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直接回拓峰吗?」
祥琼握住马的缰绳,问同样拉着三骓缰绳的铃。
「嗯。」铃的回答很简短。
「希望可以再见面。」
铃再度点头做为回答。
「你……」
祥琼原本差一点想问铃,你住在哪里,但最后还是把话吞了下去。
她们聊了很多事,有些事被桓魋听到了,也许会对她皱眉头,但祥琼和铃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真的希望可以再见面……」
铃哭丧着脸说,祥琼用力点头。
「只要庆国安定下来,一定可以见面。」
「嗯……」
「后会有期。」她们相互移开了视线,骑上了各自的坐骑,默默离开了丰鹤,说了声「再见」,在干道上各奔东西。
骑了一天的马,祥琼终于在傍晚之前到了明郭,她裹了一块挡风的布巾走进城门,眼下似乎已经没有再继续搜寻向刑吏丢石头的女孩,但还是必须小心谨慎,门卒抬头瞥了祥琼一眼,毫无兴趣地移开了视线。
在明郭——不,在从明郭分裂出来的北郭和东郭,虽然很少有人向刑吏丢石头,但罪犯并不少,不可能一直花时间搜寻祥琼的下落。
商队的货物出现在穷困的难民、穷人聚集的地方,穷人怎么可能不受到诱惑?饥寒交迫的穷人无米下锅,走投无路,只能攻击载了谷物的货车。所幸听说这种人并没有被刑吏抓到大路上行刑,但又听说其实他们早就被抓到了。
祥琼听佣兵说,这些草寇即使被抓到,只要交出抢来的物品,就可以获得释放。
穷人成群结队抢劫货物,他们知道即使被抓,也不会受到处罚,最坏的情况,就是好不容易抢到的货物被没收,但只要幸运没有被抓到,就可以暂时解决眼前的饥荒问题。虽然商队屦用了佣兵保护,但并不是所有的货物都有护卫,所以经常发生民众因为穷困而发生抢劫的现象。
——用这种方式巧妙地培养草寇。
桓魋这么说。用这种方式培养草寇,只要这些草寇被捕,州库就会有物资进帐,这些物资绝对不会物归原主,和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日益富裕。
商人明知道这些事,仍然不得不经过明郭。小商人都结伴而行,集资雇用佣兵,有时候甚至花钱请州师保护,但如果运送的物资抢手,佣兵可能监守自盗,事实上,这种事件的确频繁发生。
近郊的人都相信只要小有武艺就不愁吃穿,所以不断发生流血冲突。
祥琼叹了一口气,翻身下了马,走进城门内。
「你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走进厅堂,发现桓魋和几个男人正在谈话。桓魋看到祥琼,立刻向其他男人挥了手。他们起身走去厢房。
「因为另一批货迟迟没到。」
祥琼简单地说明了情况,把铃经由劳先生转交的钱递给了桓魋。
「真不好意思——劳有没有告诉你,他搬去丰鹤的原因?」
「关于这件事——」
祥琼皱起了眉头,桓魋交代她要问这件事,她也了解了大致的情况。
「怎么了?」
「听说有一个年轻女孩去劳先生位在北韦的家探头探脑。」
「——只因为这个原因?」
「那时候,他刚好和拓峰的人见面,之后那个女孩又去拓峰那个人的家里,拓峰的人提醒他,最好赶快搬家。」
祥琼说完从劳先生口中听说的内容,偏着头问:
「劳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算是侠客吧——是柴望大人的朋友。」
「柴望是什么人?他雇用你吗?」
「那倒不是,姑且算是以前曾经照顾我的人。」
「柴望曾经照顾你吗?还是柴望上面的人?」
桓魋微微睁大眼睛苦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问:
「柴望大人上面的人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有这样的感觉。柴望——大人好像只是奉命行事。」
柴望说话的态度让祥琼有这样的感觉,他似乎是受人之托,向桓魋传达指示。柴望虽然并不相信景王,但指挥柴望的人相信景王。
桓魋听了,再度露出了苦笑。
「原来是这样……女人的直觉真不容小觑。」
「果然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只是并没有受雇于任何人,那位人士有恩于柴望大人,那位人士和柴望大人都有恩于我,我们都认为必须解决和州的问题,那位人士的确透过柴望大人拿钱给我,但那只是军资。」
「所以,柴望大人上面那个人是实质的头目吗?该不会是那个叫远甫的人?」
桓魋轻轻笑了笑。
「我不认识那个叫远甫的人——你不要再问了,我无法说更多了。」
「是喔。」祥琼没有再追问。
「有在野人士传播正道,努力借由传达思想,贯彻天下的正道。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远甫应该就是这种人——有人试图借由采取行动贯彻正道,有像我这种耍枪弄刀的人,也有像劳先生那样借由仲介物资,支持我们的人,在这个国家,有很多人为庆国担忧,我们并不孤独——就是这么一回事。」
「……喔……是。」
「我们想要对付呀峰,拓峰也有人想要对付升纮——看来拓峰并不是只有忍气吞声的人。」
「我见到了从拓峰来的人,她把冬器带回拓峰了。」
桓魋微微皱着眉头。
「既然在收集冬器,代表他们快要采取行动了。」
「——是吗……?」
祥琼说话变得小声,不知道铃会不会出事。
「劳先生是柴望大人的旧识——不,应该是上面那位人士的旧识,西边的麦州有一个名叫松塾的地方。」
「——塾?就是像少塾那样?」
想要继续升学,需要自学各方面的知识,有时候会向有识之士求教,也有些有识之士会开学塾授课。
「松塾是不收学费的义塾,传授的不是知识,而是道理。我记得劳先生也读过那个松塾,松塾并不是学塾,所以有各式各样的人,去松塾的人未必会成为官吏,相反地,当国家失道时,松塾就会培养出很多侠客。」
「是喔……」
「我记得柴望大人和上面那位人士都曾经读过松塾,可能因为这样的关系才会认识吧,因为松塾是庆国有名的义塾,很多人都读过——但现在已经没有了。」
「没有了?松塾吗?」
「前年被一群无赖放火烧了,整栋房子连同老师都被烧死了,带头的首领是流浪到此的游民,快被抓到时就被杀了,八成是有幕后黑手,所以遭到杀人灭口,只不过并不知道那只黑手是谁。」
「为什么?」
「因为有人并不喜欢在野人士说道,一旦国家开始荒废,就会盯上义塾这种地方。」
「是吗?」祥琼垂下了眼睛。
「松塾位在麦州产县的支松,那里以前叫支锦,几百年前,那里出了一个名叫老松的飞仙,积德后升了仙,然后四处说道,是传说中的飞仙,但并没有人知道是否真的有老松。产县原本就是知名的官吏和侠客辈出的地方,产县的人也对自己的家乡感到骄傲,当国家推动愚昧的政策时,产县的人就会率先挞伐——松塾成为这些挞伐的中心,所以才会遭到痛恨。」
「麦州侯该不会也是产县人?」
桓魋惊讶地睁大眼睛。
「麦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他?」
「因为在劳先生那里见到的人提到,听说麦侯深受百姓爱戴,却被革职了。」
「原来是这样,」桓魋苦笑说:「州侯并不一定是那个州出生的,我记得呀峰好像是麦州出生的。」
「——呀峰吗?」
桓魋露出伤神的表情笑了笑说:
「无论什么地方,都会有贤士,也会有蠢人。」
2
「——来了。」
拓峰一家冷清的妓楼内响起了欢呼声。铃顺利把货物带了回来,大家都纷纷上前道谢鼓励。
他们从打开的货物中拿出了大小不一的冬器,这是从各国冬宫府收购来的昂贵武器,如果只买一、两件还不至于有太大问题,一旦超过十件,架戟必定会怀疑是否企图谋反。如果没有特殊的管道,收集大量冬器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刀剑三十把,再加上以前收集的二十支枪戟,弓三十把,箭千发——这就是我们所有的装备。」
虎啸说完,看着在大厅聚集的人,「我们总共有千人,只有八十把冬器的确很不够用,但是,这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请各位见谅。」
大厅中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
「我也知道想要讨伐乡长,只有千人太不自量力.但接下来只能希望止水的百姓一呼百应。」
「不用担心,」有人叫道:「只要把升纮斩首示众,因为害怕升纮而放弃的人,也会发现不应该这么快就放弃——一定可以胜利。」
铃在大厅的角落微微发抖。因为那个男人说话的语气,好像在为大家壮胆。她看向身旁的夕晖,夕晖也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
铃之前一直隐约觉得虎啸一定可以成功,但不知道虎啸和其他人完全不认为自己没问题。
「夕晖——」
铃在离开大厅的人群中寻找夕晖的身影,然后拉着他的手,来到已经蒙上一层厚实灰尘的客房内。
「……虎啸能够成功吗?」
「不知道,」夕晖靠在墙上,「现在只能这么相信了。」
「一千人也不够吗?」
「如果只是讨伐升纮,已经绰绰有余,他家的警卫有百人,平时出门只带五十人左右。」
铃松了一口气,「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问题在于之后。」
「之后?」
「如果讨伐乡长之后事情就落幕,只要挑选二十名武艺精良的人就够了。如果目的只是杀了升纮,发泄心头的恨,然后逃走的话,根本不需要太多人。」
「……不是这样而已吗?」
夕晖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是犯罪啊。」
「喔……」
「如果暗杀升纮后逃之夭夭,会给所有拓峰的人带来麻烦。乡府的人不可能不找杀害升纮的凶手,因为这是他们立功升官的大好机会。在升纮手下吃香喝辣的人,早就已经学会了升纮那一套。他们一定会拷问拓峰所有的人,努力找到凶手——所以,我们不可能在讨伐之后销声匿迹。」
「但是,既然这样……」
「所以必须让他们知道是谁讨伐了升纮,为什么讨伐他,在对抗前来报复的人的同时,渐渐逃去外州。」
「这样的话,一千人还太少吗?」
「简直少得可笑,有三旅一千五百人的州师驻扎在拓峰,可以称为乡师的师士有一千,护卫也有五百。」
「这么多……」
「他们都是作战高手,但我们大部分人平时甚至没有拿过剑,而且,如果战线拉长,一定会有州师从明郭来这里支持。光是驻扎在可以在数天之内赶到的范围内的州师,应该也有三千左右,最后很可能州师四军全数赶来这里。」
「这样啊……」
「如果拓峰的百姓没有积极响应,一起对抗他们,我们恐怕会全数遭到歼灭。」
「这太鲁莽了……为什么?」
「我们是高举叛旗,并不是想要暗杀升纮,讨伐升纮并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之后的事,就要看拓峰百姓的勇气了。」
「但是——」
「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的方法,我们要让上面那些人知道,既然无法原谅像升弦那样的官吏,就要揭起叛旗,升纮这样的官吏无法治理百姓。」
铃咬着嘴唇。
「……是啊。」
「你可以先逃走。」
铃摇了摇头说:「我才不会逃。」
3
阳子在拓峰的街头仔细寻找。铃带着那三骓雕是最大的线索,但因为并不是很出名的骑兽,所以,无论四处打听的她,还是被问到的人,都不太清楚三骓到底是怎样的动物。
她命令班渠寻找三骓,但在这么大的地方,当然不可能轻易找到。
虎啸、夕晖和铃——目前只知道这三个人的名字。
是否还有其他线索?即使向虎啸那家旅店周围的人打听,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而且其中有几个人明显知道内情,却刻意隐瞒。
曾经有小孩在街头被辗死,肇事的朱轩扬长而去,人们默默旁观。这里到处可以看到这种景象。阳子在街头打听时,很多人都问她,到底为什么要找人,当她提到里家的袭击事件时,人们只是口头表示同情而已,既没有人真心感到难过,也没有人愿意协助阳子,甚至有人忠告她,最好不要和这些事扯上关系。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路这么想着,走进了旅店的大门。
「对不起,我想打听一下。」
阳子打了招呼后,问旅店的人是否认识名叫虎啸的男人,是否有像是虎啸、夕晖和铃的三个人住在旅店。因为阳子认为也许同样开旅店的人会知道他们的下落,或是既然他们离开了自家的旅店,可能投宿在其他地方,但那只是她的猜想而已,因为她也想到,虎啸等人可能离开了拓峰,逃去了其他地方。
「……不太清楚。」
旅店的人态度很冷漠。
「是吗……?谢谢。」
阳子道谢后离开,站在旅店门口片刻。阳子和旅店老板说话时,隐形的班渠正在调查旅店内是否有骑兽。
「没有。」轻微的声音回报,阳子独自点着头,正打算去另一家旅店,背后有人问她。
「你在找人吗?」
回头一看,一个看起来很凶的男人从旅店内走出来。
「对,你认不认识名叫虎啸的人?」
「虎啸吗?」
男人说完,向阳子招了招手,示意她走去旅店旁的小巷,阳子不发一语地跟着他走了进去。
「虎啸怎么了吗?」
「固继的里家遭到袭击,我猜想他和凶手有关,所以正在找他。如果你知道他的下落,是否可以告诉我?」
男人靠在墙上问:
「你有证据吗?」
「正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才要找他问清楚。」
「是喔。」男人说完,看着阳子的腰,「你带着剑吗?……你会用吗?」
「这是防身用的。」
「是吗?」男人站直了身体,「我不记得有什么叫虎啸的人,但是,如果他是凶手,早就离开了这里。如果是我,应该会逃去雁国。」
阳子抬头看着男人的脸。
——他一定知道某些事。
「……是吗?」
「当然啊,况且,你根本没有证据就四处找他,似乎不太妥当吧。搞不好虎啸根本不是凶手,况且……」
男人抓着脖子,阳子看着他粗大的手,忍不住眯起眼睛。
「你这样四处打听,搞不好真正的凶手就在旁边……这不是很危险吗?」
——戒指。
阳子感到奇怪。因为这个男人实在不像是会戴戒指的人——她之前也曾经有过相同的困惑。
「这种事,就交给上面处理,听我的话,绝对不会错。」
是虎啸。阳子想起来了。虎啸也戴着相同的戒指。制止虎啸的少年,以及——她想起来了——端热水给她喝的铃的手上,也戴着戒指。
「不好意思,占用了你的时间。」
男人轻轻举起手,准备转身离开,阳子走上前去。男人纳闷地看着她,阳子一把抓住他的胸口,把他推向墙壁。
「……你!」
把男人推到墙边后,抓住他的脖子,从背后用肩膀把他撞向墙壁,然后用肩膀压住他的背,把剑抵在怒骂的男人脖子上。
「——要不要我告诉你,我会不会用剑?」
「你……」
「……你手上的戒指哪里来的?」
男人扭着身体,试图把阳子推开,阳子更用力抵住了他的脖子。剑尖轻轻刺入他的皮肤。
「我劝你不要乱动,否则会受伤。」
阳子可以感受到男人用力咽着口水。男人头顶上那片满是污渍的墙上出现了一头红色的妖兽,从墙壁伸出的前肢伸向男人的头顶——男人的脸贴着墙壁,斜眼看着阳子,当然没有发现头顶上的妖兽。
「——你是不是认识虎啸?」
「我不认识……」
「你别说谎……我劝你在我手臂累了,手发抖之前说实话。」
「——我不认识!」
「我只是想和他见面后问清楚,如果你坚持隐瞒,就把你和虎啸都视为杀人凶手。」
「简直胡说八道……」
「我快没耐心了——快说!」
男人停顿了片刻。
「……虎啸不是这种人。」
「我要见到他,和他直接谈之后才相信。」
「他绝对不是……你要相信我。」
「带我去找虎啸,我才愿意相信你。」
「好吧。」男人呻吟道,他头上的前肢也立刻消失了。阳子把剑收了起来,看到男人不再抵抗,便把他松开。
男人扶着墙壁,甩了甩头,用戴着戒指的手擦了擦脖子,然后低头看自己的手,皱起了眉头。
「……真受不了你,有必要真的动手吗?」
「请你遵守约定,如果你敢轻举妄动,下次手下就不会留情了。」
4
男人带阳子来到位在西南角落一间破落的旅店,发黑的墙壁上涂着已经褪色、而且几乎都剥落的碧色涂料,那是妓楼独特的风格,很少有其他建筑物涂这种蓝中带绿的颜色。
「……真的是这里吗?」
「废话少说,只要你见到虎啸就知道了,所以我才带你来这里,少怀疑我。」
男人说完,走进了妓楼。一进门就是一个狭小的饭堂,那里几乎没有人。这时,一个老人慌慌张张从里面走出来。阳子跟在男人身后,背靠着,看着男人和出来迎接的老人简短地交谈。
老人再度走去里面,之前见过的那个高大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就是上次那个女孩。」
「……你是虎啸吗?」
「是啊。」男人点着头,用下巴指向饭堂说:「坐吧,只不过在这里吃饭不便宜。」
「我来这里,是有事想要问你。」
阳子迟疑了一下,看到两、三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但看起来不像会立刻攻击自己,于是点了点头,顺从地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之前是不是去过北韦?」
虎啸也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去过——那天我刚好从朋友家出来。」
「但你上次可没这么说。」
「我有难言之隐,这次对你说了实话,你就别再计较了。」
「之前有可疑的男人来过里家,当时是劳先生带他来的。」
「里家?」
虎啸纳闷地问,男人和老人似乎没有向他提这件事。
「是固继的里家,我目前在那里叨扰。」
「劳先生仲介很多事,然而通常很少仲介人,但如果只是跑腿,就不足为奇了。我和劳先生是旧识,但并不知道这件事。」
「袭击之前,曾经有几个男人去观察里家的情况,然后回到了拓峰。」
「袭击?固继的里家遭到袭击吗?」
虎啸显得十分惊讶,阳子有点纳闷,但还是对他点了点头。虎啸转头看向背后说:
「去叫铃过来。」
「……阳子。」
铃走出来时,一看到阳子,立刻瞪大了眼睛。阳子还来不及对她说话,虎啸就开了口。
「铃,你在丰鹤不是听说有人被绑架了吗?」
铃点点头。
「听说瑛州的某个里家遭到攻击,那里的闾胥被掳走了……」
「地名是哪里?被绑架的闾胥叫什么名字?」
「我没问是在哪里,被绑走的人叫什么,我听说了,但忘记了。」
「远甫。」
阳子插嘴说,铃用力点着头。
「啊,没错,叫远甫。」
虎啸回头看着阳子问:
「远甫被绑架了吗?真的吗?」
「你认识远甫吗?」
「我弟弟曾经多次去向他请益,我也曾经去过一次——那也是劳先生介绍的,说他认识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希望我弟弟去见他。」
「弟弟……?就是上次那个男孩?差不多十四岁左右?」
「他叫夕晖,就是他——不知道远甫的下落吗?里家有没有人受伤?」
阳子叹了一口气。虎啸似乎真的很惊讶——既然这样,阳子寻找凶手的所有线索都断了—
「……死了一个女孩。」
「该不会是叫兰玉的女孩?」
阳子点点头说:
「……之前曾经有可疑的男人在里家周围打转,我以为所有的证据都显示是你,而且,在里家遭到袭击后,你又搬离了旅店……」
「那是因为你去那里啊。」
虎啸苦笑着说:
「我也有难言之隐,不方便昭告大众的事,不想要被人刺探,而且有人竟然上门了两次,情况似乎不太妙,所以才会搬离那里。」
「那天你去了哪里?」
「邻居家。你是问里家遭到攻击的那天吗?」
阳子点了点头。
「应该是那天下午或是傍晚,刚好是我和铃说话的时候,或是在那之后。」
「你来旅店时,我已经回来了,在你和铃说话的时候回来的。」
「啊?」阳子看着虎啸。
「你们不是在聊麦州侯的事吗?我觉得你很可疑,所以就在厨房观察你。」
虎啸苦笑着说。
「……是升纮。」
听到低沉的声音,阳子回头看着铃。
「那天,在拓峰城门关闭之后,有马车回城,然后打开城门进来了。」
「原来是这样。」这时,背后传来一个小声说话的声音,回头一看,夕晖站在那里。
「你……」
「你有没有想过远甫为什么会遭到袭击?」
「没有。」阳子老实回答。
「那你知道远甫是怎样的人吗?」
「我只知道他以前是麦州的人。」
「嗯,」夕晖点了点头,「他和麦州的松塾有关。虽然他不是教师,但听说他是教师的顾问,但其他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松塾……」
「是民间教导正道的义塾,在麦州产县,是非常有名的义塾,前年那里被人放火烧掉了。不光房子被烧,老师也都被烧死了,但有几个人幸存。劳先生也曾经读过松塾,所以我相信他和松塾有关。」
「难怪经常有很多人去找远甫……」
「八成是。劳先生关照我不要告诉别人,因为至今仍然有人在追杀与松塾相关的人。」
「追杀?为什么?」
夕晖很坚定地回道:
「因为对那些自私自利,不走正道的人来说,松塾相关的人很碍眼。」
「怎么会……」
「不能让百姓知道什么是正道,当然也不能让了解正道的人当上官吏。因为只有当所有官吏都是道德沦丧的人,他们才不会被排除在权力之外。」
「但是……」
「听说麦侯以前也曾经读过松塾,因为有人觉得麦侯很碍眼,所以想要革他的职,那些投靠伪王的人想要对不愿跟从伪王的麦侯不利。因为如果麦侯的行为是正确的,那些投靠伪王的人就会丧失权力,所以才会在景王面前说一些莫须有的事陷害麦侯。由此可见,有些人真的会感到害怕。」
「原来是这样。」阳子摸着额头。
「劳先生说,攻击松塾一事是止水乡府夏官的小司马指使的。」
「什么?」
「因为他口风很紧,即使我问他详情,他也没有多透露什么,所以我只是这么听说而已。我记得放火烧松塾的是一群经常在拓峰出没的游民,现在的小司马在松塾被烧之后,从原本的游民被拔擢为夏官,而且纵火的人认识小司马。」
「……该不会是升纮?」
夕晖点了点头。
「如果小司马是幕后黑手,应该就是升纮指使的。只不过我并不知道升纮为什么这么恨麦州的义塾——升纮如果知道北韦有和松塾相关的人,一定会去杀人。他就是这种人。」
阳子注视着淡然地说着这些事的少年。
「所以……远甫在拓峰吗?」
「可能性很高——至于生死,就不得而知了。」
阳子站了起来。
「喂,你要干什么?」
听到虎啸的问话,阳子停下脚步。
「我要去救人。」
「——别乱来!」
「我必须去救他。」
远甫对阳子有恩,而且阳子也很尊敬他,更何况兰玉死了,桂桂也生死不明,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救远甫。
「——等一下。」
虎啸抓住了阳子的手臂,阳子甩开了他的手,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夕晖肩膀。
「阳子,你等一下!」
听到铃的叫声,阳子才终于停下脚步。
「——升纮有很多护卫,而且当时马车只是回到拓峰,并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有太多地方可以关升纮绑架回来的那个人,所以不要轻举妄动。」
「但是……」阳子反驳道,虎啸再度抓住了她的手臂。
「我的伙伴随时在监视升纮,他们应该知道那辆马车去了哪里。」
阳子皱着眉头。
「伙伴?」
「我们在监视升纮,这三年来,一刻都没有松懈,一直在监视他,没有一天不知道他的行踪。」
「虎啸,你——」
阳子巡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在饭堂的十几个人。
「你们——」
早该想到了。铃怎么可能不恨升纮?
虎啸轻轻拍了拍阳子的手臂。
「你带了很厉害的家伙,有办法砍仙吗?要不要给你一把可以砍仙的剑?」
阳子淡淡地笑了笑说:
「谢谢你的好意。」
虎啸派去打听的人在半夜回来了。
虎啸看着聚集在大厅的人说:
「马车直接进入了乡城,大家都知道,升纮这一阵子都窝在乡城的官邸。」
阳子看到几个人点着头。
——这些人为了完成阳子做不到的事而聚集在此。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把远甫带回乡城,但他做的八成不会是好事,如果远甫还活着,希望可以把他救出来。」
其他人虽然没有回答,但都用力表示同意。
「反正我们原本就打算在近日行动,所以明天、后天行动也没有问题。」
虎啸说完,巡视着聚集在大厅的人。
「怎么样?」
所有人都出声表示赞同。
「好!」虎啸点了点头,「大家忍耐了三年,这次要终结升纮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