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之上,
白发男子席地而坐,披头散发。
黄土之中,
黑剑白剑死死抵缠一处,剑身上电弧、煞气犹然未曾彻底散尽,宛如余波般地覆笼在剑身上,忽明忽暗,很是玄妙。
至少,没人见过灵器出炉是这般模样。
若是放在一些茶楼惊堂木一拍的说书里,这便是“魔剑出世,天地不容”。
否则何以降下雷霆,何以涌来地煞,何以交汇于此这一切不正是为了那铸兵之人停下动作,让这魔剑不得出世么?
但说书只是说书,天地无情,又哪有什么天地不容?
这不过是一种旁人还无法理解的自然现象罢了。
对于李元来说,他也只是懵懵懂懂,若有所悟。
寿元,是一种很抽象的东西,你说你站着不动就损耗了几十年寿元,这寿元到底去哪儿了?又是怎么消失的?
人之构成,本就是阴阳协调的产物,便如这天地万物一般。
寿元,可能便是一种玄妙的阴阳凝聚。
李元利用鬼锤将大批量的寿元灌入灵器之中,便会产生极大的“阴阳湮灭”,譬如深海生出巨大空洞,周边海水自然而然会被牵引而来。
而这,就是李元所猜测的“天雷,地煞”的成因。
同时,他也试探到了这血晶髓能够承受的“寿元灌入极限”。
不多不少,刚好五百年。
李元本来想灌入更多的寿元,毕竟他很希望他“借刀杀人”借出的这把刀足够锋利。
但他消耗了五百年寿元后,便怎么都无法灌入了,那鬼锤就好像一个经验极其丰富的老铸兵师,在疯狂地提醒着他:再加这兵器就要炸开了。
李元很听劝,而且他自己也感觉到这把剑已经达到了某种极致,若要再提升,或许要在材料本身上下功夫。
三十年寿元的刀,便是妖刀。
这五百年寿元,且引发了天雷、地煞的剑,会是什么剑?
李元好奇。
所有人都好奇。
姑雪见也不例外。
这位征战四方,经验丰富的殿主竟有那么一丝紧张和兴奋,她走到那怪剑面前,伸手握住剑柄,“血脉相连”的感觉顿时生出,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她从未有过的感受。
这把剑,不仅血脉相连,还透着岁月的沧桑,以及天地的威能姑雪见闭目感受良久,又良久,这才似乎明白了这把灵器的恐怖。
她睁开眼,眼里满是欣喜和震撼。
她不顾周边之人的好奇,看着李元道:“我听说过,阵道乃是铸兵师孜孜不倦追求的境界。
我虽然不知道真正的阵道是何等模样,但这把剑已可用阵道相称。”
她身后一名老祖奇道:“阵道乃是传说中四品才能动用的兵器,姑殿主.你如何能操纵这阵道?”
姑雪见扫了一眼垂首,白发遮面的男子,大声道:“因为,这把剑能让我临时突破境界,从五品圆满达到四品,然后再获得额外的四品领域力量!!”
此话一落,周边鸦雀无声。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神木殿出现了第二位四品,而且还是手持阵道的四品!
至于吹牛,夸大其词?
就连姑雪见的敌人也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山风拨开白发,男人用疲惫的眼扫了扫面前的白衣女侠。
原本,姑雪见身侧数据是“25886636”,这数据只比八年前初见时增加了一点而已,可见姑雪见确确实实是卡在五品大圆满,怎么都无法突破。
而现在,在姑雪见拿起这把剑的时候,李元看到她身侧数据夸张的变成了“258823100”。
他铸出的兵器,他是知道的。
这兵器,白剑以天雷的极阳之气刺激用剑者,使之匪夷所思地临时跨过“五品大圆满”,在力量上达到“四品”层次。
而黑剑则可生出煞阵,地煞翻涌,只要在此剑周边十多丈范围里,便会被地煞侵袭,从而减缓速度,降低力量,陷入虚弱。这一点和《回柳功》源血通常的“增加速度、灵巧”是一种相反的作用。
除了以上两点之外,这剑最可怕的特点是“饮血”。
好似是“损耗寿元”添加了某种“邪恶因素”,所以这把剑的“饮血”会相当夸张。
只要被此剑斩中,哪怕只是割出了一道红印子,那血液便会不受控制地从伤口流出,往这剑飘来,从而让用剑者生出无穷的力量。
然而,这范围也只是十多丈,约莫百余米的样子,可在高手对决中,却也足够了。
所以,严格来说,“23100”这个数据,需要姑雪见在以天雷强体,开出饮血,并成功饮血才能达到。
可是,“23100”并不能完全地概括这把剑的强度,因为它还存在着削弱敌人的隐藏特性,此消彼长,可不是又增强了么?
此时此刻,铸兵师和用兵之人产生了一种特殊感情,就好像父亲牵着女儿的手交到了另一人手上,一个期待,一个感动李元和姑雪见彼此凝视着对方,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起个名字吧。”姑雪见忽道。
李元道:“这剑是姑殿主的,自需与姑殿主心意相通,便是名字也需如此,我不能让这把剑因为名字而出现破绽。”
“日月当空,可好?”姑雪见道。
李元愣了下,他女儿叫李琞。
日月照着美玉,只可惜“早早逝去”。
所以日月当空,岂不是在说,姑雪见将这把剑当成了他女儿,并且要带着他女儿去登临绝巅,俯瞰人间。
“好。”
李元深吸一口气,老泪忽地纵横。
姑雪见走到他面前,抬手轻轻抚过他的白发。
在她握住剑的那一刻,她已经明白了这把剑的重量,因此也和面前男人之间建立了无人能理解的深层次的精神关系。
“我这一去,怕是要一段时间了李元,你有什么事想我为你做么?”
姑雪见声音柔和。
然后她又加了句:“我视平安如己出,你不必担心。”
李元目光扫了扫远处,忽道:“我有一个丫鬟叫瑶珏,她是跟着花阴的。这是个很聪明,很有天赋的丫鬟,只可惜.她只是丫鬟。”
姑雪见莞尔一笑,这男人真是有趣,时而谦谦有礼,时而豪情万丈,而这时候却又如此婆婆妈妈她转头,目光扫过周边,喊了声:“瑶珏姑娘。”
最后面,长腿丫鬟小心地佝着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众人也第一次将目光投在了这个丫鬟身上。
瑶珏心跳前所未有的快,她大脑甚至一片空白,“见过姑殿主,见过各位大人.”
姑雪见双手手腕本是带了一个木藤镯子,此时直接褪下了一只,抓过瑶珏的手戴在了她手上,笑着道了声:“大小挺合适。”
“姑姑殿主.”
平日里七窍玲珑、伶牙俐齿的丫鬟,这会儿支支吾吾。
姑雪见道:“这世间好似没听过瑶姓。”
瑶珏忙道:“奴婢.奴婢只是丫鬟,奴婢没有姓”
姑雪见笑道:“那今后你就叫姑瑶珏吧,我认你做义妹。”
瑶珏欲拜谢,却被姑雪见托住。
“今后,你不许对任何人称奴婢,也不需拜任何人。”
“是姑殿主。”
“殿主?”
“姐姐姐”
“等姐姐回来,再好好看看你这丫头。”
姑雪见握住日月当空,转身对李元,真诚地道了声:“谢谢。”
李元真诚地回道:“谢谢。”
两人对视最后一眼,姑雪见一袭白衣,红色的酒葫芦在腰间飘逸地舞着,她登空而去,即将奔赴前线。
长空万里,只影去。
这一次,姑雪见充斥着前所未有的信心。
前线虽溃,她却能只手挽狂澜。
瑶珏扶起李元,她眼睛红红的有些想哭。
阴妃娘娘走近。
瑶珏喊:“小姐.”
阴妃娘娘很识大体,淡淡道:“今后叫我花阴便是,你我姐妹,情谊不变,一切如常。”
说完,她来到李元面前,抬手轻抚过他满头的白发,神色略有黯然,随后却一转,优雅地微笑道:“恭喜夫君。”
景水香,还有在号丧的李平安也来到了李元身侧。
李元虚弱道:“先回家吧。”
说罢,他又露出开心与解脱的神色,笑着道:“既是喜事,回家多做几炒几个菜。
平安,一会儿和老爹我喝点儿酒,你这个蠢儿子,真是让我放心不下。”
“嗷,爹。”天之骄子的哭包儿还在哭。
李元道:“与其哭,不如想想怎么破我的招你以为我们的训练这就停了吗?蠢儿子,你的刀一,还没有完成吗?”
“快了.快了”哭包儿天骄擦干泪眼,眼中露出坚毅之色。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充斥于密室之中,然而那握刀的手却很稳,身形也挺拔如千仞孤崖,难以逾越。
“就这么点能耐吗?”
李元愤怒地敲击着手中的长刀,白发如狮鬃,晃摇不已。
而他对面,是再一次被击溃的李平安。
“不是我没有能耐,而是爹.你太强了。”李平安再怎么骄傲,也忍不住承认了这一点。
爹明明用的就是七品的力量,可却宛如一座云上高山,怎么都无法触碰。
“呵遇到敌人,你也会这么说吗?
你的敌人可不会放过你!”
李元怒道,“既然你这么没用,与其让你日后被外人所杀,不如今日就让我废了你!”
说罢,他周身散发出可怕的气息,一重重可怕杀意锁定了李平安,而手中之刀以一种恐怖的频率震荡起来,带着光线都被纷纷折回,而显得他整个人好似一道黑色的轮廓,哪怕站在天窗落下的阳光里,却依然是黑乎乎一片。
一声凄厉的金属妖魔的尖叫,几乎要撕裂所有闻者的信心。
因为,这就是七品刀技中的神技,是立于一切之上的神技,是根本无法被破的神技。
这一刀出,缥缥缈缈,凄厉如虹,直向李平安的双腿而去。
李平安身形猛地一僵,他能感到这一刀是真的要断他双腿没有一点点玩笑他怎么在这里就断了双腿,断了前路!
哪怕是父亲,也不可以!
绝不可以!
他体内,影血突然飞速游走起来,以一种生来如此、本该如此的轨迹游走起来。
而后天添加于其中的所有阻碍,都在这游走的狂暴力量里被“咔咔”粉碎。
‘嗯?’
李元神色眯了眯,动作悄悄放缓了半拍。
虽是缓了半拍,可却依然是巅峰绝技的范畴。
刷!!
下一刹,他的刀落下!
但却落空了。
因为李平安不知何时已经闪开了,他持着刀,在刚刚那一瞬间好似领悟了什么。
“招式?”
他喃喃着,然后忽地狞笑道,“招式有什么用?!无招,才是最强的。”
在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他周身种种后天附加的枷锁纷纷碎裂。
“依先天影血,行后天招式”的模式,顿时变成了“后天种种,皆回先天”。
少年握刀,摇摇晃晃,好像风里垂柳然后,他身子一摇,摇出了一个李平安,再一晃,又晃出了个李平安。
三个李平安看着白发苍苍的李元,恭敬行了一礼,道:“爹,请赐教。”
李元愣了下。
还能分身?
这什么原理?
这先天影血果然奥妙无穷,而“无招胜有招”的言论也让他最后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那么,他现在要完成最后一件事。
李元哈哈大笑:“这才像样,来。”
密室。
天窗。
光垂落而下。
四道黑影从相逆的方向宛如汹涌奔腾的湍流,飞速交触在一起。
金属妖魔的尖锐长啸,与那道道残影交织在一起,构建一副惊心动魄的画面。
叮!!
一声脆响。
长刀呼呼旋转,划成了银盘,斜落到地面。
这是李元手中的刀。
他.败了。
当然,他是故意败的。
一个强者,不可以有心魔。
所以,他为儿子树立了一个不可战胜的心魔,又让儿子亲手将这个心魔给打碎。
他把儿子带出了温室,儿子亦向他展示了意志。
这后面的路,就该儿子自己走了。
此时,李元面带微笑看着面前的少年,道了声:“你长大了。”
李平安上前搀扶着他道:“我永远是父亲的儿子。”
李元道:“对了,刚刚你那分身招式是怎么回事?”
李平安挠挠脑袋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我把后天所学的东西全都忘了,全都融回自己的天性之中,这种力量就自然而然的会了。”
李元若有所思,又道:“那,这是你的刀一吗?”
李平安憨笑道:“不,这是祖传绝学,狗屎一刀。”
父子相视,哈哈大笑。
笑了会儿,李平安道:“爹,今后你就好好在家养老,儿子给您养老,好好孝敬您!”
李元笑道:“好啊,一言为定。”
时间一天天过去。
初秋,绿叶转黄,却依然悬挂枝头,未曾飘零。
李元白发苍苍坐在院子里,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叫景水香,崔花阴或者瑶珏过来了。
但三女却也是体贴地轮流来陪他。
这一日第一片黄叶从半空飘落,悠悠晃晃,打着旋儿落到地上。
李元看了一眼对面正在泡茶的景水香,道了声:“水香,我想远行。”
景水香沉默了下,道:“我知道的.你一直都想.”
李元道:“可在我远行之前,我还要做最后一件事。”
景水香道:“神木殿虽然没有其他铸兵师了,但五行势力的其他四家却有,我顶多多走些路,多备些血金。
再不行,我就等等共师的那些后辈,总有人能够成为铸兵师吧?”
李元傲慢道:“我的妻子,怎么可以用别人铸造的灵器?”
景水香轻声叹息:“可你的身子”
“远行之人,心愿已了。而为你铸造一把灵器,是我最后的心愿了。”李元道,“等铸造完了,我便会远行。”
景水香身子一颤,“这么快?”
李元道:“垂垂老矣,大限将至,神木殿不会还要留我这个老人吧?”
说罢,他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景水香道:“景长老,这是祝系一门的铸兵之术,你转交给神木殿,顺便帮我说说。
至于我的安排,莫要和平安与花阴提起,倒是有两样东西,在我离开后你帮我转交平安和花阴。”
景水香接过册子,应了声:“知道了”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李元把钱,秘技,丹药类资源什么的都安排好了,通过他自己隐蔽的渠道分批往云山道运去。
这些年,他可没少储存资源。
便是血金也是极多。
这些都是他去了云山道后的“种田之资”。
而秘技,则包括殿主送他的那两本驯兽之法。
黄叶落纷纷,李元没有选择去山巅铸兵,因为那里已经成了铁匠或者未来铸兵师的圣地,人多眼杂,不便撤退。
他在一处隐蔽铸兵殿铸为景水香铸好了灵器。
这灵器里,他悄悄灌入了300年寿元。
而300年并不足以形成“阴阳空洞”从而引发天地异象,景水香也并不是姑雪见这种五品圆满。
不过,在握住了李元交给她的刀后,她的数据还是从“12601350”变成了“12609548”,而这数据还会随着景水香的成长而成长。
黑色礼服的娇小长老,手握住血色细刀站在夕阳里。
她悄悄将李元带到了城外,而这行动是所有神木殿高层都已默许的。
不是他们不想送别,而是李师并不需要这种送别。
甚至,李师连照顾的丫鬟,安排的侍从都不要。
他要一个人远行至于他会去哪儿,大概是南方吧,可具体哪儿,却没人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因为在李元给景水香铸完最后一件灵器后,他整个人已是被抽空了精神气,便如个普通老人一样。
不需要多长时间,他就会死去可这是一个伟大的铸兵师自己的选择。
他们必须尊重。
毕竟谁都知道,李师思乡此时,李元轻轻抱了抱面前的娇小女子,道:“这把刀,我只能铸到这个程度了,没能比上姑雪见的那把,对不起。”
景水香眼角有些湿,她轻声道:“傻瓜,大傻瓜.”
李元笑道:“记得和花阴,瑶珏,还有平安好好相处。”
“我会的,这三个都被我支开了,正在肉田边修炼呢,怕是要几天后才会知道你离开。”景水香道,随后又问,“你还会再回来吗?”
李元笑道:“会。”
景水香想说“骗子”,可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我等你。”
简单的道别后,便是最朴素无华地撤退。
没有假死,没有再化阴妆,也没有做任何复杂的安排,李元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离开了神木殿,至于他把那些血金都带走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
马车的轮毂悠闲地转着,往南而去,继而停在了个还比较平静的小镇子。
李元入住客栈后,又半夜三更悄悄晃了一圈儿,在确认无人跟踪后,他这才返回。
可仅仅是一天的确认并不能让他放心。
后续几天,他一直在反复确认。
他自身的感知只有数里范围,可在他抓住鬼弓后,他的感知能达到十数里。
十数里,也是五品的感知范围。
若是神木殿有人跟着他,他必然也能发现。
如此这般,又过了几日,他才彻底确定并没有高手跟踪他。
神木殿是真的放他走了。
可令他意外的是,神木殿未曾跟踪他,江湖上却陡然地流传出了一则消息:李师离开神木殿,远行天下,其身上所带金钱富可敌国。
这样的消息,无异于是抛出了一个香饵。
不少江湖中人都蠢蠢欲动,开始四处寻找一个头发花白、气度非凡的老者。
然而,少年坐在酒楼大堂里打了个哈欠,叫了声:“小二上酒。”
“来了,客官”小二应声。
而又有几名窃窃私语的江湖人从少年身侧走过,却没人管这少年,毕竟.江湖里有太多这样的少年。
闲来打从闹市过,
无人能知我是谁。
李元接过小二递来的酒,给大碗倒满。
酒水平静,显出少年平平无奇的模样。
李元顿时生出一种莫名的解脱之感。
苍老的心态,好似一瞬间又年轻了下来。
那“李师”的经历,便彷如前尘旧梦,而他又可以昂首挺胸,开始新的生活。
骤然间,他想起儿子说的那句“人生苦短”,不禁又沉默下来。
长生不死,可不就是意味着要一一送别故人么?
薛娘子也老了,他还记得之前老板娘妩媚娇艳的模样,现在虽说服用了驻颜丹,可却终究难掩眉间疲惫,再不复少年时。
六品增寿百年,五品为三百,四品也不过五百想要长生不老,何其艰难,便是达到一品也无法做到吧?
但他却偏偏是这人间的长生客,注定了见证兴衰繁华,生离死别突然,他有些想阎娘子了。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贵气无比的女子优雅的捧着信笺,一字一句地读着其上的千古绝句,一时间痴了,口中喃喃着其中的诗句,好似陷入到了某种意境之中。
这意境虽非枯荣,可却是极为难得。
李平安则是收到了一个锦囊。
锦囊里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写了两句话:爹答应过你,会好好在家养老,可却不告而别。所以,这是爹给你上的最后一堂课:永远不要彻底相信别人,包括我。
少年大口大口喘着气,五指紧攥,但这一次却终究没有泪目。
他已学会了坚强,不再是“哭包儿”,可当年“喊他哭包儿”的人,甚至是所有亲人都已不在了不过没关系,他,李平安会好好走下去,让他的亲人们在地下都能听到他李大爷的名字!!
神木殿深处。
白竹吊钟楼的核心之地。
蔓藤编织的巨门被缓缓推开。
满脸疲惫的青衣男子从黑暗里走出,他面色阴郁难言,暴戾毁灭,骇人无比,但这一切却很快逝去男子长舒一口气,没头没尾地道了句:“原来如此那究竟谁才是我,就让这世界来判断吧。
如此,我应该就能进入三品了。
不知不觉,已经整整一百七十八年了啊.”
“阿弥陀佛。”
“杀,杀,杀!!哈哈哈!”
“慈悲为怀!”
“不杀生,仇恨永无止息!
不偷盗,强弱如我何异!
不邪淫,一切有情皆孽!
不妄语,梦幻泡影空虚!”
“你是假的!”
“你才是假的!”
“别吵了,别吵了!!”
面容颇有福相的男人裹着黑莲衣袍,在无人的密室里痛苦地叫着。
这里明明没有人,他却好像陷在了某个困境里,烦躁无比,苦不堪言密室之外一位高大健壮,神色暗沉的男子穿着红莲衣袍,手持信笺正静静等待。
他叫方剑龙,八年前大婚之时,他和妻子被红莲贼带走。
后来,他假意投诚红莲贼,以乞为自己和妻子换的生存空间。
然而,五年前,圣火宫安排的一场奇袭救走了他的妻子,但却没有救走他换句话说,他被抛弃了,之后便了无音信直到去年,他从红莲贼里的一个朋友处得到消息,说是他妻子再婚了,婚嫁的对象是圣火宫的一位家族子弟。
他忽然就明白了。
从那一刻起,他就成了一名真正的红莲贼。
没什么其他意思,就是想把圣火宫杀的鸡犬不留而已。
他奉命前来送信,只是密室早已关闭。
他来了七天七夜,便在外等了七天七夜,一刻也不曾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