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金明池船厂和水虎翼的协助,乌金行的第一个蜂窝炭作坊几乎是用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的有了摸样。
其实这个作坊也没啥复杂的结构,七八间砖房是工人的宿舍,两座棚房当做存储煤末和半成品的仓库。
主要的生产工具就是位于引水渠旁边的水碓和水磨,大块的煤炭会在这里被水碓砸碎,然后再放入石磨磨成细粉。没有水磨用牲畜代替完全没问题,但没有水碓这个活儿就比较难干了。
这个年代的煤炭商人太实诚,他们把产自怀州的优质煤炭通过黄河北岸的九鼎渡装船,顺流东下进入汴河,运抵汴梁城西的石炭场,交过税之后,再分销进城。
在这一系列的装运工程中,煤炭都是块状用藤筐装盛,煤粉既不好运输又容易流失还不受客户喜爱,所以洪涛想偷懒直接购买煤末子的计划流产了。
朱八斤已经问过了三四个最大的石炭商人,没有一个人能提供大量煤末子。这样一来的话,乌金社就还得增加一道工序,破碎。先要把煤块砸碎,才能放入石磨继续粉碎。
那直接派人去产煤区收购煤末子成不成呢?肯定成,此时的石炭并不是国家禁榷商品,可以随意买卖。
石炭产于河北西路怀州河内县,大概就是后世的河南省焦作市附近,距离汴梁城不过200多里,水路通畅,交通非常便利。
但是吧,乌金行目前还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从原产地进货,人手、运输工具都是短板,这种情况也不会太快得到改善。
水碓这种设备,原本是用来加工粮食的,但只要稍加改造,用来破碎煤块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其实它的功能远不止如此,强化之后还可以做为锻锤使用。
当年金河帝国锻造业刚刚起步时就是这么干的,所以吧,多弄一个水轮也不亏,就和那套复杂的齿轮传动系统一样,全是闲了置忙了用。
每天都有事情做,忙忙碌碌时间会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元日,也就是后世的春节。由于宋代没有公历只过阴历,也就是中国传统的农历,所以每年的一月一日就是春节。但这时候还没有春节一说,宋人把这一天称作元日。
评价一个时代生活富足与否,除了对比各种经济数据之外,还有很多更直观的办法,比如说节日。
越是富裕的国家节日就越多,因为生活压力没那么大,大家活得比较容易,兜里再有几个闲钱,就会琢磨着该怎么花出去,而过节基本也等同于花钱找乐子。
宋代的节日非常多,洪涛教公主和莲儿打算盘的时候曾经用此为题,计算结果是113天。这是个什么水平呢?和近千年后的现代差不多,目前中国每年的法定节假日为115天。
从每年的1月1日开始算,元日、初三的天庆节、上元、冬至、寒食都要放假7天,全国一起过节,吃喝玩乐、举家出游,和后世的假日经济如出一辙。
然后还有天圣、夏至、先天、中元、下元、降圣、腊日,各放假3天;立春、人日、中和、春分、春社、清明、上巳、天祺、立夏、端午、天祝、初伏、中伏、立秋、七夕、末伏、秋社、秋分、授衣、重阳、立冬,各放假1天。
再加上每个月上中下旬各有一天旬休,加起来只比后世少2天。当然了,这是公务员的待遇,在企业上班很有可能就没这么多假期了。
宋朝的官营作坊雇佣工人也是有法定假日的,但比公务员就少了很多,差不多只有一半的样子。不过和元明清三朝比一比还是太多了。
明朝每年只有元日、冬至、元宵三个节日总共放假18天,每月三天的旬休也给取消了。清朝基本照搬了明朝的休假制度,只是在清末期时受到西方列强的文化侵略,每周加上一天礼拜日。
这还是公务员的待遇,如果换成国企职工那就更惨了,元明两代采用的是匠籍制,工人算是被政府有偿征用,比奴隶强点有限。
一直到清代顺治时期才开始慢慢废除了这种制度,人身自由都没有了,还聊什么节假日啊,给你算赏赐,不给算正常。
至于说私企员工,宋朝政府到没强行规定哪天必须放假,全部交给了社会自行调节,想来私企老板们也不会太狠毒。别看社会风气这个玩意摸不着看不见,可它对人的约束力还是比较强的。
这一点也不是洪涛无端的臆想,富姬和朱八斤经营飞鹰社和乌金行时,都不约而同的把雇佣人工的假期和国企看齐。
想必如果他们对工人太苛刻的话,人家就会辞职不干。就连公主也对府里的匠人们一视同仁,并没因为这些人是她皇帝哥哥派来的就肆意妄为。
其实从元日前三天每年的第一个节就已经开始了,除了服务业之外,政府机关、工矿企业、大小作坊、包括京中的禁军,该关张的关张、该停业的停业,陆陆续续进入了假期。
“明日夫人进宫,如陛下问起我,就说为夫在琼林苑查验种苗无法抽身,待到上元灯会时再亲自向陛下恭贺新年。”
过惯了后世各国的各种节日,洪涛对过节兴致索然。一想起要上街购物逛瓦市就脑袋疼,最让他发愁的就是跟着公主进宫与皇家聚会。
自己除了皇帝基本谁也不认识,更没话可聊,搞不好还得被某位亲戚冷嘲热讽几句,图什么啊。于是就开始找借口,琼林苑的工作性质皇帝肯定心里明白,想必不会因此怪罪。
“娘娘听得大郎有恙甚是不安,平日里不得见到大郎,去一日可否?”
公主从两天前就在准备进宫的衣服,把她结婚时陪嫁的北珠直系都从箱子底翻了出来,擦了又擦,打算漂漂亮亮、风风光光的回娘家,以显示小日子过得不比谁差。听到丈夫不打算陪着,顿时就满脸的失望。没有丈夫陪着,穿多水灵也毫无意义了。
“带我谢过娘娘的关爱,此事乃陛下重托,半点闪失都不能有。马上就要开春耕种了,如果出了问题,即便陛下肯原谅,想来朝中大臣们也不会答应。等为夫忙过节气,定为娘子新置珠翠大冠,不比皇后的差,到时候风风光光去见娘娘。”
洪涛当然明白公主的意思,但也只能再对不起一次了。至于说下次…很可能还是对不起,谁让自己就烦这种场合呢,除非特别必要,还是能不去就不去吧。
最终公主还是没能拗过丈夫,实际上她也从来没坚持过什么,连那件北珠直系也没戴,在一脸愁容的王嬷嬷陪同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