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
与艾密尔南方接壤的国家,虽然具有国家的形式,但是内部是由复数部族所组成。苍海战争时是更甚于艾密尔的激战区,多数的部族因此数量大减,有一部分的人移居凯杰尔,开始了独自的生活。
他们马上采取搜寻失踪儿童的对策。
首先亚鲁特等人为了找寻走失的莫妮卡,他们走出那家店,往竞技场的方向一路寻回去。
可是原以为只要想找,应该就能找到的黑色礼服少女,却是始终找不到人。
「竞技场里果然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经过了两个小时。
亚鲁特在竞技场入口的旗帜下,听取芙丽娜的报告。
在找过竞技场周围数遍后,她也去确认莫妮卡有没有留在里面,那样的行动重复了三次,三次都空手而回,即使如此芙丽娜仍追问工作人员,结果却像这样带着沉痛忧郁的表情回来。
亚鲁特也到举行游行的主要道路周围找了好几遍。但是解除交通管制后的路上,依旧没有发现少女的踪影。
为了不被球迷认出,亚鲁特戴着变装用帽子(虽然感到屈辱,帽子上是罗斯塔温·布鲁萨克斯的队徽),他从帽子上用力抓了抓头。
「这样啊,可恶……如果是和球迷一起出去的话,应该就在这附近才是啊……」
「对不起,亚鲁特公子。都是我忘了确认她在不在……」
「怎么会,说到底那是我的错!」
「但是我实在不忍心看到艾玛小姐那个样子……」
美丽娜露出沉痛的表情,看着亚鲁特的身后。
关于这一点,亚鲁特也是相同意见。
艾玛在没有点亮的路灯周围,像只被系住的狗般绕着圈子。
如果说在荷尔谷林村时的她是野生的艾玛,那么现在的她虽然同样是野生,却是被关在给人参观的笼子里,巡回表演第三个月后的模样。毛发干燥粗糙,双眼无神,想要奔跑但是却哪里也不能去,啊啊,想要奔跑但是却哪里也不能去,啊啊,想要奔跑但是却哪里也不能去,就这样一直绕着圈子。
才这么想着,她却突然停了下来,在旁边的垃圾箱里翻找东西,拉出一堆破烂。
「你、你在做什么?艾玛。」
「我在找莫妮卡。」
「找莫妮卡……」
看来她想要的是里面一台坏掉自行车的镜子。
她把镜子的部分全部打破去掉,只留下金属器皿,将之放在石板路上,再从自己包包中取出小瓶子、蜡烛和火柴,将那些东西排列开来。
有人突然开店占卜,连路人也大吃一惊。
「这是寻找失物的咒语。如果顺利的话,或许能够得知莫妮卡的所在之处。」
那似乎是魔女术的一种。
其他人或许会认为这种举动很愚蠢,但是她是魔女莉莉卡的弟子,亚鲁特并不想阻止她。
「办得到吗?」
「不知道。本来成功率就不高,而且我也没自信什么时候才能看得到,或许只是一时的安慰。」
「那是……」
「但是这样总比不做好,比起一直找不到要好多了!」
她继续作业,把小瓶子倒转过来,将里面的干燥药草全部倒入即席做成的金属器皿里,这次则是把浓紫色的蜡烛点燃,将溶化的蜡油滴在地面,再把蜡烛本体放在蜡油上,让蜡烛能保持安定,再把器皿移到火上,开始摇动器皿里的药草。
在都心的正中央,听着汽车自后方行驶而过的声音,一股古今皆同的药草气味包覆住艾玛。
匆地,她吸了一下鼻子。
「那孩子、莫妮卡她是和我一起来到女王蜂之馆的。那是个下着倾盆大雨的寒冷夜晚,玛姬和欧克洛克又都很奇怪,令人害怕,是因为莫妮卡把我抱住,我才能安心……咦?奇怪了,我说反了吧,我到底在说什么呀,跟个笨蛋一样。」
她虽然拼命想笑,可是声音却微微颤抖。
「总之、那个、她突然不见我会很困扰,真的只是那样而已,只是那样我……」
艾玛说着终于低下头去,这时亚鲁特往她的背上用力一拍。
「………………会痛耶。」
「别哭了,没事的啦。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艾玛。」
艾玛为了不让药草从器皿里掉出来似乎煞费苦心,亚鲁特无法就这样放着她不管。
「我再去附近找一次。芙丽娜,接下来交给你了。」
「亚鲁特公子!」
然而,就在他如此说完,眼看就要一股脑儿地冲出去时,只听到艾玛本人大叫一声。
「啊、啊————————————————!」
真的是非常突然举动。
她不管器皿里的药草,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脸愕然地喃喃自语。
「那孩子该不会、该不会是……」
***
卡特露德是魔女。伟大的魔女——芙蕾·THE·RAINBOW的头号弟子。
「啦、啦、啦、噜啦~~」
千钧一发逃离法妮的魔掌后,她前往下一个打工地点。
地点是在艾曼德岛的七号街,那里也是凯杰尔首屈一指的繁华街。
凯杰尔的物价高昂,一个弱女子在此生活并非易事,这里既无田可耕种,也无处发药,身为一个居住在公寓的占卜魔女,就必须要兼职数件打工才能维生。
而戏院与商店为数众多的七号街,就是最适合赚取零用钱的场所。
魅力的特征就是妖艳的圆脸,以及让人忍不住想亲吻的樱桃小嘴,卡特露德在途中对着展示窗的玻璃,看着镜中自己可爱的面容微微一笑。
「嗯,完美!」
她心想哥斯佛德也早点让自己当歌手不就好了吗?
他一定是爱着卡特露德,所以害怕她上了舞台会受大受欢迎吧,一定是这样没错,虽然他的心情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还是希望他能成熟一点啊。
(啊啊,不过说到成熟,邻人给人的感觉也很成熟呢,他年纪轻轻就得到哥斯佛德的倚重,又有一点神秘感,我也知道他对我有意思,我就陪他玩玩吧。)
对于这样的自己,有一部分的人用「烦死人」、「笨蛋」这种过分的词语来形容。可悲的是连老师也是一样。不过受到眷顾的女人同时也会招致嫉妒吧,特别是法妮!那个自以为了不起的暴力女,她才应该变成猴子呢!
卡特露德的脑袋里大致上都是装着这种想法,对于她是否曾经怀疑过自己的想法?当然没有。
「噜、噜、噜啦~~」
从『月光』所在的王都转乘地下铁,她来到了七号街,在途中的投币式寄物柜取出开店用的道具,然后她就在街上昂首阔步,虽然马上就受到衣服和新戏的海报所吸引,不过总之先忍耐一点吧。
她稍嫌大声地哼着歌,找寻今天最好的占卜场所,谁知道——
「………………不要啊啊啊啊,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啊啊啊!」
她忍不住大叫了出来,她无法视而不见。
因为身穿黑色礼服的魔女正一手拿着素描本,双眼直直注视着这里。
***
[插图]
「那孩子说不定在七号街!」
「七号街?」
「对,因为我最初跟她约好了,如果走失的时候就在那里会合!」
***
那是在咖啡厅之前,红色的店面挂着咖啡豆的招牌,斜前方是城市警察的总局。
她们没有发现,在距离遥远的另一个场所,另一名魔女正在大叫。
莫妮卡与卡特露德之间相距大约十五尺的距离,她们之间有众多行人来来去去,但是即使如此,她那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存在感和眼力,实在差距太多了,卡特露德就这样抱着行李,有如脱兔般奔逃。
她拼命奔跑,假装要跑进地下铁车站,却闪身冲进车站前的巷子里。
(咿!)
那女孩乍看之下是个天真无邪的娇弱小孩,但是绝无此事,若论体内蕴藏的异能力量,她应该算是莉莉卡级的『大魔女』。
最令人畏惧的是她手上拿的素描本,以及她的声音所引发的奇迹。
「你好,镜子里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咏唱咒文了,卡特露德的身体贴在墙上,却有个孩子的声音对着她的背后问道。
卡特露德战战兢兢地微睁双眼,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见莫妮卡拎着肩上披肩的前端,抬头看着卡特露德。
「啊啊啊啊、啊呼、啊呼、啊!」
自己应该确实把她甩掉了啊,直到刚才别说是脚步声,甚至连一丝气息都没感觉到,可是为什么?
而且在巷子的入口,又有一个服装长相完全相同的莫妮卡走了过来,她宛如发条机器人般一步一步,以固定的步幅逐渐接近。
那么现在在这里抓住自己的莫妮卡又是谁呢?哪一个才是真货呢?现实与梦幻的境界线也变得暧昧,终于——眼前的莫妮卡有如盛夏的冰淇淋般溶化消失了。
「我、我不好吃啦,老师也抛弃我了。我说的是真的!只剩我孤单一个人了!」
人一旦被逼到绝境,原本故意视而不见的真心话也会脱口而出了。
自己说出了口,她才想到自己真的是孤单一人,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老师不会来救她,自己已经被逼入绝境。
而留下来的那个莫妮卡静静地点了点头。
「见到芙蕾告诉她,没有下次了。」
只留下这句话,黑曜石的魔女又再度往阳光下的大道走回去。
她手上的素描本并没有打开,但是言语的魔力似乎仍然残留现场,渗透卡特露德全身。
这也是魔女的一个诅咒。
可怕无比的魔女诅咒。
在夕阳余晖所无法照到的巷子角落,卡特露德像个孩子般地嚎啕大哭。
***
莫妮卡在夕阳的照耀下,站在七号街的主要道路上。
亚鲁特走出地下铁出口的瞬间,看到站立在道路对面的身影,他忍不住一声喝采,果然正如艾玛所说。
「好耶!喂~~!莫妮卡——」
「莫妮卡——!」
一道声音盖过了亚鲁特。
当亚鲁特正要举起手的时候,艾玛本人已经从旁边冲了过去。
她无视于来往的车辆,选择了直接穿越车道的最短路线。
在喇叭声与怒骂声此起彼落之中,只见她短裙的裙摆翻动,总算是千钧一发地抵达对面的步道,一踏上步道她就一把抱起师妹转圈子,最后和莫妮卡一起坐倒在地上。
而亚鲁特他们则是较为慎重,选择从行人穿越道过马路,不过当他们追上的时候,艾玛仍然是蹲在地下。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她挤出的声音已经完全是哭声了。看来一定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了吧。
对于亚鲁特他们来说,这个光景才是最让他们松了一口气呢。
「看来最害怕的人是艾玛呢。」
亚鲁特也和旁边苦笑的芙丽娜有相同感受。
接着亚鲁特靠近两人,朝被艾玛抱着的莫妮卡一笑。
「嗨,莫妮卡,对不起,放你一个人。」
那对仿佛会将人吸入的眼眸,无言仰望着亚鲁特,那是一张沉默寡言又天真无邪的面容,亚鲁特重新感觉到这孩子能平安无事真好。
「不过莫妮卡也很了不起呢,你有确实遵守和艾玛的约定在这里等。」
「呜、你、你真的没事吧?有没有遇上坏人?没发生什么事吗?莫妮卡。」
只见莫妮卡伸出小小的手,却偏偏是拉着亚鲁特的裤子站了起来,然后无言地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
「真、真是不可爱的孩子。」
「你果然是在画画吧。」
即使在这种地方她似乎也能创作新作品,只见莫妮卡掉在路上的素描本上,画着莫妮卡的自画像。
「好了,我们走吧,艾玛小姐。待在这里会挡到大家的路啊。」
才刚松口气就被碎碎念的艾玛,气呼呼地鼓起了脸颊,不过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而莫妮卡则只是一如往常侧着头感到不解。
「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说的也是,感觉一安心下来,肚子也饿起来了。因为先前一直在跑来跑去嘛。」
她就该这样有精神。
以季节而言,虽然太阳的位置还很高,但是确实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
「啊,对了,亚鲁特,你家是在凯杰尔的哪里呢?方便的话我也想看看你家,食物可以大家一起买过去吃。」
「不,我家现在——」
被艾玛这么一问,亚鲁特感到一阵不知所措。
亚鲁特一时语塞,随即向身旁的芙丽娜求救,可是她却没有看着这里。
(怎么了——?)
她以非常僵硬的表情看着前方。
只见她视线的前方停着一辆车,那辆车的车种、车牌都似曾相识,从车的后座走下一位身穿长裙的女性。
——那是蕾笕。
芙丽娜的贴身女官毕恭毕敬地,敬了一个仿佛不符场合的礼。
此时后方凯杰尔市警总局的钟声响起。
那钟声宣告了亚鲁特任务的结束,同时也代表芙丽娜自由的结束。
***
这个打工结束后就搭上火车走人吧。卡特露德一边洗着手上的牌,一边在心里强烈地发誓。
「原来要洗这么久啊。」
这是在五月门车站前最后的开业,对于坐在简易椅子上客人的问题,她点了点头,手脚利落地将牌排列开来。
「我好久没请人为我占卜了,感觉很正式呢。正如招牌上『魔女』给人的感觉,非常地有神秘感!」
「……是吗,谢谢你的夸奖。」
「你那冷漠的态度也很棒。」
「别说了,给我闭上嘴。」
要去哪儿都行,留在凯杰尔已经太危险了。除了法妮之外,竟然连莫妮卡也来了,运气实在背到家了。
越想越觉得状况恶劣得让她想哭。
「……太糟糕了。」
「没、没错,你果然看得出来吗?」
「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老是遭到过份的待遇。」
「就是说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只不过爷爷和奶奶是安格斯人而已啊,为什么只是因为那样我就要……」
「好痛苦……真想死……真希望明天不会到来……」
「工作总是受到刁难遭到解雇,奶奶老是啰嗦地说虽然已经没落,但是我们要有部族之长的尊严,因为五、五十年前的战争而人丁凋零的部族,还有什么尊严可言啊,她以为现在是几年啊。」
「这样下去会一直恐惧度日……」
「我、我偶尔会发泄一下纡解压力,只有那个时候我才会感到心情轻松。今、今天却有人妨碍,害我没办法发泄,可恶!所以我才讨厌那种女人啊,她以为我是谁啊!」
「那样是不行的!」
卡特露德声音变得更加强烈。,
「不行啊,不行不行!怎么可以只挨打不还手!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主动出击!照现在这样下去等于是一事无成!要干一笔大的给她瞧瞧!」
就算凯杰尔不行,但是又不是只有这个城市,国境上的度假胜地也不错,或者回归初衷,去旧都巴捷塔也是不错啊。
你是谁?卡特露德。
你并不是会在这里结束的女人啊。
你要受到众人喜爱,过着华丽的人生啊。
「干一笔大的给她瞧瞧……」
「没错,你有那个器量啊,振作一点吧,别再吝惜什么了,反正也没有需要守护的东西了,不是吗?」
「是啊,没错!」
咦?
「我、我要做!我总算有勇气了,谢谢你,请你看着吧。」
卡特露德甫一回神,客人已经把钱放在桌上走掉了,想要叫住他,他的人也已经在人群之中了。
怎么回事呢?老实说她别说是占卜了,甚至也没有听对方在说什么。
于是卡特露德重新看了看一开始请客人写的问诊单。
她有点不好的预感。
「……名字没写、住址没写、职业没写、烦恼栏没写,上面什么也没写啊……」
一般来说,像这样全部空白的客人,她是不会想帮对方占卜的。
记得对方应该是个年轻的安格斯系艾密尔人,刚开始说起话来畏畏缩缩,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之后人又变得很有精神,虽然这些事她都记得,但是最重要的对方长相如何?长得帅吗?
「…………」
卡特露德想了十秒钟左右,打算想起他的长相。
(不行啊。)
完全想不起来。
不过算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事到如今她也无能为力了,现在重要的是必须尽快逃往巴捷塔。
于是卡特露德摘下营业用的面纱,匆匆忙忙地开始收摊。
火车差不多也快到站了吧。
「啦、啦、噜、啦啦~~」
等到了新的城市,这次一定要成为歌手或女演员。
***
钟声正在鸣响,那是城市警察的钟声。
蕾笕和芙丽娜在钟响的那段期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彼此。
由于芙丽娜的表情僵硬,使得无动于衷的蕾笕看起来,身份反而好像还比较高。
「再一个小时——」
「不行。」
那是平静却坚决的声音,而这句回答也斩断了芙丽娜的期待。
「可是——」
「在这之后有必须以公主殿下名义参加的典礼,我依照约定好的时间来接您了,我们走吧。」
「那至少让我道别。」
「那么请简短结束,我在这里等您。」
「我会注意措辞的。」
「的确应该那样,公主殿下。」
艾玛在她们对话时也拉了拉亚鲁特的手。
「……亚鲁特,怎么了?那个人是谁?」
就在她问话的时候,芙丽娜自己转身面向这里。
夕阳自西方的光线包住了她。细致的发丝每一根都映着橘色的光芒,看起来无比神圣,仿佛是另一种生物似的。她张开鲜艳的玫瑰色双唇,以清楚宏亮的声音如此说道:
「谢谢你至今的招待。我以大古诺公亚隆之女的身份向你致谢。」
艾玛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那样的态度虽然骄傲又冰冷,但是以芙丽娜本来的身份而言,那才是最正确的问候方式。那正是注意『措辞』的结果。
「亚鲁特·古斯塔夫,你也一样。你非常尽责地为我引路。希望经历这次经验,能够让你成为国王的利剑。」
「是!感谢您的夸奖,芙丽娜公主。」
亚鲁特也随着芙丽娜的话低头致敬。对于他突然的改变,艾玛一定大吃一惊吧,可是身为骑士中最基层的一员,他必须配合这样的礼节。
芙丽娜对他的回答点点头,然后走向贴身女官的身边,态度非常完美无缺。
「古斯塔夫候补生!详细的报告请在明天之前整理好,提交给达尔教官或沙札兰德卿,明白了吗?」
最后就是蕾笕这句事务性的交代。
在搭上汽车的这段期间,美丽娜一次也没有回头看向这里。
就结局而言,这样的最后未免太仓促,一切就这样闭幕了。
(……果然沙札籣德队长也有参一脚。)
从他在训练学校时的那种态度,亚鲁特就隐约猜想会不会是这样,却在这时重新得到了证实。
即使在那辆车从道路上驶离之后,想到艾玛现在大概仍是一脸惊讶的表情,亚鲁特有点难以面对她。好了,现在大概要被骂了,该怎么辩解呢?
「……亚鲁特。」
「什么事?艾玛。」
「那孩子不是你上司的孙女吗……?」
「是那样没错……不过她是王室的人,她是优诺斯一世的孙女,亚隆王太子的女儿。」
「什么,那她不就是……公主啰……?」
「是啊,没错,千真万确。」
如假包换,她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亚鲁特对艾玛说明他突然受到指名,担任她的护卫和向导的事情经过,微服参观凯杰尔就是她的生日礼物。
不拘束的态度和言词都是出于芙丽娜自己的要求。
亚鲁特有些不自在地搔了搔头。
「……好像我每次见到艾玛都会变成这样呢。抱歉,我隐瞒你这件事,因为我觉得说了也只会让你惊讶而已,而且那是出于公主的意愿。」
「怎么这样……而我竟然做了那种事……」
艾玛的脸色变得比想象中还要差,让亚鲁特不禁慌了手脚。
「没、没问题的,艾玛,没有对你说明是我的错,艾玛绝对不会受到责罚。」
「不是的,不是那样,啊啊,但是对了……那个一定是那种意思吧……芙丽娜……你真傻……」
艾玛的话几乎是她内心的独白,这时她突然抓住亚鲁特的双手,抬头望着他。
「亚鲁特!我就算了,你以后会成为骑士对吧?你可以到城里去,也可以参加宴会,那样你是不是就能再见到她了呢?然后再像今天这样出来玩之类。」
「不、不可能啦,不管怎么说那都太逾矩了。」
他们的地位差距太大了。
比起抓着手的强劲力道,那对看着自己的金色瞳眸所隐含的紧迫感,更让亚鲁特心跳加速。
可是即使她提出这种连小孩子也不会提的天真要求,办不到的事还是办不到。
只见艾玛的表情变得更加绝望,她低下头,紧咬着双唇。
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
头脑一片混乱反而是亚鲁特。
像艾玛这种自由自在的人,亚鲁特并不觉得国王或王家的名字会带给她多大的震撼,因此她这么强烈的反应,完全出乎亚鲁特的预料。看到她无言地颤抖着瘦小的双肩,不管她要哭还是要骂,亚鲁特都已经做好觉悟,但是抬起头来的艾玛却是——
「——真是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反正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总是隐瞒这种重要的事。」
虽是非常虚弱的笑容,却仍是笑了出来。
「没事的,亚鲁特,我们也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说是没事,艾玛却是连晚餐也不吃就躲进旅馆的寝室里,说她累了要先睡。
亚鲁特站在她寝室的门前,对于她的要求也只能答应。
「……这哪里是没事了……」
亚鲁特也不能抱怨她说谎。
而且听到亚鲁特这句独白的人,只有坐在豪华沙发上的莫妮卡而已,她从客房服务叫来的水果拼盘中拿起苹果,也不削皮就直接啃了起来。
寻求这孩子的帮助和建议——不行,那根本是有勇无谋。
「我回来了——」
救世主法妮回来了。
「法妮小姐!」
「啊~~真是的,那个死小鬼!竟敢给我假消息!」
不知何故,回来的法妮心情似乎非常恶劣。
她抛下肩上的包包,往莫妮卡旁边一屁股坐下。
「什么『在七号街打工』啊,害我从街头走到街尾,走到脚都痛了……怎么了?亚鲁特,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揉着自己的脚跟,眼尖地发现了异常之处。
亚鲁特意识着背后寝室的门,而里面的人是艾玛。
「艾玛在闹脾气吗?」
「那个、有点事情。」
「好,我知道了,亚鲁特,我们到下面去谈吧。莫妮卡你就留下来吃喜欢吃的吧。」
她以绝妙的角度,把若隐若现的脚放在地毯上,而莫妮卡则是双手捧着苹果点头回答。看来她最喜欢吃的是水果。
就这样,亚鲁特与法妮两人走到旅馆附近的摊贩村。
只听到法妮高声欢呼。
「哇~~这里就是传闻中的摊贩村?」
「不,对不起,我想大概不是。」
「咦?」
总觉得对她感到抱歉。
那里是位于地上铁路沿线,由小型餐饮店组成的地区。
虽然大致上也能称之为摊贩村,不过真正的摆摊是在渡河后的对面,聚集在王都的王宫西门车站附近。
这里和真正的摊贩街不同,很少店家称得上是摊贩,反而是把小店里摆不下的桌子和椅子,搬到外面的石砖道上面摆放的场所。客人就在不算店内也不算店外的帐篷或阳伞下用餐,既有酒也有下酒菜。
「听你这么一说,感觉好像真的不一样。」
「但是这里也相当好吃喔。」
比起讲究派头的饭店,亚鲁特还比较喜欢这种地方。
「是吗?那么就让我听听你这个当地人有什么推荐的吧。」
轻松的一句话,让亚鲁特有如释重负之感。
菜单的内容正可说是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亚鲁特凭藉曾经来过一次的记忆,在一家烧烤店内坐下。隔壁则是以巴捷塔风味的熬煮料理为卖点。那种旧都特有的,色泽清淡味道却相当浓醇的浓汤香味甚至飘到这里,刺激着他们的食欲。再过去的隔壁则是跨越国境的芳杰面食,那里的女老板有着一双美丽的凤眼。
凯杰尔缺少独自的料理,相对却是什么料里都有。亚鲁特吃着的无国籍鸡肉串烧,仿佛就体现了凯杰尔的这种特色。亚鲁特啃着串烧,把今天一天所发生的事娓娓道来,不过也可以说是一股脑发泄出来。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唔嗯……原来发生了那样的事啊……」
「老实说我不懂艾玛在想什么,我以为她是为我隐瞒她而生气,但没想到她会沮丧到那种地步。」
听到真相时她那种超越冲击,可说是到了绝望地步的表情,至今仍烙印在亚鲁特的脑海中。
「果然王族的地位还是会令人惶恐吧……」
不过亚鲁特已经对她说明过,她绝不会受到处罚的啊。
艾玛重视身为魔女的生活方式,说好听一点是择善固执,说难听一点就是有点不知世事。亚鲁特并没有想过,当她得知芙丽娜的身份,竟会受到那样大的打击,是自己太天真了吗?
「那时我并不在场,所以也很难断言,不过……」
其实当她得知亚鲁特骑士候补生的身份时,她心中一定也有许多想法吧,这么一来,亚鲁特不禁开始为自己过去的所做所为感到不安,烦恼得想要在地上打滚。
「那孩子表面虽是那样,实际上却是异常害怕寂寞的人。她想要和人说话,想要朋友对吧?梦想着能和自己同年龄的女孩友好相处。」
亚鲁特听了睁大了双眼。
「……那个我也知道。」
在女王蜂之馆的时候,亚鲁特也曾多次目击到她的这一面,他觉得有那样的情感本身是件好事。
然而这次的情况又如何呢?艾玛与芙丽娜两人见面的瞬间就擦出火花,感觉好像只有在吵架而已。
「亚鲁特,你意外地对人的感情很敏感呢,但是却还太不了解女人心了,这世界上有句格言叫『感情越好越会吵架』喔。」
「啊——」
「听你的描述,她们为了争夺喜欢的事物而互相较劲。那样她们就已经是十足的朋友了」
女王蜂之馆的魔女们总是会带给他惊讶,给他当头棒喝的感觉。
果然没错,艾玛才不会在意别人的地位,不会无谓地害怕国王和王家,这一点大概是不会有错的。
她反而是为了刚交到的朋友离她远去,再也无法见面而打从心底悲伤叹息也说不定。
「而且打扰到对方宝贵而无法挽回的时间,她事后知道当然会沮丧吧?后半天不是都花在找寻失踪儿童了吗?」
原本在把玩的竹签掉落在盘子上,亚鲁特懊悔得趴下抱着头。
——可以再和她一起玩吗?
艾玛问出这句话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呢?
「我真是最差劲的人……」
「听到这里还不在意她们争夺的是什么,这也很像是亚鲁特的个性呢。」
「欸,为什么啊?」
法妮只是淡淡地苦笑,并不说出答案。
总之亚鲁特对于自己竟犯下这么严重的误会,他真想痛扁自己一顿,对于无意间伤害了艾玛,亚鲁特也想向她道歉。
「好了,吃吧吃吧。这次的事亚鲁特也是身不由己啊,我说的没错吧?骑士候补生。」
「是,法妮小姐真是个好人……」
「完全不觉得你在称赞我。」
于是夜晚变得更深了。
闲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空盘子和竹签逐渐增加,温柔地照着桌面空处的油灯,耳边流着定期驶过的长距离列车轨道声,以及人的吵杂声。
有人弹着吉他唱歌,明明是令人怀念的曲调,却是听不懂的歌词,那是不属于这里的异乡歌曲。
「哎呀,这是安格斯的叙事曲呢。」
法妮手撑着脸颊告诉了他。
热情的旋律让人联想到南方强烈阳光,来自芳杰的女老板卷起围裙,跳着轻快的舞步,这时又有艾密尔人脱下西装外套加入,在她的旁边好似对抗一般地劲舞,吉他的演奏又更加快速,周围的客人也跟着打起拍子,啤酒杯底是盖斯托卡产的黑麦酒。在巷子里的这个角落,逐渐形成一个国境与性别皆混杂在一起的舞台。
这里的一切都无法统一成一个颜色,也同时存在危险与不相容的部分,可是即使迥然相异的人全都齐聚一堂,大家仍是能够把酒言欢,共进晚餐。
或许说出口是会被讥笑为不成熟的理想,不过亚鲁特相当喜欢凯杰尔这个城市。
没错,其实他想给艾玛看的,或许就是这样的场所——
「……今晚的消防车好像特别多呢。」
法妮如此说道。
「是哪里又被人纵火了吗?」
「请不要说『又』啦。」
即使在这喧嚣声中,外面大马路上的警笛声听起来仍是格外响亮,她似乎就是在意那个警笛声。
可是她所说的事件应该是以白天为主才是。
「啊,你看又来了。」
说着说着又有两台车通过,这次是城市警察的巡逻车。
确实,规模本身似乎挺大的。
在这个时点亚鲁特仍是浑浑噩噩,但是当周围的客人陆续指着天空时,他不禁站了起来。
只见繁星闪烁的夜空中,一艘船正飞行通过。
「飞空……艇?」
「三号艇……那不是近卫骑士队的船吗……?」
那是以人工动力驱动,伴随着噪音在空中行驶的飞空艇,而且是世界少数的飞空船体,船身则刻印有王国军的纹章与识别号码。
「什么?亚鲁特,你看得到那艘船的号码吗?」
法妮同样凝目望去,却似乎看不到。这结果也如实显示出两人视力的差距。
亚鲁特对烧烤店的老板大声吼道:
「大叔!这里有电话吗!?」
「啥?你说什么?这里哪会有那种高级玩意儿啊。」
「那么哪里有?告诉我最近的地方。」
「如果是这上面的会计事务所的话——」
老板指着这家店的建筑物二楼,亚鲁特不等他说完便直接从座位站起,奔上狭窄的屋外楼梯。
「电话可以借我吗?」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而他闯入的那间事务所与其说是正当事务所,气氛倒还比较像是流氓的根据地,现在就有一个那样的老头坐在沙发上,和倚靠在他身上的风月女子正在办事。
不过现在重要的是眼前的电话,是电话。
「啊、没关系的,你们请便,请继续吧。」
催促他们继续后,亚鲁特立刻往柱子上的电话冲过去。
这时他想连络的地方是同样在近卫骑士队研修的那那伊·卡捷特的家,那个大少爷的家里是有专用电话的。
经由转接之后,接电话的人和平常一样,是宅邸的管家。
「请叫那那伊来听电话!」
对于每次都这么不知礼数的亚鲁特,对方一定觉得很讨厌吧,可是亚鲁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终于电话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亚鲁特吗?』
「那那伊我问你,你知道现在近卫骑士队出动的理由是什么吗?我在外面看到飞空艇在天上飞——」
『你还在问这个,你可能很快也会被召集出动喔。』
「咦?」
『总之我家已经收到正式待命的命令了,要我做好随时都可以出动的准备。』
那那伊的声音中含有无法忽视的紧迫感。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亚鲁待,把你的耳朵挖干净听好啰——』
他于是当场说明给亚鲁特听,而当亚鲁特听他说明的时候,窗外仍有消防车持续驶过。消防车忙碌的状况,正好吻合那那伊对他的说明,而且是最坏的情况。
「怎么会……」
『这种时候我也没空骗你啊。』
的确,大概是不会骗他的吧。
亚鲁特向他道谢之后挂断电话。
而在他沉默背影的后方,则是无法继续办事,静观事情变化的流氓和大姐。
「…………怎、怎么了啊?小鬼。」
「发生什么事了吗?」
亚鲁特飞也似地冲出事务所。
他一奔下楼就看到忧心等待的法妮。
「对不起,法妮小姐,可以请你现在到我家去吗?」
「咦?你家?」
亚鲁特只感到口干舌燥。
「什么?出了什么事吗?」
「如果骑士队的使者来了,你就对他说『已经会合了』。」
「喂,等一下啊,那亚鲁特你呢?」
「住址是公园镇二二一B,请你尽快过去。」
「亚鲁特!」
亚鲁特正准备奔出摊贩村时,法妮拼命叫住了他。
「钥匙!我要怎么进去啊!」
对了,需要钥匙。
于是亚鲁特转身退回五步,把口袋中的钥匙、零钱、口香糖包装纸,全部一股脑儿地交给法妮。
然后他再次往前奔跑。
那那伊的话在他脑海中不停打转。
——新开发地区的艾斯巴列特塔发生火灾。
——有好几个参加宴会的人还留在最上层的宴会会场。
——还有一个未确认情报,听说纵火犯也一起占据了那里。
近卫骑士队是国王的直属部队,平时主要负责戍守王宫,需要他们出击,必须要有相当的理由。而既然连骑士候补都收到紧急召集,那表示发生了相当严重的事态,当亚鲁特看到飞空艇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某种程度的心理准备了。
可是……
「停车!」
亚鲁特冲到大街的车道上,强行拦住疾驰过来的消防车,事实上车子距离他鼻子前方只差三英吋,尽管被负责驾驶的消防员怒骂,他仍是自己登上车子的踏脚处。
「别管了,快开车!直接开到现场!」
「什么!?」
「我们目的地相同!」
——名单上确认拥有贵族称号者三名,王族一名,那就是亚隆王太子殿下的芙丽娜公主。
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芙丽娜的脑中只浮现这句话。
「……没事的,芙丽娜公主殿下,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话是那么说,可是真的会有人来救她们吗?
从刚才一直在芙丽娜身边,拼命对她露出虚弱微笑的伯爵夫人蹲在地上,而芙丽娜也是用同样的姿势蹲着。
如梦境般的欢乐时光过去,之后开始的是一如往常的职务,她要扮演宫殿的蔷薇公主,原本应该会是那样的。
现在说来或许有些难以相信,芙丽娜在一个小时之前,还和这位老妇人一起聊着歌剧院的新歌剧呢。另外虽然完全是初次见面,她和旁边的大使夫人也聊过关于在盖斯托卡服装秀上发表的礼服,不过那个话题实在太过无聊,让她很辛苦地才能忍住涌至喉咙的哈欠,那一切真的太过平常,仿佛是虚假一般。
(蕾笕,这真的是现实吗?)
可是应是很宽敞的最上层,如今却没有一个人在动。
天花板的吊灯一会儿亮一会儿熄,附近只剩下空桌子和杯子,一片鸦雀无声。
原本应该全数有百名的宴会参加者,如今只剩下一半,剩下的人全部被聚集在窗边的一处,伏低了身子,芙丽娜也是一样,她在集团中的最里面,悄悄地、有如躲藏一般屏息静气。
到现在她才开始关心这宴会到底是为何而召开。
因为当她得知和亚鲁特他们分开,她们座车要前往的会场,就是在守龙像看到的艾斯巴列特塔,她感到非常讽刺,差点忍不住想哭出来。所以她决定绝不开口询问这是什么宴会,这是抗议把自己带到这世界来的蕾笕,但是早知道会这样,当初还是应该要问的说。笨蛋芙丽娜。
「——到,到底想把我们在这里关到什么时候!」
终于同为参加者的男性按耐不住,站起来如此叫道。
「我是这个宴会的主办人,艾密尔福祉财团的理事——」
就在那个瞬间,会场全体的照明又熄灭了,这次黑暗的时间很长,直到灯光再度亮起,大概花了整整十秒钟以上的时间。
「太好了,灯亮了——」
仰望重新亮起的吊灯,芙丽娜等人内心松了一口气。
然而却有一个人从高处,俯视着芙丽娜她们的一喜一忧。
「你们到底在鬼叫什么?」
——那是『犯人』。
他就在坐在已经无人的会场中央的桌子上,礼节恶劣地单脚翘起,是个面貌带着异国风情的青年,而且最千真万确的一件事实,就是他是剥夺芙丽娜等人自由的罪魁祸首。
「你说什么!我们是——」
「呀啊!冒烟了!」
这次则是在芙丽娜附近的大使夫人发出悲鸣。
她贴在背后的玻璃墙上,俯视外面的情况。
「失火了,失火了呀,这栋大楼果然在燃烧啊。」
夫人表情僵硬地指着下面。
「失火?」
「失火了吗?」
烟似乎是从下面的楼层窜上来的,宴会参加者齐声鼓噪起来。
不安定地持续明灭的照明,使得芙丽娜等人更加焦虑不安。
「快点避难——」
「别吵,给我闭嘴!」
可是『犯人』又大喝一声。
「朕可不记得有准许你们动了。」
在场最醒目的就是他手上拿的大手杖吧。
那和所谓甲种魔术师的金属展开杖相比,不管是材质或是形状都明显不同,看起来是将天然流木之类的东西直接研磨,制作成一支手杖,手杖的前端装饰着色彩鲜艳的鸟羽和果实,芙丽娜心想那或许是外国的民俗手工艺品——咒术师用于仪式的手杖。
不过以抗议的男性为首,芙丽娜众人其实并不是害怕他挥动那支奇妙的手杖,而是害怕缠绕在他身体上的大量炸药。
「……警、警卫到底在做什么……」
「警卫?你是说现在在楼下咬牙切齿的家伙们吗?」
芙丽娜记得很清楚,那就是将枯燥无味的宴会完全改变的瞬间。
「这样下去你也会被烧死喔!」
「那又怎样?」
起初看到青年孤身一人拿着手杖进入宴会会场时,芙丽娜还以为他是要表演余兴节目,他的登场就是那么突然又唐突,恐怕周围的人当时也和芙丽娜抱持相同想法吧。
然而他却好似若无其事地,在一张桌巾上点火,接着现出大衣下身上所绑的东西,顿时让会场一阵骚动。
一部分逃得慢的人就这样直接变成他的俘虏。
「烧死又怎样啊,你倒是说说看啊!这是活祭仪式,你们乖乖等着受到应得的制裁吧,这就是安格斯王的秘祭!」
褐色的皮肤和手上的手杖,强烈主张着他出身于这个艾密尔王国以外的地方,而让他的身份成为剧毒的,则是围绕在身体上的火药味。
此时窗外的烟已经浓到连芙丽娜也看得很清楚了。
那么期待的假日,却是用这种方式结束,芙丽娜不禁紧握双手,闭上眼睛祈祷。
身为『犯人』的青年仍是高声大笑。
「全部都烧光吧!全部!」
她真的希望有人来救救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