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我陷入低潮。这也难怪。本来想要实现死党的恋情,实际上却因为我而搞砸了。
并不是黑峰有罪,当然也不是我有罪,就只是事情不幸变成这样而已。正因为如此,正因为没有原因,我更不知道该怎么从这个低潮爬起。
「看了就烦耶,饭都变难吃了。」
隔着桌子坐在对面,拿着碗跟筷子的镜不满地瞪着我。
要是我的个性有她这么看得开的话,人生该有多轻松啊……
「唉~~~……」
「啊——!够了!不要婆婆妈妈的!不是有可爱的女生在意你吗?『太好了!』、『单身历史中止更新!』、『万岁!』,你就不会这样讲吗?」
「……你的人生想必过得很愉快吧。」
「人家是在替你打气耶,想跟我吵架吗?」
碰!镜双手拍桌,这么大喊道。
但我果然还是用叹气回应,端起味噌汤(调理包)往嘴里送。
镜不满地叹气以后,叼着筷子拿起电视遥控器。
嗡,电流通过映像管的声音响起,房间多了背景音乐。
『播报下一则新闻。本日在一迅大学医院成功替四个月大的婴儿完成心脏手术。使用内视镜的新手术方式……』
「啊,是课长。」
「噗!」
听到镜看着电视画面喃喃自语,我对着她喷出味噌汤。
「喂!脏死了!你突然这样做什么!」
「你才是,突然说什么话?什么课长?」
「是我的上司喔,梦幻同楼股份有限公司护葬部第三执行课的长官。这么说,课长之前的确提过婴儿的事。」
镜一边拿面纸擦掉脸上的味噌汤,一边这么说。
「原来如此,课长是以医生的身分过来的。」
「镜小姐,我有问题。」
我稍微举手看着镜。
「死神混进人类生活的比例是多少?」
听到我的问题,镜按着嘴角沉思,看看地板、看看墙壁、看看天花板——
「或许意外地多喔。」
然后给了一个非常含糊的答案。
「性质上,大多会从事像医生、警察、消防队员这种自然而然接近人类死亡的职业。不过也有死神扮演平凡的主妇或游民喔。」
「最后那个好像对工作感到迷惘啊……」
「这种身分也是不可或缺的,因为我们也有许多状况要考虑。」
「状况是吗……难道要死还得照顺序的吗?」
「差不多就是这样。」
听了镜的话,我不知道该感叹还是该傻眼。
死神跟我们生活的关系,或许比我想的还要密切。
电视已经开始播报下一则新闻。
『本日苏富比拍卖会卖出全垒打王比鲁斯最后的全垒打球。』
「啊,是部长的球。」
「噗!」
我再度喷出味噌汤。
比刚刚更多的味噌汤洒在镜脸上。
「你啊……从刚刚就一直想找我吵架吗?你就那么想减寿吗?」
镜放下筷子,改握刀站了起来。
「还不都是因为你讲了奇怪的话,棒球英雄要靠什么保护性命啊。」
「就是那个啊,为了带给生病的孩子勇气而击出全垒打嘛。」
「是啊,这件事是很有名没错……咦,什么嘛,竟然是用死神的力量击出的全垒打!」
棒球史上的佳话蒙上了假球疑云。
「怎么可能。我听说部长是真的熬夜特训,靠自己的力量打出全垒打的喔。再说我们使用力量的时候,一般人是看不见我们的啊。」
「啊,这么说来的确是这样。」
罩着黑斗篷,眼睛发出金光,拿着死神的镰刀……刀剑。这就是死神工作中的模样。
「要知道我们坚持自然不着痕迹地保护喔,所以我们才会混进日常。到了紧要关头才会诉诸武力。」
这就表示,这家伙的刀法跟居合斩也都是靠自己的力量学会的吗?
原来死神都是一群努力家啊。
「那么刚刚的医生也是凭自己的力量,用功取得医师执照的吗?」
「哪有那么多时间,这部分就得稍微操纵周围的人的记忆。」
「……那么这样要怎么动手术……?他根本不会有执刀经验吧?」
「这么说来,我记得课长的桌子上堆了一叠漫画。」
镜看着天花板回想着应该没有很久远的过去,若无其事地说出恐怖的话。
「……话说那是什么漫画?」
「我想想,脸上有伤的密医……」
「哦。」
「……对他Sayhello。」
那部……跟手术一点关系也没有嘛。」(译注:指漫画『医界风云』,英文标题为『SayHellotoBlackJack』。)
四个月大的宝宝,你是在奇迹中得以延续性命活到明天的喔……
「唉~总觉得我们是真的受到管理啊。」
「没错。我们是货真价实的神,要好好尊敬我们喔。不如说请称呼我镜大神。」
「没有比骄纵的神更麻烦的了。」
喃喃吐露的真心话,已经足够让镜拔刀了。
隔天早上。
我载着站在脚踏车后而的镜,骑在通学路上。
后轮轮轴不知何时装上了火箭筒,镜很安稳地站在后面。
「话说,脚踏车基本上禁止双载耶?」
「违规又不会怎样,只要不要被抓到就好了。只要没有被害者,加害者也就不存在吧?」
看来对只讲求结果的她来说,这类问答一点意义也没有。
我踩着比平常重的踏板,同时叹气。
不经意一看,发现前方有两个骑脚踏车的警官。他们盯着这边看。
「才刚讲完马上就碰上麻烦……」
「怎么了?」
镜探头越过肩膀,看着我的侧脸这么问。
「要逃走了。」
虽然双载比较不利,不过距离还很远。只要掉头逃个一段时间以后,警官应该就会放弃,不再勉强追捕。
我决定逃走,手指预备按煞车。
「危险!」
「嗄?」
从后方传来莫名其妙的话语。
然后,我果然还是不晓得那句话的意思,背就挨了火热的冲击,中断意识。我好像隐约听到类似男子惨叫的声音。
我醒来时,身旁倒着两个警官。
看样子我似乎是直接撞过去连累了他们。当时隐约听到的惨叫好像就是这些警官发出来的。
「呜哇……恭也。你居然这样对警官。这算伤害?还是妨碍公务?」
全然事不关己似地对着我呢喃的人,是罩着黑斗篷、眼睛散发金光的死神,KYOU。
她无视于地面的概念,腾空站在高度一公尺处。
我坐在地上,转了转脖子、肩膀、脚踝等感觉比较重要的关节,确认有没有异常。
嗯,总之应该没事。除了皮肉伤以外,没有其它不祥的疼痛。
「那么,镜小姐,我有问题要请教您。到底是因为什么危险,导致我要被砍背呢?」
「啊——不是的,我要砍的是手指,但是总觉得麻烦,就想说只要贯穿身体砍下去就行了。喏,俗话也说大能兼小。」
「※何止『大』,根本是『DIE』!是『死』!还『小』,『生』都要灰飞烟灭了啦!不是我要说,为了砍手指就连整个身体一起砍,这也太草率了吧!真要说起来为什么我非得被砍不可!」(译注:日文「犬」音同「DIE(死)」,「小」音同「生」。)
我对着毫无歉疚之意的镜发飙。
自己马上就飞走安然无事,我却是猛烈俯冲连累警官。
「那是因为你刚刚想要掉头逃走对吧?」
「是啊。」
我不高兴地嘟嘴点头。
「你要是就那样掉头的话,被警察追逐二十分钟后,会为了闪避跳出来的猫而摔倒,再被打瞌睡驾驶的大卡车辗过。因为是十二吨重的卡车,轮子的数量也很多,会变成血肉模糊的肉酱状态喔。」
听镜讲得毫不停顿,仿佛亲临现场看过一样,我的心逐渐萎缩。
「真的吗?」
「说谎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你是想趁乱砍我好纾解压力……虽然想这么说,但是讲了八成会再被砍一次,所以我决定收敛心声。
「镜小姐,我有个提议。」
我稍微举手看着镜。
「在你砍我之前,先讲一声行不行呢?」
「比起用讲的,用砍的不是比较快又确实吗?」
这是怎样,基本伦理观念跟我们人类不一样吗?还是只是镜太粗枝大叶了?倘若有机会遇到其它死神的话,我绝对要问个清楚……
「唔呜……」
倒在地上的警官发出呻吟,身体动了起来。
不妙……不仅妨碍公务还伤害警官。
我仓皇站起来,牵起脚踏车跳了上去,然后全力踩踏板。
总之,赶快离开这里。
罩着黑斗篷的镜跟在全速行驶的脚踏车旁边飞行。
「啊,你居然逃走,真卑鄙——」
「少啰唆!我又能怎么解释!要是实话实说才不妙吧!话说你飞得很自然嘛!很快嘛!根本不需要给我载嘛!」
「怎样啦,载我不是很好吗!毕竟双载看起来气氛比较好,感觉不是很恩爱的样子吗?」
「你想要我们看起来气氛很好吗?你希望我们很恩爱?」
我一边注意前面,一边半眯眼看着飞在旁边的镜。
「你!才、才不是那样!我只是觉得既然设定上是未婚夫妻,就必须有那个样子才行了!」
「问题就在这里。当初你为什么要设定成未婚夫妻?既然可以操纵记忆,设定成我的姐妹或堂姐妹不是就好了吗?」
「那是因为你以前……!」
镜说到一半,却发觉什么似地打住,别过脸去。
「以前怎样了?」
「没、没事啦……反正你也不可能……记得……」
最后那句话听不太清楚,只知道镜断断续续,显得落寞地低声说道。
这个口吻令人格外在意,但是还有比那更令人在意的事。
总是充满自信、一意孤行的镜,眼睛蒙上了阴霾。
看到那双眼睛,我的内心深处好像听到了小小的轧然声响。
虽然,我完全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并行了一段时间。
气氛显得尴尬,难以开口。
为什么,是我不好吗?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比方说其实镜非常中意未婚夫妻的设定?嗯……?中意我们的关系是未婚夫妻……
「对喔,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得到了一个结论。接着慈祥地凝视着她的侧脸说了:
「也就是说镜迷上我了吧……」
「你是笨蛋吧。」
镜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冷冷地放话。
本来还以为会一刀砍过来,没想到却是言语的利刃刺进我的胸膛。啊啊,这也很痛啊。
「嗨,早——」
我一进教室,班长看到我就赶紧靠过来。
「笹仓同学,你怎么这副模样?」
「咦?模样?」
于是我抬起手臂,越过肩膀看看背后。
因为刚刚撞到警官的关系,全身上下都是沙。
「哦,没什么啦,就骑脚踏车摔车了。」
「黑谷同学没事吗?我记得你们是双载来的吧。」
「我运动神经好,在摔车前就跳车了。」
害我摔倒的元凶不要脸地讲述着自己的英勇事迹。
黑峰再度面向我,检视起我的手肘和膝盖。
「嗯,看样子没什么大碍。」
她松口气这么说。
「因为身体结实是我唯一的优点嘛。」
我一面这么说,一面在自己的位子放下书包,然后看向后面的位子。「克己还没来吗?」
「嗯,还没来。他从昨天中午就有点怪怪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呢?」听了黑峰的话,我跟镜默默地垂下眼睛不讲话。
就在这时——
喀啦!教室前门猛烈地打开,有人冲进来了。
那个人尽管跌跌撞撞,不过总算没摔跤地抵达讲桌。
原来是我们班的体育股长杉村。
杉村双手撑着讲桌,肩膀上下起伏,拼了命平复急促的呼吸。
大家都注视着他。
不久呼吸也调整过来,只见体育股长深吸了一大口气之后,开了口:
「六班那些家伙,要求跟我们班进行排名赛!」
整间教室一阵战栗,气氛明显紧绷,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排名赛是什么?」
只有镜一个人表情愣怔地环顾四周。
「我们学校……各学年都有班级排名,也就是类似尊卑顺序的制度。」
「那是什么?有什么意义?」
「排名高的班级会得到各种优待。比方说负责试吃学生餐厅的新菜单、或是成为试办特殊课程的实验班、或是整班到国外姐妹校交换留学……」
看到我扳着指头列举优惠,镜的眼神闪闪发亮起来。
没错,这个死神非常喜欢活动。
「那么我们班现在排名第几?」
「现在排名第三。基本上是由落后一个名次的班级提出申请,依照该班级指定的项目竞赛,比赛项目可以是篮球、躲避球、异种格斗技战、※百人一首,总之包罗万象。」(择拄:「百人一首」在此指以印有和歌的纸牌进行的竞赛游戏。)
听了我的话,镜的眼神愈来愈闪亮。相对地表情凝重的人是黑峰。
「嗯——看来是克己同学现在状况不好的事,被六班的人知道了。」
基本上输掉的班级,未来一个月不得申请挑战排名赛。
因此各班都是在自认有把握的时候提出挑战。
运动学业万能的克己不管做什么都是班上的王牌……是S级的战力。
既然对方已经耳闻克己状况不住,这个理由应该就足以促使他们采取行动了。
「可恶……才过一天而已,眼晴真尖……」
呼吸已经恢复正常的杉村,在讲台上趁着嘈杂空档继续说:
「另外,这次指定的项目是排球,时间是后天放学后。」
这时教室再度哗然。
「太贱了,六班不是有三个排球社的正式选手吗!」
「平均身高也是全年级第一,根本就是对方的天下。」
到处冒出不满的意见。
但是这个排名赛规定是接到挑战就一定要答应。
这时候班上有人喃喃自语了:
「能动手脚的时间是一天吗……」
这句话使得教室的气氛顿时变黑。
「咦?动手脚?不是要特训吗?」
镜讶异地看着我。
「哼,特训一天能有什么成果?」
我注视着窗外喃喃说着:
「犯规犯在看不见的地方就叫作技巧……」
「这在体育运动的客场比赛很常见呢……」
黑峰同样注视着窗外喃喃自语。
镜应该听懂我们想说什么了。她领会「动手脚」的意义,眼神再度闪闪发亮起来。
「喂、喂,该做什么才好?以往你们都做了些什么?碰到些什么?」
「这个啊……」
我闭着眼睛沉吟,回想过去的排名赛。
「一开始是变得特别受欢迎。」
听到这句话,镜浮现不屑的眼神看着我。
「不,这是阴谋喔,是精神攻击。企图使对方因为交到女友而丧失骨气。」
「哦——反正你一定是傻傻上钩了对吧。」
镜不知为何不高兴地这么说。
「没有……因为我身旁经常有克己在……所以,女生没办法进一步拉近距离……真要说起来我们这边也想过同样的作战,所以从一开始就起疑了。」
「那么,还有什么?」
「意外地乏味喔。收到不幸的信、鞋底沾到口香糖、收到色情DVD……都是基本精神攻击。」
「感觉真夸张呢……真不爽快。」
镜显得有所不满的样子。她双手环胸,挑起一边眉毛叹气。
「本来都是克己同学接收各种妨害,其它人受害比较小……不过,这次或许连笹仓同学都会遭到集中攻击。」
我后面的位子,本来应该坐着克己才对,现在却还空着。
黑峰注视着克己的位子半晌后,视线转向我。
「克己同学从昨天下午就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他到底怎么了?」
被这一问,我稍微绷着脸颊别开脸。
「我看他应该受到不小的打击吧?」
镜耸耸肩,若无其事地说道。红娘小镜……请你多少在意他一下……
「咦?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镜透露出的讯息,黑峰歪头不解。
结果不但克己的心意还没告诉黑峰,昨天还反而变成是对黑峰下了战帖的状态。想起来那家伙也真悲哀。
「总之,就先让他静一静吧。虽然是舍不得放弃的特殊人才,不过这也没办法。」
「嗯——虽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不过,仅次于克己同学的目标就是笹仓同学喔。」
人称「生还者」而出名的我,受到提防的理由就在于过人的体能。
如今对方知道克己状况不佳,那么我成为目标的可能性应该极高。
「也就是说,放学后有必要开作战会议啰。」
镜握紧拳头,眼神闪闪发亮地强力主张。
「那个作战会议是要讨论如何保护我吗?你这份心真可贵啊。」
「啊哈哈,怎么可能,是要讨论如何在你一个人毁灭时,毁掉对方十个人啦。」
真是好战的死神小姐。
第三节课下课时,老师从前门离开的同时,后门猛烈地打开,一个眼熟的人走进教室。
那个人是克己。眼睛被浏海遮住看不清楚,肩膀似乎很无力的样子,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过来。
我跟镜不知道该怎么向气氛有如幽魂的克己开口,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总觉得非常恐怖。
就在我把嘴里累积的口水缓缓地咽下去时——
「……恭也……」
他喃喃发出了明明很微弱却教人不禁瑟缩的声音。
我抖了一下肩膀,转头看他。
「早、早啊,克己,你会迟到还真是稀奇。」
「我想了……作战……」
「哦、哦——作战吗……什么作战?」
「我跟命跟恭也,要怎么做才能顺利三人行呢……当然是指男女关系哟。」
呜哇……克己想到了惊人的念头。
「等、等一下,你在说什么鬼话啊!」
镜突然满脸通红地插嘴了。
「两、两男一女的男女关系,这、呃……呃……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得到加倍生产力!」
我是不知道镜想象了什么、想要怎么下结论,总之她恰如其分地失控了。
看到镜这样,「啊啊……」克己发觉什么似地敲了一下掌心。
「对喔,恭也已经有镜了。那就四人行也不错啊。」
「不见得喔,总觉得到时候会是我囊括镜和黑峰,变成我们的三人行。」
我不小心把脑海浮现的想法直接讲出来了。
克己当场双唇颤抖,眼眶湿润地看着我。忽然有人抓住了我的领子。
「你、你你、你这个人,光我一个还不满足吗?希望后宫状态吗?嗯?」
被迫转向的视线前方,是满脸通红……表情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羞耻的镜。
「不是啦,刚刚那句话其实是语言上的灰色地带,只是在叙述可能性,假如实际发生的话是很高兴没错,但是绝对不可能……啊啊啊!你那只手想干嘛!要亮刀吗?」
「不然我用揍的好了。」
「呜噢!居然用拳头!女人不许用拳头揍男人!不过巴掌也一样痛,我都不要!」
「不然戳你眼睛好了。」
「请用拳头揍我!」
我屈服了……
在我和镜这样一触即发的对峙正后方,克己念念有词着:
「呵……呵呵……使对方意识到我是男人的方法吗……力量吗?以力服人吗?啊啊,那样也很威猛啊。」
在我陷入危机的正后方,克己快要偏离正轨,眼神接近犯罪者。
这时黑峰过来了。
「果然,克己同学一来就变得热闹起来了。」
她把手背在腰后,弯下腰来凑近脸跟我们讲话。
听到黑峰的声音,克己的眼神恢复正常。
「克己同学虽然迟到,还是来上课了呢。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是因为我在思考作战。我在思考,该怎么做才能进一步加深我跟恭也的关系。」
喂!这男人怎么突然锁定我一个人!
但是这句话听得黑峰眼睛闪闪发亮,握紧手机。
「克己同学,我会协助你的。我要做什么好呢?像是找个地方关住两人之类的作战你看怎样?这种时候,就算是吊桥效应也无所谓吧。毕竟重要的是结果嘛!」
黑峰好可怕……昨天明明还否定这个说法的。看着她仿佛看着镜一般。
克己跟黑峰就这么意气相投地热烈讨论(如何攻陷我)。
不过,他眼底时隐时现的阴影变得更深了。
毕竟,他跟黑峰聊得愈是起劲,黑峰跟他的距离就愈遥远,因此他会这样感觉或许是必然的。我看得心痛了起来。
「原来如此,意思就是只要造成既成事实的话,也有可能让关系一口气进展啰?」
「基本是恭也×克己,不过有时也可以是克已×恭也。啊,还有所谓诱受的情况,朝这种关系发展也不错喔。」
……我有危机……我瞥向镜。
「危及性命的时候会救你的啦!」
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不高兴,镜稍微鼓着腮帮子这么说了。
然后,放学时间到了。
班上几乎一半的人留在教室开作战会议。
「那么,我们要怎么来羞辱六班的家伙好呢——」
这么高喊着猛攻宣言的人,是站在讲台的镜。她撇下班长黑峰,志愿当主席。
「说穿了,排球就凭一天的努力是不可能有长足进步的,既然这样不如整垮六班的成员会比较省事。目前已经组成斥候部队,之后会逐一来报告该排球社的情报。实践部队就负责决定
具体的作战。
镜按着嘴角,神色沉着地叙述。
短短半天内,以镜为首的军事统制就建立起来了。
「总之,体育成绩四以上的人必须无条件铲除才行。有没有人想到不错的作战?」
「报告长官!下药如何?我们可以佯称慰劳,到处分发加料的运动饮料!」
啊啊……一向讲话直率的根岸同学变成军人口吻……
「太天真了。大家都处于紧张状态下,怎么可能会喝那么可疑的东西。」
「那么,趁家政课时下药如何?如果是女同学在课堂上做的食物的话,对方一定会掉以轻心。应该说换作是我的话,就算明知道下药还是会吃下去。」
「有道理,这个方法或许可行。」
以镜为中心,进行着如何攻破人心弱点的黑暗作战会议。
我在稍远处远眺着会议情况,身旁是克己。
「做这种事就觉得仿佛打了一剂强心针,感觉还真是讨厌啊……」
「不过总要有人出来主持才行……」
「是啊……话说你不要把手放在我手上,小心我用力戳你眼睛喔。」
我挥掉克己若无其事地图谋亲密接触的手。
在我们前面是拿着手机,眼神闪闪发亮地抢拍经典画面的黑峰。
「这样好吗?感觉变成是那家伙在指挥了。」
哔啰铃啰铃~手机发出听了就没劲的效果音以后,黑峰满足地微笑后看着我。
「我觉得让想做的人做最好。而且,老实说我不擅长处理这种事,这样刚好帮了我大忙。」
黑峰这么说着,伤脑筋地笑了。
会议途中,教室的门突然猛烈地打开,一个人影冲了进来。
「你是……我想想,滨田谍报员?」
看样子他是刚刚镜提过的,负责收集情报的斥候部队其中一人。
他应该跑了一段路,看得出他喉咙紧绷,喘得肩膀上下起伏。不过,他等不及调整呼吸就急着说话:
「呼呼、吁……吁……报、报……报、告……呼、哈……安冈……唔……交到……女朋友了……噗哈啊!」
说到这里就力气用尽了。教室哗然。
「安冈是,我想想……谁啊?」
还没记住全班同学名字的镜,向附近的男同学确认。
「是!安冈是我们班少数参加运动性社团,隶属田径部的男人。之前已经交代过他放学后一务必留下来……」
「可恶!那个混帐又上了同样的当!」
「他以为这是第几次了啊!」
以前安冈曾经中了别班的奸计,在胜利即将到手时捣乱背叛班上。之后安冈从自以为是女友的对象那边得知,这一切都是为了排名赛而实行的作战。
他失魂落魄地连续哭了七天,人家都同情他实在太可怜,因此就不追究他的背叛。
面对班上同学七嘴八舌地痛骂,镜闭上眼睛双手环胸,一个人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就时间点来说,中计的可能性很高。斥候部队,立刻收集对方的情报。实践部队负责操作情报,散播劈腿谣言,引发安冈对女生的不信任。」
「是!遵命!」
接到镜的指令,几名男同学冲出教室。她已经完全主导了教室的气氛。
不过就算是为了达成目的,手段还是一样不留情。
假如,这个女朋友真的是清白的话……
啊啊,安冈……你的春天真短暂……
「那么,我们也得确实攻击才行,我会跟实践部队一起行动。总之少先去买口香糖跟麦芽糖。」
口香糖跟麦芽糖……镜不知道脑子里构思了什么样的作战,十指一开一握。
不过体育股长杉村走近了她。
「打扰了。恕我直言,镜同学有非常重要的工作。」
「咦?是什么是什么?偷袭?试刀?暗杀?」
死神眉飞色舞地说着骇人听闻的话。
「不是,直接攻击是不允许的。这是排名赛默认的规矩。」
「什么嘛,真无趣。」
「镜小姐,请你自重……」
看到镜讲得由衷感到无趣的样子,我恳求她。
「要拜托镜同学负责的,是非常重要的事。这件事只有你办得到。」
「只有我办得到?啊哈哈,听你这么说,我好像什么都OK了——」
镜扶着头,挺胸愉悦地笑了。
「接下来请持续满足笹仓恭也——在所有层面上。」
「这种事简单简……啊——……呃——『所有』是?」
镜依然挺胸、扶着头、面带笑容,当场歪头不解。
「就是那样的意思。」
杉村这么说着,同时用力握紧拳头……握得指甲都掐进掌心。
「为了避免受到其它女同学诱惑,请你这位未婚妻在这两天持续满足笹仓恭也。」
听了杉村的话,镜以发条玩具般的动作叽、叽、叽地转头面向我。她的眼神带着看似愤怒的火焰。
又不是我的错,她却不讲理地把怒气发在我身上……
「我说,那样不是会有问题……」
我才一开口,在场几乎所有男同学都朝我投以充满杀气的视线。
「不满吗?你有什么不满吗?嗄?」
「我们是认同你跟镜同学的关系才这么说的喔?」
「要知道,我们连一亲美少女转学生的芳泽都不行,你以为我们是经过了多少苦恼才选择了这个作战的?」
男同学全都握紧拳头,用力得快渗出血来。
不能从我嘴里提出异议。一旦说了,这些家伙就算要放弃排名赛也会整垮我。
「我有提议。」
这时举手的人是克己,他动作悠然地站起来。
「就让我来满足恭也,你们看怎么样?而且,我也能提振情绪,个人觉得是一石二鸟?」
恶魔般的提议。但是周围的反应……
「原来如此……没想到有这招啊……」
「果然男人还是男人最了解。」
「干脆就这样转变性向,镜同学也会恢复单身。」
不妙,全班联合起来要让我沦陷。
这时候要是不拿出毅然的态度应对的话,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我有异议!」我碰的一声拍桌站起来大喊。
「我已经有镜了,不需要克己介入!反倒是两个人的时间减少的话,我会情绪低落,无心争取第一喔!」
虽然有点丢脸,不过我试着搬出看似合理的说词。
男同学看着我的视线毫无疑问是杀气。
我一看隔壁,发现镜害羞地红着脸低头。
啊,看来这家伙对直球没辙。
「笹仓同学的主张的确也不是不能理解。」
化解了紧张气氛的人是班长黑峰。
「虽然,我个人比较乐见克己同学和笹仓同学的配对有所进展,不过现在是全班必须团结一致的时候……」
黑峰缓缓地说出一字一句感染众人,同时走向讲桌。
「第二学期有交换留学,食堂也差不多要推出新菜单……另外,还听说学校即将试办机车通学。」
她集众人的视线于一身,双手撑着讲桌。
「既然总有一天要争取第一,遇到后方追赶可不能原地踏步。」
黑峰微微一笑,说出了相当有力的话语。
不过,那句话使人想起此时是为了什么目的聚集在这里的。
我后面载着镜,稍微加快速度骑着脚踏车。
之后,就算已经过了离校时间,作战会议依然持续进行,最后弄到这么晚。
天色即将变暗。因为今天比较晚离校,周围没有人影。
一路上只有两个人共乘一台脚踏车。
站在我后面的镜格外安静,耳朵只听得见脚踏车唰铿唰铿的声音。
「……………………」
「……………………」
我受不了这种接近沉默的气氛,于是开口,
「不过话说回来,黑峰真不愧是班长啊。」
「啊?咦?怎、怎样?」
镜似乎被我的声音吓到,提高了声音。
「我说,黑峰真不愧是班长。喏,虽然说了那么多,一看到会议快要开不下去,不是就出面统合大家了吗?」
「哦——……反正我只是扇风点火而已……」
「没有喔,我认为多亏有你气氛才会那么热烈,开会开得很愉快喔。不过就统合方面来说,黑峰比较得心应手吧,毕竟那家伙一直当班长。」
「哦——……是喔……」
「对啊,就我所知,她每次都是抽签或猜拳输了而当上班长。」
「哦——你们认识真久……」
「是啊——感觉不知不觉间就在一起了,基本上,跟我和克己在一起的时间一样久吧。」
「哦——……」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女人是怎样!人家跟她讲话却回答得懒洋洋的!
「啊,是公园……」
「嗯?哦,以前常在这里玩。」
我们经过只有沙坑、秋千,以及小小溜滑梯的公园旁边。
「……是啊……好怀念。」
「咦?」
她放在我肩膀的手忽然松开。
镜的双手穿过我的脸旁边伸向前方。同时背感觉到她的重量与温暖,以及胸部的触感。
明明应该没有碰到路面不平或失去平衡,怎么会!
「天啊……咦,那、那那、那个镜小姐?」
我相当焦急。因为,我知道这个幸福的触感一律附带死的一击。老实说我现在快要哭了,不知何时会被一刀砍昏的恐惧使得我握住车把的手也更加用力。
镜那双仿佛从我的肩膀长出来般伸出的手缓缓地动了。
脑海浮现了刀显现的影像,但是镜的手做出了违背想象的举动。
她的手交叉在我胸前,那是我一瞬间无法理解的姿势。
交叉在胸前的手、抵在背上的胸部、耳边残留着温度的吐息。
我终于理解了。
我、被抱住了。
「呃……奇怪?我说镜小姐……别人会看到喔?」
「没关系啦,现在周围好像没人。」
「咦……?」
是怎样?这个镜是怎样?是陷阱吗?在测试我吗?
「不过,像这样故意营造情侣的气氛,其它女生也就难以接近了,对吧?」
「啊,哦,原来如此。是这种作战啊!」
「……笨蛋。」
镜回应了我紧张的声音,那是有如呢喃、只让我听见、残留着暖意的话语。
不妙……我竟然觉得可爱。
我暂时心无杂念地踩着踏板。
不懂……实在太突然了,我看不出镜的意图……
「我、问你,关于在学校说的那句话……」
镜开口了。同时我感觉到搂住我胸膛的手更加使力。
「『在学校』是……哪句话?」
「你、你问我哪句……就是……两、两个人的时间减少……情绪会低落那句……」
「哦,那个啊。」
那是为了阻止克己的野心,一时情急讲的话。我得道歉才行,那对镜来说应该是困扰。
「我一直以为你觉得困扰,没想到你是这样想的。我有点高……」
「没有啦——对不起喔——说了奇怪的话。那些话只是为了摆脱克己才脱口而出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我一派轻松地这么说了。没想到不知道怎么了……背突然变重了。
虽然说重,却不是镜的体重这类物理重量,而是像这样……压在心上、不安层层累积的感觉……
「……………………」
我感觉到镜虽然没讲话却有所表示。
咦?奇怪了,刚刚的宜人气氛上哪去了?
应该感觉到暖意的背格外寒冷……
不经意一看,发现交叉在胸前的手无声无息地握着刀,不断颤抖。
「那、那个……镜小姐……?」
我怀着非常讨厌的感觉,看向后面。
眼前是罩着黑斗篷,浮现了最为灿烂的笑容的镜。
「我跟你说,你要是继续这样骑下去的话,煞车会突然坏掉,以惊人的速度骑下山坡,在途中失去平衡摔倒,膝盖、手肘、腰部、肩膀被柏油路磨到见骨,最后被刚好路过的小绵羊辗过头的样子。」
「光听就觉得痛得要命……话说『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你放心,我现在就救你,感谢我吧。」
这句话是暗号。
胸前的手顿时高举在我头上。
「咿!妈啊!现在在骑车!脚踏车在跑!照普通方式停下来就好了吧?坡道还很远不是吗!」
「不是现在马上就不行,不然我不甘心。」
「你刚刚说了奇怪的话喔!不甘心是什么意思?你刚刚讲的未来是骗人的吧?你只是想砍我而已吧?」
「废话少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应该没关系吧。」
我还来不及说出下一句话,背感觉到的暖意忽然消失……换成猛烈斩击重重袭向我。
我狼狈不堪地到家后,发现邮筒插着一封邮件。
大小是单手即可握持的横式牛皮信封。寄件人空白,没贴邮票,也没贴托运单。这就表示这是某人直接拿到我家来的东西。
「那是什么?」
「这个大小……大概是DVD吧。」
「什么样的?」
「大概是色情的。」
「……………………」
镜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在学校也说过了吧,这是精神攻击。送这种东西来企图让人晚上不睡&消耗体力。」
「哦——原来会因为这种东西而睡不着、消耗体力。」
镜一脸百思不解的表情,盯着牛皮信封看。
「要不要放来看看?」
「……什么?」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个死神说了什么?
「喏,不是应该确认一下内容物吗?我会跟你一起看的。」
「不、不不不,这样很奇怪吧,干嘛一起看?」
「因为要是你一个人看的话,或许会停不下来不是吗?跟我一起不是就没问题了?」
「就别种意义来说会有问题。」
这女人怎么会提议这种事。还是想怎样,让我精神修行吗?
「我没看过这种东西,很好奇呢——」
啊啊,她已经打定主意要看了……
她握紧装着DVD的牛皮信封,朝我投以本日最闪亮的眼神。
刚刚的坏心情也不知道去哪了……
「好了、好了,快点开门啦。」
我叹着气,把钥匙插进钥匙孔。
然后隔天……
到了午休时,我已经连动的力气都没有,无力地躺在桌上。
「恭也,怎么了,怎么消耗得这么严重。这种状态,明天还有办法好好比赛吗?」
「……啊啊……体力方面没有问题……我反而想马上大闹特闹宣泄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其实昨天我家收到了妨害用的色情DVD……」
在镜的要求下,最后不得不跟她一起看DVD。
虽然我佯称说总之先吃饭洗澡休息一下……尽可能拖延,但最后不过是带来「那就睡前看」的结果而已。
我一说我困了,就被她硬叫起来坐在电视机前面。而且,镜还用自己的上半身固定住我的身体,以免我真的睡着倒下。
换句话说就是会抵到啊!肩膀后面会抵到镜软绵绵的胸部啊!
在这种状态下播放DVD……
「镜在我旁边红着脸,一下问我『现在这是怎样』、一下问我『连这种事都做吗』,问个不停!天知道我多想跟她说『要不要实践看看』……而且,为什么那个内容那么切中我的喜好!我的个人资料也泄露太多了吧!」
「话说那个镜怎么了?今天好像很少跟你在一起。」
「啊……就那个啦,应该是看完DVD以后冷静下来了吧,她觉得非常尴尬……」
昨晚也几乎没正眼看过我。
就在我虚脱地叙述时,有人把手放在我肩上。
转头一看,眼前是体育股长杉村以及妨害工作实践部队的成员。
「笹仓恭也……你很幸福的样子嘛,居然让镜同学做到那种地步。明天你要是没赢就休想活命了。」
他肩膀颤抖,神情仿佛会流下血泪地对我这么说了。
「咯咯咯,真期待排名赛的到来啊。」
以杉村为首,实践部队的人浮现不折不扣的坏蛋笑容离开了。
「克己啊……我有预感……这场排名赛结束以后,不管是输是赢,我是不是都会被那些家伙霸凌啊?」
「既然你这么想的话,享受当下不是比较值得吗?」
「这种想法真是乐观进取啊。」
「我一向乐观进取。」
克己这么说完,握住我的手。黑峰立刻架着手机跳过来。
「很好、很好,给予倾诉烦恼的挚友温柔安慰之图,这就是一口气加深关系的※Flag吧。」(编注:旗标。原为程序设计用语,意指执行程序时的变数功能;后来引申为在电玩或小说情节中,主角和特定对象的互动,藉以加深彼此关系的伏笔。)
「你也受到太多影响了……」
会讲Flag就代表没救了。
「那么,既然今天更新用的照片也拍到了,笹仓同学,可以跟我过来一下吗?」
黑峰一边这么说,一边指着教室外面。
我瞥向克己。
虽然他故作平静,但我看得出他的太阳穴冒着汗。
「就我而已吗?」
「嗯。」
我再度看向克己。眼前是想要用名为笑容的面具隐藏感情的男人……
黑峰带我来到前天的事件现场……机房。
我不由得想起黑峰在那间黑暗密室讲过的话。
「我很在意笹仓同学喔。」
那句话并不是我内心的反刍。
我抬起视线,那似乎是眼前的黑峰笑着再度告诉我的话。
脑袋有点跟不上。各种可能性在脑海里浮现、消失。
「呃……我应该把这句话解释成告白吗?」
黑峰一瞬间睁圆眼睛,不过立刻就笑着对我说:
「不是的,我在意的不是笹仓同学这个男生,而是笹仓同学这个人类。」
因为多少抱着期待,所以现在有种期望落空的失落感。感觉大概是一半落寞、一半释怀。
「那么,黑峰是有事想问我吗?」
「嗯。印象中笹仓同学小时候遭遇过事故,对吧?之后好几次差点死掉,不过最后都事。」
「是啊,你听克己讲的吗?」
「他说,那家伙就爱自己往危险的地方闯,却无视于别人的担心,满不在乎地回来。」
黑峰在臀部后面交握双手,缓缓地走近我。
然后走到我跟前,凑近脸往上看着我说:
「我之前听到一件在意的事……请你不要生气。」
她退后一步,表情严肃地继续说了:
「笹仓同学,听说以前人家叫你死神?」
听到她的话,心脏从内侧用力敲打胸膛。
「命!」
有人出声了。是男人充满愤怒的声音……我熟悉的声音。
仿佛被黑峰的话熏出来般,跳出来的人是克己。
至于我则是被黑峰的话弄得无法动弹。
——『死神』……
这个词自从镜来了以后,虽然讲过好几次,却已经很久没有人对着我这么喊了。
「你对恭也说什么!」
「啊……对、对不起,因为我很在意……那个……因为那个称呼跟我所看到的笹仓同学实在不搭……」
「就算是这样,有些话该讲不该讲……」
「克己,没关系。」
眼看克己竟然对着黑峰激动起来,我搭着他的肩膀要他冷静。
「但是……」
「有时候就是因为不知道才讲的啊。」
「或、或许是这样没错……」
克己逐渐恢复平静后,尴尬地面向地面。
已经缩成一团的黑峰,果然歉疚地看着我。
「哎,以前的确有段时期别人这样叫过我。遇见克己以后就没有了……应该说,是因为克己替我瞪了那些这样叫我的人,遏止了这个情形而已。」
我大大吐了一口气,转换心情。我稍微回想以前的事,斟酌话语。
「你应该看过以侦探为主角的故事吧?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想过:『只要这个侦探不来这个地方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事件了』、『是不是侦探走到哪,事件就发生到哪』。我就是那样。虽然或许是巧合,不过以往我走到哪,事故或不幸就接连发生到哪。」
「恭也,你不需要在意那种事。就算没有你在,事故或事件依然会发生。本来大家应该要感谢你出生入死救难的勇气才对。这点……」
明明是我的事,却为了我愁眉苦脸的克己在我身旁。
「解释方式因人而异吧。而且,我这么做并不是想得到感谢,毕竟我根本没有经过思考就行动了啊。」
说到这里,我对着两个人笑了。
「因为,那次事故我只能倒在地上看而已。」
「小时候那次吗?」
黑峰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
「对。虽然很想救……小小年纪想着非保护不可。」
「救你父母吗?」
听到克己的话,我摇摇头。但是我感到莫名的不对劲,当场歪头。
我……刚刚为什么摇头?除了爸爸跟妈妈以外,我要保护谁……?
我困惑于意识与身体的矛盾时,克己和黑峰同时讶异地看着我。
「嗯——唉,算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黑峰应该也问到想问的事了吧?」我开朗地这么表示,想要打消沉重的气氛。
「嗯,对不起。不过谢谢你告诉我。」
「恭也,要是觉得寂寞的话,我的胸口借你。不要客气尽管说。」
两人领会了我不希望他们继续放在心上的意图,表情开朗起来。
「那么,我们赶快回镜那边了。她差不多要回教室了。」
说到这里,镜的脸庞忽然掠过脑海。
说要来保护我的死神。仔细想想,她在我陷入危险时,不顾危险地来救我。做的事情跟我没什么差别。
勉强要说的话,就是镜这么做是因为这是她的工作。
是因为她的职业是『死神』。
「我说,黑峰。」
黑峰闻声面向我。
「你认为死神是什么?」
这是以前问过克己的问题。
黑峰一脸愣怔地看了我几秒,接着一度垂下眼睛思考。不久应该是确定答案了吧,只见她面带笑容这么说了:「那一定是这世上最残酷的神明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