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什么要,今日这一试探还不够么,再送上门去给人打脸,那宋丹娘怕是会笑破肚皮。”
沈夫人起身,面色阴沉,“区区一个庶女,竟然能有这般胆魄与手腕,是我从前小瞧了她。”
“您到底是大少爷的亲娘,是她正经婆婆,只消拿捏了这一点便好,任凭大奶奶翻上天去,也越不过你这一层啊。”一旁的陈妈妈开口劝。
沈夫人缓缓摇头:“宋丹娘不知晓便罢了,你们道寒天那孩子不清楚么?当初是谁卖了消息出去,又是谁害得他双腿残废,双目失明的,我既当初选了包庇,就该想到自此往后与寒天那孩子再无亲近的可能。”
这话一出,两个妈妈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开口了。
这始终是沈家的一个难以言喻的秘密。
是横在沈家母子之间的一个心结。
哪怕如今风平浪静,对外都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但已经发生的就是发生的,再无半点回转的可能。
“兴许……咱们大少爷没往心里去呢?”陈妈妈又猜到。
沈夫人冷笑着回眸,目光中似有轻嘲:“这话你能信,他自己能信,我却信不得了。”
陈妈妈讪讪地闭上嘴。
“罢了,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沈夫人轻叹一声,“瑞儿那头可有消息传来了?”
“二爷已经在外放的路上了,说是此番去的州县很是不错,他来信说了,定能大展拳脚。”连妈妈赶紧送上好消息。
沈夫
人的神色这才一阵松快:“那便好。”
老大那头她是指望不上了。
还好有个小的还能依靠些许。
若是沈瑞有能耐有本事,往后靠着自己拼出一番天地,也能保她后半辈子的荣光。
“太太,那……抚安王府那头的周康两位妈妈,您预备如何处置?”连妈妈又问。
“人又不在我手上,既然到了宋丹娘的地盘,那就任由她们去作吧,我倒想瞧瞧,这宋丹娘还有什么把戏没使出来的。”
沈夫人转身去了后面的小佛堂。
跪在蒲团之上,她拿着香,双手合十。
目光沉沉,片刻后仿佛染上了一层微妙的怜悯,她很快合眼俯下身去:“求菩萨保佑,瑞儿此行平安,瑞儿所想皆能成。”
夏日,也是另一种丰收的季节。
经历了头一年的不顺后,第二年府里的产出倒是让丹娘狠狠惊喜了一把。
西瓜是种得不如预计,但是今年多了一个意外之喜。
桌案上摆着刚刚摘下来的水蜜桃,一个个粉嫩滚圆,还带着柔柔的绒毛,摆在盘子里看着就让人满心欢喜。
丹娘捧着几只桃子,献宝似的让人送上马车,一直送到宋府。
沈寒天见她这般,忍不住发笑:“你就送这么点,万一你父亲生气怎么着?”
“我那是孝敬老太太的,已经多算了他们几个。”
她振振有词,“老太太年纪大了,吃不得太多热性大的东西,这桃子啊她一人用两只就够了,剩下的还有四只呢
,足够老爷和太太打牙祭了。”
“你却忘了你还有三位嫂嫂。”
沈寒天笑眯眯地提醒。
丹娘一阵无言。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她刚想叫人把马车追回来,沈寒天已经一把按住了她:“夫人莫急,我已经让人备好了,提前装进了马车里,等你回去叫他们,都迟到哪儿去了。”
“你既早有安排,为何不说?”
“为夫就是想瞧瞧你着急跳脚的样子,怪是有趣。”
丹娘:……
这人最近是越发过分了,总是喜欢逗她。
偏偏府里事情多,还要分出精力来提防周康两位妈妈,丹娘的精力真的有点不够用。
如果说上辈子自己干的是纯体力劳动,在末世里打打杀杀,那这一世就是纯粹的脑力劳动了,在这一方内宅内整出一朵花儿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生的进步……
在看到那些美味的食物,还有那些非品阶不能用的物件后,丹娘越发肯定了一件事。
没错,这就是人生的进步。
她这一世彻底拜托了吃饭难,且睡不好安心觉的窘迫,还嫁了个人美心善的好老公,真是人生赢家了。
要说容易满足确实是丹娘的一大优点,正因如此,她经常过得那叫一个没心没肺,大大咧咧。
可有的人就没这么好的心态了,就比如这会子正对着丹娘送来的水果生闷气的赵氏。
“就送了这么几只桃子来,打发叫花子呢?!”
她一阵火大,“她倒是会做人,还给她那几个
嫂嫂挨个送了旁的,轮到我与她亲爹这里,就只剩下这么点子了,回头还要都送去给老太太,这是在当着众人的面打我的脸嘛!”
蒋妈妈赶紧劝道:“这已是京里的头一份了,除了圣上那头,也就咱们府里了,我听门口的小厮说了,七姑爷特地送了一份去宫里,当时就传了消息出来,说是圣上金口夸赞,说七姑奶奶手巧轻快,当得起圣京命妇之表率,这可是大大的褒奖啊,咱们府上也跟着面子上有光。”
赵氏如何不知道丹娘被夸,其实对宋府也有很大的好处。
横竖她是宋府出去的姑娘,得喊她一声母亲。
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前段日子,圣上赐名已经闹得满城沸沸扬扬,她已是人人艳羡的了,还不知足么?”赵氏愤愤然,“若是这般有能耐,怎么还瞧着自家姊妹在水深火热中不搭把手呢?只晓得护着夫家的小姑子,哼!我瞧着过去是白疼她了。”
蒋妈妈默不吭声地闪闪眼睛,心道:您也没疼过七姑奶奶啊……人家能做到今日这样已然不错了。
当然了这话不能拿到明面上说,人蒋妈妈也是个人精。
又劝了好一会子,直到宋恪松下衙,她才勉强收敛了情绪。
情绪是收敛了,但脸上的神色却一时间换不过来。
宋恪松换下朝服,瞥了一眼板着脸的老婆,心下冷笑:“回头要与老太太一道用饭,对着你这张脸,怕是要吃得闹
肚子。”
“老爷此话何意?”赵氏火了。
“不就是两个果子,你值得你这般较真,回头叫媳妇们知道了,谁愿服你?”宋恪松一语道破,“如今咱们家好不容易安生了些,你莫要节外生枝!七丫头愿意孝敬老太太的,那是她一片孝心,若是你不知深浅,还要计较这个,那你往后就独自用饭了,也不必去给老太太请安。”
赵氏一听,赶紧换了一副脸色:“瞧瞧您说的,我一个字都没说呢,方才只是怕老太太贪多,吃坏了肚子,正想着要不要提前请了大夫来备着罢了。老爷倒好,左一句右一句的,倒像给我定了罪似的。”
“你能想明白便好。”
赵氏快速替他换上常服,转到一边时,她才瘪嘴轻哼两声,嘴里不知嘀咕了什么话,反正宋恪松也听不见。
傍晚时分,摆晚饭了。
宋恪松偕赵氏陪着老太太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