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七穿戴着一身威风凛凛的盔甲,在百姓们的欢呼中走下了甲板。
海岸上的百姓们夹道欢迎,犹如欢迎一个凯旋而归的英雄一般。
岸边的将士们自然而然的跟随在了杨七身后。
杨七并没有先返回他的行营,而是走到了一群暗自垂泪的人群前。
那是一群先前满怀期望,如今悲痛欲绝的人。
老弱妇孺皆有之。
旁人欢呼的时候他们在暗自垂泪,却不敢哭出声,让人看着特别心酸。
见到杨七款款而来,他们下意识愣在原地。
当他们看到杨七身后昂首阔步的将士们的时候,他们齐齐的往后退了两步。
“不要怕…”
杨七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变的很温和,安慰那些往后退的老弱妇孺们。
岸边百姓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他们身上。
万众瞩目。
他们像是中了定身咒,动也不敢动一下。
甚至连哭声都停止了。
他们对军卒有着天生的畏惧。
至于为何会有畏惧,这恐怕和他们之前在大宋的经历有关。
杨七走到了老弱妇孺们面前一丈的位置停下了脚,他还想再进,可是他一进,百姓下意识就一退。
似乎对他们而言,空出这一丈的位置,能让他们多多少少有些安全感。
杨七站直了身子,沉声问道:“你们可是那些跟我出海的将士们的家眷?”
老弱妇孺们迟疑一下。
其中有位年长的老者,颤颤巍巍的上前一步,谨小慎微的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老儿参见陛下…”
顿了顿,老者神情哀怨道:“此番随陛下一起出海的,有小老儿家的三郎…还有许多小老儿从小看着长大的儿郎…怎么没见他们回来…”
虽然老者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
他心里还是渴望有一个奇迹出现。
杨七看着老者期盼的眼神,心里莫名的一疼,他咬了咬牙,低声道:“他们…回不来了…”
老者脸上的两行清泪,唰一下流淌了下来。
杨七不敢去看老者的面孔,他后退了一步,躬身道:“此番我杨延嗣带着诸位的儿子、丈夫出海,没能把他们完完整整的带回来,是我杨延嗣的过世。
我在这里向诸位赔罪了。”
话音落地,杨七深深的一礼。
跟随在杨七身后的将士们,齐齐躬身施礼。
杨七面前的老弱妇孺们吓的差点没当场跑了。
老者眼含着泪,慌张的手都不知道放在那儿,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这可怎么使得…这可怎么使得…”
老者想上前扶起杨七,却又害怕自己的脏手弄脏了杨七的盔甲。
他手足无措的在那儿焦急的无所适从。
“陛下仁慈,我家二郎乃是鲲鹏妖兽所杀,怨不得陛下…”
“自大儿郎们当兵吃皇粮的那天起,俺们就有这个思想准备了…”
“陛下万万不可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施礼,免得辱没了您的威名…”
百姓们很纯朴。
在他们眼里,杨七那是顶天的贵人。
这种贵人向他们施礼,那是要折福的。
一瞬间,他们其中有些人也顾不得悲伤了,反而七嘴八舌的开口安慰杨七。
杨七差点被这群纯朴的百姓们感动哭了。
他心底里也有些明白了为何后世的那些大领导们为何喜欢频频下访视察。
杨七缓缓起身,沉声道:“你们家中的儿郎、丈夫,皆因我而死。你们以后由我燕国所养。”
百姓们诚惶诚恐的道:“多谢陛下…”
杨七派人下去核对了战死了的将士们的姓名,又找到了他们的家眷进行了登记。
杨七打算,等到燕京城修建好以后,就让他们当燕京城里的第一批原住民。
做完了这一切,杨七在回到了自己的行营。
一进行营的大门。
杨七噗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
不论是跟在杨七身后的护卫还是在行营内等待杨七的寇准和陈琳,一个个吓的三魂丢了七魄。
“陛下!”
一群人连滚带爬的跑到了杨七身边。
杨七瘫坐在地上,苦笑道:“我没事…就是身上的伤势没好,穿戴着盔甲站了大半天,脱力了…”
“快!扶陛下进去,帮陛下卸甲。让军医过来帮陛下诊脉。”
寇准大吼大叫着让人抬着杨七进入到了行营的后宅。
然后七手八脚的帮杨七脱掉了盔甲。
等到杨七脱掉了盔甲以后,军医刚好进门。
后宅里围满了人。
一个个紧张兮兮的。
军医帮杨七把过脉,寇准赶忙凑上来问道:“如何?”
军医道:“伤势未愈,又过度的劳累,休息两天就好了。”
寇准沉吟道:“要不要开两副药,或者弄一些补品补补?”
军医迟疑了一下,犹豫道:“弄点补品给陛下补补可以。开药的话?开什么药?”
军医是大同书院培育出来的,并没有久在宫廷内做事,所以很多伺候君王的规矩他都不懂。
这事儿要是搁在大宋,恐怕御医早已把方子开好,已经让人去抓药了。
寇准提醒道:“开一些补气血的药…”
军医沉吟道:“倒是有两个方子可用…”
杨七躺在床榻上,把二人的话听在了耳中,心里顿时开始泛起了嘀咕。
难怪古代的皇帝都短命,除了纵欲过度意外,估计还跟吃药有关。
最后把自己弄的免疫力下降,一点小病就送他们上了西天。
“咳咳…”
杨七轻咳了一声,说道:“不必开药了,弄点参汤过来让我补一补就行。”
“真的不需要开药?吃药好得快。”
寇准瞪着眼睛愕然问道。
杨七黑着脸,心里暗骂,你这货是盼着我早死呢。
“不用!”
眼见杨七脸上露出了不悦,寇准也就不敢再追问下去。
就这样,杨七在床榻上将养了两日。
这两日,在参汤和各种珍贵海产的滋补下,杨七慢慢的回过了神,变的精神奕奕。
虽然还有些伤势未愈,但是杨七已经可以正常活动了。
两日的时间。
杨七出海猎鲲鹏的英雄事迹,被传颂的街知巷闻,隐隐开始遍及燕国全境,甚至还有向其他地方传扬过去的趋势。
每一日前来港城码头参观鲲鹏骨骸的人络绎不绝。
人人皆赞颂杨七的英勇事迹。
那些跟随着杨七一起战过鲲鹏的将士们更是把杨七吹的神乎奇迹。
总之,燕国上下的百姓,在这一股追逐英雄潮的潮流中,奋勇向前。
一个个恨不得效仿杨七,出海屠杀鲲鹏。
各府皆有奏报传来,一则是祝贺杨七阵斩导致粮荒的妖兽,而是自夸他们治下某某百姓屠虎搏熊的英雄事迹。
各种英雄纷纷出炉。
百姓们狂热的追逐英雄,倒是暂时忘了粮荒的恐惧。
虽然杨七下达了上山下水的政令,百姓们因此也得到了不少的吃食,粮荒的趋势也开始缓缓的减弱。
可是燕国的粮荒依然没过去。
吃肉是一件好事,可是连着一个月都吃肉,百姓们受不了。
毕竟五谷杂粮才是百姓们的主食。
正当杨七在后宅里溜腿,思考着如何弄点粮食给百姓们吃的时候,彭湃匆匆进入到了后宅。
“陛下…”
“何事?”
彭湃迟疑了一下,道:“就在陛下养伤的这两日,有许多商人要求见陛下。”
“商人求见我?”
杨七脚下一顿,疑惑的道:“什么目的?卖粮的话,让他们跟寇准去交接。顺便去告诉寇准,只要有人愿意出售粮食给我们,多少价钱我们都给。
就让这商趁机发一笔小财吧。
等到我燕国稳定以后,我要连本带利的从他们身上压榨回来。”
彭湃尴尬的摇摇头,“他们的目的不是卖粮…”
杨七一愣,背负双手看着彭湃,狐疑道:“那他们想干嘛?”
“他们…想买鲲鹏的骨骸…”
“嗯?!”
杨七下意识的挑起眉头,愕然道:“买鲲鹏的骨骸?”
彭湃点点头,说道:“也不知道谁传出去了消息,说鲲鹏是上古神物,其血肉可令人延年益寿,其心脏可令人起死回生,其骨骸可令人返老还童…”
杨七越听越觉得不靠谱,嘴角不停的抽搐。
那要是真鲲鹏,杨七会任由它的骨骸被放在海边让人参观,恐怕早就派人拉回去藏起来了。
偏偏,这些傻话就是有人信。
最重要的是,这些商人居然能疏通门路,求到自己的头上。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些商人肯出大价钱。
杨七现如今身份不同,并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跟杨七当面谈生意,那可不是千百两就能说得过去的。
数十万两起步,上不封顶。
不然凭什么跟杨七谈?
“这么说…鲸…鲲鹏的骨骸很值钱?”
杨七捏着下巴一边思索着一边问彭湃。
在意识到了鲸鱼骨骸这个废东西似乎很抢手以后,杨七觉得他有必要空手套一次白狼。
彭湃认真的点点头,道:“鲲鹏骨骸当然值钱了,近两日,偷偷摸摸去海滩上偷鲲鹏骨骸的亡命之徒已经步下百人了。”
杨七沉吟了片刻,吩咐彭湃道:“立马去调集五万兵马,死守住鲲鹏的骨骸,绝不能让一片残渣流出去,不然唯你是问。”
“啊?”
彭湃有点傻。
杨七当初下船以后,就像是丢垃圾一样把鲲鹏骨骸丢给了他。
如今居然要派五万兵马去保护一副骨骸?
杨七瞪了彭湃一眼,“还不快去,你知不知道,鲲鹏骨骸上的一个残渣,现在都比黄金贵。要是少了一块,你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杨七只是吓唬了一下彭湃,却没想到彭湃当了真。
听到了杨七的吩咐,彭湃匆匆就跑出了后宅去调兵遣将保卫鲲鹏骨骸。
杨七则一个人在后宅的院子里,独自捏着下巴在傻笑。
一堆垃圾突然成了金疙瘩,杨七完全没有预料到。
杨七在思考,用这鲲鹏骨骸,坑谁好。
思考了半晌,杨七突然开口喊道:“来人,去请那些要买鲲鹏骨骸的人进来。”
后宅明明看不见人,但是杨七的命令却以最快的速度传出了行营。
没过一会儿,杨七换上了一身儒装,出现在了行营的厅堂内。
厅堂外,陈琳领着一帮子大腹便便,身穿绫罗绸缎的商人进入到了厅堂。
这些人进入厅堂以后,冲着杨七躬身施礼。
“参见陛下…”
“参见燕王殿下…”
“参见燕国国主…”
三种不同的称呼,代表着他们来自于三个不同的地方。
称呼杨七为陛下的人,应该是燕国本土的商人;称呼杨七为燕王殿下的,应该是大宋的商人;称呼杨七为燕国国主的应该是辽国商人。
杨七平和的摆手道:“诸位不必多礼,入座吧。”
等到一众商人坐下以后,杨七又道:“诸位行走于各国之间行商,应该清楚,我是最重视商人的一个国主。所以你们不需要跟我客套,也不需要顾及我的身份。
商家有一言,叫做在商言商。
今日,你们就不要当我是燕国国主,就当我是一个燕国商人。”
一众商人一愣,其中燕国的商人笑道:“陛下睿智,能有幸成为陛下治下一民,又能在陛下治下行商,是我辈的荣幸。
陛下制定的商法,没有任何歧视或压榨我商人的条款,这在其他诸国是绝无仅有的。”
燕国商人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很自然的流露出了一副傲然。
宋辽两国的商人闻言,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坦白说,杨七治下的商法有多好,他们是亲身体会过的。
若不是有诸多原因困扰,恐怕他们早就脱离了本国,投靠到杨七治下行商了。
辽国商人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讨论下去,他干咳了一声,拱手道:“国主既然如此坦诚,就恕在下直言了。”
“请!”
杨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辽国商人道:“这一次我们连觉而来,就是为了国主手里的鲲鹏骸骨。不知国主可愿出让这鲲鹏骸骨,作价几何?若是价格何时,我等自然不会吝啬金银。”
燕国商人和宋国商人齐齐点头,拱手道:“我等也是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