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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六名公主

  「骑士大人,您如此机灵过人又深明事理,我想应该不消我再多说吧?」

  微卷的金发上戴着白色发箍。

  纯白色围裙搭配靛蓝色长裙——一身女仆装扮的第一皇女。

  『和平主义者』优雅地微笑告知。

  「这场相亲倘若以失败告终,就代表会让几位大人留下难以抹灭的遗憾。」

  「……我知道啦。」

  讲白一点,就是一场不容拒绝的相亲。

  事先要求他们提供在大陆不到十颗、属于国家的魔法石,事后却又爽约。

  这种事,拥有《龙》之力的龙彦,也不是办不到。

  然而,尽管拥有《龙》的力量,龙彦也没有胆量出尔反尔。

  归还未用的魔法石并请求原谅,这方法也可行吧?

  一颗已经成了莉莉的新心脏,因此还剩余四颗。

  这样一来,只要娶一位或两位就可以交代了吧。

  然而,没被选上的四国公主及其上层单位,又做何感想?

  明明他们都提供一样贵重的魔法石,却做出不同结果,这样不妥。

  为了避免引起五国间不必要的冲突,就必须平等以对。

  「我完全落入你的圈套了。」

  龙彦不得不认栽。

  尽管龙彦心里百般不愿意,相亲的日子依旧来临。

  月份更迭,时序已来到盛夏——夏续月。

  学院里因为有森林的凉风吹拂还算凉爽,尽管如此,光是朝着太阳照射的方向站着不动,依旧会热到渗出汗。

  相亲活动在学园的中庭举办。

  为了对抗炎热,还搭架了天棚,甚至搬出屋外用的冷气设备。

  大费周章将相亲会场办在户外的理由,龙彦立刻就意会过来。

  五台镶有各自所属国家国徽的机关马车,并列成一排。

  唯独莱娜与蕾娜所属的北方联盟马车整整大上一圈,应该是因为人数的关系吧。

  不是车顶上顶着金属制雕像,就是披挂着纯白色※无地,或是装置了类似船头雕像的装饰,马车本身就透露出各国国情,实在很有意思。(译注:没有图案,黑色以外的素色和服,加上家纹等可提高正式度,多用于参加茶会等场合。)

  倘若不是接下来要相亲,龙彦或许会有兴致好好参观一番。

  『搞不好,连婚纱之类的都已经备好在马车里呢。』

  听到栖居体内的《龙》的玩笑话,龙彦顿时萎靡起来。

  龙彦在天棚下摆设的圆桌旁坐下。

  还看不到相亲对象——五组六位公主的身影。

  反而是一身学院仆人制服装扮的伊莉莎,在一旁待命。

  「大家预计着装完毕就会前来。请您放松静候。」

  没办法。

  龙彦在不被她察觉下叹了口气。

  没看到妮菲露堤雅等人的身影。

  对于相亲一事,她们是大力反对呢?还是无动于衷呢?

  有点令人在意。

  不管龙彦想逃避现实,还是有何盘算,时间都不停流逝。

  不过片刻,相亲对象的几位公主陆续到来。

  对她们而言,这次活动既是重要场合,亦是关键时刻。

  她们身上穿着合乎所属国家公主身分的礼服。

  身旁有两位观托她们的随从,随侍左右。

  在随从撑的伞下,娴静地漫步而来。

  「午安,《龙星骑士》殿下。」

  隶属四灵会议的『铁龙公主』不朽钢铁的亚玛尔卡姆说道。

  尊崇技术、热爱工艺的铁灵族公主,是一名有着黄宝石双瞳的少女。

  出于种族的习俗,她肩上扛着几乎超出自己身高的大战槌。

  身上那套服装,不知该说是模仿铠甲的洋装呢?还是模仿洋装的铠甲?

  她的身躯包裹在缀饰着铁与钢的银色洋装下。

  「午安,<龙星骑士》大人。」

  是隶属海洋联盟的『蔚蓝的海贼公主』赛伊莲·妮普秋努。

  以大海为主要根据地的贸易民族/国家——原本是海贼。

  她是一名有着深蓝色秀发配上褐色肌肤的活泼少女。

  现在却举止端庄,像换了个人似地,散发出一股神秘的异国风韵。

  精心编织盘起的发辫上,装饰了无数支发簪,搭配一身质料鲜艳又贴身的洋装。

  里外都绣有蓝色《龙》的刺绣,侧边则开出深长的高衩。

  「午安,《龙星骑士》大人。」

  隶属神殿都市的『圣塔的女巫公主』,耶丝梅拉尔妲前来。

  专精医疗与学术的独立国家,被视为《龙》最初降临之圣地的女巫公主。

  玻璃色头发与玻璃色肌肤,还有一双能看见非这个世界之物的玻璃眼瞳。

  身上的洋装,好像是用了好几块纯白色布料,多层缠绕而成。

  尽管无半点装饰,但全身晶莹闪耀的白色光芒,远胜过任何饰品。

  那是一种与女巫公主之名相符的圣洁之白。

  「午安喔,《龙星骑士》大人。」

  这位是人族最大国家德拉格尼尔帝国的『贵族公主』,希璐菲亚·悠皮特利乌斯。

  全身赤红的少女。

  从巧施脂粉与贤淑的举止中,仍满溢出活泼的本性。

  她的红色双瞳流露出少女般的戏譃神情。

  一身火红的洋装,裹住她紧绷的手脚以及与年纪相符的胸部。

  红色长裙的裙摆大大地蓬起,上头有许多蕾丝缀饰。

  这种设计,似乎可以在裙子内侧加装许多机关。

  「午安,《龙星骑士》大人。」

  「午安——」

  隶属北方联盟的『北方双胞胎公主』莱娜/蕾娜·帕尔喀莉向龙彦打了声招呼。

  与帝国国境接壤,一直以来不断引发无数小战争的北方英雄之女。

  莱娜有着金与黑的双眸,蕾娜的双瞳则是黑与金,是一对容颜相同的少女。

  宛如假面的优雅微笑背后,显露出身为公主的责任感与使命感。

  莱娜身穿金色为主、黑色为辅的洋装。

  蕾娜身穿黑色为主、金色为辅的洋装。

  肩上都披着北方传统服饰的同款编织披肩。

  两人步履盈盈,努力谨守公主身分应有的姿态。

  五组六位公主来到圆桌落座。

  在伊莉莎使眼色的示意下,与她们一同前来、合计十名的随从便悄无声息地退出天棚,各自伫立于侍奉主人的马车旁待命。

  圆桌弥漫一阵奇妙的沉默。

  龙彦抬眼望了望盛装打扮的几位公主,才发现到一件再单纯不过的事——

  紧张的可不是只有自己。

  几位公主各个都绷紧着身体——只是因为迥异于平日的服饰和气氛不容易察觉。

  龙彦开口道:

  「我们彼此的关系,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做表面功夫,怎么不像平常那样相处?」

  他刻意放松姿势,动作夸张地对她们耸耸肩。

  龙彦以手托腮,目光依序扫视圆桌旁众公主的脸继续说:

  「我先声名,如果是想把我当作战争的道具,劝你们放弃比较好。」

  即使结了婚,他也不会有所偏袒。

  就算要求他去帮忙毁了某处的某个国家,他也没意愿。

  倘若周遭发生战争,也许会因为觉得困扰而前去阻止,仅此而已。

  「——如果让你们期望落空,尽管离席没有关系。」

  无人起身离席。

  圆桌仍旧弥漫着奇妙的沉默。

  终于开口说话的,是玻璃色女巫公主——耶丝梅拉尔妲。

  她平日看起来十分内敛,下一个瞬间的大胆行为却令龙彦瞠目结舌。

  「骑士大人,简而言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耶丝梅拉尔妲站到圆桌上。

  旋即义无反顾地将身上缠绕数层数片的纯白色洋装——

  脱了下来。

  若不是龙彦制止,她真的会全部脱个精光吧。

  一国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个暗处酒吧里的舞娘般……

  站在桌子上方,裸露出肌肤——虽然只有上半身。

  站起探出身的龙彦,紧抓着耶丝梅拉尔妲的手。

  玻璃色的双瞳,从桌子上方直盯着龙彦。

  她开口说:

  「请骑士大人助我——」

  「——我知道了。」

  龙彦颔首允诺,没有刹那的犹豫。

  原委就等耶丝梅拉尔妲重新穿好洋装后再细问。

  「不过,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因为我很清楚,就算我不做,也会有其他人做出同样的事。」

  能洞悉无形事物的玻璃女巫公主,语调平淡地回答。

  态度沉静、谨慎,又不引人注目。

  龙彦理解到,她也是一位心高气傲的一国公主。

  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单纯是发自内心在寻求帮助。

  为了证明自己不只是嘴巴上说说……

  她才会这么做。

  「那就来谈谈吧。」

  龙彦也是在这个瞬间,决定要接纳与这五组六位公主的亲事。

  『沉睡毒麦』。

  北方联盟的双胞胎公主娓娓道出。

  「我们祖国的矿物资源丰沛,目前致力于畜产业。」

  「追根究柢起来,是因为土地贫瘠,人民贫困的缘故。」

  矿物丰沛,畜产发达,然而单靠这些不足以维生。

  尤其是这个世界的主要农产品——麦子。

  「尽管如此,近年来我们终于得以收获一定的麦量。」

  「这是因为我们的祖先统一了割据北方土地的各个部族,结合为一个联盟。」

  不过,北方粮食自给率仍旧远不如南方,比如说——帝国。

  据说这时有一种稀有品种的麦子流入北方联盟。

  「那是一种梦幻般的麦子——在贫瘠的土地也能栽种,蝗虫也不会靠近,保证丰收。」

  然而,梦幻归梦幻,它却是恶梦般的麦子。

  「那种麦子,会在土地里留下残毒。」

  保证一年的丰收。

  代价却是——土地养分遭彻底榨光,终至枯竭。

  有某人正意图要将那种毒麦散播到全大陆。

  『受诅咒之岛』。

  海洋联盟的海贼公主侃侃而谈。

  「贸易与渔业,这是咱们联盟的两大支柱。」

  虽然被称为海贼,不过本质来说比较接近武装商船团。

  海洋联盟——即是靠大海维生的人们的守护者。

  「前不久开始,渔民开始目睹到异常的畸形鱼种。」

  那外型连要描述都令人作呕,单看一眼就知道吃不得。

  长相狰狞凶猛,一嘴利牙,肉里含有来路不明的毒液,碰一下就会灼伤皮肤。

  「咱们着手调查畸形鱼是来自何处,这才发现是源自——『诅咒之岛』。」

  乍看之下,是一座平凡无奇的小岛。

  岛周围的海已化成恶心的紫色——如果屏除这一点不看,确实十分平凡。

  「集结联盟高手组成的调查队登上那座小岛——最后归来的只有一人。」

  然而,那人的模样变得不人不鱼,犹如人类与鱼类混血——

  岛之侵蚀虽然微小,但在当下的这个瞬间,仍持续步步扩散中。

  『人偶之城』。

  隶属四灵会议的铁灵族公主表示。

  四灵是指火灵族、水灵族、木灵族,以及亲近土地又热爱技术的铁灵族。

  最初,是一名铁灵族发现那一座城——暗黑钢城。

  「那座城是古代文明的遗产,或许该称之为负遗产才对。」

  那是一座古代文明的兵器工厂,专门打造以杀戮为宗旨的自动人偶。

  令人胆寒的是,杀戮人偶的制造工厂如今仍在运作,甚至正一步步地扩张规模。

  『来自暗空的侵略者』。

  神殿都市——信仰与知识的聚集地,亦为《龙》之圣地——的女巫公主如此陈述。

  「我看到一艘燃烧船只从天而降的画面。」

  能预见眼睛看不见之物的玻璃双瞳捕捉到——遥远未来的画面。

  降落的火烧船上乘坐着怪异的生物——非雄非雌,没有体毛,一身银色皮肤。

  它们以光为武器,一声招呼不打就朝着全世界——散布毁灭。

  几位公主一个接着一个娓娓道完原委。

  前些日子,莉莉接受了戴尔塔修的手术/再改造。

  那个时候,现在在场的五组六位公主都被召回自己的国家。

  除了耶丝梅拉尔妲以外的几位公主,好像都被告知正步步迫近的灾厄。

  没想到——竟会有数个灾厄在同一时间发生,真是始料未及。

  「……璐菲,最后轮到你了。」

  「……呃,我呀,没有特殊苦衷。」

  「……你没有啊。」

  「……对。我的情况嘛……纯粹是出于政治因素。就是皇族与贵族的对立,还有人主张既然北方联盟能嫁双胞胎公主,帝国也应当能有两个名额,差不多就是这样。」

  不知为何,璐菲态度出奇老实,一副内疚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其他公主说的话过于沉重,因此感到不知所措而坐立难安。

  「以我个人来说……如果嫁给骑士大人,就可以跟克莉丝汀娜姊姊朝夕相处,也方便向拉克丽玛师傅学习技能,好像也满方便的……对不起!」

  璐菲急忙低头道歉,样子十分温顺可爱。

  龙彦捂着嘴角。

  但最后还是失守,大笑出来。

  「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呀,这种事没什么好道歉的吧!」

  「咦?是这样吗!就只有我一个人什么苦衷也没有,亏我还觉得很对不起大家耶!」

  「没这回事!看看你周遭吧!」

  「咦?」

  璐菲摇晃着纵向大卷的红发,环视圆桌。

  除了她以外的几位公主,无论是双胞胎公主还是海贼公主,就连女巫公主和铁龙公主也是——

  全都拚命地忍住不笑出来。

  龙彦边笑边说:

  「谢谢你,璐菲。多亏你让这席谈话诙谐收场,我放松不少。」

  「……谁管你放不放松啊,哼。」

  璐菲闹别扭似地噘起嘴,别过脸去。

  活泼少女满脸通红,与她的一身赤红相辉映。

  『和平主义者』面露慈悲的笑容,在心里也轻轻一笑。

  她对于这场相亲的走向感到心满意足。

  同时也暗自怀疑。

  『沉睡毒麦』、『受诅咒之岛』、『人偶之城』、『来自暗空的侵略者』——

  究竟哪些部分是实际发生的灾厄?从哪个部分开始是伯爵设计的杰作呢?

  伊莉莎为了世界和平这个最终目的,正为国家的大小事奔走。

  而伯爵也同样孜孜不倦地展开大扫除。

  《结社》的势力深不见底,伊莉莎确信这个组织的存在,才终于逮到它。

  然而,她未能摸清,该组织究竟藏匿了多少恶梦般的存在。

  如今,伯爵俨然成了统率《结社》的首领,自然对这一切了若指掌。

  他意图让《结社》拥有的无数个恶梦一一觉醒,与《龙星骑士》对决。

  将虚伪不实的英雄神话与恶梦一次大清仓,然后《结社》就关门大吉。

  不过,被蒙在鼓里的人民却会为了这些存在而疯狂吧。

  第一皇女从表面上着手,伯爵则从暗地里下手。

  做法的方向性虽然大相迳庭,却朝着相同的方向行动——已经看得见道路的尽头。

  他们是在暗地里操弄一切而令人畏惧的邪恶存在,最后……

  终将为这英雄神话拉下帷幕——可能是她,又或者是伯爵。

  连自身的性命都是手段(牌)之一。

  两人唯一的差异,就是普婷·萝亚。

  在皇城的会谈后,伊莉莎彻底调查了普停。

  伯爵在谈话中刻意谈及,想引导她去调查的那位『优秀的随从』。

  她不是『优秀的随从』,而是『伯爵的继承者』。

  而伊莉莎后继无人。

  同样都是把性命当手段(牌),这项差异却有如云泥。

  以结论来说,这是伯爵的忠告,也是对后辈的教诲。

  他想告诉她,培育继承者非一朝一夕之功,应当趁现在就着手进行。

  皇女自认能单打独斗,实际上也确实一路逐一达成目标至今,如今却被伯爵指出盲点。

  事实显而易见,伯爵比她技高一筹,行动也快她一步。

  伊莉莎认同的有能之士不计其数。

  她有自知之明,以部分来看,比自己优秀的能人多不胜数。

  伊莉莎自觉自己的程度尚称不上是他人口中的天才。

  她完全认同其他拥有可用之才的能人志士。

  然而,能让伊莉莎心存尊敬之意的人,伯爵是第二个。

  「我定会迎头赶上您的——伯爵,拭目以待吧。」

  她默默地在心里发誓。

  一旦察觉自身有失,必定要找出补足的方法并付诸实行。

  正因如此,并非天才的她,才会被誉为天才。

  「妾身的名字是,『魔王公主』妮菲露堤雅·德摩纳尔·奥迪奴斯——」

  这时,相亲会场响起一道威风凛凛的声音。

  如苍穹般的眼眸,紧盯着坐在圆桌旁的五组六位异国公主。

  『铁龙公主』不朽钢铁的亚玛尔卡姆。

  『蔚蓝的海贼公主』赛伊莲·妮普秋努。

  『圣塔的女巫公主』耶丝梅拉尔妲。

  『贵族公主』希璐菲亚·悠皮特利乌斯。

  『北方联盟的双胞胎公主』莱娜/蕾娜·帕尔喀莉。

  魔王公主穿着『铠』,右臂上覆着不祥的重装复合臂甲,意气风发地发出宣言:

  「我们在此向你们请求一场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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