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波天使们跑的飞快,费尽了心思和力气,用了两天就跑出了东晟府,然而在丰城潜藏的探子接应下,快速离开了西北四府。
在他们眼里,西北四府就是地狱,多待一天,就多遭一份罪。
万一像是沈浩一样被重新抓回去服劳役,那就太悲催了。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纯粹是瞎害怕,杨七根本就没有搭理他们的心思。
之所以把沈浩留在好水川继续服劳役,主要是为了再磨砺磨砺他。
杨七觉得,他恩师沈伦既然教不好儿子,那他这个当学生的,就有必要出手帮衬一把。
至于沈浩在接受了杨七的残酷教育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杨七一点儿也不担心。
但是,杨七不担心,不代表别人不担心。
比如沈浩的慈父沈伦。
杨府花厅内。
杨七正抱着咿咿呀呀在说话的小宗卫玩耍。
彭湃缓步到了花厅外,躬身施礼,“少爷,沈夫子求见。”
杨七移开了小宗卫趴在他脸颊上啃的流口水的小嘴,捏着小宗卫的脸蛋,训斥道:“慈父多败儿,以后要对你严厉一些,瞧瞧你现在都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啊!啊啊”
小宗卫扑腾着手脚,嘴里留着口水,哇哇乱叫。
似乎觉得杨七不是在训斥他,而是在陪他玩耍,所以显得特别兴奋。
“少爷,您可别再捏小少爷的脸了。属下可是听说,小娃娃的脸捏多了,以后长大了会天天流口水的,那多难看。”
彭湃提醒了杨七一句,顿了顿,挤眉弄眼的笑道:“属下还听说了一个偏方,能治小娃娃流口水…就是猪尾巴,煮熟了让小娃娃拿着舔舔…”
“去去去!净出馊主意。”
杨七瞪了彭湃一眼,抬手准备继续捏小宗卫的脸蛋。
不过,他想到了彭湃刚才的话,心里犹豫了。
若是真的把小宗卫捏的长大了还流口水,那小宗卫还不恨死他。
前世杨七连女朋友都没有,更别提有孩子了。
所以在带孩子这方面,他很陌生。
“嘿嘿嘿…”
彭湃见杨七的手在小宗卫脸蛋前徘徊,始终没捏下去,就在旁边偷笑。
杨七恶狠狠的瞪着他,“你在本少爷面前越发没规矩了,看来是缺少教训。回头就调你去南国,然后把赵迪调过来跟我。”
彭湃一点儿也不怕,嬉皮笑脸道:“赵迪那厮如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守着杨云娥那个美婆娘,还有家里的大胖小子。少爷您就算是真要调他过来,他也未必肯答应。”
“滚!”
杨七不信邪的想要继续去捏小宗卫的脸蛋,可是手到了小宗卫面前,却始终下不去手。
然后,他恼怒的盯着彭湃,低吼,“本少爷就这么一点儿小兴趣,如今全被你破坏了。你给我滚出去,把沈夫子请进来。你今天就不要回来了,本少爷看着你烦。”
“嘿嘿嘿…属下这就滚…”
彭湃出去以后,杨七双手举起了小宗卫,恶趣味的低吼,“小子,我是你爹,以后就不捏你脸蛋了,改捏你屁股,你有意见吗?”
“唔”
小宗卫鼓了鼓嘴,小雀雀抖动,喷了杨七一脸的尿水。
看着杨七气急败坏,却又那他无可奈何的模样,他显得很开心。
一双胖乎乎的小手不停的上下扑腾。
“虎侯父子共享天伦之乐,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啊!”
沈伦又苍老了几分,他脚下的步子有些虚浮,他进入到花厅以后,看到杨七和小宗卫玩乐,忍不住生出一丝感慨。
杨七把小宗卫丢到了地上铺着的软毯上乱爬。
他直起身走到沈伦面前,望着沈伦脸上的老人斑,轻叹感慨道:“恩师,你老了…”
杨七扶着沈伦进入到了花厅内坐下。
沈伦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笑,满嘴的牙齿,掉的只剩下了四五颗。
“是老了…”
感叹了一句,沈伦有意无意的瞥向杨七,低声自语,“这人老了,就是想和自己的亲人待在一起。要是妻儿不在身边,这一闭眼,再也睁不开的话,那就是最大的遗憾。”
杨七知道,沈伦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杨七漫无条理的为沈伦斟上了一杯香茶,端放在他面前,问道:“恩师是想为二郎求情?”
都是聪明人,很多话,一点就透。
沈伦颤巍巍的站起身,向杨七躬身施礼,“不知道二郎如何得罪了虎侯,但是请虎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饶二郎一次。”
“恩师,二郎并没有得罪我。”
杨七感慨道:“我之所以把二郎留在军中历练,就是不希望恩师的一世英名,毁在二郎手里。”
“二郎在军中?”
沈伦愣了愣,担忧道:“军中凄苦,二郎怎么受得了…”
杨七皱眉,轻声道:“恩师只担心军中凄苦,二郎会受苦。那恩师就不担心自己的一世英名被二郎所毁吗?”
沈伦苍老的脸颊上眉头紧锁,道:“二郎为人恭谨,克己复礼。他怎么可能会毁掉老夫一世英名?”
“不瞒虎侯,二郎可是老夫最看好的儿子。”
有一句话叫做知子莫若父。
沈浩居然能把沈伦骗到这个份上,也算是罕见了。
杨七心里突然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把沈浩的真面目告诉沈伦。
以沈伦的身体状况,要是知道了他寄予厚望的儿子的真正德行以后,一气之下,一命呜呼,那可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毕竟,沈伦可是大同书院的顶梁柱。
而大同书院又是杨七寄予厚望的地方。
“虎侯?”
沈伦犹豫道:“此事…别有内情?”
杨七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沈伦。
他不愿意看着沈伦一直被骗下去。
“恩师…二郎只怕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沈伦眉头一凝,心里有些不悦。
沈浩好坏,他这个当爹的还能不知道?
“罢了,二郎既然得罪了虎侯,虎侯要惩处一二也是应该的。毕竟,这西北四府是虎侯的地头,虎侯你就是这里的王。”
沈伦的话硬邦邦的,他心里已经认定,一定是沈浩得罪了杨七,杨七才会诋毁沈浩,并且以此为要挟,不肯放人。
“恩师这是在埋怨我杨延嗣仗势欺人?”
杨七满脸讥笑,“那恩师可就小看了我杨延嗣,我还没有那么下作。”
“哼”
沈伦轻哼。
杨七感慨道:“看来不拿出证据,恩师是不会相信。我只希望恩师在看过了证据以后,还挺得住。”
“老夫的身子骨硬朗着呢。”
杨七转头看向了花厅院外的月亮门,大声的喊道:“彭湃,我知道你小子在偷听,速速去书房,把沈浩的卷宗拿过来请我恩师过目。”
“诺!”
空无一人的月亮门外,突然传出了彭湃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彭湃手里捧着一卷棕红色外皮的卷宗到了杨七面前。
“送给我恩师过目。”
卷宗被彭湃递到了沈伦面前。
沈伦不以为意的拿起卷宗,拆开了上面的蜡风,展开卷宗。
“沈浩,开封太康人…”
卷宗的开篇,记载的就是沈浩的籍贯、生辰、年龄等等。
沈伦越看越心惊,因为他发现卷宗记载的很详细。
从沈浩出生起,一直到他长大成人,期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均有记载。
有些事儿,沈伦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
杨七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一个人调查的如此彻底清楚,可见其暗中隐藏的力量有多强大。
沈浩参加科举之前的事情,卷宗上记载的大多他都知道,所以没什么可看的。
科举似乎是沈浩一生的转折点。
卷宗上有关于沈浩参加科举,当官以后的记载,有一大半都是沈伦不知道的。
贪污、索贿、流连于烟花之地、仗势欺人等等。
官场上能做的坏事,沈浩做了一个遍。
“啪”
“这…不可能是二郎…”
沈伦一下子把手里的卷宗甩了很远,他颤声低吼。
他不相信卷宗里描述的是他儿子。
沈伦猛然站起身,如同鹰爪的手狠狠抓住了杨七的胳膊,他怒声喊道:“二郎绝不会做这些事儿,一定是你在陷害二郎…
你说,你为什么要陷害二郎,二郎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彭湃皱了皱眉,想要上前拉开沈伦,却被杨七抬手制止了。
杨七就任由沈伦抓着他,他平静的看着沈伦。
沈伦眼眶里流出了两行清泪,“二郎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告诉老夫,老夫为他赎罪。老夫这条命给你都行,但是你不能诋毁他。”
“老夫求你了!”
沈伦身躯顺着杨七的衣服滑落,差点就跪倒在了杨七面前。
杨七抬手扶住了他,叹声道:“恩师,我没有理由去害他。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也不足以得罪我。所以,你应该明白…”
“老夫不明白!老夫不相信!”
“你可以回去问一问大郎,也可以回去问问他的妻子…”
沈伦既然觉得杨七不可信,那杨七只能让沈伦去找他认为可信的人。
“彭湃!送恩师回去。”
彭湃点了点头,扶着失魂落魄的沈伦出了杨府花厅。
“慈父多败儿…”
感慨了一句,杨七一手提起了刚爬到他脚边的小宗卫。
杨七盯着小宗卫,威胁道:“劝你以后好好做人,不然老子一定打死你。”
小宗卫眨巴了一下乌溜溜的大眼睛,抬起了手,在杨七脸上拍的啪啪作响。
杨七当即就脸黑了。
他对着小宗卫的屁股,拍了两下,算是教训。
大同书院内。
彭湃把沈伦送到了书院门口。
沈伦摆脱了彭湃的搀扶,踉踉跄跄的往书院内自己的院子走去。
一进自己的小院,他失神的目光就落在了正在院子里捧着书卷在读的大儿子。
“大郎…”
沈伦轻呼了一声,声音很沙哑。
沈大郎收起书卷,抬起头一瞧沈伦,吓了一跳。
“爹,您这是怎么了?”
沈伦失魂落魄的表情挂在脸上,给人的感觉像是丢到了灵魂。
沈大郎快步的扑到了沈伦面前,搀扶着沈伦。
沈伦一把攥紧了沈大郎的手,双眼泛红的盯着沈大郎,“大郎,你告诉为父,二郎入了官场以后,品行如何?”
沈大郎愣了一下,心头狂跳。
他已经猜到,沈伦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模样,很有可能跟沈浩有关。
“爹…二弟品行如何,您心知肚明,又何必问孩儿。”
沈伦脸色一变,他看着沈大郎的目光凌厉了三分,“为父要听实话,你不要试图隐瞒为父。为父已经从别处知道了二郎入了官场以后的所作所为。你若是敢期满为父,为父就…”
沈伦抬眼在院子里寻找了一下,最终看到了院子里的石桌。
他指着石桌,咬牙道:“你若是敢欺瞒为父,为父就一头撞死在石桌上。”
“爹…”
沈大郎苦着脸,犹豫道:“爹您既然知道了真相,又何必再问孩儿?”
沈大郎被沈伦一诈,就说了一句实话。
沈伦瞪着眼睛,浑身颤抖。
“逆子…”
怒气攻心,沈伦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爹,爹,爹…”
沈大郎吓了一大跳,赶忙扶着沈伦,掐向了沈伦的人中。
沈伦幽幽转醒。
“爹,您没事吧?”
沈大郎扶着沈伦,焦急的问道。
沈伦喘着气,呼吸急促,“二郎入了官场以后,如此不堪,你为何不告诉为父?为何?”
沈大郎焦急道:“爹,您先消消气,消消气。二郎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
沈伦惨笑道:“若不是今日为父从外人口中得知了二郎的所作所为回来质问你,你是不是准备瞒着为父一辈子?”
沈大郎低下头,小声道:“孩儿不敢…”
“你不敢?你敢的很。”
“哈哈哈…都是老夫的好儿子,好儿子啊!老夫以你们为荣!”
“爹!”
沈大郎脸色煞白,惊呼了一声。
沈伦颤巍巍站起身,一把推开了沈大郎。
“养不教,父之过。一切都是老夫的错。”
“噗通!”
沈大郎跪倒在地上,哭诉道:“爹,您没错,一切都是孩儿的错。长兄如父,爹您不在的时候,是孩儿没看好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