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万燕国将士,南征北战,付出了数十万的性命,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们继续跪着?”
“你们能不能站起身,告诉你们的祖祖辈辈,告诉你们的子子孙孙。我炎黄子孙,跪天跪地跪父母,对其他任何人,我们的膝盖不打弯。”
“能不能告诉所有人?炎黄子孙的脊梁不打弯,炎黄子孙的膝盖更不会弯?”
“能不能告诉所有人?除非你们杀尽我们所有炎黄子孙,不然我们永远也不会低着头?”
“能不能告诉所有人?我炎黄子孙,情愿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杨七一声声的质问,到最后,变成了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呐喊。
他每一声质问,就像是一柄重锤,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头。
他的声音就像是一条拷问灵魂的长鞭,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不停的抽打,拷问着他们的灵魂。
有人惭愧的低下头,有人热泪盈眶的看着杨七,有人目光坚毅的站起身,也有人在声嘶力竭的哭号。
他们没见过这样的皇帝。
没见过不喜欢别人跪拜在他面前的皇帝。
没见过不愿意高高在上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皇帝。
没见过不愿意求万年富贵,求江山永固的皇帝。
他们更没见过,一个让民族站起来的皇帝。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人站起身,越来越多的人热泪盈眶的在呐喊。
那一股不屈的民族之魂,似乎在这一刻被点燃,让所有人的胸膛里充满了炽热感。
杨七缓缓的在马背上站起身,站在了马背上面,让所有人看着他,他大声的呐喊道:“今日我大燕立,我杨延嗣为燕帝。
作为开国帝王,我要告诉普天之下所有臣民,我要后世的子子孙孙。
我大燕只有一条万万年也不变的国策。
那就是…
任何企图让我们炎黄子孙,任何企图让我汉家男儿,任何企图让我燕国子民臣服的敌人。
我们都要将他们撕得粉碎。
哪怕为此灭国灭族,也在所不惜。”
“撕碎他们!”
“撕碎他们!”
“撕碎他们!”
百姓们声嘶力竭的呐喊,他们拼尽了所有的力气,他们用生平最大的力气呐喊。
纵然声音喊哑了,纵然泪水迷了眼。
他们依然在所不惜。
一直躲在远处的老杨夫妇看到这一幕,早已惊掉了下巴。
佘赛花强吞下一口口水,颤声问身旁的老杨,“重贵,你看到了吗?”
老杨难以掩饰脸上的震惊,他声音沉重的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一个不屈的民族之魂在形成。”
不屈的民族之魂,远比不屈的帝国,更珍贵。
今夜。
注定是不眠之夜。
今夜,燕京城注定是一个不夜天。
因为在今夜。
一个民族的灵魂得到了重塑。
杨七在百姓们夹道欢呼声中进了燕京城。
纵然杨七回到了皇宫。
百姓们的欢呼声依然没有停止。
他们提着酒、披红挂彩、戴花、撒金,凡是他们能想到的庆祝方式,他们都做了一遍。
不仅如此。
他们还奔走相告,将今夜杨七所讲的一切,告诉了那些还不知道此事的燕京城百姓。
街边的小商小贩,他们热情的招待着所有人到他们的摊子前,随便拿,随便吃。
分文不取。
大酒楼、大商铺,毅然如此。
就连青楼、红馆内的清倌人们,也敞开了门户接客。
同样分文不取。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
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张热情的笑脸。
热闹的场面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燕京城内的大商人们凑在了一起。
他们觉得杨七如此言论,应该让天下所有的汉家男儿知晓。
他们觉得,天下汉家男儿,都应该有不屈的脊梁和膝盖。
他们召集了府上的家丁、护卫、仆人、佃户、工匠,连夜到城外去采取了一块高达十丈的巨石。
然后又命石匠连夜将杨七的话,一字一句的凿成碑文。
事实证明,有钱能使鬼推磨。
原本需要十几日才能完成的事情,在巨商的大把金钱下,四个时辰就完成了。
他们虽然贪,但他们同样有一颗爱国之心。
他们虽然贪,但他们同样有一个不屈的灵魂。
翌日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在燕京城升起的时候。
一座高达十丈的石碑,就耸立在了燕京城外,供过往的所有人瞻仰。
凡是走到这座石碑前,知道石碑来历的人,都会恭恭敬敬的对石碑作揖施礼。
不需要任何人去监督,不需要任何人去督促。
凡是路过石碑,没有对石碑施礼的人,都会遭到周边所有人异样的眼神。
而商人们的疯狂,远不仅仅如此。
疯狂的他们决定,不仅仅要在燕京城立碑。
他们要在所有燕国治下的所有的城门口,都立下这块碑。
其中所要消耗的财力堪称恐怖。
可是他们不在乎。
杨七在得知此事以后,哭笑不得,最终他并没有让商人们这么做,而是下了一道明令,将此事交给了各级衙门去办。
返回燕京城的杨七,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处理政务。
而是换上了一身便装,带着妻儿们出了皇宫。
行走在大街上,看着那些比过年还开心的百姓,杨七脸上浮现出了由衷的笑容。
曹琳一脸疑惑的看着从身边经过的一个又一个百姓,低声问身旁的杨七,“郎君…妾身感觉…妾身感觉…”
曹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形容。
走在曹琳身侧的初醒,轻笑道:“感觉他们跟以前不同了…”
“对对对…就是感觉以前不同了,总觉得他们比以前更有精气神。”
经过了初醒提醒,曹琳总算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杜金娥怀抱着一个一丁点大的婴儿,轻声笑道:“他们多了一股底气,每个人行走坐卧间,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再无之前那种见人就卑躬屈膝的感觉。”
很庆幸,杨七远征在外的时候,杜金娥帮杨七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老杨出奇的没有剥夺杨七的冠名权。
杨七为这个孩子取名杨乐之。
他希望这个孩子以后能够快快乐乐的。
他并不是一个固守俗礼的人,所以并没有以宗字帮孩子命名。
听到了杜金娥的话,杨七缓缓点头,感叹道:“这就是一个民族不屈的灵魂,它正在茁壮成长。而为夫作为它的监护人,应该保护它不受到任何伤害,直到它长到任何力量都不能摧毁的时候。”
初醒浅笑道:“想起昨夜相公在城外的话,妾身至今还觉得热血沸腾。”
杨七咧嘴笑了,“连你都能感到热血沸腾,那就说明为夫昨夜那一番话没有白讲。”
初醒一愣,俏皮的翻了个白眼,埋怨道:“相公是说妾身很冷血吗?”
杨七赶忙摇头否认。
夫妻间又聊了一些私房话。
料到了呼延赤金的时候。
曹琳有意无意的问杨七,“郎君,咱们如今也算是一家团聚了,只可惜赤金妹妹还在汴京城里受苦。赵德芳没有虐待她吧?她什么时候回来?”
曹琳问出这话,其余两女也将目光投向了杨七。
杨七微微一笑,淡淡道:“以前的赵德芳没那个胆子伤害赤金,现在的赵德芳就更不会。陈耀已经给我来信了,赤金正在回燕京城的路上。
除此之外,还有呼延家一家人。”
曹琳眉头一挑,凑到了杨七身边,低声问道:“呼延伯父不是在川蜀跟我爹对持吗?”
杨七瞥了曹琳一眼,摇头笑道:“自从赵德芳归降以后,我就去信给了老泰山和老舅。他们一个得了川蜀,一个得了太原,已经是不小的收获了。
老泰山班师回朝以后,呼延伯父自然就不用再待在川蜀了。”
曹琳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点头。
杨七看出了曹琳的小心思。
曹琳担心的,无非是曹彬跟呼延赞掐架,他们两个人要是打出真火,任何一个人有了损伤,都会对杨七这个小家庭,造成不小的震动。
杨七一行,边走边聊,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位于驸马府旁边的一座大府邸。
府邸的规格不必驸马府邸。
(之前看到评论里有人指出没有听说过驸马府,只听说过公主府。那么稻草在这里就解释两句。公主府,大多指的是公主在成年以后,没成婚之前,皇帝赐下的宅子,属于公主的私有财产。而驸马府指的是婚后两人居住的地方,属于共同财产。一旦公主死亡,皇帝有权收回。
皇帝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护皇家利益。同时也避免了公主出嫁以后,跟婆家打扯不清的财产官司。
毕竟,驸马要是兄弟多的话,又受皇帝重用的话,这财产官司就会很让皇帝头疼。)
驸马府府邸的门额上,光秃秃的连一个牌匾都没有。
在那朱红色的大门上,贴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一行大字。
‘阻止宅主喝酒的人和杨延嗣,不得入内。’
在如今杨七的势头如日中天的时候,敢在门上贴这一幅字的,整个燕国,也就只有那么一个。
宅子的主人,不言而喻。
自然是那位嗜酒如命的酒鬼宰相苏易简。
从门上这字,可以判断出。
苏易简对杨七阻止自己喝酒,可以说是怨念深深。
“郎君…这…”
曹琳看着门上的字,一脸黑线。
杨七摇头一笑,对彭湃吩咐道:“去敲门!”
彭湃犹豫的指着门上的字,苦笑道:“这可是对您的大不敬,如此堂而皇之的贴在门上,您就不管管?”
杨七失声笑道:“我把他坑到了南国,一待就是五六年。如今更是要禁止他喝酒,他有些怨言也正常。”
杨七都不计较此事。
彭湃自然没资格追究下去。
他上前去敲门,从门内探出了一个憨憨的脑袋。
脑袋的主人,仔细瞧了瞧杨七一行,撅着嘴道:“我家老爷说了,姓杨的不见,特别是带着妻儿侍卫的姓杨的就更不能见。”
瞧着那说话的少年憨憨的,杨七也不指望他能认出自己。
指望一个憨儿认出皇帝,杨七指望不上。
杨七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对憨儿喊道:“回去告诉你家老爷,今日若是不让我进这个门,他这辈子都别想沾到一滴酒。
我会派遣一百个人看着他,十二个时辰盯着他,包括吃饭、睡觉、上茅房的时候。”
“你敢!”
不等憨儿答话。
从门后面就传出了一个暴怒的声音。
紧接着,大门被打开,露出了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一双喷火的眼睛盯着杨七。
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到了面前,杨七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昔年,汴京城里,那个在科举考场上问自己讨酒喝,又拽着自己去喝花酒的浪荡青年。
一晃眼。
浪荡邋遢的青年,变成了一个油腻的中年。
虽然依旧邋遢,可是青葱岁月却早已消失不见。
杨七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油腻中年,有些眼热,他缓缓抬起手,拱手施礼道:“苏兄…一别经年,一切可好?”
“哇”
苏易简脸上的怒容瞬间消失不见,胸膛里的怒火,全部被昔日的回忆和情谊所代替。
眼眶的热泪,止不住的流淌了下来。
“噔噔噔”
苏易简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杨七面前,杨七张开了怀抱。
昔日的兄弟再次拥抱在了一起。
苏易简双手捶打着杨七的后背,哭诉道:“杨延嗣,你害得我好惨啊!你害得我好惨啊…”
杨七抱着苏易简同样热泪盈眶。
对杨七而言,苏易简不仅仅是臣子,更是除了杨家几位哥哥外,唯一的兄弟。
相识相知相交,无话不谈。
纵然杨七把他坑到了南国那个偏僻的地方,他也能咬着牙,为杨七在南国一待就是五六年,帮杨七打造了一个富庶的南国。
这不仅仅是君臣之情能够做到的,更多的是兄弟之情。
对于苏易简而言,杨七是他唯一的异性兄弟。
他本就才华横溢,看不上其他人,自然不愿意跟其他人深交。
也唯有杨七才能成为他的兄弟、朋友。
为了这个兄弟、朋友,他明明特别反感、特别害怕造反,依然在造反的道路上刚强的走了下去。
“贤弟,为兄想煞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