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日，生日当天，铃木辉。

　　昨天是毕业典礼，从今天开始放春假。然后终于到了星野生日当天。

　　一大早，我和星野约在车站碰面。幸好全国各地都是晴朗的好天气。

　　星野穿着白色牛角配大衣配格子裙，非常适合她，超可爱。

　　「我骗妈妈说，大家要一起特训复习数学。」

　　星野害羞地笑。

　　「铃木同学，这次生日约会，吓了我一跳。我好高兴，谢谢你。」

　　「……这张票……新干线？」

　　我牵起睁圆眼睛的星野的手。

　　「妳什么都别说，跟我来就对了。」

　　我附上灿烂无比的笑容，星野脸上浮现的淡淡不安便消失了。

　　我们要从首都郊外，位于私铁沿线的小镇出发，到都心搭乘开往北方的新干线。

　　开往都心的电车在弯道颠簸。

　　站不稳的星野撞到倚着门站的我。星野说雾茫茫的蓝天有小鸟在飞，顾着从门的窗户看外面……「对不起，铃木同学。」

　　「没关系，我扶着妳。」

　　我要星野背靠门旁边，用手围住星野。每当电车晃动，我就故意稍微往星野靠，星野害羞地别过视线。

　　我看星野想要看窗外，就伸出手指戳她的脸颊。

　　「窗外有比我更好的东西？」

　　「不、不是。」

　　星野脸红。

　　「我想看天空的颜色。」

　　「天空的颜色？」

　　「那是回忆的颜色，重要日子的天空的颜色。以外的生日都是一个人在大楼的阳台看天空，期待嘛嘛会不会早点买礼物和蛋糕回来。」

　　星野凝视我。

　　「总觉得跟那时天空的颜色不一样。Blue——Birthday的颜色。」

　　今天是温暖的颜色——

　　星野这么轻声说了。

　　电车驶进转乘站的月台。

　　我们在月台贩卖部买饮料，火车便当在新干线车内应该买得到。

　　「星野，妳想要什么饮料？」

　　「我想要跟铃木同学一样的。」

　　「妳不要客气，选妳喜欢的。」

　　星野摇头。

　　「我想喝铃木同学喜欢的饮料。」

　　「……我要买妳喜欢的饮料。」

　　「那样不行。」

　　这样我很为难耶。我苦笑，掏硬币投进贩卖部旁边的自动贩卖机。

　　「那，妳猜猜看我想喝什么？」

　　星野露出伤脑筋的表情了。啊，对不起。我连忙伸手要按按键……没想到星野也按下同一个按键。

　　手指迭在一起。

　　「我猜对了！」

　　星野非常开心地笑了。那张雀跃的笑容，真是超级可爱，可爱得救人受不了。

　　叩咚的一声，两罐宝特瓶在取出口相撞，迭在一起。

　　「火车便当选妳喜欢的就好。」

　　「你没有讨厌吃的东西吗？」

　　「没有，没问题。」

　　「……对不起没办法做便当来，我好想做便当来喔。」

　　「那，下次就拜托妳啰。」

　　「是！」星野又笑了。

　　「…………可是我……从来没有自己做过便当……」

　　咦？

　　果然还是应该婉拒吗？不，这种时候身为男人，不管是怎样的味道都要勇于接受才行。

　　而且，星野很高兴的样子。

　　「我说，在车站通道的商店街买蛋糕吧，一定有蛋糕店的。」

　　「蛋糕吗，真的？」

　　「没错，而且我还带了蜡烛和打火机来，我们就在新干线车内庆祝吧！」

　　「这恐怕……」

　　星野又露出有点伤脑筋的表情。咦？

　　「那边那个小弟弟……」

　　贩卖部的阿姨对我说了：

　　「……新干线禁烟，而且在车上点火太危险了。」

　　呜啊啊……原来是这样啊！失算了，

　　「就算没有蜡烛，我还是想吃蛋糕。」

　　既然星野微笑了，就算了。

　　搭乘新干线抵达车站，就看到圆环挂着大大的横布条。

　　——《欢迎来到天鹅湖的城镇》。

　　星野踏出车站一步，当场呆住。

　　「这里……该不会就是铃木同学说过的，看得到天鹅的湖的……」

　　「没错，从那边那条路直走就是市民会堂，在那边可以看这个。」

　　我把另一张票交给星野。

　　《俄罗斯欧嘉芭蕾团公演『天鹅湖』全三幕》

　　「管弦乐似乎是现场演奏喔。」

　　「…………太……棒了！」

　　星野紧紧抓住我，头发传来香味。

　　「看完公演以后，持票根可以从市民会堂搭免费接驳车去湖边。听说是目送天鹅回北方的行程。」

　　『谢……谢谢你……铃木同学……」

　　星野眼镜底下的眼眶湿润起来。

　　「…………我好惊喜……」

　　「太好了，还好妳觉得惊喜。我本来还想会不会做得太过火了。」

　　我松了一口气。

　　我甚至全身放松，真的是松了一口气，我是怎么了，膝盖居然在发抖。昨晚也没怎么睡……自从小学远足以后，就很久没有这种高兴得睡不着的经验。

　　「没这回事！」

　　眼角泛红，感激得快哭出来的星野太可爱了！

　　「我好高兴，我第一次收到这么令人高兴的生日礼物！就算是再怎么好吃的蛋糕、就算是

　　想要的东西，都没这么高兴！铃木同学……我最喜欢你了，我这么幸福可以吗？」

　　哇，别哭啊！

　　别人也在看了，我们并不是在吵架哦！

　　我赶紧牵着星野的手，走向市民会堂。我一边走，一边问星野问题，那是自从看过戏剧社的『天鹅湖』以后，就一直很在意的事，我之前都不敢问，怕不小心讲出惊喜。

　　「星野，你说过戏剧社的『天鹅湖』是圆满收场的对吧。两个主角都死了，算是圆满收场吗？」

　　「……那个是即兴演出。因为井上学长途中脚痛复发站不起来，情急之下就改成那样。因为八王子老师相信我们，戏才演得下去。

　　听说本来柴可夫斯基的原作结局就是那样。」

　　「是哦。印象中那家伙结业典礼时拄着拐杖。」

　　不过话说回来——

　　「星野真的好厉害，一般会着急地中断演出吧。」

　　「我那时候也紧张得要命。」

　　笑得开怀的星野，我觉得她真的拥有非常惊人的演员魂。

　　那出戏，真的看得我嫉妒得半死，居然吻那么多次。

　　不过我后来确实回吻完毕了。次数三十倍以上，直到星野羞红了脸为止。（录者：够了！！！！混蛋……刚刚被小学的青梅竹马兼邻居兼6年的同班女同学说我有孩子下个月结婚了……说发我喜帖……你丫的还在日西……老子把电脑砸了）

　　老实说，要是没看过戏剧社表演的话，我可能就看不懂这出芭蕾舞的剧情了，毕竟完全没有台词。不过舞台两侧的萤幕打了字幕解说剧情，所以大概还知道在演什么。

　　我的心得是芭蕾舞鞋在舞者跳跃或弹腿时会发出啪喀啪喀的声音，还有管弦乐团半陷没在舞台正前方这点很有趣。

　　至于星野彻底看得入迷了。包括服装、指尖到脚尖的动作、配合撼人演奏起舞的舞姿，通通都不放过。

　　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的星野非常耀眼，仿佛灵魂乘向了远方一样，眼眶湿润。

　　心彻底化为奥蒂莉公主，嘴唇稍微开阖，在心底念台词。

　　昏暗的观众席，星野的侧脸近在身旁。

　　我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专注的星野。毕竟星野演戏时，我们都分隔于舞台与观众席两地。

　　专注忘我的星野彷佛散发着光芒，美得令人难以接近，却又可爱得教人想抱住她。

　　我由衷觉得，有准备门票真是太好了。

　　总觉得能够看到星野这种表情的我真是幸福。

　　到了芭蕾舞尾声，星野掉下眼泪。

　　不容于世的恋情、悲哀的命运、人背负的罪。幸福的恋爱……虽然，我们大概是幸福的……不过知道这点的星野，为什么会被悲哀的恋情引得落泪呢？是因为她能够想象那种事吧？

　　我掠过这个念头。虽然我并不打算问星野。

　　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放弃幸福、放弃我最喜欢的星野。

　　我会每年——就算长大成人，不对，直到变老，永远、—庆祝星野的生日，两个人一起。

　　每年我都会想惊喜的礼物。

　　我想和星野活下去。

　　因为我最喜欢星野了。

　　*三月二十日，生日当天，伊藤千寻。

　　春假第一天是星野同学的生日。

　　辉好星野一大早就出门了，搭新干线前往北方的两人一日游，这就是辉准备要给星野同学惊喜的生日礼物，辉的亲戚家附近似乎有座湖，聚集了上千只天鹅。

　　那个地方打出『天鹅湖』的招牌振兴当地，今天有知名芭蕾舞团公演。另外还有目送天鹅回北方——西伯利亚的活动。

　　他们一定处得很融恰吧。现在这个时间，大概在新干线车内……

　　我也没看过真正的天鹅。

　　好想看啊！

　　我想着这种事，一个人出门要去春装特卖会。我要买一大堆东西排泄心情。

　　天空有点雾茫茫的，呈淡蓝色。

　　BlueBirthday。

　　BlueSky，透明的空气充满光。

　　风还有点冷。

　　我转弯走到人马路时，突然有辆漆黑发亮的劳斯莱斯从后面追上，停在我旁边。

　　嗡——后车厢的窗户打开。

　　「喂，伊藤。」

　　「忍？」

　　这附近只有忍有专属司机、坐这么大的车。

　　「我偶……偶然经过这里。偶、偶偶、偶尔空间得要命的时候，出来视察庶民的情况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巧我没空。」

　　「妳、妳怎么这么嚣张！枉费本少爷特地表示有空，而且伤脑筋的是，别人硬塞给我这种无聊的票。」

　　忍拿在手上招摇的，是某知名游乐园的包场活动优惠双人票。咦，真的假的？那不是在网路预购瞬间销售一空，还因此成为话题吗？

　　「不知道为什么，不、不和妳两人同行就进不去，真是麻烦的东西。」

　　忍嘀嘀咕咕的，真是不坦率——

　　「那张票并没有限定只有我才能用喔。」

　　「不，这里写着名字！」

　　票的背面写着漆黑的「伊藤千寻专用」几个大字，一看就知道是忍的字。

　　……笨蛋，我噗嗤笑了。

　　「之前在小得要命的妳家吃了稀罕的零食，在这里似乎吃得到那个的限定包装版喔。」

　　那只是普通的洋芋片而已，在超市看到特价就买回来了。

　　「因为那家公司是那个游乐园的赞助商啊。」

　　「怎样，妳想吃吧？」

　　我伤脑筋地别开视线。

　　只见若无其事地坐在驾驶座的人，是在忍家工作、长得有点英俊的管家，他戴着时尚的眼

　　镜，穿着黑色燕尾服配黑领带。我记得他姓高桥。有次我去忍家时见过他。

　　高桥先生注意到我的视线，朝我使眼色。

　　「伊藤小姐，忍少爷自作主张做了这样的准备，真的非常抱撇，」高桥先生动了动嘴唇

　　明明几乎听不到声音，却听得懂他在说什么，真是下可思议的技术，

　　既然高桥先生都这样拜托我了，实在拒绝不了。

　　「动用两千五百条网路订到票，难得看到这么拚命的少爷——」

　　「喂，高桥，你不要多嘴！」

　　忍拍打后座与驾驶座间的玻璃要高桥先生闭嘴，整张脸都红了。

　　「没、没关系，既然伊藤不想去的话。」

　　忍别过脸去，这样的他或许还满可爱的。

　　「我没说不想去喔。」

　　驾驶座的高桥先生和我对上眼。

　　高桥先生依旧若无其事地下了驾驶座，帮我打开后座的门。

　　「请上车，伊藤小姐。全包在我高桥身上。」

　　「谢谢你，高桥先生。」

　　忍红着脸，逃到座位最边边。

　　「那，今天一天请多关照啰，忍。」

　　「喔……好。真是的，偶然凑巧有空，还真没办法啊。」

　　忍的耳朵微微抽动。

　　之前高桥先生告诉我，忍高兴的时候耳朵会动。

　　……忍，谢谢你。你是在关心我吧。

　　我，并不是一个人，心底有些温暖。

　　*三月二十日，生日当天，星野爽歌。

　　铃木同学在我生日这天，带我到有天鹅湖的城镇。

　　真正的『天鹅湖』芭蕾舞剧。

　　有真正的天鹅的湖。

　　我出生十三年来，第一次生日过得这么开心。以往都是等到深夜，全家人一起吃妈妈买回来的蛋糕而已。

　　有时候爸爸出差不在家。礼物也往往不敢要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爸爸妈妈会问我：那真的需要吗？

　　铃木同学，谢谢你。

　　对我来说最开心的礼物，就是神赐予我和铃术同学相遇。

　　最喜欢我的人，我最喜欢的人。

　　永远永远……

　　希望今后也能一起过生日。

　　芭蕾舞比常初想象的更加优美、充满魄力。这场表演看得我舍不得移开口光。

　　就算没有台词，凭一根指尖、一个视线就能够传达心情……我也想做到那样。

　　芭蕾公演结束后，我们从市民会掌搭乘免费接驳车。坐巴上到湖畔需要十五分钟。

　　远方山陵起伏的镇郊。一下巴士，就感受到寒风吹来。我们跟着领队走过田间小路，所有搭接驳车来的人．起集体行动。

　　路沿着冬季干枯的树林向前延伸。

　　「呜，好冷。壤野妳看，树荫下还有雪。」

　　「真的，这里应该会下很多雪吧。」

　　「伯母说，以前这里下雪会积到好几公尺厚，至于现在好像是一公尺。话说妳不冷吗？」

　　铃木同学牵起我的手，握紧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尽管如此，向阳处长着翠绿的嫩草……以及生日的小蓝花。千寻同学告诉我那种花的名字

　　是维罗妮卡。

　　从树林对面傅来了「克——克——」的尖声呜叫。

　　「这是天鹅的叫声。」

　　铃木同学低声这么说。

　　阻断树林的是防洪的堤岸，我们爬上堤岸一看——

　　眼前是澄澈的湖泊。

　　无数白点栖身于围绕湖岸的枯芦苇或草丛问……

　　「是天鹅。」

　　铃木同学指着那些白点，搂住我的肩膀。

　　沿着广阔的湖岸，成片浮在水上的是一大群天鹅。黑色小点点应该是鸭子吧？

　　「我们走！」

　　领队提醒我们：「请安静地走下岸边，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或是仍石头。」

　　「堤岸的枯草会滑，小心走。」

　　领队才一提醒，我就不小心滑倒了。

　　「星野！」

　　铃木同学立刻背着我下堤岸。

　　我们从岸边的沙地眺望水面或浮岛的天鹅。硕大、洁白的鸟，肥照的眼镜，黄与黑的鸟喙。

　　「好漂亮……虽然很白，但是是感觉很温暖的鸟。」

　　「感觉很温暖？」

　　「恩，因为眼神很温柔。能够看到真是太好了。」

　　我本来还以为天鹅比乌鸦大一点……没想到其实更大，脖子差不多有我的手那么长。

　　天鹅一张开翅膀拍动，就充满魄力。

　　「妳看，那边。」

　　我们前方，离岸边有段距离处，有两只天鹅互相依偎划水。

　　两只天鹅互相凝视，凑近鸟喙——头和颈子构成心形了。

　　牠们用眼神互相示意，一齐拍动硕大的翅膀踏过水面，飞上蓝天。随后有另外两只天鹅跟

　　「那应该是一家人吧。」

　　铃木同学仰望天空。天鹅一家在上空盘旋以后，飞向山陵。

　　到处都有天鹅家族起飞。

　　也有天鹅家族掀起水花，有如煞车般降落在水面。

　　「天鹅似乎就是这样练习飞行，在风向合适的破晓启程返回北方的喔！我是这么听说的。」

　　靠自己的双翼飞向蓝天的天鹅。

　　洁白、自由的双翼。

　　——「天鹅之所以总是悲伤地歌唱，是因为知道命运。」

　　但是，真正的天鹅是温暖人心的鸟类。

　　虽然，或许是因为这次是铃木同学带我来看的关系。

　　眼神温柔的鸟。

　　一家相亲相爱……亲子或伴侣互相投以温暖眼神的鸟类。我之前是不是成功化身为这样动人的鸟了呢？

　　「克——克——」天鹅在呼唤心爱的伴侣。到处都有天鹅家族成腓纳队游过水面，牠们一齐把头伸进水里觅食。

　　「夭鹅虽然大只，但是动作相当可爱呢。不知道该说温馨，还是该说看着看着就自然流露笑容。」

　　「是啊，铃木同学。」

　　——天鹅是懂得相爱的鸟。

　　「能够见到真正的天鹅……真是太好了。我本来以为天鹅址悲哀的鸟，不过现在有了不同的印象。」

　　铃木同学，谢谢你。

　　你的手好温暖。

　　我们握住彼此的手，十指交扣，肩膀互相依偎，望着飞向早春蓝天的天鹅。

　　「雪花……？」铃木同学仰望天空。

　　不知道从何处接连飘下一片片白色雪结晶。

　　就算用指尖接住，也是很快就融化……总觉得就连融化的雪水都是温暖的。

　　「那是从高山或远方的雪云，乘着风飞来的迷路雪花。」

　　「雪也会和天鹅一起回北方呢。」

　　然后，春天到来。乘风而来的雪花在空中闪闪发亮，追随着白翼飘走了。

　　「铃木同学……」

　　「恩？」铃木同学注视我。

　　「谢谢你给我的……这一整年回忆，全部都是铃木同学给我的礼物。」

　　「妳也同样带给我回忆啊。」

　　「不管是哪个回忆，统统、统统都……连接着喜欢铃木同学的心情，非常温暖。」

　　「我也是……」

　　就此语塞的铃木同学搂住了我。

　　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迎接今后无数个周而复始的春天。

　　湖周围的堤岸种的树应该是樱花吧，长出花苞的枝头带着淡淡红色。

　　百花盛开的春天就快要到了呢，铃木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