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入城内之后,除了少许史家培养的死士之外,大多数士兵都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跪地投降,而那些死士也在史道直、史震直等人被抓获之后放弃了抵抗,几乎没有损失多少人手,邕州城就被李悠大军所占据。
“大人收服史弘直这一手棋走的极妙,如若不然想要攻下邕州城怕是还要多费一番力气。”跟随李悠一起入城的江随云看着眼前高高耸立的城墙、坚不可摧的瓮城以及城头上堆积如山的滚木礌石说道,如果是强攻,即使最后能拿下邕州城也要花费上月的时间,损失数千士兵的性命,而在这个时间里岭南道的其他世家恐怕也会趁机生事。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史家在邕州城压迫过甚,百姓对其早已离心离德,若是真的攻城怕也并非麻烦。”看着邕州城内那些百姓,他们脸上虽然仍有些惊慌,但眼神之中却是流露出几分喜色,想来是为史道直等人被抓而感到高兴吧。
“大人所言极是。”江随云轻抚长须不断点头,“只是不知大人想要如何处置史家这些人?岭南道虽不比中原,但也有几家绵延数百年的世家,他们大抵都在看着邕州城呢。”
“江大人当初来岭南道是想如何对付他们的,如今就照着去做好了。”这些世家的长处在于庞大的关系网、丰厚的家底,若是太平之时这些人利用各种关系会给李悠制造不少麻烦,但是现在却是乱世,这些东西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唯有手中的兵马才是真的,所以李悠并不惧怕他们,他打算用史家来杀鸡儆猴。
如果那些其他家族知道好歹,完全按照江随云的命令交出土地和那些往日惹下无数祸端的子弟,安安分分的归顺朝廷,那么或许他们的家族还可以继续延续下去,如若不然史家就是他们的好榜样,李悠并不介意趁机多消灭一些蛀虫。
邕州城破的太快,史道直等人还没来得及销毁他们勾结南蛮的证据,在史弘直的带领下这些东西全都落入了江随云手中,当然其中也免不了有他牵涉其中的证据,不过那些都是被史道直逼迫所为,到时候上堂的时候自然不会拿出来。
稍后几日,邕州城内牵连到这件事中的相关人员悉数被捉拿归案,江随云直接在邕州大堂之上对他们展开了审问,李悠也在场进行监督,在全套的人证和物证面前,史道直、史震直等史家核心人员不得不低头认罪,纵使有两个最硬的,挨了几下板子之后就哭爹喊娘的画押了,他们平时惩罚起其他人来是毫不手软,但轮到自己了却是一刻钟也熬不住。
除此之外李悠更是颁下诏令,凡是此前有冤屈的皆可前来大堂上伸冤,于是乎几乎整个邕州的百姓都涌到了城中,递上了山一般高的状纸,侵占他人田产、强抢民女、殴伤人命等不法之事让李悠感到瞠目结舌。
“这史家府邸怕是除了门口这两只石狮子,就再也没有干净的东西了。”来到史家府邸门口,看着这座雕梁画栋、斗拱飞檐的华丽建筑,李悠想起了红楼梦》里的那句台词。
“太尉大人此言怕是说的早了些。”史弘直走上前去轻轻拍打着石狮子的头说道,“据下关所知,打造这两只石狮子的工匠现在早已不知下落,而为了找到合适的石头,他们硬是捣毁了三家民宅,建成之后撞死在这石狮子上的邕州百姓远不止一两个。”
呵呵,这就是后世小清新们念念不忘的世家风范、贵族气质,不知道让他们穿越成邕州的百姓又会是如何感想?李悠摇头苦笑不已,若天下的豪门世家都是邕州史家这副模样,纵使没有唐括部犯边,大魏被忍无可忍的百姓推翻也不远了。
当然善待百姓、修桥铺路的善良地主也并非没有,可是这些人却不会有太好的下场;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耕种仍然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他们宽待百姓自己的收获就相应的要比那些压榨无度的土豪劣绅要少,但凡遇到旱灾水涝,需要消耗积蓄的时候,他们总会比那些土豪劣绅坚持的时间更短,万一在积蓄消耗干净之前灾害还没有退去,那么他们就只能面临破产了,而他们名下的土地也会被土豪劣绅所掌握。
这就和工业时代一样,那些更能狠心压榨工人的企业才能在经济危机中生存的更久,劣币驱除良币才是赤裸裸的真相。如果没有李悠的大军维持岭南道的安定,等到各地乱起的时候,像史家这样积攒了大笔粮草、又有高墙厚壁做防御的家族说不定能挡得住乱民的攻击,而那些散落在乡间,因为厚待百姓而没钱建设坞堡的小地主恐怕就没这么容易过关了。
压榨百姓、积蓄实力,以抵御各种灾害乃是这些世家豪门传承千年的要诀,但是这种压榨的过程却同样是在威胁着稳定,稍微聪明一些的能在这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就像是王机他们家一般,而不够聪明的就好比史家这样。
就像经济危机是工业时代的顽疾一样,在封建时代这同样是每个朝代都难以解决的问题,纵使将史家彻底扑灭,也只能让邕州的百姓稍微过上几年好日子,估计永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家族代替史家,李悠如果想彻底改变这种局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幸好现在已经拿到了郑和宝船的图纸,海贸、殖民会给大魏百姓带来更多的选择,让他们能够从这种往复不断地循环之中走出来,到了那个时候殖民地的土著会替代大魏的百姓成为被压榨的底层,这一过程同样残酷、同样充满血腥,但是对于李悠来说,让那些异族痛苦总要好过让自己治下的百姓痛苦。
俗话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道,如果非要死人的话,还是让别人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