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儿子的唠叨,严嵩笑了笑,也不说话。!心道:嫡生孙女给绍庆做妾,可能吗?如果那样,徐阶还要不要脸了?
他已经许久没见到胡宗宪,不住劝酒:“汝贞,多喝几杯,今日是老夫最快活的一天,当咱们吃团年饭了。”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外面响了微微的喧哗声,好象是有奴仆在低声说些什么。
严世藩病得厉害,病人性子急,正要发作。
一个书办飞快地走进来,沉着脸:“阁老,你还是出去看看,西苑情形好象有些不对。”
严嵩:“什么不对?”
书办:“西苑起火了。”
“咝!”
屋三人同时抽了一口冷气,再顾不得那许多,将筷子一扔,跑到屋外。
到了外面,严嵩抬头朝西苑看去,却见那边有一团艳艳大火冲天而起,将半个皇城都照亮了。
落雪天风大,大火如同猩红的舌头舔着黑色夜空,满目都是火星飞舞。
瞬间,有不好的念头浮心头:逼宫、谋反!
严嵩正要叫。
旁边的严世蕃喊了起来:“快,准备车马,送父亲大人去西苑,这是有人要反!”
胡宗宪也喊:“快快快。”
严嵩回头对儿子说:“庆儿,你快回屋,别冻着了。”
严世蕃跺脚:“父亲,现在都什么时候,还管这些。你现在应该马进宫,关闭宫禁戒严,找到天子。这城里马要乱了,需防着有人抢了先。”
严嵩:“对,马走。”
在众人的簇拥下,严嵩很快到了地方。大火还在燃烧,这座皇家园林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好在里面秩序还好,到处都是兵丁。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过来,施礼:“见过阁老。”
严嵩认出这人,问:“今天是你当值,出什么事了,陛下可好?”
军官:“回阁老的话,西苑走水,也没伤着人,这火估计天明会灭。万岁爷平安着呢,现在玉熙宫,传阁老去说话。”
听他这么说,严嵩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皇宫和各处皇家园林都是木制建筑,一不小心会走水。自嘉靖天子登基以来,大内烧过两次,见多不怪。
第一次失火的时候,皇帝恰好陷在火场里,还是锦衣卫佥事陆炳把他背了出来。
一转眼,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陆炳也去世了十来年。
光阴过得真快!
严嵩一时失神,待到那军官喊了好几声,才道:“你马关闭宫门,没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许放进来,即便是内阁的阁臣和各部院的主官。”
又检查了半天,这才放了心。
莫到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等到严嵩赶到玉熙宫,徐阶和黄锦、陈洪已经侍侯在那里。
嘉靖盘膝坐在蒲团,脸色很不好看,见到严嵩,呵斥道:“谁叫你封闭宫门,搞得像是朕要大行似的。不要怕,乱不了。”
说罢,将手的如意扔掉地,闭了眼睛。
黄锦朝严嵩苦笑,然后放下悬在嘉靖皇帝头的的纱缦,示意大家都退了出去。
出了屋,不等严嵩问,徐阶道:“今天冬至,陛下想要热闹一下,却不想人多手杂,走了水,将仁寿宫给烧了。还好,陛下只是受了点惊,龙体安康。”
说罢,他又小心解释说:“我家里离这边近,西苑一起火立即看到了,故尔走到首魁前头。”
“仁寿宫!”严嵩心一痛,这座宫殿建成于前年,总共花了五十多万两银子。其,皇帝自掏了二十万,剩余三十万都是他帮着筹措的。这才住了一年多,烧成白地。
徐阶又说:“陛下平日里在仁寿宫住惯了,他又是个念旧的,现在搬到玉熙宫来,心不快,倒不是为首辅封闭宫禁一事。阁老,既然陛下有这个心思,不妨再凑些款子重建仁寿宫。”
什么住得近,什么不是为封闭宫禁一事龙颜大怒,分明是你徐阶要做救驾的功臣,还在天子那里进了老夫的谗言。严嵩心恼恨,哼了一声,喝道:“重建,说得容易,东南胡宗宪那边的军饷都不能足额发放,朝廷已是艰难,却要建宫观,老夫又从哪里变出钱来,徐阁老你告诉我?”
徐阶一脸的惶恐,叹气:“是啊,首辅说得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正说着话,前面的火光逐渐暗淡下去。
不片刻,有人来报,火已经灭了。
严嵩发泄完心头的怒火之后,也平静下来。苦笑着看着徐阶:“徐阁老,火灭了好,万幸火势没有蔓延开去。看来,今晚你我都要住在内阁值房了,走,咱们一道去开阁院吧!方才老夫也是急火攻心,勿要在意。”
按照明朝的规矩,内阁掌握做国家机密,每日申时都要锁门,任何一个阁臣不得单独入内,只留两个书办在外面值守。真要急事,需得两个阁老同时拿钥匙才能开门进去。皇城的内阁如此,西苑值房也是如此。
徐阶也苦笑:“是啊,今天大家都别想睡了。”
明朝是火德,说起来,还真与火结缘。
嘉靖朝且不说了,加今天,已经先后经历过三场火灾。其一次,若不是因为有当时的锦衣卫佥事陆炳拼死救驾,龙椅已经换主人了。
至于前面几朝,皇城大大小小的火灾不断,其最厉害的是永乐年间,直接烧了一座大殿二十多间房屋。
京师如此,南京也是如此。
成祖皇帝奉天靖难,拿下南京的时候,建帝引火**,烧了小半皇宫。到大火熄灭,也没有找到他的尸骨。到现在,生死成迷。
开了值房,一边处置相关事宜,徐阶一边小心地看着严嵩,他知道首辅今天对他是相当的不满,怀疑他有争宠之念。
心不觉大叫冤枉:我也是多嘴让首辅拨款重建仁寿宫,却是忘记天子和严阁老根本拿不出钱来。罢,这事老夫也不管了,让他自己操心去吧!
想到这里,徐阶假装实在扛不住的样子打瞌睡,严嵩叫他也装听不到。
装着装着,他倒是真的睡着了。
旁边,严嵩笑了笑:“岁月不饶人啊,都老了。”示意让书办将炉火拨旺些,给徐阁老盖一件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