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陈玄丘猝不及防,纵身一身的本领,也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娜扎看清是陈玄丘,吃了一惊,掩住小嘴,不敢置信地道:“啊!原来是苏苏在人家身上磨磨蹭蹭的。”
陈玄丘一口气儿没上来,差点憋晕过去。
小无名凑上前来,扶起师兄,对娜扎道:“怎么毛毛躁躁的,师兄是上来拍你肩膀,要说什么的,哪有轻薄过你。”
“咦?师弟也在啊,还是自已人靠得住,要不然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玄丘很感动,被无名扶起,这才说道:“你们小心了,恐生异变。”
娜扎正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因为摔了陈玄丘不好意思,还是发现一向道貌岸然的陈苏苏居然也在“挤神仙”而不好意思。
但是她的“战斗基因”是天生的,一听陈玄丘这么说,马上两眼烁烁放光:“什么意思,有架打了么?”
陈玄丘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已经有一行人在众星捧月中走向戏台前面铺了锦褥的座位。
当中一人,三旬左右,面如冠玉,剑目星眸,步履沉稳,气度不凡。
在他身旁,伴着一个少女,十五六岁年纪,眉眼如画,容颜清秀,小小年纪,顾盼之间竟颇有雍容气度。看眉眼,与那三旬男子依稀竟有六七分相似的神韵。
“这是一对父女。”
陈玄丘立即做出了判断。
再看到那中年人身后伴随着的几个女子和男子,陈玄丘马上做出了第二个判断:“这个女儿,就是江家进奉,被定为四妃之一的江家女。”
中年人显然就是济州牧江炫堂,跟在他后边的人从穿着、衣度、站位来看,先是妻妾,接着便是儿女,可只有一个女儿是走在最前边,伴在他身边的。
因为太宠爱?不可能的,宠爱也不会乱了规矩,这些世袭公卿尤其注意这些上下尊卑的规矩。
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女儿有着特殊身份,所以她有资格与乃父并肩而立,而走在她后边的那些家人竟无一个面露不悦,反而显得理所当然。
对现在的江家来说,除了王妃身份,还有什么身份,是能让这个女孩儿脱颖而出的?
陈玄丘只看到这里,心中就已大定。
一个聪明人,不需要去做太多的求证,从一些表面看并不相干的事情细节和人物反应,就能判断出一个人的立场。
江泫堂,根本没有跟着大房江涛走的意思。
因为他决意忠于朝廷,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要送女儿去中京,知道女儿一定会成为王妃,所以此时才会对她特别的礼遇,已不单纯视作自已的女儿,而是未来的王妃娘娘。
那么……四下里隐匿了气息,围拢过来的人可想而知都是些什么人。
江州牧有危险了。
陈玄丘感应到几抹强大命火在靠近,循之望去,已经看到四下围拢上来,向他们的城主老爷恭敬施礼的百姓当中,有几个貌似施礼,但个个肌肉紧绷,足尖用力,重心前移,身上臃肿的袍子鼓鼓囊囊的似乎揣有兵器,马上低声道:“有刺客,意在州牧,准备救人。”
鱼不惑茫然道:“谁是州牧。”
此时江泫堂已然在上首落座,正扭头与旁边的少女笑语。
陈玄丘向他背影一指,道:“就是他。”
“哦哦!”鱼不惑神念一动,赶紧在他的“备忘录”上记了一笔,然后一扬手,一个粉红色的泡泡便冉冉飞起,飘向江泫堂。
鱼不惑是好心,想用泡泡把江炫堂罩起来,免得他不小心被人杀了。
可这空中突然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个大大的粉红色泡泡,护拥在江城主身周的卫士率先惊喝起来:“小心暗器,保护州牧!”
一个刺客首领又惊又怒,他也不知道是谁沉不住气先动手了,而且扔出个泡泡去,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可是目标已经被惊动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大喝一声:“动手!”
数十道原本一直收敛着的神念气息和命火气息从远远近近的人群中同时升起,化作一道道惊天的杀气,冲向那中间的目标。
这些道杀气竟然并非全部冲向江泫堂,居然还有几道杀气是冲向江泫堂身边那个俏丽少女的。
哎哟!想杀我兄弟媳妇!
陈玄丘立即纵身扑了过去,并且大喝道:“找出杀手,一个不留。”
无名和娜扎都认为陈玄丘这句话是对自已说的,顿时涌起一阵兄(叔)降大任与斯人也的荣耀激动感。
无名马上爽快地答应一声,往人群中一闪,顿时就跟扔进了煤堆的一颗炭球似的,再也找不着了。
而娜扎则完全相反。
她大喝一声,法宝尽出,乾坤圈、浑天绫、火尖枪、风火轮、荷花宝甲、藕叶战裙……
无名和她,一个是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你想找都找不出来。另一个就像是树起个靶子来,上边还挂满了霓虹灯,生怕你看不见她似的,打我啊,你来打我啊!
此时随着一个个杀手现身出来,广场上许多百姓已狼奔豕突,各自逃散,号啕尖叫声不绝于耳。戏台上正在演些小曲目热身的戏子似乎吓呆了,愣愣地站在台上。
大概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台上的大戏还没唱,怎么台下先唱了一出?
杀手们浑迹其中,如鱼得水,趁机掩杀向他们的目标:江炫堂,江晏茹。
“噗!”
一蓬血光向天,就见一道灰黑色人影闪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手中举着一口比他个头儿似乎还要长一些的闪着电光的铁鞭,一鞭就敲碎了一个正手握两口蓝汪汪显然淬了剧毒的狼牙匕首的刺客脑袋。
是无名。
还不等人看清楚,无名往人群中一闪,又复不见了。
另一边,脚下踩着一对风火轮的娜扎,就像突然变成了踩着一对轮滑,独霸了整个广场的一个运动高手,身影来去,攸忽如鬼魅,手中一杆火尖枪,但凡被他点中,立时神魂俱灭。
而她那只乾坤圈为了用着方便,也套在了手臂上,变成了一只手环,根据需要,随时掷出,破空杀敌。
鱼不惑舔着他那还没吃完的糖葫芦,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也不知该去帮谁。
此时陈玄丘却已纵身扑向了江晏茹。
江炫堂若死了,济州十有八九要乱,必须得保住。
而那个俏丽少女江晏茹,马上就要成为殷受的媳妇了,同时她也是朝廷和济州地方势力的联系纽带,不容有失,陈玄丘也要力保,所以追杀刺客的事情,他全交给了他人,只管向前,要护住这两个关键人物。
戏台上的戏子们似乎都吓坏了,萎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挤在他们中间的,是一个拉弦儿的瞎子。
没有人注意到,此时的他在状似惶恐之下,却是无比的镇定。
他正在说话,声音非常细微,只有拥挤在他身边的五个戏子听得见。
这五个戏子,扮相各异,恰好应了“生旦净末丑”五个角色。
“不要妄动,还没到时候。”
瞎子琴师什么也看不见,却似看到了一切,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我本来是一个最出色的神念师,可惜,却被一声唢呐毁了。
我于幻境中杀人,亦可叫人防不胜防,可惜,献祭双目,设下幻杀大阵后,我的幻象之术也用不了了。
不过,如果你们以为这样我就不再危险,那你们就错了。
我,不是刺客!
我是一个刺师!
刺师的可怕之处在于,设局杀人的能力。
哪怕我残喘在榻上,只剩下一口气儿了,我依旧是一个最可怕的人。
因为,我是左言,我是一个刺师。
左言侧耳倾听着场上传来的惨呼声,隐约觉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似乎……有一股本不在计算之内的力量参与了战斗?
而且,这支突如其来的力量,是站在江泫堂一边的。
不过,那也没有什么。
我杀人,凭的是算计。
左言冷笑,多少年来,他只在中京算计错了一次,不曾杀了王太子殷受,反而被殷受身边一个叫做陈玄丘的人,坑得他损失惨重,落荒而逃。
那是他唯一一次失败,一次失败,就让他沉沦若斯。
但他的头脑还在,到了太平州,依旧要被江家奉若上宾。
有意外又何妨?我左言做事,一向未虑胜,先虑败。
“生旦净末丑”拥在中间的瞎子琴师,淡定地等着绝杀的机会。
……
一个魁伟男子本来正慌不择路地逃开,却突然双足发力,瞬间跃起,地上陷出两个深深的脚印,整个人斜跃而起,疾速扑向江炫堂,双手呈鹰爪之势。
江炫堂夷然不惧,淡定的很。
他身边护卫中,立时跃起两人,一左一右,犹如蝎子的两只大钳,截向这名刺客。
这时那刺客却“咄”地一声大喝,口中喷出一支白茫茫尺余长的利箭,在二人合击之势形成前,从二人缝隙间穿过,射向江炫堂的面门。
这人是个法武双修者,口中喷出的这口白箭,名叫“玄冰定魄针”,乃是一口真元所化。
江炫堂自已也是一个高手,他一抬手,掌心金气奔涌,化作一只虎口,虎口大张,獠牙凌厉,噬向那枚“玄冰定魄针”,竟是打算以“五虎啸天印”硬生生接了这一记凌厉无匹的攻击。
虎口大张,堪堪吞向那口真元所化的玄冰定魄针,空中那刺客与两个截上前来的护卫对了两掌,凌空倒飞出去。
而这里那“玄冰定魄针”却呼啸一声,射向江炫堂身旁的江晏茹。
这一下变生肘腑,江炫堂也来不及回援了,登时脸色一变,急忙一甩手,掷出黑黝黝一面令牌。
那令牌迎风便长,化作一面大盾。
可那大盾虽是一件法器,在那口真元所化的定魄针面前,却根本不起作用,竟像纸片儿似的被一戳就破。
这盾能防物理攻击,可这针虽有若实质,却是意念攻击,如何防得?
江炫堂骇然变色,完了!
江姑娘虽然虚岁才十六,却是在家风熏陶之下,颇有雍容大气。眼见避之不得,江姑娘虽然畏惧,却也没有尖叫哭泣,她把双眼一闭,便要坦然接受自已的命运。
这时“轰隆”一声,一只丈余高的巨大洁白石碑一下子砸在了江姑娘面前,
那口真元所化,本该无视一切物理防御的玄冰定魄针撞上这方石碑,“噗”地一声,便化为了乌有。
葫中世界里,吉祥仰着头儿望着天空中的一片虚无处,喃喃地道:“那个家伙,又在砸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