一大堆好事儿,这也是千真万确的。但好官怎么就做不长久呢,这世道真没有好人活路了吗?
“爹、爹…”还没骂痛快,脚手架上传来了儿子的喊声。
“嚎什么嚎,你爹还没死呢,有(屁pì)快放!”温老爹一肚子憋屈,还没法和别人撒,正好儿分给儿子一部分。
“爹,湟州号回来了…”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温大牛站在脚手架上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挨骂也得继续说,不光说,还得指着说,西边那一片白色的帆影太眼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