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泡沫的婚约
1
渡过大海,粉碎大地,蓝色的怪物向前迈进。
它高耸入云的巨大身躯,仿佛连天空也要为之惊怕。
它的名字是蓝龙——『蓝』之赫卡同克瑞斯。
不管受到多少次攻击都会复原,就算身体全部遭到消灭也会再度出现,赫卡同克瑞斯被称为『不死不灭(不死生物)』。
如今每个人都知道阻挡它是多么无意义的事,即便是有战斗能力的国家,也不会想要与之对抗。
经过漫长的奋战,人类学到经验——避过赫卡同克瑞斯的行进路线,等待它离去才是最聪明的应对方式。
因此蓝色怪物没有受到任何妨碍,持续地迈步前进。
只是笔直地,无视山川和海洋的阻碍,不断向前进。
赫卡同克瑞斯前进的方向,是位于遥远大地的绿龙——『绿』之尤克特拉希尔所在之处。
部分人士对它的前进路径感到不寻常。
毕竟赫卡同克瑞斯尽管浪迹全世界,却是一次也不曾与其他的龙接触。
但是即便有人发觉赫卡同克瑞斯采取了和过去不同的行动,他们也不知道那将会招致怎样的结果。
就这样,在每个人都没有察觉赫卡同克瑞斯目的的情况下,那个时刻正一分一秒地逼近。
2
决定好在学园祭上要开的店,布伦希尔德教室为了准备作业而开始行动了。
当上执行委员的我和丽莎,放学后留在教室里,针对企划的细节进行讨论。
「——学园祭有两天啊。」
我看着学园祭的日程表说道。学园祭的日期,设定在距今约一个月后的星期六、日。
「是啊,所以食材需要准备两天份。另外——将人手以第一天和第二天来分配,如此一来其中一天就可以自由行动,这样如何?」
丽莎隔着桌子坐在我对面,一边记录讨论内容,一边提出意见。
「大家也会想要去别的班级的摊位上逛逛,我认为这是个好意见。那么和风茶屋就必须调整成能够以四人顺利运作。」
布伦希尔德教室的成员全部有八人,刚好可以分为四人一组。
「是啊。只不过深月同学因为学生会而忙碌,我想她无法一直待在我们班上,这方面就要由执行委员辅助了。」
「了解。分组方式最好是听过大家的意愿再决定比较好。如果有家长要来,当天她们一定会想空出来吧。」
筱宫老师说过也预定会邀请家长,说不定我的双亲也会过来。
这么一想——我的心情就沉重起来。
如今的我,连他们的声音也想不起来。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和他们见面。
「……是啊,就那么办吧。」
但是在听到我的回答后,丽莎的声音略显阴郁——于是我问她:
「啊……该不会丽莎的父母不能来吧?」
「不,他们肯定会来,因为他们也是密得加尔的主要赞助者。」
丽莎叹了口气回答道。不知为何,她似乎一点也不开心。
「主要赞助者……丽莎家果然非常有钱。」
我原本就知道她能够进出社交界,不过她的父母是密得加尔的赞助者这件事,还是第一次听说。
「有钱吗——从你那种说法来看,你并不知道海渥卡集团吧。」
丽莎望着我,一副败给我的表情。
「咦?那么有名吗?」
「那是旗下有众多企业的西欧大财阀,我还以为你是假装不去在意……」
「哈哈……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而已。该怎么说呢,因为先前我所待的地方和那种世界太过无缘。」
听到我这样辩解,她受不了地摇摇头。
「我记得你是从尼福尔来的吧?我先跟你声明,海渥卡集团和尼福尔的关系,可是比密得加尔更为密切喔?」
「是、是吗?」
有种像是退路被封的感觉,我这么反问道。
「集团旗下也有从事军需产业的企业。尼福尔所使用的武器,大部分都是从集团企业的工厂生产出来的。」
「——那么我也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你们集团的照顾了呢。」
虽然我能用物质变换,制造出涅伽尔等枪枝,但是诸如闪光弹或催泪弹等装备,一般都是使用部队配给的物品。得知那些装备都是丽莎家的集团企业所制造,让我产生了奇妙的感受。
「就是这么回事……不过武器商人也不是什么好夸耀的事就是了。」
丽莎神情复杂地说道。看来关于家族事业,她也存有许多心结。
「那样的财阀千金,似乎很辛苦呢。」
「是啊,一定比你想像的还辛苦百倍吧。」
丽莎耸耸肩,露出苦笑,她那样说大概并不夸张吧。
「……对于父母要来的事,你好像不是很高兴,你们的感情不好吗?」
「不,我们家庭感情很好。只不过现在因为一些缘故,我不太想见到他们而已。」
「这样啊——那就和我一样呢。」
对此我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不小心就说溜了嘴,当我惊觉之时已经太迟了。
「你也不想见到令尊令堂吗?」
丽莎带着试探的表情,这样向我问道。
「啊……那个、我也是因为有一些缘故啦。」
「该不会那就是你昨天提到说要商量的事?」
丽莎接连提出锐利的问题,问得我冷汗直流。
「呃……」
「看来被我说中了吧。如果是让你困扰到不想见双亲的程度,我愿意听你诉说,请不用客气,尽管说出来吧。」
丽莎身子探向前,把脸凑近我。被那对宝石般的碧眼注视,我一瞬间忘了呼吸。
「——不,还是算了。」
我差点就要全部吐露出来,不过总算还是摇头拒绝。
「哼……你的意思是我靠不住吗?」
「不是那样的。只是丽莎也有烦恼的事吧?明知如此,我怎能让你再背负我的烦恼。」
如果是丽莎的话,她一定会尽全力帮我想办法吧。正因为如此,对于现在自己也有烦恼的丽莎,我不能再找她商量。
「我的事你不必在意。」
「——我就是会在意啊,要我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我注视着丽莎的双眼回答道。
「什么……」
只见丽莎红起了脸,模样十分狼狈。
「丽莎才是呢,如果你有什么困扰,可以和我商量,我会尽力帮助你。」
「所、所以我就说不用管我的事!那是和你无关的事!」
「或许是那样没错,但是难道没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被我这么一问,丽莎似乎稍显犹豫地视线游移不定。
「那是……不,就算有,现在还是你的事比较重要。」
「不,对我而言,丽莎的烦恼也是同样重要。」
正由于看到伊莉丝因为勉强自己而病倒,所以这件事我绝不退让。
「你真倔强……」
「我们是彼此彼此。」
我们对峙了一会儿,丽莎才好像放弃坚持,吐了一口气。
「——没办法,那我就让步吧。」
「让步?」
「对,首先先请你帮忙解决我的问题。那样一来,你也就能毫无挂念地和我商量事情了吧?」
丽莎瞪大眼睛注视着我,受到她异样的气势压迫,我只好带着踌躇点头答应。
「这个嘛,那样说是没错啦。不过虽然我说要帮助你……但你的烦恼是我能力所及的事情吗?」
「是啊。虽然我很不愿意,不过我刚才才发觉,那是只要靠你就能解决的事情,即使我真的非常不愿意就是了。」
不知为何,丽莎语带怒气地回答,而她的脸颊也似乎有点泛红。
「——我知道了。那请你告诉我,我该做什么。」
我做好不管任何事都要做的觉悟,向丽莎催促道。
「呜……」
然而丽莎却红着脸,瞪着我,一句话也不回答。
「丽莎?」
听到我呼唤她的名字,丽莎肩头一颤。
「那、那个……我先声明,我可没有其他特别的意思喔?还有,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拒绝。」
只见丽莎坐立不安,一边双手数度交握,一边做出事先声明。
「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不打算拒绝,因为是丽莎的请托。」
「呜……」
丽莎的脸变得更红了,那个请托是那么令人害羞的事吗?
「那么我、我要说了喔?」
「好。」
我明确地点头答应,等待丽莎开口。
丽莎数次深呼吸后,颤抖着声音这么说:
「物、物部悠……可以请你当我的恋、恋人吗?」
3
隔天午休时间,我和伊莉丝在贩卖部买了面包和饮料,然后坐在顶楼的长椅共进午餐。由于阳光强烈,极少学生在屋外用餐,所以顶楼空荡荡的。
之所以选择没有人的地方用餐,当然是为了向伊莉丝说明丽莎委托我的事情。
我将昨天的谈话大致说了一遍,紧张地告诉她,丽莎拜托我「是否可以当她的恋人」。
那一瞬间——伊莉丝手上拿的菠萝面包掉落在地上。
「哦、哦~丽莎向你告白了呀。」
「不,这不是什么告白——」
「那么物部是……怎、怎么回答呢?」
我慌张地辩解,伊莉丝却打断我的话,以强烈的语气向我这么问道。
「——我还没有回答。」
「那你打算怎么办?」
伊莉丝紧接着问我。
「可以的话,我想接受她的请求。」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伊莉丝。
不管丽莎的委托是什么,我本来就打算答应,只不过因为内容完全超出我的预料,而且也要和伊莉丝商量,所以我请丽莎给我一天时间考虑。
「——欸?你、你明明那么坚持不愿伤害深月,那样做好吗?虽然现在忘记了,但物部在小时候可是和深月约定要结婚的哦?」
「没问题的。关于这次的事,只要说明原由,深月她也会明白的。」
听到我这么说,伊莉丝一脸愕然的表情,沮丧地垂下肩膀。
「这样啊……原来物部已经那么喜欢丽莎了啊。那样的话,不取回记忆,对物部来说才是幸福的吧。啊哈哈,我……完全是在白费力气吧。」
伊莉丝眼角泛泪,虚弱无力地笑了。
「等、等一下,别那么快下定论!说什么喜欢或告白,不是那么一回事!我只当丽莎一天的恋人!」
「……欸?只有一天?」
伊莉丝愣愣地张大了嘴。
「丽莎拜托我,当她的父母来参观学园祭时,要我假装是她的恋人。」
我起先也和伊莉丝一样,差点就误会了,不过之后丽莎说道:「虽说是恋人,但其实只是『假装』而已。」
「假装是恋人……为什么?」
伊莉丝仍是愣愣地对我问道。
「她还没告诉我理由。如果我拒绝的话,她大概也不想让我介入这个问题太深吧。只不过就算我答应,我所做的单纯也只是『假装』而已,只要那样做,似乎就能确实解决丽莎的烦恼。」
「原、原来是那样啊……」
伊莉丝安心地说道。
「不过因为是要扮演恋人……所以如果伊莉丝不愿意的话,我是打算拒绝的。到时我会设法从丽莎口中打听出内情,试着找寻别的解决方法。」
「物部……」
眼泪扑簌簌地从伊莉丝的眼中流出。
「哇!怎、怎么了?」
「你这么在意我的感受……我好开心,因为我还以为物部已经不再喜欢我了。」
「没有那种事啦。对不起,是我刚才的说话方式,让你有所误解了。」
我将右手贴在她的脸颊上,用拇指拭去她的泪珠。
「……如果物部把炒面面包分我一半,我就原谅你。」
伊莉丝看着掉在地上的菠萝面包,小小地笑了一声。
「了解。」
我的手离开伊莉丝的脸颊,将炒面面包撕了一半给她。
「好——那我原谅你了。」
伊莉丝用制服的袖子擦拭泪水,大口吃起我给她的炒面面包。
之后过了一会儿,她静静地说道:
「只有一天的话……可以。」
「你没有在勉强吧?」
先吃完面包的我,一直抬头仰望蓝天,这时往伊莉丝的方向望去。
「嗯,因为丽莎正遇到困扰呀,物部,你要帮她喔。」
「……我知道了。」
「拜托你啰,啊,不过——」
我点头答应后,伊莉丝露出微笑,将脸凑过来。
「伊、伊莉丝?」
正当我动摇之时,伊莉丝的唇和舌头轻触我的脸颊——然后离开。
「脸颊上沾着海苔,那可不好看哦。」
伊莉丝红着脸说道,而我看到那样的她,脸也热了起来。
「什么……既、既然如此,你用说的就好了吧。」
「是那样没错,但是我刚才就想这样做。」
伊莉丝害羞地搔了搔脸颊,有些急促地说完这句话。
「下一节课是班会时间吧,今天也要讨论学园祭的事对吧?」
「是啊。先宣布昨天我和丽莎在放学后讨论出的内容,接着预定要决定详细的菜单和今后必要的工作分配。」
听到我这么说,伊莉丝侧着头感到不解。
「工作分配吗……如果被分配到负责料理的话,我也要练习对吧?」
「是啊,大概。」
我心里想着,指导大家做菜这件事可能要拜托深月吧,同时点头肯定。
「那如果我做出了料理,物部肯帮我试吃吗?」
「当然。」
「真的吗!?我们约好了哦?」
伊莉丝开心地说完——露出比平常更活泼的笑容。
4
当天的班会时间,和风茶屋的轻食菜单定案为烤鱼、白饭、味噌汤和煎蛋卷的套餐,至于饮料则不只绿茶,也准备了包含红茶等许多种类的选择。
服装虽是和服,但并不是订购完成品,而是我们自行制作。
因此为了即将来临的学园祭,我们必须的工作是练习料理和制作服装。
但是我们执行委员在前一阶段,就必须赶着书写所需的食材与布料的订单。
「到底要写几张才行啊……」
看到堆在桌上的厚厚文件堆,我不禁抱怨说道。
下单订购的每一样物品都必须详细指定,并且书写使用目的。除此之外,由于要对复数的机构提出资料,所以必须准备好几张内容几乎相同的文件。
如果能在电脑上作业,那样还比较轻松,但是这些文件必须亲笔书写。订购资材等与密得加尔外部有关的重要手续,似乎只接受以类似方式制成的文件。
这恐怕是因为需要『D』亲自办理手续的证据吧。
「如果你有时间抱怨,那还不如动手做事,时间是很宝贵的。」
丽莎坐在隔壁座位默默工作,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知道啦……可是再怎么赶,在学校关门前也做不完啊。」
「如果做不完的话,请你带回去继续作业。订购的物资有时需要花费两周的时间才会抵达,必须尽可能早点申请才行。」
「需、需要花那么久时间啊……」
由于我之前不曾请外界寄送过物品,所以听到丽莎这么说,我大吃一惊。食材倒是还好,布料如果没送到,那就无法开始制作服装。
「——我明白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在今天内写完。」
既然得知现在如果延迟,将会压迫到工作时间,那我就不能慢吞吞了。
我专心书写文件,飞速地振笔疾书。
努力总算得到回报,到了夕阳余晖自窗户射入的时候,文件资料已经剩下不到一半了。
就快到学校关门的时间了,只要把剩下的带回宿舍继续写,就应该能在今天之内做完。
「呼……」
对于总算看到终点,我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要是再不提出关于『假扮恋人』之事,那就没时间讨论了。
我瞄了一眼查看丽莎的情况,却和她对上了视线。
丽莎也看着我这里,只见她慌张地面向前方。
看来我们彼此的工作都到了可以告一段落的地方了。
「我说丽莎啊,关于昨天的话题——」
我打算在回去之前,回覆她昨天的请求,于是向丽莎搭话。
「唔!?是、是!」
丽莎的身体为之僵硬,视线回到我的方向。从她的样子看来,或许她也在寻找时机谈论昨天的话题。
「丽莎的委托,我接下了。」
「可、可以吗?」
丽莎语气有些紧张地向我确认。
「对,只要扮演恋人一天,丽莎的烦恼就会解决了吧?」
「——是的,那样这次应该就能过关了。」
「可以告诉我事情的原委吗?」
在昨天还不知我是否会答应时,丽莎不肯把其中的隐情告诉我。可是既然我已经像这样答应扮演丽莎的恋人,那么我就要确实地掌握情况。
只见丽莎轻轻点头,表情忧郁地开口。
「其实很早之前父母就要求我,要我快点选出未婚夫。」
「未婚夫?」
「对,这是大财阀女儿与生俱来的宿命,不——正确来说是在出生前就注定好的吧。听说当我还在娘胎的时候,就有非常多的人要和我缔结婚约了。」
「什么……都还没有出生,那样不正常啊。」
听到我惊讶地这么说,丽莎露出苦笑。
「在拥有巨大权力和财力的家庭里,那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我认为我的父母算是比较给予孩子自由的家长了。」
我想起她说过,她和双亲的感情并不差。
「那么只要丽莎请求,他们应该也会给你选择结婚对象的自由吧?」
「——我当然求过了,于是双亲给我从他们认可的候补人选中,选择结婚对象的自由。」
丽莎带着强烈讽刺说道。
「不,我觉得那样一点也不自由……」
「或许吧,不过我父母他们相信,那样的自由已足够了。」
丽莎的声音透露出疲惫的神色。
恐怕这件事,她已经和父母谈过很多次了吧。
然而丽莎却无法让父母给予的自由范围扩大,所以她现在才会这样烦恼吧。
「那样的状况,我假装是你的恋人……能帮上什么忙吗?」
老实说,我实在不觉得丽莎的父母看得上我。
「他们绝对不可能认同你当我的结婚对象吧。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拜托你做这种事。」
「什么意思?」
我皱起眉头,不明白丽莎的用意为何。
「我父母这次大概会强烈要求我选定一个未婚夫吧,因为不能让候补者们一直等下去。但是只要告诉他们我有恋人,我父母目前应该不会说什么,自己就会退让吧。」
「是吗?我觉得他们可能会说:『那种男人不行!和他分手!』」
我照着对顽固父亲的印象说道,丽莎却是露出苦笑。
「我父母不是那么愚蠢又情绪性的人。他们很清楚,对于目前身为『D』的我,他们无法强行干涉。」
「是啊……就算再怎么反对我和丽莎交往,只要我们人在密得加尔,他们就无法把我们拆散呢。」
「对,他们是非常聪明温柔、为孩子着想的家长。我在密得加尔的期间,他们不会过问我的青春游戏。」
言词中透露着无奈,丽莎笑了出来。
「你说在密得加尔的期间……那之后呢?」
「——你不需要在意之后的事。只要让我暂时从挑选未婚夫的压力中解放,那样就足够了。」
丽莎不回答我的问题,向我伸出手。
「那么物部悠,实情就是这样,可以拜托你担任我恋人的角色吗?请你放心,事态绝对不会演变成真的要和我结婚。」
有些部分我还是难以释怀,不过无论实情为何,我心中已经做下决定。
「……我明白了,我接受这个委托。」
我点头答应,伸手握住丽莎的手。
「谢谢你,这样我的烦恼就解决了,接下来轮到你了。」
丽莎用力握住我的手,表情认真地注视着我。
正如她所说,接下来轮到我和她商量关于我记忆的事了,但是——
叮咚当咚——……
催促所有学生离校的钟声响起。
「今天没有时间了,下次再说吧。因为我的事情说来话长。」
「……真是没办法。」
丽莎叹了一口气,不情愿地放开手。
我们迅速地收拾一下,两人一起走出教室。
「申请文件我明天一早就要拿去交,请你明天早点到校,我可不准你迟到喔?」
「了解,我会把闹钟设定成比平常早三十分钟。」
「哎呀?你说错了吧,不是请深月同学早点叫你起床吗?」
「我说啊……平常我都是自己起床的哦。只有在我睡过头的时候,深月才会叫我起床。」
我们进行着这样的对话,走在无人的走廊上。
话声与脚步声的回音,听起来格外响亮。
对话结束,我们无言走下楼梯。
「物部悠——我有一个问题。」
途中丽莎打破沉默,看起来特别郑重地问道。
「问题?」
「对,虽然你答应了我的请求……可是你到底打算怎样扮演我的恋人呢?」
「咦?不,那个——」
我一时语塞,视线游移不定。
确实,仔细想想,我不知道要怎样做才好。
「真是靠不住呢……」
「这、这个、只要卿卿我我给他们看,应该就可以了吧?」
丽莎冷眼看着我,我只好笼统地回答。
「卿卿我我是什么?你要说明得更具体一点,不然我听不懂啊。」
「该怎么说呢——就是搂搂抱抱,互说甜言蜜语那样的感觉吧。」
我拼命地思考,举出『卿卿我我』的例子。
「这么说……到了实际上场时,你突然就能够做出那种事吗?」
被丽莎这么一问,我试着在脑中模拟一下。
『丽莎,你真可爱。』
『你才是,好帅喔。』
想像我和丽莎抱在一起谈情说爱的光景——我不禁抱住头。
「……我做不到。」
那实在太害羞了,光是想像我就快受不了了。
就算心里明知是演戏,我也不觉得我做得到。
「没错吧?我也办不到,看来——或许有练习的必要。」
「练习?」
「对,练习表现得像对恋人。」
丽莎这么说完后,拉近原本隔了一个身体的距离,挽住我的手臂。
手肘碰到丽莎丰满的胸部,我的心脏剧烈跳动。
「喂、喂,你的胸部……」
「我知道。不要动摇,如果是恋人的话,这样的距离是很正常的。这应该比拥抱在一起还简单吧。」
「可是丽莎也是满脸通红喔。」
「这、这是因为夕阳的关系!」
但是丽莎的手却是微微颤抖,感觉得出她非常紧张。
假如让丽莎的父母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他们也不会认为我们是恋人。
「假扮恋人倒是意外地困难呢。」
「……是、是啊,姑且不论我,你根本差得远了。」
丽莎晕红着脸朝下看,点头同意,然后声音嘶哑地继续说道:
「那个……后天是星期六放假,你有什么预定行程吗?」
「咦?如果没有学园祭相关的工作,我想应该是有空。」
「啊,那方面没问题。只要提出申请文件,暂时就没有急迫的事了。」
丽莎说着像是松了一口气,我却是不懂她想说什么。
「后天有什么事吗?」
听我这么问道,丽莎表情严肃地说:
「为了到时能确实表现得像一对恋人,我们要集中特训!后天你要陪我一整天,到时我也会好好听你要商量的事。」
5
熬夜赶工后,我在隔天顺利递交了申请书,而那之后又隔了一天——我身在距离深月宿舍稍远处的海岸。
我坐在椰子树荫下的防波堤上,茫然眺望着远处的地平线。
虽然还不到中午,但是日照强烈。因为今天是假日,所以我出门时是穿着短袖上衣和裤子,一身轻便的服装,即使如此,额头上仍是渗出汗水。
今天是丽莎指定『特训』的日子,我稍微提早从宿舍出门,等待她的来到。
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发觉有脚步声接近。
只见画出和缓弧线的海岸道路上,出现了丽莎的身影。当看到她的服装时,我不禁屏息静气。
丽莎戴着遮阳的帽子,身上穿的是露出肩膀的凉爽白色连身裙。
现在的她,给人的感觉就像前来避暑的深闺千金,这种与平常强势印象正好相反的朦胧之美,让我不禁看得一时出神。
「——让你久等了,那、那么我们走吧。」
丽莎一手提着篮子,语气紧张地对我这么说道。
「喔、喔。」
我回答的声音也显得僵硬。
我一站起身,丽莎立刻动作生涩地挽住我的手臂。或许是因为衣服布料比先前薄的关系吧,她胸部柔软的触感,比上次更为鲜明。
「果、果然还是要挽手吗?」
「当然啊,因为今天的目的就是要习惯恋人该有的行为。话说——比起那种事,你是不是应该先说些话呢?」
丽莎红着脸,冷冷地看着我。
——啊。
我明白了她的要求,吞下一口唾液,然后开口道:
「那件衣服很适合你,你穿起来非常漂亮。」
「呜……」
听到我这么说,丽莎立刻面红耳赤,转过头去。
「——没、没错,那样就对了。虽然是很平凡的场面话,不过我姑且算你及格吧。」
「不,我不是说场面话,我是真的那么想喔?」
「~~~~!已经够了!」
丽莎尖锐地说完,用力拉着我的手臂。
「往、往这边走,我要带你去一个我特别珍藏的场所,那是学园的学生也几乎都不知道的地方喔。」
「特别保密的场所吗,真令人期待啊。」
我随着她的引导,开始跟她走去。
我不自觉地想起在艾尔利亚公国的舞会跳舞时的事,那时我也触碰到丽莎柔软的胸部,心里小鹿乱撞。
每当我走一步,手肘就感受到充满弹力的触感,我尽可能不去在意那个触感,将视线移往附近的景色。
铺着柏油的沿海步道顺着岛屿的外缘,画出和缓的弧线。防波堤的另一侧,延伸着白色的沙滩和蓝色的大海。
——记得我与伊莉丝的初遇,就是在这附近吧。
当我想着这种事的时候,丽莎捏了我的手一下。
「你、你做什么呀?」
「——没什么,只是我隐约觉得你好像在思考完全无关的事情。如果你不确实地注意着我,那样就算不上是练习。」
丽莎斜眼瞪着我,脸颊仍然泛着红晕。
「你要我注意你……那样我就无法保持平常心了啊。」
「你真是没搞懂呢——不需要保持平常心。你认为有恋人是以平常心卿卿我我的吗?」
「……没有吧。」
我稍微考虑后回答道,那样已经不能称为是恋人的关系了。
「如果不能做到在意着彼此的同时,却又能表现得出乎自然,那就不像是恋人了。请你要习惯这件事。」
「那种门槛会不会太高了呀?」
我心想不用做到那么彻底吧,但是丽莎却摇头否定。
「不会,如果不做到那种程度,那就无法瞒过我的父母。所以我们就加油吧。我、我也是很害羞啊……」
或许是因为紧张吧,从丽莎的手传来微微的颤抖。
确实,丽莎都已经勉强自己到这种地步了,我也不能输给她。
「——我知道了,那我们一起加油吧。」
为了让颤抖的丽莎镇定下来,我对她微笑说道。
「啊…………好、好的。」
丽莎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像是回过神一样,点头答应。
就这样,我们在沿着岛屿外缘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海岸的岩地变多,道路逐渐变成上坡。
过了不久,我们离海面已经相当远了,这一带的海岸线是高耸的断崖。
由于密得加尔的整体位置我都已经记住了,所以从步行的距离来推测,我们大概绕行岛屿半周了吧。
就我所见,附近并没有像是设施的建筑。陆地这边则是一片郁郁苍苍的丛林。
「——就是这里。」
但是丽莎就在这个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停下脚步。
「咦?该不会是要进入丛林中吧?」
「不是,你往悬崖下看看。」
丽莎靠近设有栅栏的崖边,催促我往下看。
我依照她所说,从栅栏探出身子,往悬崖下看去。
那里的岩岸大大突出海面,被岩礁围绕的部分则形成一个小小的峡湾。峡湾内侧是沙滩,和缓的波浪拍打在沙滩上。
「喔喔……那种地方一般来说是不会发现的吧。」
「所以才是特别珍藏的场所啊。来,我们下去吧。」
「你说要下去……可是没有路耶?」
看到我困惑地张望四周,丽莎则是露出苦笑。
「没路的话,飞下去就好了。我们『D』有能力办到那样的事呀。这个请你先帮我拿一下。」
丽莎把手上的篮子交给我,空出的手掌往前伸出。
「——贯穿神枪(昆古尼尔)!」
随着凛然的话声,丽莎的虚构武装出现了。她手上拿着以上位元素形成的金色长枪,指着我拿的篮子。
「绝对不可以把那个篮子弄掉喔?那么我们走吧。」
丽莎挽着我的手,我们一同飘上空中。她将上位元素变换成空气,利用借此产生的气流飞行。
由于一次能产生的上位元素量稀少,我做不到这样的技巧,因此我至今尚未习惯这种飘浮的感觉。
我紧紧抱住篮子,不使篮子落下,等待短暂的空中之旅结束。
「好了——我们到了。」
鞋底踏在沙上的触感,随着丽莎的声音传来,我松了一口气。
然后我放眼眺望峡湾。
这里比我最初感受到的印象更宽广。崖下向内侧大幅收缩,这就是为何从上方看不见这里的原因吧。
「感觉好像是秘密基地啊。」
「这个嘛,是那样没错啦。因为这里是只有能够飞行的『D』才能进入的秘密场所。」
「坐船也不能过来吗?」
「对,这附近有很多岩礁,船只无法接近。由于峡湾外侧波涛汹涌,所以游泳进来也很危险。」
丽莎一边回答我,一边将虚构武装物质变换成塑胶铺垫,摊开在沙滩上,然后一把从我手上抢过篮子。
「……那个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还不能说,这个之后你就会知道,现在请专注在特训上。在这里不用担心会被人看见,可以尽情做害羞的事。」
「害、害羞的事?」
丽莎的说法,让我涌出许多想像,脸上不禁一热。
「我没有奇怪的意思哦!?请不要误会了!」
「我、我知道啦……那接下来要做怎样的特训呢?」
听到我这么问,丽莎把篮子放在塑胶铺垫上,摘下戴着的帽子。
「要说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可做,那就只有一个吧?」
只见丽莎红着脸,解开连身裙的肩带。
她敞开胸前的衣服,雪白的肌肤和胸部的乳沟立刻映入我的眼帘。
「咦?你、你做什么——」
「问我做什么,那还用说吗?你、你也快点脱吧。」
「脱!?」
丽莎不断偷偷看我,她害羞地抓着连身裙的裙摆——带着踌躇的心情,把裙子逐渐掀了起来。
看到那似乎很柔软的大腿逐渐露出,我忍不住吞下唾液。
「别、别盯着我看!啊啊,真是的……慢慢脱更加羞耻。既然如此,干脆一口气脱掉!」
「等——」
然后丽莎一口气脱掉连身裙——在我面前展露出耀眼炫目的泳装装扮。
「咦……?」
我不自觉地发出愚蠢的声音,丽莎则是诧异地看着那样的我。
「为什么那么惊讶?昨天我应该有寄电邮给你,要你事先把泳装穿在身上再过来吧?」
「啊……这么说来是那样没错。」
因为紧张的关系,我的头脑迟钝,甚至完全忘记把泳装穿来的事了。似乎是由于我单纯只是强烈地在意着丽莎,所以其他的事全都被抛在脑后了。
于是我也急忙脱下衣服,同时观视着丽莎的泳装装扮。
她所穿的黑色泳装,布料的面积非常小,丰满的双峰好像快蹦出来似地。
「那件泳装也很适合你,我没办法形容得很好——总之很有魅力。」
这次在受到催促前,我连忙结结巴巴地主动夸奖丽莎的泳装。
「谢、谢谢你的赞美……」
即使如此,姑且还是拿到及格分数了吧。只见丽莎害羞地一边用双手遮着胸部,一边向我道谢。
我们就这样彼此注视对方的泳装。
因为丽莎忸忸怩怩地动着身体的关系,那对藏不住的丰满胸部剧烈晃动。
那模样格外地煽情,让我自觉到心脏正加速度地狂跳。
「接下来要游泳对吧?」
由于丽莎迟迟不开口,于是我主动问道。
因为若再这样穿着泳装面对面看着,我的心情就快变得异常了。
「不、不是,只有游泳不算是特训,我们要像恋人那样在海边玩耍。所以——首先是这个。」
丽莎说完把一个小的软膏交给我。
「防晒乳?」
我念出写在上面的文字,脑中冒出一个念头,然后望向丽莎。
「——看来你明白了呢,那、那么就麻烦你了。」
丽莎红着脸,点头肯定,然后俯卧在塑胶垫上。
从腰部至臀部的美丽曲线映入眼中,我拿着防晒乳,全身僵住不动。
「怎么了吗?快点呀,不需要客气,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喔、喔。」
受到丽莎催促,我紧张地跪在丽莎的身旁。
看到眼前洁白胜雪的肌肤,我忍不住咽下唾液。
「只涂背上就可以了,其他部分我已经自己先涂好了。」
「——了解。」
我将乳液挤在手掌上,慎重地触摸丽莎的背部。
「呀啊!」
丽莎发出叫声,身体震了一下。
「怎么了?」
「没、没事,我只是反射性地发出叫声。」
「那我继续啰。」
我抚摸着丽莎的背部,让乳液涂抹均匀。
直接感受到丽莎柔滑温暖的肌肤,我的心跳不由分说地加快了。
「嗯……啊……有、有点痒呢。」
而且丽莎又发出异常性感的声音,让我根本冷静不下来。
或许是因那样的关系,让我稍微加重了力道吧,涂抹乳液的手一滑,不小心触碰到丽莎形状美好的臀部。手掌随之感受到仿佛像是胸部的柔软触感。
「呀啊!?你、你在摸哪里呀!」
丽莎跳了起来,面红耳赤地瞪着我。
「抱、抱歉,我手滑了。」
「……真的吗?」
「我没有说谎,请相信我。」
我拼命地辩解,接着丽莎深深吐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我就当作是那样吧。而且如果是恋人的话,那种程度的肌肤接触也是正常的吧。我们要进入下一个阶段啰。」
丽莎抓住我的手臂,往海的方向走去。
哗啦哗啦的声音响起,我们走到水深至脚踝的地方后,丽莎放开我,然后说道:
「听说恋人会彼此泼水,在海边嬉戏,我们现在就要实践那样的行动。物部悠,请做好准备。」
「咦?好、好的。」
受到丽莎的催促,我弯曲身体,双手浸在水中。
「——要开始啰,嘿咻!」
丽莎掬起海水,向我泼过来。
「嘿、嘿咻。」
我也模仿丽莎,对着她泼水。
但是重复那样的动作大概五遍后,丽莎侧着头感到不可思议。
「不怎么好玩呢……难道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不,你这样问,我也很困扰啊。」
我移开视线,岔开话题。
我实在说不出口,丽莎随着动作而弹跳的胸部,以及她被水濡湿的身体,让我一直看得入迷。
「嗯~或许是不该太过拘泥形式。但就算是那样,又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丽莎说着双手盘胸,开始沉思。
看到默默思考的丽莎,不论对任何事都是这么认真,我不禁苦笑。
「——丽莎来过这里好几次吗?」
「咦?是、是呀,我偶尔会来这里转换心情……」
「那么可以告诉我,那种时候丽莎都是做些什么娱乐吗?所谓的恋人,大概就是像那样共享彼此的乐趣吧?」
听到我这么说,丽莎有一瞬间像是感到佩服似地倒吸了一口气,但是又马上惊醒,伸出手指着我。
「那、那种事我也知道!可是……你一定无法理解我的娱乐方式。」
「那种事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要怎么做呢?告诉我吧。」
经过我反覆拜托,丽莎语带踌躇地开口了。
「……只是漂浮而已。」
「漂浮?」
「用仰躺的姿势漂浮在海上发呆。因为峡湾里风平浪静,所以不用担心会被冲到外海。」
「——我知道了,那我们一起做吧。」
我拉着丽莎的手臂,往海中走去。
「真、真的好吗?真的只是漂浮在水上直到厌烦为止哦?」
「没关系,我不讨厌发呆。」
再稍微往前进,脚随即已碰不到底,我和丽莎游泳至峡湾的中央。
「我总是在这附近漂浮,可是我还是觉得这样一点也不像恋人……」
「那么我们就牵着手吧。那样就不会失散,也会比较像恋人吧。」
我握着丽莎的手,仰躺着浮在海面。只要卸下多余的力量,控制好平衡,就不会下沉。
「就、就你来说,这个提案还挺机灵的。」
丽莎笨拙地反握我的手,漂浮在我旁边。
映入眼帘的是清澈的蓝色。
整个视野都被天空所占满。
看得到云朵缓缓改变形状而飘过。
海潮的味道轻抚鼻腔,背上感受着推起身体的水的浮力。
握着的手上传来丽莎的体温。
「哦——难怪丽莎会喜欢这种感觉。」
我全身放松地说道。
由于水温很高,所以就像是浸泡在温水中一样。
「你竟然也能明白这样做的好处……真令我意外。」
丽莎回答的声音也不像先前僵硬了。
我没来由地往丽莎的方向一看,却见她的脸也面向这里。
我们视线相交,她「呵呵」两声,露出小小的微笑。
而我也自然地浮现笑容。
——真快乐。
明明只是漂浮着而已,我却真心这么认为。
这是至今为止最让我感受到我和丽莎如此接近的一次。
就这样,我们漂浮在海上,甚至忘了时光流逝。
但是在我们其中一人厌烦或筋疲力尽之前,结束的时刻就来到了。
咕噜一声,可爱的肚子叫声,夹杂在海潮声中,传入我的耳里。
往旁边一看,丽莎红着脸颊,手按着腹部。
「差、差不多该吃午餐了,其实我做了三明治带来。」
丽莎好似要掩饰过去般地飞快对我说道。
「——篮子里装的就是那个啊。」
「就是这么一回事,你要心怀感激地品尝我亲手做的料理哦。」
6
「来,请用。」
丽莎坐在塑胶垫上,动作紧张地打开篮子。
里面装的是形状歪曲的三明治和小水壶。
「该怎么说呢……这三明治真是充满手工制作的感觉呢。」
「不必勉强找寻赞美的言词,我也有自觉做得不好看。我从没做过料理,这也没办法的事吧,来————这是红茶。」
丽莎像是在闹别扭似地说着,把水壶里的红茶倒入杯子中。
「谢谢,那我开动了。」
我拿起形状歪曲的三明治,然后送到嘴边。
「……味道怎么样?」
丽莎咽下唾液,观察我的反应。
我选择的是蔬菜鲔鱼综合三明治。吃下一口的瞬间,蔬菜新鲜的汁液和鲔鱼的香甜滋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好吃。」
我几乎是无意识地说出这两个字,然后一口气将三明治放入口中。
「不是……场面话吧?」
「不是,这真的很美味。如果是这种食物,再多我也吃得下。」
我一边立刻拿起第二个三明治,一边这么回答丽莎。
「是吗……这样我的努力就有回报了。」
丽莎好像终于安心地松了一口气,自己也开始吃起三明治。
「明明是料理初学者,却能做得这么美味,我觉得你很厉害。」
「因为只是普通的三明治,只要照着食谱去做,任何人都能做得好吃。」
丽莎冷漠地转过头说道,不过从气氛中能隐约感受到她的喜悦。
方才在海上共度一段时光后,我和丽莎之间的距离感,似乎比先前缩短了不少。
其他还有鸡蛋三明治、夹着水果的三明治等等,就在我们品尝着各种滋味的期间,篮子不知不觉也空了。
「呼~吃得好饱,非常好吃哦。」
吃完丽莎做的三明治后,我向她道谢。
「能让你满足就好了。」
「再来就只剩形状要改善。」
「——我今后会再精进厨艺的。真是的,少说一句不行吗?」
丽莎稍微鼓起脸颊,开始收拾善后。
丽莎把水壶和杯子收进篮子里,接着盖上盖子。我看着她,询问接下来的预定。
「那再来要做什么?要稍微游泳消化一下吗?」
随即丽莎把篮子放在塑胶垫的边缘,一脸严肃地这么说道:
「那样也是可以——不过就我来说,这次我想听听你的事了。」
丽莎将身体靠近我至肩膀相触的距离,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注视着我。裸露的肩膀彼此接触,我的心跳随之加快。
「我的事?」
「是啊,我想知道你的烦恼。」
我听到她那样说,明白她是要我说出关于找她商量的事。
「……还是晚点再说比较好。要是现在说出来,大概就不会是能继续特训的气氛了。」
我要商量的事情相当沉重,如果告诉她,一定会破坏现在的气氛。
可是丽莎却摇摇头。
「不——既然是那么严重的烦恼,那我更要请你现在就告诉我,我会把自己当成你的恋人,倾听你的烦恼。」
丽莎语气真挚地催促我。
从她的话语中听得出她是真的关心我,我感到自己的内心在动摇。
恐怕打从一开始,丽莎就把这个当成是特训的一部分,打算倾听我的烦恼吧。
我刚才说过,共享乐趣才像是恋人——那么身为恋人,分担彼此的烦恼也是理所当然吧。
如果丽莎认为,为了能表现得更像恋人,这是必要的过程,那我还是别顾虑太多比较好。
「那么,或许很多内容会让你吃惊……不过请你听我说吧。」
「好,包在我身上,你的烦恼就由我来全部承担。」
丽莎拍胸脯答应。看到丰满双峰剧烈晃动,我一边慌张地移开视线,一边开始对她坦白我的秘密。
在三年前,我为了击退侵袭故乡的赫卡同克瑞斯,和尤克特拉希尔做了交易,取得以对龙兵装为首的旧文明兵器的资料。
但是相对地,我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
然后在利维坦之战和赫拉斯瓦尔格尔之战,我也同样追求新的力量,又失去了记忆——
我依序说下去。
丽莎最初脸色发青,好几次向我提问,可是说到后来,她变得一句话也不说了。
丽莎的表情既像是愤怒,又像是悲伤——她一边注视着我,一边默默听我说话。
「——就是因为这样,现在我对三年之前的往事,处于什么也想不起来的状态。」
我将现状告知她,接着说出我现在的心情。
「最初我认为那是为了得到力量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所以对于记忆之事,我先前是已经放弃了。可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伊莉丝,却说绝对会帮我取回记忆……我也决定尽我所能去做,因此——」
「……因此你才找我商量对吧。」
丽莎接着我的话说道。
她的声音中明确地充满怒气。
尽管一瞬间,我自觉到自己畏缩了,仍是点头承认。
「没错。」
——啪!
左脸颊受到冲击,丽莎给了我一巴掌。
如果是平常的我,或许已反射性地避开了。
但是看到丽莎眼中渗出泪水,我完全无法动弹。
「总之——不管是身为恋人,还是身为同班同学,我都判断这样做是适切的行动。」
丽莎将打我的那只手紧紧抱在胸前,静静地这么告诉我。
「……是啊,我想大概是那样没错。」
我感受着左脸颊麻麻的痛楚,点头同意丽莎。
「虽然一个人背负许多心事的深月同学也很让人伤脑筋——但是你的问题却比她更严重!擅自付出代价,擅自守护我们,擅自一个人痛苦……你这个人怎么自私成这样!」
丽莎语气激烈地责备我,然而她的眼中却流出泪水。
「——对不起。」
「与其道歉,不如更早一点找我商量!至少如果是在赫拉斯瓦尔格尔之战前对我坦白,那应该多少还会有别的办法……」
丽莎浮现出悔恨的表情,肩膀不住颤抖。
「抱歉,我并不是不相信丽莎,只是因为我绝不想让深月知道……所以我不能轻易说出口。」
我再次向她道歉。
「如果深月同学知道这件事,她会比我更愤怒悲伤——并受到更深的伤害吧。可是即使如此,她应该还是希望你向她坦白一切。」
丽莎语带苦涩地说完,向我瞪了一眼。
「——丽莎也觉得我应该对深月说吗?」
「如果我是以你同班同学的身分接受商量的话,我或许已经那样主张了。但我现在是站在你的恋人的立场……所以我尊重你的意愿。」
虽然丽莎并不像是接受了我的做法,不过她仍是对我这么说。
「谢谢你,丽莎。」
「要说谢还太早。对于你找我商量的事,我还没有给任何建议。老实说,我没想到会是这么困难的问题。」
丽莎吐出气息,像是要平复激昂的情绪,用手背擦去泪水。
「不——丽莎能够这样为我哭泣,我感觉心情轻松许多,所以请让我向你道谢。」
对于稍微哭红眼睛的丽莎,我发自真心向她道谢。
「真是的……这种程度你就满足,那可伤脑筋了。因为你是在依靠我,所以目标必须更高呀。虽然不可能现在马上做到,但是就算想尽方法,我也要找到帮你取回记忆的线索。」
丽莎这么宣言之后,将原本抱膝的坐姿改为正座。
「所以——总之现在你就枕在我的膝上吧。」
「咦?为、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于这突来的提议,我感到困惑,我交互看着她雪白的大腿与脸。
「方才我是以恋人的身分斥责你,所以接下来我要安慰你。好了,快点躺下来。」
丽莎拉扯我的肩膀,让我枕在她的膝盖,躺在地上。
大腿柔软的触感,与肌肤飘来的体香,让我的心脏猛烈跳动。
仰望的视野,有大部分的面积都被她稍微受到泳装压迫的双峰所占据。
「呃……丽、丽莎?」
我焦急地叫了她的名字,一只温暖的手随即轻放在我的额上。
「你不惜牺牲重要的事物,也要守护我们——真的很谢谢你。虽然做法绝对说不上是正确,不过……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已经失去重要的家人了吧。」
丽莎一边抚摸我的头,一边用温柔的语气向我道谢。
「你一定……很难受吧。因为你从过去一直努力到现在,所以就算只有现在也好,请让身心好好休息。我——会待在你身边。」
「啊……」
她的话语渗透进我的内心深处,我感觉到附着在心底的焦躁感逐渐消失。
丽莎抚摸着我的头,她的手让我舒服得闭上双眼。
「你要睡也没关系。现在的我,是世界上最重视你的恋人,请安心把一切交给我吧。」
就像是摇篮曲一般,在丽莎温柔言语的引导之下,我自然地进入梦乡。
就这样,我枕在她的膝上安眠——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刻。
「——抱歉,我睡得太熟了。你的脚大概麻痹了,而且也很无聊吧。」
在回去的路上,我向走在身旁的丽莎道歉。
当我醒来时,她一脸笑容,微笑着对我说「早安」,我因此而不小心错过向她道歉的时机。
「途中我有换过几次姿势,所以不会麻痹。而且有许多事情可以思考,我也不会感到枯燥乏味。」
恢复帽子和白色连身裙的装扮后,丽莎面向着前方回答我。而我穿的当然也不是泳装,而是穿了上衣和裤子。
「思考关于我和你商量的事吗?」
「是啊,还有看着你的睡容,我也觉得百看不腻哦?」
丽莎一手拿着空篮子,露出了淘气的笑容,而另一只手则是与出发时相同,挽着我的手臂。
「我的表情有那么奇怪吗?」
「与其说是奇怪,倒不如说感觉很孩子气。简直就像是午睡中的蒂亚,很可爱哦。」
「呜。」
一想到自己展露出那么无防备的表情,我就感到非常害羞。
「呵呵,若是有下一次的机会,或许把照片拍下来也不错。」
「请你千万别那样做。」
当我们像这样谈话的期间,不知不觉中,已经回到最初会合的场所了。
丽莎快速地松开挽着的手,离开我的身体。
今天一整天一直伴随在身旁的丽莎体温远离了我,让我感到有些不安。
「——特训就到此结束,感谢你陪我。」
「啊啊,不,我才要谢谢你。」
看到丽莎郑重地道谢,我也搔着头回应。由于后半我只是在睡觉,所以有点感到过意不去。
「就我来说,我似乎抓到身为恋人该有的行为举止了,你那边如何呢?」
「这个嘛,我想想……回程路上能够自然地挽着手,我认为是有进步了。」
听到我的回答,丽莎满意地点头。
「照这样看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今后为了不忘记这种感觉,我们就继续练习吧。」
「咦?还要继续吗?」
「当然,在正式上场之前,我们不可以懈怠。不过,大概也只是在准备学园祭的空档,稍微做些今天的复习,不会占用你的时间。」
丽莎抬头挺胸地回答后,以认真的表情接着说道:
「其实我本来打算多加训练,但是现在你的事情比较重要。总之我会在假日的期间,把目前所知有关尤克特拉希尔的情报做个整理,我认为掌握关键的还是那只龙。」
「是啊,我也会把至今在课堂上得到的资料重看一遍。」
确实,调查交易对手是很基本的事,然而我至今却不曾想过要调查尤克特拉希尔。
应该说——不知为什么,我就是不会想调查。
或许就如伊莉丝也说过的,我对尤克特拉希尔的信赖,到了不自然的地步。
——不须疑心。
「……?」
我感觉似乎听见微小的声音,于是张望四周,但沿岸步道和沙滩上都不见人影。
「怎么了吗?」
丽莎好奇地问我。
「不,没什么,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是吗?那么我这就告辞了,星期一在学园再见。」
「好,再见。」
我一回答,丽莎便转身离去了。
我目送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画出和缓曲线的道路彼端,然后为了回去深月的宿舍,我也迈出脚步。
但是就在那个瞬间,我的视野突然摇晃。
——修正。
「唔……」
一瞬间的晕眩。
我马上重新站稳,没有让身体倒下。
会是在野外熟睡的影响吗?我摇了摇头。
——咦?这么说来,回去之后,我原本好像有打算要做什么……
我似乎有事情要调查,可是却想不起是什么事。
算了,大概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我并没有深思,就这样停止思考。
7
自丽莎的特训后隔了一天的星期一——布伦希尔德教室为了准备学园祭,开始正式展开行动。
话虽如此,由于申请的资材尚未到达,所以也无法开始制作服装。
因此,首先要做的是料理的练习——
「要、要切啰?可以切下去吧?」
伊莉丝以不安定的握法举起菜刀,询问监督大家的深月。
「啊啊,等一下!我不是说过,扶着食材的手要握起来,像猫的手掌一样吗!」
深月脸色大变,纠正伊莉丝。
「蒂亚要加入海带!」
「停!量太多了!加入热水后会一口气膨胀,所以一点点就够了!」
深月这次则是阻止蒂亚的行动。
该怎么说呢?这样看着她们,让我对结果逐渐感到不安了。
我们将第四节课的班会时间用来练习,聚集在家政教室,挑战简单的日式菜单。不足的食材和器具,则是从深月的宿舍拿来。
会做日式料理的人只有深月,所以从刚才她就一直在众人之间,忙碌地走来走去。
而且下厨经验丰富的人,除了深月之外,似乎就只有艾列拉而已,剩下的人都是料理初学者。我在尼福尔的野外求生训练中,虽然学会如何处理现场狩猎来的猎物,但是普通料理的经验可说是等于无。不过即使如此,那样的技术仍是派上了用场。
「物部同学……你菜切得很快呢。」
「嗯。」
当我默默切菜时,在我两侧进行作业的菲莉尔与莲,以佩服的眼神看着我。
「因为我很习惯使用刀具,只不过关于调味我是一窍不通,所以只能交给深月。」
野外求生料理的调味,大概就是用香辛料掩饰腥臭而已,可以说是相当原始,所以无法应用在纤细的日式料理上。
「我这边的作业完成了。」
在对面调理台进行作业的艾列拉对我们这么说道。
「呼……真累人。」
丽莎在艾列拉的辅助下完成工作,她擦拭额上的汗水。
就这样,我们总算在第四节下课前调理结束,在午休钟声响起的同时开始用餐。
菜色是白饭和味噌汤、煎蛋卷、烤鱼。
「物部!味噌汤里的萝卜是我切的哦!」
「味噌和海带是蒂亚加进去的!」
伊莉丝和蒂亚以兴奋的眼神,注视着手捧味噌汤的我。
「——开动了。」
我在两人的催促下,首先尝起味噌汤。
但是在那个瞬间,出乎意料的甜味让我不小心噎到了。
「咳咳、咳咳……这、这么甜的味噌汤是怎么回事……」
听到我这么说,伊莉丝感到不可思议地侧着头。
「咦?该不会是最后加进去的砂糖太多了吧?」
「伊、伊莉丝同学,我没有下那样的指示呀!」
深月慌张地确认味道,然后向伊莉丝追问。
「因为我觉得有点太咸,所以想说用砂糖来调整。」
「那种时候只要加水冲淡味道就好了——」
听到伊莉丝的回答,深月手按额头,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伊莉丝!不可以自作主张呀!」
「对、对不起……」
蒂亚也对她生气,伊莉丝沮丧地垂下肩膀。
「哈哈……」
当我看到她们的互动,露出苦笑的时候,旁边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物部同学,吃我做的……换个口味。」
我转头一看,只见菲莉尔夹了一个切成一口大小的煎蛋卷,送到我的嘴边。
「喂、喂——啊呣。」
我还来不及回答,逼近而来的煎蛋卷就被放到我的口中。
最初虽是普通的鸡蛋味道,但是我一口咬下后,浓烈的苦味瞬间在我的口中扩散开来。
「……好苦。」
我老实地说出感想,菲莉尔随即露出惊讶的表情。
「咦?我听说要有一点焦才好吃,所以将其中一面仔细地煎过了……」
「煎太久了,你看,内侧都全变黑了对吧?」
我指着残留在菲莉尔盘中的煎蛋卷。由于煎焦的面是卷在内侧,所以乍看之下正常,不过从断面却可以看到炭化的部分。
「料理真是深奥呢……啊,好苦。」
菲莉尔自己也吃了一口,露出苦涩的表情。
就这样,第一次的料理练习,在留下诸多课题后结束了。
白饭和烤鱼都顺利完成是不幸中的大幸,然而,那也是因为那些主要是深月和艾列拉所负责。
如果交给伊莉丝她们,恐怕还是会出现失败品吧。
——下次的练习,我也要好好盯着大家的情况。
我勉强吃完甜的味噌汤和苦的煎蛋卷后,暗自如此发誓。
「看来包括我在内,我们要多练习做菜比较好。」
放学后,丽莎一边整理今天的活动报告书,一边这么说道。她的指尖卷着OK绷——她在做菜时切到手指了。
「是啊,因为工作人员少……所以若情况允许,希望大家都熟悉每个部分的工作。」
我在意着触碰到肩膀的丽莎的体温,点头赞同。
我们将桌子靠在一起,在触碰到彼此肩膀的距离从事工作。
留在教室里的人,只剩身为学园祭执行委员的我和丽莎。
这间学园的学生数量本来就少,一到了放学后就寂静无声,因此提笔书写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响亮。
「……不过话说回来,靠得这么近,很难写字呢。」
丽莎这么说着,似乎感到很拥挤。
由于距离太近,从刚才我们就数次碰到彼此的手臂。
「既然如此,稍微分开一点不就好了?」
「不行。为了不忘记日前特训得到的感觉,两人独处时,我们要尽可能保持恋人该有的距离。」
尽管脸颊微微泛红,丽莎仍是坚持不肯分开。
「事到如今才问这个虽然已经晚了——但是你不讨厌吗?」
我试着询问在日前特训时也曾想过的疑问。
「讨厌什么?」
「就是啊,我在想……就算是为了将婚约的事延后,但要和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假装是恋人,那样不会相当难受吗?」
或许是我没说清楚吧,于是我再追加说明。
「那、那种事你不需要介意,这件事是为了我自己而做的。」
「可是……如果只有一天倒也罢了,接下来到学园祭为止,我们都要继续做这样的事吧?如果你在勉强自己的话,那样一定会撑不住的。」
今后学园祭的工作会愈来愈多,但却还得顾及恋人的练习而平白增添精神压力,这让我担心那样应该不太好吧。
「没有——我并没有在勉强自己。」
但是丽莎却是一脸不悦地回答。
「真的吗?」
「是真的!有很多事我都很感、感谢你……我也认为你不是没有可以尊敬的地方,所以我并不讨、讨厌你。」
丽莎看着手边的文件说道。
「咦?你的意思是——」
「啊!不、不是喔?我只是说不讨厌你,意思并不是我喜欢你!」
丽莎满脸通红地挥动双手,如此补充说明。
「我、我知道啦。」
「呼,真是的……你现在不是担心他人的时候了吧?请你优先考虑自己的记忆。」
丽莎受不了地叹了一口气,停下手边的工作。
然后她把文件收到旁边,从书包取出个人电脑。
「——如同前天所说,我尽可能调查了尤克特拉希尔的情报。包含未确定的情报在内,我把在意的资讯全都挑选出来了。」
「这么说来,你说过首先要调查关于尤克特拉希尔的事吧。啊……我本来也打算找资料的,我完全忘了这件事。」
想到自己的粗心大意,我不禁搔了搔头。
为什么我会疏忽这么重要的事呢?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请你稍微有点危机感好吗?算了,就算你调查了,我想最多也只查得到课堂上教过的东西。」
丽莎仿佛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期待我,她耸耸肩,将尤克特拉希尔的情报显示在电脑画面上。
首先看到的是形状怪异的大树图片。
「这是尤克特拉希尔的照片吗?」
我向丽莎确认。
「对,在最近拍摄的照片中,这是最鲜明的一张。如你所见,尤克特拉希尔的外观酷似树木,但是和普通的植物不同,它可以用有如树根的脚移动。每年大约成长二十公尺,目前的体长接近五百公尺。」
丽莎点头给我肯定的回答,然后开始进行说明。
「最初的出现地点是在挪威的山岳地带,它从那里缓缓南下,如今在丹麦和德国的国境附近停止动作。另外,尤克特拉希尔是在二十年前被认定为龙,但是也有听说它实际出现是在弗栗多刚消失不久的时候,不过由于没有正确的纪录,因此也不晓得是否为真。」
「弗栗多刚消失不久的时候……意思就是在『D』诞生之前吧。这个消息我倒是头一次听说。」
我惊讶地说道。
「姑且不论消息的真伪,有人提出那样的主张是毫无疑问的。当初在当地人民之间,似乎被谣传是『突然出现的巨大树木』。听说由于在利维坦等龙开始活动之前,它都不曾动过,所以先前才没有被认定为龙吧。」
「如果那个情报是真的——那表示尤克特拉希尔的行动,果然是基于与其他龙不同的目的。」
弗栗多在二十五年前出现,之后人类中开始诞生了『D』,而其他龙仿佛呼应一般地现身……如果是依照这个顺序,那么龙是为了以『D』为伴侣而醒来,这样的解释是成立的。
但是如果在『D』诞生之前就出现了的话,那很自然地,就会认为尤克特拉希尔的目的并不是以『D』为伴侣。
「按照你所说,尤克特拉希尔追求的是歼灭其他的龙对吧?」
「是啊,尤克特拉希尔确实是那样说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关于出现时期的消息就稍微有一点可信度了吧。不过,这纯粹只是未确定的情报,所以在这样的基础上进行推论是很危险的事。现在请先听我说我所调查的其他情报吧。」
丽莎切换电脑画面,显示出下一页的资讯。
「至今对尤克特拉希尔实行过三次大规模攻击——每一次都因武器故障而以失败告终。」
「武器故障?不是攻击无效,或是被防御住吗?」
「对。听说接近尤克特拉希尔的战车或飞机,都毫无例外地发生异常,从远距离发射的飞弹,也会往错误的方向飞去。」
我听完丽莎的说明,双手盘在胸前思考。
「如果是电子机器失常,我想原因可能是强力的磁场……」
「确实,在尤克特拉希尔的周边,似乎有观测到强力的磁场。只不过发生异常的并不只有电脑控制的武器,而是以电力为动力的一切事物。」
「电力……」
听到这个说法,我联想到一件事。
我联想到尤克特拉希尔传送给我的情报。那些情报换个说法,也是——
「接下来是我的假说。尤克特拉希尔或许拥有和电力有关的能力,听说你至今数度接收兵器资料,而所谓能够记录在脑中的情报,也就是电力讯号。」
看来丽莎似乎也和我想到同一件事。
「是啊,我觉得那样的可能性很高。」
我点头同意丽莎说的话,随即她眼神担忧地看着我。
「我可以……向你确认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平常就有和尤克特拉希尔连线吗?」
丽莎语气慎重地问我,从她的眼中,可以看出些微的紧张和戒心。
「不。我若在心中呼唤,它会有反应——但只有在接收情报时,我才会有和它连线的感觉。」
「呼唤就会有反应是吗,这么一来,代表你有可能正受到监视,可是如果平时没有和尤克特拉希尔连线的话……那暂且可以安心。」
丽莎安心地松了一口气,但是我却不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如果平常就和尤克特拉希尔连线的话,会有什么坏事吗?」
「当然。假如它持续对你传送电力讯号——最坏的情况,你的身体有可能会被尤克特拉希尔操纵,今后也请不要随意呼唤尤克特拉希尔。」
「我、我知道了。」
被指谪出过去不曾想到的可能性,让我点头答应她。
但关于情报的传送,我总是能以自己的意志停止,所以我也觉得丽莎的担忧是杞人忧天。
最初进行交易时,尤克特拉希尔也有征求我的同意。也就是说,尤克特拉希尔并没有强制力,能够无视我的意志传送情报。
「——请你要小心哦?总之以上就是我这次调查到的资料,今后我会假设你是受到尤克特拉希尔电力上的干涉,并试着摸索取回你记忆的方法。」
「好,谢谢你,丽莎。我也会好好思考。」
听到我这么说,丽莎瞪着我。
「有干劲是很好——不过既然不知道尤克特拉希尔是友是敌,直接交涉就是最后的手段,请你千万不要一个人擅自行动。」
「……了解。」
受到丽莎的叮嘱,我点头答应。
然而事后回想起来,我们那时或许不该把这个最终手段延后。
因为在两周之后——『绿』之尤克特拉希尔将会从地上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