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有叶同学的腿要夹紧一点。没错,就是这样,类似这种感觉。陛下则要大胆地以手臂环抱对方,尽量拉向自己。”
“等一下静佳,为什么非要脱衣服不可呢?”
“既然流了这么多血,当然只能直接以身体帮忙保暖啰!”
“请、请问……我的胸部很小,要不要换女仆长来比较好?”
“不必在意那个,有爱才是最重要的,况且冬子小姐还有许多杂务要处理。你看,就像这样抱住有叶同学的身体。再抱紧一点。”
“讨、讨厌,索菲亚,不要乱摸!”
“耶、耶?那这里呢?”
“那、那里更不行,啊!”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尊伴随着一声惨叫爬起身。
双眼在凌乱的前发下暂时无法聚焦。尽管他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但依然可确定事情非同小可。毕竟自己在床上可是处于全裸的状态,此外有叶、静佳以及索菲亚都各自只穿着内衣,包裹在同一条毛毯里。
“尊!太、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索菲亚从正面将身子压上来,一边紧抓着尊的脖子不放,一边泪眼汪汪地在他的胸口前磨蹭。
“尊同学现在感觉如何?还是很不舒服吗?请好好休养一下。”
静佳缠住尊的右臂并将胸部压过来,同时对着他的耳朵以冶艳的声音喃喃说着。
“呃……”
尊几度眨眨眼,轻轻扭动脖子,这时他双手向外一伸——朝静佳与有叶各自的臀部方向抓去。
“虽然不太懂这是怎么回事,但我就不客气了!”
“既然醒来就赶快把衣服穿上啦!”
有叶一脚把尊踹下床。
这里是位于紫苑寺宅邸的尊寝室。血田的泥土自凌乱的床单下溢出,洒在一旁的地毯上。尽管有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夏季的炙热阳光,但因为有近乎赤裸的四名男女挤在一起,房间还是显得又闷又热,室内充满了甘美的汗水味。
“这么一来不就无法教导索菲亚房中术了吗?”静佳遗憾地说着。
“你们俩也快穿好衣服!现在没空做那种事了!”
有叶将折叠于床边的修女服与红色洋装分别扔给索菲亚与静佳,接着才稍稍打开房门呼唤冬子。由于有叶自己是穿和服,无法独自一个人将服装复原。
然而,目睹寝室惨状的冬子也迅速脱下自己的衣服,有叶对于叫她过来这点感到非常懊悔。
“……昏睡了整整两天吗……”
尊懒洋洋地躺在弹力良好的沙发上,嘴里叹息道。他上下半身的衣服都已经穿上,不过衬衫的钮扣依旧没扣,大大地敞开胸口。这是为了让侧腹部的圣痕能接触空气,促使血液尽快干掉。
吸血鬼的皮肤多半都很白皙,所以很难察觉,不过有叶总觉得尊此刻的脸色很不好,嘴唇似乎也泛黑。
“才不只是昏睡呢!”有叶一屁股坐在沙发的隔壁说:“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人了。”
她忍不住紧握住弟弟的手,连指尖都用力到发白了。
教会自东京大教堂运走接受试验的约上百名修女回梵蒂冈——三天前,紫苑寺家得到这项情报后,尊立刻搭乘冬子驾驶的战斗机展开突击。冬子在确认尊已经登陆飞艇后,依然留在附近边闪躲敌舰的炮击与空对空飞弹,边确认战况的发展。所以,她才能很快发现尊摔下船舰的惨剧。
有叶率领一个连队的人马赶往坠落地点,结果只发现一滩在柏油地面上不时发出淡青色光芒的血泊而已。
即便是拥有可怕再生能力的吸血鬼,也不可能在两天内从那种状态恢复正常的肉体。尊之所以能有如此惊人的快速恢复能力,很明显是出于掌握《复活》的神之子魔名的威力。
“啊啊……是吗,原来如此,我……”
尊的视线在天花板附近徘徊着,通过了并排坐在对面沙发的索菲亚与静佳后,再度返回一无所有的虚空中游移。
“那个肌肉秃驴……混帐东西————!”
尊突然猛力爬起身。
“竟然被那种猩猩抓了一下侧腹部就输了!本大爷可是这个地球上最俊美、最强大、最精力绝伦、最受欢迎——”
尊的脑袋突然滑了一下,落在有叶的膝头上。
“笨蛋。你才刚恢复而已,不要这么冲动。乖乖躺着休养吧!”
“……唔唔……可恶的猩猩,下次再让我遇到,我要把他的每一颗细胞都分解,拿去腌渍晒干,洒到田地里……”
尊的报复方式愈说愈离奇了。
“啊啊,这是我首度见识尊同学不服输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静佳感动地颤抖肩膀。有叶虽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也无法否定躺在自己膝盖上的尊比平常可爱。她不由自主地抚摸起弟弟的黑发。
“……姐姐,你知道修女们后来怎么了吗?”
“应该已经到梵蒂冈了吧。”
“怎、怎么办?我、我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她们会遇到很残酷的待遇。”
索菲亚以手捂住双颊,脸色非常难看。
“或许这没办法安慰你。”有叶说:“不过只要索菲亚没回梵蒂冈,神圣四文字计划就无法继续启动。因此,至少你还待在我们这里的时候,那群修女应当平安无事。”
“是、是吗……原来如此。太好了……”
索菲亚按着自己的胸口,似乎松了一口气。
“陛下,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与索菲亚几乎足肩并肩的静佳靠过来问道。虽然这两人才刚认识,但静佳本来就是那种会主动接近有叶的少女爱好者,对可爱的索菲亚她更是一见倾心。或许是因为有叶之前已经把梵蒂冈教宗为何会出现在紫苑寺宅邸的离奇事由大致说明过——
“想必是成为尊同学的妻子,加入血族吧?啊啊,我已经等不及参加结婚典礼了。”
静佳抢先帮索菲亚决定好。
“呃,关于那个……”
索菲亚不安地把手夹在双膝之间扭动,同时低下满脸通红的头。
“尊是这么对我说没错,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那个,静佳,索菲亚是不可能加入血族的。”
“耶?”索菲亚听了从沙发上跳起来。“是、是、是这样吗?”
为什么她会露出如此哀伤的表情?——有叶心中不解。
(不要说什么心理准备了,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嘛。)
“此话怎么说?”
“因为索菲亚没有魔名呀!”
“这点我先前就知晓了。不过,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就是因为没有魔名嘛!这么一来,尊也无法进行转录,对吧?”
“等一下,姐姐。”
躺在膝盖上的尊从正下方伸出手指,碰触有叶的唇。
“这么说太过分了。我可不是为了要随时补充魔名才打算娶那么多新娘啊?”
有叶不悦地俯瞰弟弟那张脸。
“这之前我也收过只能让一杯水沸腾啦、让手指甲闪闪发亮啦等一堆没啥用的魔名耶,但我都很爱她们。所以这是爱,都是爱的缘故!”
“尊是个大笨蛋!”
有叶倏然站起身,尊则从她的膝盖摔到地毯上。
“……好痛……”
“对、对不起,你没事吧?”
有叶赶紧扶起弟弟,结果才刚抱住他,那小子就用脸使劲贴着胸部磨蹭。再度气上心头的有叶便将尊随手扔向沙发。
“受不了你!我再也不理你了!”
她飞奔出房间。不过就在要摔上门的同时,却注意到索菲亚与静佳正各自对她投以不安以及欲言又止的目光。
靠在走廊的墙上,有叶轻喟着。
(啊啊,我好像快不行了……)
她觉得胸口闷闷的,光是稍稍动一下身子,就有种好似许多条神经都紧绷断裂的感受,呼吸困难的反应一股脑儿涌现。这让她不由自主透过吸血鬼的敏锐耳朵,隔着坚固的橡木门,偷听刚才那个房间里的说话声。
有叶小姐是怎么了呢?
暂时放着她不管吧。那并不是陛下的错。
静佳当然已经看穿有叶的心思了。那只是单纯的吃醋。在此之前,不论尊对哪个女人出手,有叶都会以那是为了转录魔名、补充紫苑寺的战力为由说服自己认可。
但遇到索菲亚就不然了。
有叶顺着背后的墙壁往下滑,最后蹲坐在铺了地毯的地板上。
(我真蠢呀……)
自己现在就连跟尊接吻都不行。让人忌惮的诅咒与足以烧伤人的祝福,阻隔了两人之间的温情。
(如果不理会因神圣反应而喷出的血,也无视疼痛的话,跟尊……强行接吻,不知道会怎么样?)
连这种异想天开的念头部浮现了,有叶忍不住赏了自己一巴掌。
停止那些愚蠢的想法吧。她一下定决心,刚才的愤怒又回来了。这些事本来就不是自己不好,全都是尊的错。
(那家伙竟然敢说自己全都是为了爱。)
就在这时,简直就像情感突破了房间的门与墙壁传达到有叶这里一样,她可以清楚听到尊的说话声。
……都是我不好。
……因为我的爱不够,姐姐才会感到寂寞。
“……才不是那个问题哩,傻瓜。”
有叶站起身,但感到不好意思的她却没脸返回刚才的房间。她决定以淋浴冷静一下脑袋,于是便迳自踱步过走廊。
结果三楼的大浴室已经先被其他人占据了。一名生着白皙到几近透明的肌肤以及如雾气般银色长发的年幼少女,正让蹲在地板上的冬子喜孜孜地以浴巾擦拭身体。大概是察觉到开门声吧,少女回过头,以石榴色的眼珠捕捉住有叶的存在。
“祖母大人……”有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您已经可以泡热水沐浴了吗?”
她完全忘了自己擅闯他人更衣场所的失礼。紫苑寺一族的长老初音之前由于回溯时间导致身体非常衰弱,根本不可能前往浴室以热水泡澡。然而,如今的初音肌肤,已经呈现出如烫伤般的些许红润之色。
“先前余已说过,这个身躯会逐渐恢复正常。最近醒来时都感到神清气爽。”
确实初音昏睡不醒的周期已愈来愈短,以后她的身体也会在健康的状态下持续发育吧。
“话说回来,这样余会着凉。快把门关上。”
“啊!真对不起。”
“你留下没关系。”正要返回走廊的有叶被祖母阻止。
在充满水蒸气的更衣间与擦拭着身体的初音对话,还真是相当不舒服的环境啊。
“余已经从冬子那听说事情梗概了。”
初音就像是在检查般以手指滑过自己湿答答又光滑的四肢,嘴里则这么说道:
“看来余更不能贪睡了。每次醒来都会有有趣的事发生。”
“祖母大人,抱歉,让您操心了。”有叶跪在地板上低下头。
“哪儿的话,应当说余很高兴才对。不论保持多么高雅的仪态,紫苑寺之血毕竟还是战士之血。托了恢复如此年幼肉体之福,一想到要与敌人周旋就令余热血沸腾。”
“您是指教会的事吗?”
“正是。想必会一战吧。”
有叶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
像这样在浴室决定血族的将来真的好吗?不过,尊那小子看来是已经打定主意了。他说过,不论如何都要彻底摧毁神圣四文字计划——即便他的动机是为了女人。
假使把有叶身为女性的情感拔除后来看待这件事,照尊所说的去做,确实是紫苑寺一族的最佳选择。尽管神圣四文字计划成功后会招致什么结果尚无法肯定,但对尊的存在势必会造成威胁。
况且——
“消灭这个计划,会让负责推动的枢机主教失势。将教宗娶为妻,或许更能进一步掌控教会。不管怎么样都对皇国无损。”
初音似乎看透了有叶的想法。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真的有办法这么顺利打入教会吗?我们可是见不得光的血族。”
“尊不是已经以神之子的身分重新降临了?与教宗结亲、执掌教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使徒彼得所拥有的天国之钥——亦即全地普遍教会的权威象征,当初也只是神之子托他保管而已。” (译注:十二使徒之一的彼得曾被主耶稣托付天国之钥,也是梵蒂冈的首任教宗。)
“像这种理由,那么庞大的教会组织不可能服气吧?”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或许能藉此取消教会对紫苑寺的攻击命令。毕竟要跟拥有数十亿信徒的家伙们长期斗争下去,再多的时间都不够用。”
“可是……”
“呼嗯,你认为教宗是个难缠的对手吗?看来你也是个对情感诚实的女子。”
“祖、祖母大人在说什么!况且,我怎么可能把索菲亚视为情敌嘛!”
“至少乳房尺寸你赢定了。”
“祖母人人!”
初音的手臂穿过冬子所递上的睡袍衣袖,同时略咯地笑道:
“那么,余也休息够久了,是时候该返回战场。”
“祖母大人您要……?”
“你不希望吗?还是不需要余的助力?”
“不、不是,我很感激,但您这样太勉强了。”
“一点也不勉强。先让余见教宗一面。余有许多事得先确认。”
有叶心想:也对,索菲亚到现在都没跟初音碰头过。站在圣职与魔道顶点的这两人一旦面对面,不知道会如何以言语交锋?
“余也将其视为强敌。在尊后宫中少数的贫乳角色,重叠性太高了。”(吐槽:祖母GOOD JOB)
“祖母大人,请、请不要胡言乱语!”
“初音大人,恕我僭越了。”之前始终保持沉默的冬子插嘴道:“初音大人的初潮尚未来,至于索菲亚小姐则已经历过了。尽管胸部的尺寸同样遗憾,但双方还是有区别的,所以请不必担心角色属性重叠这点。”
“冬子也闭嘴啦!”
“是吗……看来余还是别继续成长好……或许该再暂停一次时间……”初音将手搁在几乎无任何隆起的胸部上,俯瞰半透明睡袍下那稚嫩的躯体。
“祖母大人请严肃一点!”
初音收回假装在苦恼的表情,抬头露出笑容。
“玩笑话、玩笑话。”
有叶叹了口气,到底哪部分才是开玩笑呀?
“床第之事待正式迎为血族后再讨论也不迟,现在不是关注那个的时机。”
“既然如此,就请您不要捉弄人。”有叶嘟起嘴。
“你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可疑之处吗?”
更衣间内的湿热蒸气似乎急速冷却下来,初音语气中的轻松愉悦之色也消失了。有叶紧张兮兮地盯着祖母的脸。
“关于那个神圣四文字计划的仪式,你都没嗅出任何玄机?”
“所谓的嗅出玄机是指什么?”
“他们不是为了在修女们身上写名字而到处检查合适的对象吗?”
“……是的。索菲亚也说她看过好多次了。”
“最终找出来的正确答案要写在教宗身上,对吧?”
“那就单纯只是卡巴拉研究组自己推测出的结论了……”
“假使换一个被书写的对象,这岂不是变成人工魔名的科技了?”
有叶倒抽一口气,正在擦拭初音背后湿发的冬子也不自觉停下手边动作。
人工魔名。
根据德国情报部门提供的资讯,那是属于还肉机关的研究领域之一。有一阵子对方锁定尊体内的万魔抄本,也是为了研究那项技术。这还真是有叶始终忽略的一大盲点。
“……所以,教会的计划或许也跟还肉机关牵扯上了,是这样吗?”
“生物兵器之所以会流入,也是来自教会的高层。至少可以确认,梵蒂冈的宫廷已经被还肉机关彻底入侵了。”
这么一来,该怎么办?
还肉机关涉入的范围究竟有多广?单纯只是不断提供技术希望能得到实战中的考验,还是有其他更深层的目的?此外有叶现在就连还肉机关存在的理由也搞不清楚。
“得让尊那小子多休养一阵子。你也因为九重正护役的职责暂时无法离开帝都吧?必须留下来保护好教宗才行。”
“呃,是的,没错,的确如此。”
初音随即露出促狭的一笑并点点头。
“这么一来,就是余出马的时候了。”
*
自地板与梁柱微微传来的庄严圣歌,不时被数人规律的脚步声打断。拱状的走廊天花板上密密麻麻描绘着圣经中的各式场景,就连左右支撑用的柱子都分别有精致的天使雕刻。
到梵蒂冈宫殿的三楼为止,透过射入辉煌花窗玻璃的阳光,可以清楚看见金碧辉煌的内部装潢。检邪圣省长官巴贝里尼带着八名身着便服的手下,一边与半途擦身而过的圣职人员打招呼一边穿越走廊,直到狭窄的楼梯前才回过头。
再过去就是只有一部分高官才能进入的区域了。他只留下紧跟在自己后方的两人,对其他僧兵下达解散的命令。爬上楼梯后,来到一条宛如搭船或乘火车时才有的无窗狭窄走廊。沉重的木质墙壁与柱子上毫无任何装饰,地毯则是如血般的赤红色。
检邪圣省长官的办公室就在四楼走廊的底端。 ,
对跟随的两名心腹也下达返回的指示后,巴贝里尼单独进入房间。一瞬间,他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他一边解除肉体强化移植装置的休眠状态,一边小心翼翼地检查办公室内。被厚重窗帘遮蔽的窗户、展示在天花板附近的十字架、整齐排列着大量宗教经典的书架、在墙壁上交叉摆设的刺刀与十字枪,此外就是放有祭冠的办公桌与空荡荡的椅子了。
毫无任何异状。不过,他还是感觉到了。
“稍微欢迎一下又何妨?”
少女的声音突然响起,巴贝里尼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眼前的椅子突然冒出一个娇小的人影,对方留有一头光是看了就背脊发寒的美丽银色长发,此外还生着象征闇之血族的石榴色眸子。在稚嫩的美貌脸庞上,所浮现的笑容毫无半点楚楚可怜之处,身上则穿着一袭与秀发相同颜色的和服。
巴贝里尼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
“魔族长老来此圣地有何贵干?”
紫苑寺初音脸上依旧浮现结冻般的笑容。
“太客套了,前个月您才来舍下拜访过。这只是回礼罢了。”
“有屁就快放吧!”
巴贝里尼表情苦涩地回嘴道,但身体却不敢轻举妄动,目光亦不轻易挪开。
毕竟他可是隶属长期研究这幽暗一族的检邪圣省。乍看下像是十岁少女的这人,其实就是拥有最可怖魔名的老奸巨猾吸血鬼,巴贝里尼比谁都清楚这点。
“真感激您没有大声嚷嚷或突然冲过来,了不起,算是帮了余一个大忙。”
“如果能那么轻易就杀了你,我早就动手了。”枢机主教吐出一句。
紫苑寺初音的魔名始终不为人知。那是因为当她以言语启动魔名时,对手的时间就已落入她的掌控,让敌方根本无从认知起。
不过巴贝里尼却知道她的弱点。那就是她的体力很差,无法连续使用魔名。
“为何要大老远跑到梵蒂冈?”
巴贝里尼慎重地质疑着。既然之前没掀起任何骚动,想必她是先停住了时间后,才大剌剌地进入梵蒂冈的宫殿,事先躲进这个房间守候吧?
“当然是为了见您一面。”
初音从椅子站起身,迳自坐在办公桌上。
“然而您所表现出的态度,却是立刻让战斗用的移植装置待命,让余连感谢您上次热烈欢迎孙儿的空档都没有。”
巴贝里尼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没空陪对方说这些无聊的笑话了。那家伙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要怎样才能不让她逃脱、彻底消灭她?现在只要思考这些就够了。
由于巴贝里尼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太明显,初音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关于孙儿的话余只再说一句。”
巴贝里尼眯起眼,瞪着初音的嘴角。
“尊只花了两天就复活了。”
“哼!”
关于这点巴贝里尼已经接获报告。本来他就不认为圣多默的手指足以毁灭那家伙。
“您应该明白那不仅是吸血鬼的血作祟,还有魔名的威力帮忙,是吧?”
“明白又如何?”
“贵教会究竟是已经承认了,还是单纯不愿面对事实,余想确认这点。”
紫苑寺尊的魔名,其实就是拯救世人的神之子。
这也代表《子》其实已经成为堕天使了。
巴贝里尼在绯红的祭袍下悄悄摸索,启动移植人体的通讯功能,同时发出讪笑声。
“如果不承认那点,计划就不会启动了。”
“原来如此。”初音垂下目光。“这样好吗?假如是《父》那方降临,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别说蠢话了。像你这种污物没资格跟本人讨论信仰的本质。”
巴贝里尼不屑地说道:
“地表上、人世间不管发生什么,全都跟信仰的本质如何无关。只要将那些全都视为主的旨意便行了。”
令人意外地,初音摇晃着肩膀发出咯咯的笑声。巴贝里尼愕然地皱起眉,不过一直陪对方扯下去并非他的目的。他偷偷操纵体内的移植装置,开始召集位于梵蒂冈市内的检邪圣省精锐部队。
“那就是余来您这里的理由。”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进入正题吧。看来您已经在准备欢迎会了。”
初音的视线对准巴贝里尼的胸口,在埋设有通讯用移植装置的部位附近搜寻。
(果然还是被对方识破了。)
但巴贝里尼并没有停止通讯。
“所谓的正题是?”
“关于还肉机关。”
枢机主教的鼻根不由自主挤出皱纹。
“日帝陆军的柏崎少将,您应当也熟识吧?根据日帝军情报部门供称,那家伙是还肉机关的走狗。这就是相关的资料。”
初音扔出一块小金属片。巴贝里尼接过后,发现那是一张记忆卡。经过了四层的安全检查,他才将那块金属片放入后颈内的插槽读取。顿时,巴贝里尼的表情扭曲起来。
“……秘密转交生物兵器……在这梵蒂冈的宫殿进行,是吗?”
“喔呵,看来您并不知此事。余大老远跑来罗马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还肉机关竟然侵入了教廷内。”
“正是。根据‘求主垂怜’的发声角度,应该是在这梵蒂冈宫殿的五楼。这么一来,代表层级是枢机主教的某人已经遭该机关收买。”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件事?”
“您不是异端审判官吗?找出叛教者是您的职责吧?”
巴贝里尼再度以鼻子哼了一声。
“你以为我们检邪圣省没有仔细搜查过吗?”
“关于东京大主教被杀一案。就是发生在将紫苑寺尊运回你们那栋房子的那晚。当天的直升机驾驶被塞入了虫子——”
初音听了巴贝里尼的叙述后点点头。
从那次的事件开始,就可以明确察觉教会内部有还肉机关的奸细。牺牲者包括四名梵蒂冈龙骑兵的精锐战士,以及东京大教堂的大主教。由于无法坐视此事不管,当初巴贝里尼也直接参与调查。
“当然,包括所有枢机主教在内都经过检查。每个人都是清白的。”
“确定吗?”
“我为何要骗你?”
对巴贝里尼而言,还肉机关也是敌人。以枢机主教会议的其他五名枢机主教——也是梵蒂冈的实际统治者——为首,几万名圣职人员都经过了身体检查,但却掌握不到任何有人私通机关的证据。
“呼嗯。”初音将手伸入袖口中、微微歪着脖子。“有嫌疑的家伙真的一个都找不出来吗?”
犹豫了一会儿,巴贝里尼才开口:
“还有一人。”
“谁?”
“就是我。因为我没接受检查,就算要假造结果也没人能指控我。”
初音的眼睛一瞬间闪过疑惑之色,但这位吸血鬼的年幼长老,很快就摇晃着雾气般的头发大笑起来。
“以圣职人员来说,您还真是难得一见的有才诗人呢!”
“我再问一次:你大老远跑来我们的地盘,就是为了确认是否有还肉机关的奸细潜入吗?”
“当然,还要来顺道关切一下被贵教会从东京掳走的女性现况——不过,那部分就算不问您,余也能自行进行确认。因此特地潜入这个房间,目的就只有机关的事而已。关于那点紫苑寺与教会的利害是一致的。既然要调查教会内部,当然得来到事发的源头才行。”
“既然如此,你要如何确定我不是还肉机关的奸细?”
“呵,从刚才您便一直耿耿于怀的,就是这点啊?”
初音抬起被长下摆包裹住的双腿,挂在桌缘上,展现出一副妖艳的姿态。
“证据就在您的眼睛里。”
“眼睛?”
“您已经疯了。真正信肩仰与疯狂其实就是一体之两面。也正因为如此,余才能排除您的嫌疑。您乃神之忠仆——对其他对象不可能效忠的完美信徒,这点可以肯定。”
这回轮巴贝里尼发出足以颤动窗帘的大笑声。他本来就自诩为全梵蒂冈……不,或许该说是全世界最虔诚的信徒。真没想到唯一能理解他的人,竟是这位魔道的长老。
“您如此开心真令人难以对应,毕竟那并不是为了夸奖您。”初音做作地耸了耸肩。“吾等就不必再以言语相互讥讽了。秘密携入生物兵器者确实就在这梵蒂冈宫殿的中枢。您是否能想到其他可能?”
“我还在继续调查。”
“呼嗯。”
初音挪开视线,望向房间的窗帘。从这里可以依稀听到的圣歌,想必是来自西斯廷小礼拜堂。
“对了,您难道不觉得可疑吗?”
“你想说什么?”
“神圣四文字计划是出自谁的构想?”
“这点没必要告诉你。”
事实上,巴贝里尼也不知道是谁提出的。当他进入教廷时,这项计划就已经是现存的最高机密。确切出现的时间点至少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以人为方式操作魔名,并开发出书写在人体身上的技术,这不就是还肉机关的研究领域吗?”
“还肉机关抢走了我们许多技术人员、研究成果以及圣物,就算出现跟我们类似的科技也不足为奇,反正都是那些家伙从教会窃取的。”
“这种想法也没错……但换个角度说——”
初音突然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真令人不快啊——巴贝里尼已经猜到对方本来想说什么了。不,更正确地说,他本人过去也推导出相同的结论。
根本不是谁窃取谁研究成果的问题。
而是教会与还肉机关根本就系出同源。
“那又如何?”
巴贝里尼突然放大了音量,初音脸上则浮现讶异之色。
“只要神的旨意能被正确实行,藉由谁的手都不重要。”
“原来如此。您果然是位足以被封圣的真诚信徒啊。”
这回初音发言时也面无笑容。
“对您而言,教宗也不过是某种道具。搁在吾等手中不管迳自离去,是因为只要没有魔名的那个躯体没事就好,还是要等到计划的最终阶段才需要她出场?”
“陛下她——”
巴贝里尼霎时噤口。
教宗索菲亚是教会放在紫苑寺怀中的一枚炸弹——差点就泄漏给对方知道了。
初音的眼睛则倏然眯了起来。
(被看穿了?)
“……您还有其他更进一步的积极用意吗?”
(被那家伙嗅出自己内心的动摇了。)
巴贝里尼暗地咬牙切齿,下一秒钟,他体内的所有机动类移植装置便同时点火。绯红的祭袍徒手被他撑开弹飞,露出底下经过肌肉强化的手臂,持续不断挥出的拳头更是超越音速。初音原先所坐的办公桌被打得粉碎,所造成的冲击甚至一口气使墙壁、窗玻璃以及窗帘都被撕裂,碎片则被吹向空中。
“阁下——!”
慌张的呐喊与无数的脚步声自背后响起。僧兵们打开房门冲了进来。当他们发现房间的墙壁已被击飞、景象满目疮痍时,都愣住不知如何开口。
(被她逃跑了吗?)
巴贝里尼瞥了一眼散落于地毯的木屑与玻璃碎片,忿忿地露出牙齿。他方才确实有击中目标的手感。紫苑寺初音的右肩骨骼与肌肉因拳头压力而被打飞的瞬间,他亦有亲眼目睹。
(怪了。既然是能停止时间的怪物,为何不藉此闪躲?)
这时,他发现自己的右手腕上有一道瘀血。
巴贝里尼不可能看错,这是由吸血鬼手指所造成的吸血痕迹。
(原来如此,是为了这个啊。)
(透过接触从我身上吸血,这样才能读取记意。)
他回头望向那群僧兵。
“封锁全义大利的通讯,有一只吸血鬼混入梵蒂冈了。”
听了枢机主教的指示,僧兵们不禁浑身颤抖。
“吸血鬼……竟然……”
“她已经被我打伤了。你们快去找!”
“遵命!”
恐怕紫苑寺初音已透过巴贝里尼的血中记忆,读取出利用索菲亚进行的歼灭作战计划了吧。若果真如此,就没有那个闲功夫坐等更好的时机,巴贝里尼立刻将移植通讯装置切到外线。
“……是我……很好。马上编组祈祷部队,前往染谷地区。”
他瞪着被打穿一个大洞的正面墙壁,底下广场信徒们的骚动声清晰可闻,刺眼的夏季阳光则直射入巴贝里尼的眼睛。
“……对了,该启动神外仪典了。”
*
滞留于紫苑寺宅邸的索菲亚,在血族的诸位协力下正在接受必要的教育。
尊首先指导她筷子的使用方式。他本来计划好坐在椅子上,再让索菲亚坐在自己的膝头,从后方一边指导一边对索菲亚的胸与腰肢性骚扰,但因素菲亚的精神太过集中在筷子上,手指产生的神圣反应让筷子开出花来,使得尊的性骚扰计划无法得逞。
“我、我会加油的!一定要在两年内学会使用它!”索菲亚一边说着一边以两手各拿着一根筷子,模样看起来完全靠不住。
“或许全部由我用嘴巴喂食比较好?”
“不、不行啦!那样太低级了!”有叶慌忙制止。
至于教导索菲亚在没有巴别塔消除器的状态下也能以日语对话,这项工作就落到了自愿负责的静佳身上。
“首先最要紧的,就是学会怎么用日语表达爱意。”
“好!这个我会!我爱你!”索菲亚兴奋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不过老实说,‘爱’这个字原本并不是日文。”
“是唷?”
“‘爱する(爱)’这个动词只是在汉语后直接加上‘する’,代表去做某个动作之意。日本古代的爱这种情感其实是以‘慕ぅ(倾慕)’来表现的。仔细听好啰,‘我一直都很倾慕你’。来,跟着老师重复念一遍。”
“我、我一直都很侵侮你。” “错了错了。你倒底想侵侮什么呀?”
“我、我一直都很侵凄你。” “侵犯亵渎他人应该是尊同学的职责吧?”
“你们认真一点好吗!”
结果最后只好换有叶当日语老师。
至于厨房的厨艺传授自然落在冬子头上。索菲亚特地换上跟冬子一样、那套开低胸的特制围裙式洋装,站在厨房里接受教学。
然而,索菲亚似乎半点也没有学会下厨的样子,每次都是吃得肚子饱饱、心满意足地返回寝室。
“你真的有在学料理吗?”有叶忍不住问。
“不,我都在练习吃东西。”
“练习吃东西?是指餐桌礼仪吗?那可以在餐厅练习呀,何必为此特地换上女仆装?”
“呃,只是练习舔巧克力香蕉而已。女仆长说晚上用得到。”
“冬子——!”
有叶跑到厨房怒吼。没想到冬子竟然还特别买了平常根本很少吃的鱼肉香肠,目的就是为了制作性骚扰料理,真是够了。
不过这种无谓的生活点滴还是让索菲亚相当开心。
“能跟大家一起洗澡、吃饭,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呢!”
刚走出浴室的索菲亚一边让冬子帮她擦干头发,一边绽放着笑容说道。身穿睡衣的她,怎么看都不像是统治全地普遍教会的教宗。她全身只剩脖子还挂着一条黑色的十字架。这项物品在她洗澡时也不摘下,似乎非常宝贝的样子。不过当黑色十字架项链藏入图案逗趣的睡衣底下时,索菲亚看起来就完全没有圣职者的气息了。
躺在沙发上的静佳也是身穿睡衣。由于现在是暑假,她才能像这样连续在紫苑寺宅邸里过夜。在有叶的寝室里,最近几乎每晚都举办睡衣派对。而尊也是因为身体状况恢复了才会不时闯入吧,这点让有叶感到放心多了。
“如果初音女士也在就更棒了。”
听到有人提起初音的名字,有叶与仰躺在沙发上的静佳短暂交换视线。
祖母大人只见过索菲亚一次,接着便单独前往梵蒂冈了,到今天已经超过一周未主动联络。虽说一开始祖母便表示要进行某种程度的长期潜伏侦查,但如此音信全无的状态还是令人担忧。
有叶将目光移到冬子的脸上。冬子对她摇摇头。
“自从七天前的第一次回报以来就毫无消息。虽说可以透过当地的日帝军网路找人,但假使祖母大人还潜伏在梵蒂冈市内,最好别这么做。”
梵蒂冈——这个名词引得索菲亚抬起头。
“耶、耶?初音女士去哪了呢?她不是在睡觉?”
索菲亚稚嫩的脸庞逐渐被阴霾笼罩。有叶只好老实告诉她:
“祖母大人去确认那些被带走的修女们安危了,她想去梵蒂冈直接调查。”
“啊……”
索菲亚以手捂住发青的嘴唇。
“根据祖母大人上次的报告,从全世界各地大概集结了两千人左右的修女,但目前只是让她们参加昼夜的祷告而已。在计划尚未重启前大概不会有进一步的行动吧。”
“所、所以说,只要我不回去……就没事吗?”
“应该吧。”
有叶颔首道,索菲亚随即垂下头陷入沉默。冬子也一语不发,温柔地以浴巾为她擦拭那蜂蜜色的秀发。同样穿着睡衣的静佳这时开口了
“不过假使是这样,教会怎么会一直放着陛下不管哩?”
索菲亚也不了解。教会不可能不知道索菲亚人就待在紫苑寺宅邸里。本来还以为救世军会很快赶来找人的,结果却始终没有这样的风声。都已经过了一周以上的时间呀。
“或许是在等待时机吧……”静佳凝望着索菲亚道。
“我想教会至少确定,我们不会做出伤害索菲亚的事。不过光是这样也不足以构成放着不管的理由。他们可不敢保证尊会不会对索菲亚做出其他形式的‘伤害’吧。”
有叶边说边望向窗边。
尊正坐在打开的窗框上乘凉。窗帘被晚风吹得鼓胀,他前额那两绺白发在夜色下就好像蜉蝣的翅膀般不停拍打着。
一条密密麻麻书有希伯来文字的绷带就缠在他那敞开的胸口上。这是在尊小时候找不出压抑神之子魔名的手段时,不得不派上用场的道具。由于从飞行艇摔落导致他几乎尸骨无存,为了进行修复再生而耗费了大量魔力,如今只好借助这种咒术的力量协助减低神圣反应。
“大概再一两天就可完全恢复正常了。”
尊边远眺正在升起的月亮边喃喃道:
“届时我再潜入梵蒂冈。”
如果不是身体尚未复原,我才不会让祖母大人出这项任务——尊的这番咕哝混杂在夜风中。
“……去了梵蒂冈以后,你打算怎么做?”
索菲亚站起身,边拉着睡衣的下摆边走向尊。尊回过头,搂着索菲亚的肩膀拉向自己,怜惜地抚摸那头依旧略湿的秀发,同时嘴唇轻轻贴上对方的前额。
“索菲亚希望我怎么做?”
“咦?”
“我是下定决心要娶索菲亚为妻才把你带回来的。不过我一直没能好好确认你的心意,毕竟这阵子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了。”
“呃,是呀,这个嘛……”
索菲亚在尊的怀抱中低下头。
其实索菲亚一直没认真思考过那个问题。她只是恰好遇到一个可以将她从痛苦牢狱中救出的温暖坚强臂膀,所以便心甘情愿地腻着对方。在她心底深处,其实也清楚这种日子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尊,你真的打算彻底消灭教会吗?”
“嗯。”尊露出仿佛糖果般甜蜜的笑容。“只要是让索菲亚痛苦的事物,我都要完全摧毁。”
“等、等一下,不行那么做。教会是许多人的精神支柱,对全世界的弱者也很重要。”
“你是指对全世界的柔弱女孩们吗?”
“呃,也算吧,里面应该有男有女。”
“男的就不关我的事;至于可爱的女孩们,只要有我这个夫婿当支柱就不成问题。”
“索菲亚,拜托你不要跟那个笨蛋认真讨论好吗?”
有叶叹了口气。
“我只想知道你真正的心意。”
“我的……”
索菲亚将手放在胸口前的黑色十字架上,感兜那温暖的脉动。
“紫苑寺已经难以回避与全地普遍教会的激烈冲突了。不过,那么庞大的组织不可能全部都把我们视为敌人,毕竟他们也没这么团结吧?”
“呃,是呀。”
“尊那个笨蛋把你带回来,我也要负一部分责任。我希望能尽量完成你的要求。你想怎么做?什么时候要回去当教宗?或者,你想切断与教会的关系,从此当个普通人?还是……”
有叶的视线稍稍从索菲亚的脸庞往上移。她很清楚,那是为了望向尊的脸。口中的质问也在这里暂时停顿一下。
“像那个笨蛋所说的……变成他的新娘之类。你的决定呢?”
“这、这个嘛,我……”
不知该怎么回答的索菲亚依旧被尊的臂膀环绕着,后者抱住她的力量稍稍增强了一些。不过,就连迟钝的索菲亚都能理解有叶此刻的心情。
(有叶小姐虽然是尊的姐姐,但也是他最重要的人。)
(而我,只是在莫名其妙下与尊偶然邂逅罢了。)
“陛下,请诚实以对自己的心情。”
静佳也从沙发├爬起身,露出嫣然的微笑。
“考量自己幸福与否的问题就够了。”
尽管被人这么提醒,但索菲亚在此之前都没思考过关于自己的问题。她往往被那群枢机主教包围,在随从的服侍下过生活。从晨问的祷告到就寝前的祷告为止,行程都事先被安排好了,就连随便说一两句话都会引人瞩目。
如今所过的这种生活就是幸福吗?自己是否因为接触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单纯为此感到兴奋而已?
(尊真的爱我吗?)
(而我自己呢?)
想到这里,索菲亚的体内燃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热流。
这种感触她很熟悉,因为之前已经体验过好几次了。伴随在索菲亚脑海里所出现的光景,包括了仅由光构成的巨大羽翼,相互咬合的车轮,还有能看穿夜空的许多只眼睛。
她不由自主按住胸口前的黑色十字架。好热。这是千真万确的热流。
(这是神的爱。)
(为什么现在会出现?)
(因为自己被尊抱住的缘故吗?我的身体机制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这种持续蠢动不停的恶心快感爬遍索菲亚全身。
“……索菲亚?你怎么了?”
有叶感到非常讶异,但正常她要站起身时,四周突然传来“叽”的尖锐噪音,几乎要刺穿人们的耳膜。尊立刻放开抱住索菲亚的臂膀,从窗框边跳到铺有地毯的地板上;静佳也吓得跳了起来;有叶拉出藏在枕边墙壁内的通讯控制台,混有杂讯的立体影像随即跳出。
‘不明门殿下,是救世军的部队。一共有约四个营的兵力,已经将染谷地区包围了。’
表情苦涩的护国院基地上校出现在画面中。
“请把所有情报告诉我。”有叶头昏眼花地敲打键盘。“……对方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吗?”
‘还在待命的样子。部队配置也很怪。并没有封锁四周的道路,四个营也完全分开,一点动静都没有。另外不知为何还带了军乐队。’
“军乐队?”
‘是啊,不……应该说合唱团?’
“那些人在唱歌吗?是圣歌?还是什么?”
‘我哪知道,是不是来迎接府上的教宗啊?’
“姐姐,快打开第六频道!是祖母大人的通讯!”
“祖母大人?啊啊,真是的,杂讯也太严重了吧!上校,我要暂时结束通话啰!”
“冬子小姐,麻烦你帮忙将魔名增强装置取来!” “知道,已经在拿了!”
寝室一瞬间就被紧绷的气氛所笼罩,索菲亚则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东张西望。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教会的军队杀来了吗?
“祖母大人、祖母大人您听得到吗?您回日本了吗?干扰太严重了,请切换到血线通讯频道,祖母人人!”
有叶对着仿佛暴风雨般的影像大吼着。不知何时静佳已将睡衣换成护国院学园的制服——那也能充当简易军服,她正在大腿上缠绕魔名增强机。尊则将写满咒语的绷带解开,一一检视底下发光的魔名。这里完全就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气息。
“……教会要把我带回去了吗?”
索菲亚对着尊的背影问。
“大概吧。”
尊回过头,将手搁在索菲亚的肩膀上,同时抚摸她的脸颊。
“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你交给那群全身腥臭的秃驴的。”
如此温柔而又坚强的微笑,让索菲亚体内的热流再度涌上脑袋。
(这到底是怎么了?)
索菲亚将胸前的黑色十字架用力按向锁骨间,试图消散那股热意。
“对手完全不动是为了什么?”
从有叶背后探头凑近通讯控制台的静佳这么问。
“我也不知道。之前救世军还一直放着索菲亚不管,天晓得他们的想法。”
“要来干脆一次全部上好了。这样我收拾起来也比较方便。”
“尊,你还没完全复原吧?回去乖乖躺着。”
“是啊。救世军的一两个营,我用我的度玛之翼就能轻松撂倒了。尊同学还是安静休养吧!”
“不要。那些臭秃驴,我发誓一定要亲手一只只——”
激烈的耳鸣突然在这时袭向索菲亚,让她连尊的声音都听不清楚了。发现教宗的膝盖突然跪在地毯上后,有叶急忙跑过来。
“怎么了?”
索菲亚只是摇摇头,朦胧的视线在半空中徘徊。
是歌声。她听到歌声了。盛赞天国军势的圣歌自四面八方响起,以索菲亚的心脏为焦点连结在一块,产生复杂的干涉作用。
来迎接教宗的救世军,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地演奏圣歌,此外还有十字形的配置——
一瞬间,索菲亚终于懂了。
“大、大家快逃!”
所有人都转过头,视线集中在索菲亚身上。
“快逃,不好了,是神外仪典!”
如同在石臼磨碎砂砾般的深邃杂讯越发强烈,覆盖住终于出现影像的通讯控制台。那是银发少女的而容——也就是紫苑寺初音。看来双方已成功在干扰下建立通讯了。只见初音以断断续续的声音喊道:
‘……离开!教宗……逃……座天……喔,快去避难!’
之前一直按兵不动的教会有何意图,如今索菲亚总算恍然大悟了。胸口的黑色十字架开始变形,成为缠绕住脖子的车轮,并缓缓启动回转。四面八方注入的圣歌正是为了开启神外仪典。这么一来,位于周围的叛教者或异端——也就是如今在这个房内的血族,全都会遭天军的火焰燃烧殆尽。索菲亚正是藏在紫苑寺中枢的一颗炸弹。
“不妙,已、已经来不及了!”
“索菲亚?”
有叶大喊着,索菲亚脖子上的闪烁车轮逼使她不得不眯起眼睛。光之羽翼吐出了两对、三对后,开始振翅并掀起熊熊火焰。神的爱此刻π于索菲亚全身的血管内驰骋着。
(讨厌,我不要因为我害了人家。)
(该怎么办?怎么办?不行,启动程序已经停不下来、停不下来了。)
(该怎么办——)
几乎要被爱完全占据的索菲亚意识角落,有什么东西已然着火。她挥手拒绝跑向自己的尊,同时奔向窗边。
以手指碰触固绕在脖子四周飘浮旋转的车轮后——
“快乐者、欲望者、悲叹者、恐惧者、诞生万物之母呀!”
索菲亚跨上窗框,朝一片漆黑的虚空跳下并同时叫道。她试图以原本的正常启动方式,覆盖透过圣歌输入的强制启动讯号。以立体影像显示的五个零在半空中被吐出,索菲亚已经自行让神外仪典启动了。
她的身体在漆黑的空中浮游了好一会儿,然而却始终没有坠落。原本应该只有幽暗的脚底下,出现了某种冰冷的触感。原来是一枚带有磷光的巨大车轮像是要吞噬紫苑寺宅邸般浮现,支撑起索菲亚的立足点。光之翼就像急速分裂增生的单细胞生物般,不断向夜空分支延展出去。车轮的辗压声也几乎要盖过索菲亚的意识。
“快飞!快上升!”
索菲亚凄风地叫着。惊人的加速度将索菲亚压在车轮的地板上。灵光翼持续拍打着,一边猛烈消化神外仪典的启动程序一边开始上升。这时似乎有人在底下喊叫索菲亚的名字,但声音很快就离她远去了。
相互咬合的无数复杂车轮在索菲亚的四周一一出现,且各自都浮现了蠢蠢欲动的眼皮。那些眼睛即将要睁开了。
“等等,还不行,现在不能睁开!再高一点!再飞高一点!”
就如同在嘲笑索菲亚的恳求般,神外仪典发出怒吼。
圣!
圣!
圣!
圣三颂撼动大气,全体眼睛同时打开,光芒就像瀑布般朝下流落。但下方所引发的爆炸,以及紫苑寺宅邸屋顶被炸飞等结果,索菲亚已无从得知了。加速度彻底带走了索菲亚的意识。在圣歌、光芒漫天乱舞以及羽翼拍打助威下,车轮咬合所发出的噪音更为响亮。逐渐被幽暗吞噬的索菲亚依旧继续在心中祈祷着。
(拜托,请住手,不要再杀戮了,不要再杀戮了……)
(血族的大家……对不起……)
位于梵蒂冈宫殿的巴贝里尼,大约在事发卅分钟之后接获了驻日救世军的联络。
‘已经在染谷地区上空一万四千公尺之处,确保了陛下的安全。陛下一切安好。等神外仪典恢复沉静后,就会护送陛下返回梵蒂冈。’
“辛苦你们了。那群吸血鬼呢?”
‘呃,目前尚无法确认,不过宅邸已经有部分起火了。由于陛下以正常的启动方式命令神外仪典急速上升,才让那群家伙逃出了诛杀范围之外,据信他们的损伤应该……’
“够了。”
巴贝里尼切断移植通讯器,望向墙壁。
之前被自己以拳头打穿的大洞,如今已迅速修复完毕,包括窗帘与办公桌在内的家具也通通恢复原貌了。
(不知是被紫苑寺初音察觉所导致的大失败,或是陛下自己临时想出的方法。)
(反正,就算紫苑寺那批人还活着,已经不足以构成威胁了。)
他迅速与其他五名枢机主教同时通话。
“……是我……是啊,已经找回陛下了……一旦准备好就会展开最后的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