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凭三寸不烂之舌,尽一点忠义之心,舍死忘生,直往北京说卢俊义上山,如探囊取物,手到拈来。只是少一个粗心大胆的伴当,和我同去。”
李逵一听吴用所言,立即自告奋勇,扮作哑道童,跟吴用去了北京大名府。
进了北京城,吴用和李逵径直来到卢俊义家门前,要价一缗灵钱算一命。
别人都认为吴用要得也太贵了。
只有卢俊义认为:“既出大言,必有广学。当直的,与我请他来。”
于是,卢俊义家的小厮将吴用和李逵请到卢俊义家里,命人取来一缗灵钱交给吴用权为压命之资,接着说:“烦请先生给我看看。”
吴用问过卢俊义的生辰八字,道:“员外这命,不出百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家私不能保守,死于刀剑之下。”
卢俊义笑道:“先生差矣!卢某生于北京,长在豪富之家,祖宗无犯法之男,亲族无再婚之女;更兼俊义作事谨慎,非理不为,非财不取,又无寸男为盗,亦无只女为非。如何能有血光之灾?”
吴用直接将一缗灵钱付还,起身便走,同时嗟叹而言:“天下原来都要人阿谀谄佞。罢,罢!分明指与平川路,却把忠言当恶言。小生告退。”
卢俊义见此,有些慌了,挽留道:“先生息怒,卢某错了,愿听指教。”
吴用重新坐下,说道:“员外贵造,一向都行好运。但今年时犯岁君,正交恶限。百日之内,尸首异处。此乃生来分定,不可逃也。”
卢俊义问:“可有回避之法?”
吴用答:“除非去东南方巽地上一千里之外,方可免此大难。”
卢俊义道:“若是免了此难,当以厚报。”
吴用笑道:“命中有四句卦歌,小生说与员外,写于壁上,后日应验,方知小生灵处。”
卢俊义不疑有他,亲自在墙上写下了四句诗:
芦花丛里一扁舟,俊杰俄从此地游。义士若能知此理,反躬逃难可无忧。
做成这一切,吴用和李逵连夜回乃头山,准备骗卢俊义的下一环节。
再说卢俊义。
吴用和李逵走后,卢俊义将他的两个心腹燕青和李固叫来,说道:
“今日我找高人算了一命,道我有百日血光之灾,除非出去东南上一千里之外躲避,方能化解。”
“东南一千里外便是泰安州,那里有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帝金殿,管天下人民生死灾厄。我一者去那里烧炷香消灾灭罪,二者躲过这场灾悔,三者做些买卖,顺便散散心。”
不等别人说话,卢俊义就做出安排:
“李固,你装十辆货物,跟我走一遭。小乙看管家里库房钥匙,只今日便与李固交割。我三日之内便要起身。”
李固劝道:“主人误矣,常言道:贾卜卖卦,转回说话。休听那算命的胡言乱语。只在家中,怕甚么?”
卢俊义道:“我命中注定了,你休逆我。若有灾来,悔之晚矣。”
燕青劝道:“主人在上,请听小乙愚见。这一路去山东泰安州,路上必经竹口渡、梁山泊、对影山、乃头山、陪尾山等,近年那里多有强人打家劫舍,尤其是那梁山泊,被江衍所占,好大声势,官兵捕盗,近他不得。主人要去烧香,等太平了去。休信那算命的胡讲。说不准就是哪家歹人假装做阴阳人来扇惑,要赚主人那里落草。小乙此前不在家里,若在家时,三言两语,便盘倒那阴阳人,给主人看场笑话。”
卢俊义道:“休要胡说,谁人敢来赚我,那些贼男女有甚么打紧的,便真是那江衍来赚我,我亦视他如同草芥,不瞒你几个,他不来捉我,我还要去捉他,不然我这一身天下无敌的本事如何显扬于天下?”
卢俊义才二十五岁的娘子贾氏也来劝道:“自古道:出外一里,不如屋里。休听那算命的胡说,撇了海阔一个家业,耽惊受怕,去虎穴龙潭里做买卖。伱且只在家内,清心寡欲,高居静坐,自然无事。”
卢俊义道:“你妇人家省得甚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自古祸出师人口,必主吉凶。我既主意定了,你等都不得多言多语。”
李固、燕青、贾氏再劝。
卢俊义怒了:“若是那一个再阻我的,教他知我拳头的滋味!”
众人谁敢再劝?只能各自散了…
不提卢俊义中计,安排李固做准备,不日便要前往山东。
只说,江鸿飞从召家村搞回来了十四万石粮食,让王伦松了一口气。
可王伦也只不过是松了一口气而已。
——江鸿飞兵发召家村的这几日,又有不少灾民来到了梁山泊,粮食消耗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
所以王伦说:“若想安稳渡过今年,怕不是还需上百万石粮食。”
江鸿飞对王伦说:“峰山答应三月之内帮我筹集五十万石粮食送过来,我再亲自去青州一趟,定然不会缺了你这里的粮食。”
于是,江鸿飞就带人来到了青州,高举“替天行道”的大旗,四处借粮。
这时的青州,是京东东路治所所在地,管辖青、密、沂、登、莱、潍、淄七个州,加上济南府、淮阳军,领三十八个县。
经过这几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江鸿飞已然将大半个青州的农村地区变成了水泊梁山的了。
——为了不招惹慕容彦达不顾一切的反弹,也为了不让镇守青南地区的花荣等人为难,江鸿飞始终没有向青州的州府益都所在的青南地区发展,而是就止步于青北地区。
而这明显会耽误水泊梁山的发展,所以水泊梁山已经开始向密、沂、登、莱、潍、淄等七个州以及下辖的县发展了。
这日,水泊梁山接到实名举报,说潍州范公亭有一个姓赵的世家大族,为富不仁,家境十分殷实,有良田两万多亩…
其家所拥有的田产是宋家庄十倍。
别的不看,就看其家积累了这么多田产,那梁上好汉去他家替天行道,肯定没错。
关键,江鸿飞现在缺粮,不打一些家产丰厚的豪门世家,怎么劫富济贫,怎么借到救济灾民的粮食?
没说的,江鸿飞亲自带队,前往范公亭…
几十年前,赵宋王朝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和文学家范仲淹以户部侍郎知青州,兼淄、潍等州的安抚使。他才高志远,为官清廉,深得百姓爱戴。
范仲淹为政时,青州一带流行一种病,蔓延很快。
为此,范仲淹亲自汲水制药,发放民间,很快制止了瘟病的流行,百姓感激不尽。
恰在那时,南阳河畔有泉水涌出,且水质纯净,甘甜可口,百姓以为这是范仲淹的德行感动了苍天,就取名“醴泉”。
范仲淹在醴泉上建造了一座亭子。
后来,范仲淹病逝于赴颍州途中,人们感念范仲淹,就把“醴泉”叫做“范公井”,把亭子叫做“范公亭”。
那一片区域也以“范公亭”为地名。
来到范公亭,举报的村民指着一大片一望无际的田地,说道:
“这一大片好田皆赵家所有。”
“其中有二十亩好田,原我家所有。”
“那年赵相公得势,成了宰相,他家管事找到我父,扔下一百缗灵钱,教我父将地契送过去,还说教我父想好了,赵相公现今是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我家兴,我家便兴,要我家亡,我家便亡。”
“我父不敢招惹权倾朝野的赵相公,便只能以一百缗的价格将我家二十亩好田卖给他赵家。”
“当时,我家这二十亩好田,不说能卖四百缗,三百缗总能卖得,可是却教他赵家一百缗买走。”
“我父因此郁郁成疾,没两年便去世了。”
“我弟兄几个,没了田地,沦为客户,这些年一直给赵家做佃户。”
“就像天大圣恁说的,他赵家有弥望之田,我家无桌锥之地。我家几十口,从年头忙到年尾,不仅分文不剩,反而越欠他赵家越多。他赵家管事,鞭笞驱役我家人,有如奴仆。我家嫁女儿,皆得有他赵家管事点头方可。我家除缴纳地租外,还要承受他赵家各种科派及无偿劳役。我家困苦,恁可想而知。”
一亩田地,大概十缗左右,若是好田,还要再贵一些。
赵家花一百缗买走这家的二十亩好田,肯定是巧取豪夺了。
事实清楚无疑。
所以,江鸿飞一挥手,李忠和周通率领步五军从东面攻入范公亭,刘广和刘麒率领步六军从西面攻入范公亭。
为防万一,江鸿飞派孙静和朱武各担任一面总指挥,又派唐斌和孙立率领各自统领的马军听孙静和朱武的命令接应和行事。
也就半个多时辰过后,江鸿飞的便宜老丈人刘广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禀报:“贤婿,俺们打下范公亭了。”
见刘广在自己面前,腰都不敢直起来,江鸿飞忍不住想起刘广刚被捉到的时候。
那时的刘广视死如归,表示他生是赵宋王朝的人,死是赵宋王朝的鬼,绝不会投降。
可后来,随着政治教育,随着陈丽卿的劝降,随着刘广的两个儿子刘麒和刘麟先后归顺,随着江鸿飞纳了刘慧娘为妾,刘广看明白了,其家已经牢牢地跟江鸿飞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江鸿飞要是成大事了,他家就是皇亲国戚,江鸿飞要是完了,他全家都得跟着问斩。
于是,刘广一改之前的态度,主动将家眷全都接到了水泊梁山。
江鸿飞投桃报李,令刘广和刘麒领步六军,将刘麟带在自己身边当个亲随头领。
刘广明明四十大多了,却精力充沛,事事不让人,拼命地练兵,生怕被别人给比下去。
而刘广对江鸿飞的态度,也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怎么形容呢?
现在的刘广,就跟江鸿飞的狗腿子差不多,见到江鸿飞时,永远都是点头哈腰的。
江鸿飞知道,刘广畏惧的不是自己,而是权力。
刘广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当官,可是却始终都没能如愿,一直蹉跎到了现在快五十岁,才好不容易掌管了五百正军、五百辅军,共一千人。
这要是放在赵宋王朝那边,妥妥地是一个指挥使,甚至能成为头领。
入职后,那一千人,刘广让他们上东,他们绝不去西;刘广让他们打狗,他们绝不骂鸡。
那感觉,太让刘广迷醉了。
而且,在水泊梁山混得久了,刘广越发得觉得江鸿飞厉害,他隐隐感觉江鸿飞真的有可能成大事。
刘广还问过他最信任的刘慧娘江鸿飞能不能成大事,刘慧娘说了三个字——有机会。
刘广又听别的梁山好汉说,江鸿飞就算不能当上皇帝,也能带领他们这些梁山好汉去琉求当个国王。
刘广因此暗暗发誓,他一定要为他们刘氏在新朝打下一片基业来,使刘氏成为新的世家大族。
所以,刘广对江鸿飞言听计从。
说穿了,刘广就是一个官迷,而江鸿飞有可能让他梦想成真。
江鸿飞问:“村里甚么情况?”
刘广答:“东面不清楚,西面只有二百护村兵丁,被我部一个照面就给射杀了大半,他村上两个教师,皆教我手刃了。”
江鸿飞心想:“难怪他亲自来报捷,原来是立了功。”
江鸿飞笑道:“此役记老将军大功一件,老将军再接再厉啊。”
刘广要得就是江鸿飞这句话,他心花怒放,同时朗声应道:“诺!”
随后,江鸿飞边跟刘广往范公亭走,边问:“陈道长还没消息?”
“我留在老家的人没等到他来。”刘广答。
两人边随便聊着家常、边走进进范公亭。
江鸿飞人刚进入范公亭,就看见一条大蛇立地而起,刘广手下的十几个梁山士卒,连滚带爬地从一个高门大户家里逃了出来。
见此,刘广大怒,他双手握住大刀,就想去斩杀了这个给他上眼药的炼气士。
江鸿飞说:“这人我替老将军料理了,老将军速去指挥军队,不可大意。”
刘广老脸通红!
他光想着邀功了,却忘了一个前线将领应尽的职责。
刘广赶紧领命,然后就去指挥步六军了。
见刘广贪功还顾头不顾尾,江鸿飞暗自摇头,觉得刘广热情是有,但成就注定有限。
江鸿飞头也没回道:“谁去将这个炼气士除掉?”
刚刚生下一个儿子回归的扈三娘,早就手痒了,所以,江鸿飞话音一落,她就应道:“我来!”
下一瞬间,扈三娘就冲了出去!
到了扈三娘的攻击范围内,她的红绵套索立即就飞了出去,正好套住了那条大蛇的大头。
扈三娘腰身一用力,那条大蛇就被扈三娘从那家给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不等扈三娘将那条大蛇拖到近前,大蛇就变成了一个侍女装扮的二十七八岁的少…看她发式,应该还是少女。
而扈三娘的红绵套索此时就套在这个大龄少女的脖子上。
见大蛇的本身是个女人,扈三娘犹豫了一下,没有一刀砍死她。
就在这时,这个院中响起了一个醉兮兮的女声: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