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是巧了吗?”周楠笑了笑,道:“严大宗伯入阁这事我看颇难,估计老严也没有这个心思。”大宗伯是礼部尚书的别称。
明朝对于六部尚书的别称个不相同,吏部尚书在六部排名第一,被称之为天官或者冢宰;兵部尚书被称之为大司马;户部尚书,人称大司农;刑部尚书,大司寇;工部尚书,大司空。
明朝之前,各朝都以皇室威望最高的王爷管理宗室,设宗正府,主官为大宗正。朱元璋为了限制宗室权力,将管理皇族的权力交给礼部仪制清吏司。因此,礼部尚书被人称之为大宗伯。
史江心好,问:“入阁谁不想,有那个条件为什么不争取?”
周楠只是抚摩着下颌生出的短须不语。
古人三十蓄须,以为威严,他也到年龄了。再这么顶着光秃秃的下巴和嘴唇,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成宫里的太监。
“哎,我明白了,严尚书没有政绩,如果入阁未免人心不服。”史江拍了一下额头。
周楠哈哈一笑:“江你终于想明白这一点了。”
原来,礼部是徐阶的基本盘,里面都是他的门生故吏和心腹,绝对不允许别人染指。严讷去那里做尚书之后,死死被徐党压制,基本干不成什么事,日子过得憋屈。
直到徐阶被牵涉进空明案,在家待罪的时候,他才算是将部里的公务理顺。
这是一个有些懦弱之人,又没有做过什么事情,入阁为相确实不太能令人心服。
史江虽然读书不成,可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对于政治甚是热。话匣子既然已经打开,再收不住:“那么说来,子木你看黄光升如何?”周楠是天子近臣,选拔内阁辅臣的事情何等要紧,他必然有一手消息。
周楠摇头:“大司寇资历威望才干都够,不过,空明案办得有些过激,若是入阁,恐惹物议,再加陈洪的反对,天子怕是也不想找这个麻烦。”
史江兴奋起来:“如此一看,唐应德唐公应该能够入阁了。听说子木当初得过他的提携,又有宾主之谊,这可好了。”
周楠却摇头:“怕是不行。”
史江吃惊:“怎么不行了?”
周楠:“两个原因,一是年龄,二是身体。唐公今年五十有五年事已高,而且身体孱弱,次写信给我的时候,已经有归隐田园之念。”
说到这里,他禁不住叹息一声。
老唐有严重的贫血,动不动两眼发黑。他的坏血症经过饮食调理之后,虽然好了许多。但因为以前身体受损严重,已经不能进行高强度的脑力工作。
而且,唐顺之的性格较刚直。内阁相爷讲究的是协理阴阳,遇事尽量调和,必要的时候还得背锅做百官的出气筒,这个位置确实不适合他。
史将连声“可惜可惜”又道:“看来,另外两个内阁人选必然是郭朴和陈以勤。”
郭朴是现人吏部尚书,陈以勤则是侍读学士,掌翰林院。后进太常寺卿,高拱入阁之后,他又做了国子监祭酒。
周楠:“这种事情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搞不好半路还杀出几个程咬金呢!反正和咱们也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懒得打听。”
“也是。”史江:“这是严尚书找你不知道又有什么事?”
周楠:“谁知道。”
正说着话,小二领着一个年书生进来。
那书生前拱手:“见过周舍人,见过史大人。”又自我介绍说他是严讷的幕僚,姓王,可以全权代表大宗伯。
史江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之为大人,心欢喜,吩咐小二布菜。
王师爷是个人情练达之人,口才了得,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和二人倒也说得来。
酒过三巡,周楠才问:“王先生,不知道严尚书派你过来又何吩咐,且说是。若在下办得到,绝不推脱。”
能够被一个尚书求到门,周楠相当的得意。
王师爷道:“事情是这样,大宗伯有个门生在山东青州府做知府。青州小麦极好,历来都会充做漕粮,甚至进献君父做为贡品。今年春季雨水少,地方受了灾,歉收得厉害,青州知府奏折请朝廷开恩赈济。”
周楠作为书科舍人,平日里不是随侍在嘉靖驾前是在内阁西苑值房走动,这份折子恰好看过。他记性也好,道:“我知道这事,朝廷不是批红了吗,减去青州今明两年两成赋税,这也算是皇恩浩荡。难不成,还想减免,这可不行啊!”
是的,如果站在普通人的地位来看,赈济灾民,自然是要赋税全免,然后再拨点钱粮,将温暖直接送到百姓手里。
可是,治理一个国家却不能这么干。
国古代灾害频发,大灾小害没一年落下过。如果都要赈济,国家财政也负担不过来。而且,更有地方官员会虚报天灾,或者小灾大报,为得是从央财政弄些资金建设地方。
央和地方的利益搏弈乃是常态,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个减免两成赋税的额度是户部和内阁经过计算得出的例,恰好可以安置灾民稳定民心。如果再减免,那是开了个坏头,朝廷也不可能允许的。
周楠:“再说了,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书舍人,这种军国大事可没有资格过问。”
王师爷道:“周舍人却是误会了,我今日来此受了东翁所托,说得是另外一件事。”
周楠:“王先生请讲。”
王师爷:“山东青州知府又了一道奏章,请将明年的食物赋税改为金银抵扣。这到折子递到内阁,却被首辅给驳回了,连袁次辅也批示此法不可行。还请周舍人在二位阁老面前代为说项,青州几百万百姓皆感念你的恩情。”
他这一说,周楠立即明白那青州知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心便断然拒绝。
连连笑道:“多谢大宗伯抬爱,周楠实在没有这个能力,还请另请高明吧,恕罪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