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三人在神庙中呆了一个冬天,终于迎来了天山的初春。
夏梧桐因为之前有过跟沐沐练剑的经验,在花了一个冬天的苦修之后,终于可以用手中的木剑,一剑斩雪。
南宫如玉跟着李夜三年的不断修练,也跟夏梧桐一样,两人在天山上最后一场风雪即将消失这际,完成了各自的修行。
李夜看着两人欢欣鼓舞的样子,也露出了喜悦的神情。
只要两人将这剑法入了门,以后的岁月中只要慢慢修练,一步一步提高就行了。
南宫如玉看着李夜笑道:“师傅,玉儿和姐姐都将你的剑法练会了,你以后打不过我们怎么办?”
在小姑娘的记忆中,只要学会了师傅的绝招就能有一天战胜师傅,这让她幼小的心灵有了一丝满足和得意。
“你跟姐姐厉害,往后就轮到你们欺负师傅了,师傅打不过你们可跟跑啊?跑起路来师傅可没怕过别人!”
这个时候的李夜,想着当年从风云城来中域的路上,最多一天跑了二百多里路,恐怕在五域的修行者中,也是绝无仅有的存在吧?
夏梧桐听沐沐说起过李夜的一些往事,知道他小时候一路修行的故事。
看着天真无邪的南宫如玉,禁不住笑道:“若论你师傅跑起来,五域里恐怕没人能追得上他。”
李夜一楞,看着她讪讪地笑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没想到你居然也知道,看来不是师娘就是沐沐跟你说的。”
说起沐沐,久不伤神的李夜心里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瞬间痛了起来,看着夏梧桐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南宫如玉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抓住李夜的衣角,看着他问道:“师傅这雪已经融化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动身了?”
小姑娘还记着这次来天山的目的,她也想早点完成天山的穿越,早点回到南宫南宫去看爷爷和爹爹。
“明出发吧,今天将你们的物品整理好!”本来已经说不出话来的李夜,忽然间听到了南宫如玉的话,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夏梧桐似乎知道李夜的心事,也不再跟他说话,只是默默地坐着发呆。
李夜沉默了一会,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或许今天夏天,我们就以回到皇城。”
“有这么快吗,我怎么感觉自己刚上天山一样。”
夏梧桐没有看他,轻叹了一口气。
“已经很久了姐姐,玉儿记得我们已经在天山上面过了二个冬天了,玉儿有些想爹爹和爷爷了......”
南宫如玉看着两人,认真地说道。
“等下了天山,师傅就送玉儿回家吧,到时候让小花陪你。”
李夜想了想,终不能时时将南宫如玉带在身边,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来一回,在突然之间破境,然后离开五域。”
至少在南宫世家她是安全的,小花要不了几年就能突破到分神,南宫轩辕也是分神后期的修为,保护自己的孙女应该足够了。
自己还得跟纳兰雨的大皇子一起,去面对北海的那一场避免不了的战争。
“师傅你不要玉儿了吗?你要把玉儿留在南宫世家么?那玉儿不回去了,跟着师傅一起回皇城,一起去找仗好不好?”
南宫如玉一听李夜要送她回家,顿时着急起来。
虽然她很想南宫轩辕和无心,但也没想过要跟李夜分开。经过这几年的生活,她对李夜的依恋已经超过了无心。
李夜看着她不由得头大,想了想说道:“你爷爷的修为比师傅高,小花现在也能保护你了,还有你爹爹跟你无忧叔叔都在南宫世空......师傅有一些麻烦事要去处理。”
“麻烦事是什么?玉儿现在也很厉害了,可以帮师傅去打仗了,不信你问姐姐,玉儿早就能杀天山上面的妖兽了。”
南宫如玉一想到自己的修为,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豪地笑了起来。
“就你厉害,姐姐当年象你这么大,还是筑基的境界呢,你真是一个小妖怪!”
夏梧桐想着自己去凤凰山,跟师妹打架的那会已经是十一岁了,也只不过金丹三重,眼下的南宫如玉才八岁多一点。
“我们家的玉儿,可我五域中最厉害的小修行者了。”
李夜想着便是沐沐,这么大的时候,好象也没有突破到南宫如玉这样的境界,当然沐沐是先生不让她突破。
而南宫如玉的突破则由不得李夜作主,一切都是不经意之间就发生了,正如夏梧桐的破境,他没有发现一样。
“那玉儿跟姐姐去收拾东西了,明天好跟师傅去探险,天山上很多地方玉儿还没去过呢,我们得赶紧了,春天又有花儿了......”
“花儿……”
那些花儿,不仅仅是南宫如玉和夏梧桐喜欢,有时候李夜也会莫名地摘一把回来送给两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沐沐的原因。
不过这些心思有时候李夜知道,但是他更多的时候只是下意识地行为,就象他站在雪中,就算手里无剑,有时候也会下意识地挥手斩出。
就跟手里握着竹剑一样。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站在天山崖坪上斩雪的少年一般。
看着两人离开了客堂,李认地背着手往外走去,就要离开这里,他要好好去看一看整个神庙,他想把这座神庙留在自己的生命中,自己的记忆里。
站在佛殿中,站在诸佛的面前,李夜仔细打量着大殿里的每一个细节,想着有一天自己是不是还能够回到这里。
想到这里,不禁苦笑起来,自己都不知道何时离开,又如何能再回到这里。
有时候,一转眼便是一生一世的事情,错过了便是永远的不再相见。
正思量着,一片早春的花瓣被天山的春风吹动,随风飘进了大殿之中,掉进了李夜的手里。
李夜微微一怔,心想佛说拈花一笑,难道就是在劝自己放下种种执念?
离开又如何,留下又何妨,人生外外都有惊喜。难道自己去了修罗开域,就是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如果那里是地狱,白衣女子为何愿意留在那里,东方玉儿一家又怎会愿意跟着离开,放下五域的一切?
想到这里,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心道若是明惠师兄在这里,会是什样的心境,又或是大佛寺的老和尚师傅立于当下,会不会瞬间悟道破境?
自己终究是人非佛,很多道理往日里看来长篇大论,真的到了想用的时候,每每总是感觉到词穷。
只不过,不自知的李夜又哪里会知道,他的肉身经过了修罗精血的改造,又经过了佛光的洗礼,又岂是五域修行者可比拟的。
眼前的他单以肉身来说,便中产跟九劫之境的修行者抗衡,更何况他的修为一直被肉身压制着,待他肉身破境之时,也将是他修为突破之日。
眼下的李夜,便是那只在泥潭里静伏了多年的泥蝉,不鸣则二十年不鸣,一鸣将震惊天下,名动五域。
目光穿过重重的石壁,李夜这一刻仿佛看透了整座庙,仿佛回到了大佛寺中,置身于苦禅的佛堂之中。
那一年的李夜曾问老和尚:“如何才是苦难之道?”
老和尚淡淡一笑,道你且听我念偈:
老拙穿衲袄,淡饭腹中饱,补破好遮寒,万事随缘了。
有人骂老拙,老拙只说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
涕唾在面上,随他自干了,我也省力气,他也无烦恼,
这样波罗蜜,便是妙中宝。若知这消息,何愁道不了。
过了片刻,看着一脸呆象的李夜,老和尚微笑着继续说道:“对于世间修行者来说,少私寡欲,不去争斗,能给人以极大的解脱。”
李夜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
“每个人身边总有些不快,这种不快很多是别人对你的嫉妒、诽谤、讽刺、攻击甚至迫害所造成的。怎样摆脱身边的这些烦恼,是我们经常为之头疼的事。于是,有的人明中争斗,结果争的头破血流、两败俱伤。”
老和尚摇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李夜摸着脑袋说:“师傅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我要你过几日便来寺里修行,但不是去大殿上念经,而是去斋堂担水、劈柴、在寺里给你分配的地方扫地,闲时还要去大殿擦地板。”
李夜想了想,这跟山中修行也没多少分别,当下笑道:“这没什么呀?”
“你心里会怎么想?寺里诸多修行的僧众会轻视你,来寺里烧香认识或者不认识你的人会嘲笑你。”
老和尚慈爱地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会认为你明明有大好的前程似锦,却沦落到担水劈柴、扫地洗碗,不能吃玉食,不能着锦衣,少年轻狂的你会不会疯掉?”
“就算你坚持了一天,十天,一个月甚至一年,但是如此这般如果要修行十年,你会不会半路而废?苦难之道就是要你放下你的自尊、身价、境界,来一场没有鲜花掌声,甚至亲近你的人会离你而去的修行,你能坚持下来吗?”
老和尚微笑看着李夜。“不论是儒家、道家、佛家修行的道理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对世人在语言道断上有所分别。先生教你的道理,跟我今日教你的道理说穿了就是相同的道理。”
......
轻叹一声,想不到昨天还在在大佛寺听老和尚说法,而弹指间便是十几年的光阴。
人生如露亦如电,这一刻的他却无法如是观。
绕到佛殿的后面,看着三世佛的身后竟然有一道如石门一样的造型,心道这里还有暗道不成,如果有,是留给谁的?是谁留下来的?
伸出出手,轻轻地往石门上推去......
费了不少的力气,石门屹然不动。
李夜不甘心,又加大了一些气力,没料到石门依旧没有反应。
只不过,在他几次三番用力之下,石门上的尘埃往下掉落,露出了石门两边的经文,伸手轻轻抚摸着两人经文,李夜心里地掀起了惊天的波澜。
只因这石门上的两行文字竟然跟神庙上的那两行在自己念颂一遍后,就消失不见的经文。
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何事,他还是禁住轻戏地念颂起来。
断疑生信,决相超宗。
如我离开,如我曾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