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轻轻掠过鼻尖的高雅香气唤醒了我。
「……咦?凛,你醒啦?」
我撑起上半身,揉了揉眼睛。
在朦胧的视野中,捕捉到一道伫立在窗边的身影。
窗帘拉到两旁,凛音沐浴在透亮的朝阳中。
笔挺衬衫上头套著黑色西装背心,他优雅地站著,独自静静地品尝红茶。
顺带一提,我现在正躺在原本应该是凛音躺著的床上。
我记得……包扎好凛音的伤口,强迫他喝下我的血后,我就趴在床边睡著了才对。为什么现在凛音活蹦乱跳的,反倒是我呼呼大睡?
「凛音,早安。」
凛音仅将目光转向我。
「你全身上下都是伤耶。有好多旧伤疤,也有许多新的伤口。你到底是做了些什么?」
一直以来,你究竟是在和什么争战不休?
「……我的事不重要吧。」
但凛音回答我的语气十分冷漠。
我爬下床,没有一丝惧意地直直盯著他。
「谁说不重要。凛音,你到底在做什么?这次又打算做什么?回答我。」
凛音默不作声。他的目光显示了他认为没有必要回答。
没错。他只是我的前眷属,现在并不是我的眷属。
他没有义务要听我的话。
可是过去他还是我的眷属时也一样,从某一天起,他看我的眼神就乍然变冷。
在大江山相遇、长大成人后的某个瞬间开始,就突然变成这样。
凛音并非不重视我,我也从不曾忘怀凛音这个眷属。我深信在内心深处,直至今日也仍有一份羁绊紧紧地系著我和他。
但偶尔我会看不清,他打算做些什么?
目的。策略。纯粹的心愿。
「算我拜托你,你要更珍惜自己一点。凛音,只要看著你,我就觉得很不安。该说你是赶著活吗?简直像是背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追赶你……」
尽管这些话听起来像一个妈妈的叨念,我仍旧决定说出口。
凛音「哈!」地嗤笑。
「那是在说你吧?茨姬。」
「你说什么?」
「赶著活的人是你,我只是急著死。」
「……」
一阵凉意拂过胸口,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的话让我察觉到危险,内心十分担忧。
「为什么?你想死吗?」
带著怒气的悲伤慢慢凝聚上心头。
我完全没想到会听见凛音这么说。
「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们这辈子好不容易才能重逢。好不容易,大家终于都聚集在浅草。」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凛音将茶杯放在小茶几上,视线冰冷地瞪著我。
「你什么都不懂。你把我的身体变成这样,让我记住你鲜血的味道,然后叫我要活下去。」
「……」
「让我疯狂至此……然后又一句话就乾脆把我拋下不管的,不就是你吗?明明你很清楚被拋下的人是什么样的心情。」
凛音步步逼近,把我逼到墙边。
他单手抵住墙面,身躯彷佛覆盖住我,目光激动地低头望著我。
「这辈子也一样。你居然转生为身体脆弱又短命的人类,又受到那么多妖怪觊觎。这就算了,结果你还总是主动迎向危险,行事毫无章法,你根本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凛音……」
「我就是看不下去!我没办法再承受一次,要是你又先离开这个世界……」
凛音的眉心拧出深深的纹路。
「上次我也没有办法承受,根本忘不了你。不管我去了哪里,不管我做什么都一样!」
他撑在墙上的那只手紧握成拳,将自己的内心暴露在我面前。
「所以我才要把你关起来,关在安全的庇护所,关在这座让人时序错乱的花园和洋房里。」
「……凛。」
他的控诉、他的低喃,都让我毫无反驳的余地。
妖怪与人类不同,越重要的事物就越难以忘怀,是一种悲哀的生物。
曾经深爱过的对象、曾经誓言效忠的人,就会永远、永远眷恋著,没有终结的一天。
凛音虽然看起来别扭,但其实他比谁都要率直。
从一开始,就一直十分率直。
他宛如一把打磨到发亮又锋利无比的剑,总是毫无保留地笔直面对我。
正因如此,他没办法像阿水那样好好替这份心情找到一个平衡点。
茨姬死后,凛音选择离开这个国家,就是因为失去了内心依凭之处。他希望尽可能走得远远的,想要尽量忘却我和大江山的一切吧。
可是,到头来他仍无法忘怀酒吞童子跟茨木童子在他身上刻划下的信念,继承了他们两位没能完成的心愿。
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体和内心受到多少伤害……
「凛音。」
我抬头望向凛音,双手轻轻覆在他的颊上。
接著,在这股紧绷的气氛中,将他的脸颊用力朝两旁一拉。
「……茨姬,你在做什么?」
凛音的不悦十分明显,但我绝不是想开玩笑糊弄他。
「欸,凛音,跟我一决胜负吧。」
「什么?」
凛音挑了挑眉,一脸怀疑地盯著我。
我此刻脸上应该是露出平常那种胜券在握的笑容吧。
「就像千年前那样,一决胜负。当时是拿我的鲜血当赌注,这次我要拿我自己来打赌。」
「茨姬,你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就是拿自己当赌注,找你一决胜负。简单来说,要是我输了,我就当你的眷属,不管你要把我关在哪里都随便你,你想吸多少血都可以。我会成为你的所有物,为你献上我的忠诚,听从你的任何命令!」
这些原是不该用得意洋洋的态度说出来的内容。
但我原本就一直想找机会收凛音为眷属。
虽然他嘴上总说,帮我都是出于想要我的血这种好似坏蛋的发言,但其实他只是看不下去而已。我总是随心所欲,他怕我有一天会无预警地遭难。
他只是不擅长表达情感,只是一直想要保护我。
可是呀,凛音,我也有自己的愿望。
「相反地,如果我赢了,你要再次成为我的所有物。你听清楚了吧?」
我加重语气问道。
凛音眯细双眼,思索我真正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又要再次束缚我吗?」
「如果你不想被束缚,就想办法打赢我呀。想办法从我的怪力和束缚中逃走。只是,过去你一次也没有赢过我就是了。」
「随你说,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
彼此都有无法让步的原因,斗志越来越高昂。
他的嘴角缓缓往上翘起。
好久好久以前,千年前的过往。
想必这时我们都回想起屡屡兵戎相向的那段日子。
宛如绘卷般色彩鲜明,一决胜负的记忆。
我跟凛音立刻走出洋房,来到庭园。拥有一整片美丽草皮的开阔场所。
阳光洒落大地,花儿缤纷绽放,柔和微风徐徐吹拂,知更鸟轻巧飞舞著,在恬静的英式花园旁边,即将展开一场血战。
「等一下,凛音,这里实在不太适合吧?」
在这个适合悠闲喝下午茶的庭园中兵戎相向,我觉得有点别扭。
我一旦抓狂,这里肯定会被夷为平地。
「没办法,只有这里够宽敞。」
凛音的语调平淡,朝我拋来一把收在鞘里的剑。
我拔剑出鞘,细窄的优美剑身映入眼帘。
「这是……以前酒大人送你的那把剑对吧?」
千年前,当时年幼的凛音在大江山里迷了路,酒吞童子说这小鬼将来前途无量,便送给他的第一把剑。
这把剑看起来有精心保养。
现在依然散发美丽的光芒,大江山洗炼的剑。
凛音打算用另一把剑应战。那是他依据自己的使用习惯,特别让大江山的铁匠打造的。这件事我也记得很清楚。
「这样好吗?你最擅长的不是双剑吗?」
「无所谓,又不是要砍一大群人。况且……」
他一眼金一眼紫的双眸冷冷盯著我,从鞘里拔出爱剑。
「我活得比你久很多。」
……他说的对。
在我死后这段日子,凛音肯定从不懈怠地持续精进。
我要是有丝毫松懈,一定会立刻被击败。这场决斗我得要非常专注。
「那个~我们来说明一下决斗的规则。」
「不下杀手,不留活路,先放开剑的人就输了。」
原本静静站在一旁的萨利塔跟吉塔说明完极为简单扼要的规则,便看向我跟凛音,确定我们都准备好了,然后……
「那么,预备……」
在宣告开始的声音结束之前,我们手上的两把剑早已重重地交击。
尖锐的金属撞击声。
还有灵力剧烈摩擦,有如猛烈撕咬彼此似的声响。
灌满斗志的两把剑每次交锋、似流水般擦过的瞬间,皆会激荡出无数火花。
以前跟凛音对打时我就有这种感觉,他好像已经彻底研究过我的攻击方式。不管我施展什么样的攻击,他都能轻易闪避。
凛音原本就是个身手灵活的孩子。即使受到敌人围攻,也总能轻巧躲开攻击,眼睛好得很。
但不光是这样而已,凛音的剑术远比千年前进步。
灵力值是我远胜于他。每一击的力道他虽不及我,但动作灵活、招式锋利。
更关键的是,他彷佛已想像过这场战斗无数次一般,看透了我的所有攻击。
尽管如此,我也不会输。我拿自己为赌注,是因为我很清楚如果不做到这个地步,就没有机会踏入他的心。
不过……
「凛音,好开心呢!」
「我现在就让你那张脸再也悠哉不起来!」
我们简直像在秘密花园里共舞的男女。
明明实际上正在想方设法地夺取对方性命。
手里握著剑玩闹著,目光炯炯有神地凝视彼此,绝不漏看彼此的任何动作,无论是挥来的每一招,或是蕴含其中的想法。
凛音只有在和我对打时,总是看起来很开心。
在凌厉无比的刀光剑影中,彼此的呼吸、感情及灵力都益渐高昂,这一瞬间的交流,无声胜有声。
凛音一点都没变,依然如千年前那般率直。
「唔!」
可情绪一激昂,也有些东西就会看不清。
凛音始终保持著一丝冷静的剑锋,瞬间擦过我的脸颊。
下一刻,他猛然将剑锋往回拉,那毫不迟疑的剑势似乎要直取我的首级,砍上我的脖子。
他是要取我性命。
「我赢了!」
凛音确信自己稳操胜算,但他的剑只有浅浅划过锁骨一带,我千钧一发地闪开了。
不过纯白洋装上已是血迹斑斑。
这感觉倒是不坏。游走于极限边缘的刺激对战。
啊啊……痛,又快乐著。万般感触涌上心头,我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茨姬,很痛吗?」
「是呀,很痛。但你应该很清楚吧?让我流血了,就意味著我即将变得更强。」
我稍微拉开距离,重新调整好架势,昂起头,目光仍牢牢盯在凛音身上。
「正合我意,不然就没意思了。」
凛音的脸颊流下一道汗水。他眯细双眼,舔去沾染在刀锋上的我的鲜血。
接著,我们慢慢地重新架好剑。
老实说,凛音的剑术远胜于我,要是和他打近距离战,我的剑随时都可能被他打飞,那只好……
「我不管你的花园了。」
「哦,然后咧?」
「看我把这里彻底毁了!」
我在原地朝前方重重踏出一步,使劲朝下一砍。
光是这一砍,便掀起一股威猛如剧风的灵力波袭向凛音。
结果还是只有解放丰沛蛮力才是适合我的打法。
被灵力震飞的凛音用力将剑刺进地面,蹲下身子。
「呿,怪力女。」
凛音一直等到撑过冲击波后,才恨恨地嘟哝。这也很有他的风格。
四周草地翻出好几条泥巴色的裂痕。看来凛音是避开那一击直接的力道了,但他浑身都留下细小的伤痕。
「呵呵,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在这么漂亮的地方打呀。鬼一旦拿出真本事,一切都会被夷为平地。」
无论古老的城堡还是雅致的英式花园都难逃一劫。
就连位在远处的葡萄园亦然。
要是继续打下去,搞不好全都会毁于一旦。
凛音听了却放声大笑,彷佛在说变成那样也无所谓。
「哈哈哈,好呀,茨姬。我们就打到这世界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也不错。」
铃,铃,铃铃──
每次剑锋相交,系在凛音剑柄的银铃就会清脆响起。
我们利用庭园里的一切,截断风势,贯穿大地,设法将对方逼进劣势。
终至,只剩下纯粹的互砍。
「这次我一定要打倒你!赢过你!」
凛音咬紧牙关,目光凌厉,眼中只有我一个人。
「我绝不让那种惨剧再次发生!除了我,再也没有别人能伤到你!」
他全力挥剑,只为让我成为手下败将,只为让我屈服于他。
凛音大概知道许多与我有关的讯息,才会将我安置在身边,关在安全的场所,打算让我在这里静待外头的暴风雨平息。
「你说的很对。如果不做到这样,我搞不好会强出头,在各个战局中奋不顾身地打到浑身染满鲜血。不是只有你,最近大家都对我有意见。」
「那就乖乖待在我身边,不然你肯定会再一次因为悠哉度日又缺乏危机意识的酒吞童子而深陷危险,那是已经清晰可期的未来!」
「……那样的话,我就更不能输了。」
凛音呀,你把馨的名字抬出来,实在是走错棋了。
「这句话你应该听到烦了吧,但我就是喜欢他。」
一点点。
真的只有一点点,凛音的剑势似乎产生了迷惑。
我清楚接收到凛音「内心的动摇」,继续步步逼近。
「就跟你想要保护我一样。你跟我──没错,很相像。」
剑抵著剑。
我们在极为靠近的距离下望著彼此,吐露心声。
「不行……不行!那样的话,你又会死的。」
我一步步探向凛音的内心深处。
「我死不足惜!只要能保护你就好。就算我死了,你应该也不会难过吧!」
「……」
那就是凛音急著赴死的理由吗?
对不起,凛音。
我居然逼你说出这样的话,让你露出这样的表情。
「?」
我拋掉手上的剑。
「胡说八道!你如果死了,我会难过得要命!」
凛音的动作顿了一拍。我趁隙冲进他怀中,往他的额头狠狠一弹。
那一下,凝聚了沉重无比的心绪。
在与他相关的一连贯庞大记忆中,凛音小时候哭著喊「死了还比较好」的那一幕浮上心头。
当时我在他的额头上──当然是没有现在这么重啦──也用手指弹了一下警惕他。那时候他哭得好惨。
──磅!
长大成人后的凛音依然无法承受我的一击,「磅」一声掉进背后的莲花池。
细碎的白色泡沫布满他全身,晃荡他的身躯。
在水中直往下沉的凛音,露出一丝安宁的神情。
我毫不迟疑地跳进水里。我又忘记自己其实不太会游泳了。
坠落至何处都无所谓。
我在水中紧紧抱住露出那种眼神的凛音。
对不起──内心深深为漫长千年来的过错而忏悔。
「咕哇!」
我们一起爬上岸,使劲咳出刚刚不小心喝下去的大量池水。
凛音抹了抹嘴角。
「茨姬,你在想什么呀!」
他恶狠狠地瞪著我。愉快的决斗被打断,他气得要命。
「哼,谁叫你讲都讲不听,我只好小小处罚你一下啰。但是……」
我拖著身子来到凛音身边,搂住他的头,再次抱紧他。
「对不起,凛音,对不起。」
我早该这样紧抱住他,郑重向他道歉了。
从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起。
「我有时候也会想,茨姬在酒大人死后对眷属做的事,究竟代表什么意义。那件事该让你们多难受、多寂寞。」
「……」
「我拋下你们,将你们推下后悔与绝望的深渊。命令你们要好好活下去,转身却一个人赴死。如果真的为你们著想,就该叫你们跟我走……哪怕前方长路漫漫、哪怕是地狱的尽头,都该命令你们跟我走的。」
我想,这应该就是凛音当初的心愿。
他所渴望的并非自由。
过了好一会儿,凛音都没有回话。他缓缓推开我,拉开一点距离。
接著,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胜负揭晓了呢,茨姬。」
「对呀,我的一指神功把你KO了。」
「你先放开了剑。」
「啊。」
此刻我才想起这场决斗那过分简单的规则。
接著终于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以及自己输了的事实。
我睁大双眼,脸色渐渐转白。
「等、等等,等一下啦!刚刚那次不算,那是意外!」
「茨姬,你这行为不太高尚喔。」
「可、可是,那是因为!」
我双手激动挥舞,眼珠骨溜溜地转个不停,凛音见状便站起身,捡起挨我揍时掉落的那把剑,收回剑鞘。
「放心,我要改变对你的要求。」
「咦?改成怎样?」
我诧异地问。他在我面前站定,低头望著我片刻,然后才沉稳地说:
「我要你再一次收我为眷属。这样的话,这次就放过你。」
我抬头盯著凛音,眼中是满满的惊讶。
他举止成熟地朝我伸出手。
我们两个全身都因池水而湿答答的,水珠闪耀著光辉,晶莹洒落在空中。
我握住凛音濡湿的手,被他拉起身。
凛音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小孩子。他的大手强而有力。
虽然迟了许多,但我终于意识到他已经长大。
没错,凛音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凛音,我有句话要说在前头。我总有一天会死,而且会比你早死。」
他要求再次成为我的眷属,那就有件事必须先问清楚。
「你能够再次送我离开吗?」
听见这个问题,凛音垂下眼眸。优美的银色睫毛上沾满水珠。
下一刻,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凝视著我。
「只要你愿意再一次把我放在你身边。」
说的也是。我点头。
他早已有所觉悟了吧。
那么,我也不能辜负凛音的心意,还有他的愿望。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就允许你一直爱我,直到我断气为止。」
凛音对我的感情,我早就察觉到了。
大概,从千年前。
「但我这一生的挚爱只有一个人,只有馨喔。」
「……我知道,我没有要得到回报。」
「嗯。凛音,我不打算阻止你爱我,你可以一直爱我、一直保护我,这是你的愿望吧?」
说到底,凛音渴望的只是「我允许他这份不受祝福的感情」。
老实说,我不知道这样做好不好。明明没办法回应对方的感情,却命令他一直爱著我。可是……
「凛音,在你超过千年的漫长人生中,再多一百年,再多爱我一百年。然后,最后看著我在所有眷属──包括你──的围绕中,幸福而满足地含笑死去。」
「……」
这是期限十分清楚的一份契约,和茨姬那时不同。
正因如此,藉由这道命令实现凛音的心愿,让他亲眼看到我过著心满意足的幸福人生,等我咽下最后一口气后,他才终于能从宿命中解放。
要拯救并解放凛音,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其实早在千年前遇见他、给他鲜血、收他为眷属的那一刻起,一切就注定好了。
凛音用纯粹澄澈的目光凝视我片刻。
「嗯,这样就够了。这正是我苦苦寻求的答案。」
他的语气肯定,声音听起来像是原本紧绷的状态终于松开,全身放松了力气。
「茨姬,你不用同情我。你无怨无悔地深爱酒吞童子,即便变成那副模样也依然为他而活的身影,更是深深吸引著我……正因为我看见了那样的你,所以才会发狂般地爱著你。」
「……」
这一刻,我才发现泪珠滑下脸庞。凛音轻轻微笑,用指尖拭去我的泪水。
万千感慨堵在心口,我还想再哭上好一阵子,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等著我做。
「凛音,以我眷属的身分,回到我身边。」
我拉下洋装的肩带,将后颈送到凛音眼前。
他伸手环住我的腰,缓缓将脸埋进我的颈窝。
尖牙抵住肌肤,轻柔地刺进去。
一阵痛楚传来,我感觉到鲜血正汩汩流出,身体也渐渐没了力气。
凛音抱紧我的腰,撑住我的身子。
他在喝完代表誓约的鲜血后,用若有似无的沙哑声音低喃:
「茨姬,我很感谢你。从千年前,就一直很感谢你。」
「……嗯、嗯,我晓得,你一直很努力……凛,你一直都很努力。」
正由于我没办法回应他的感情,不禁想像了一下如果是我置身于凛音的立场,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那实在太哀伤了,我不禁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