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新岛诞生
■嘈杂声
忽大忽小的声音……听起来宛如海浪声。
此处位于NERV JPN本部设施里,是甚至连内部也半视为疯狂科学家集团的科学部楼层。其他部署的职员没事不会进出这里,即使是相关工作人员也畏惧于不知变通的科学部主任,没人胆敢在职场播放电影来看。
「……」
科学部主任伊吹摩耶却在气密门并排,照度转为夜间模式而调降的走廊上听到这种声音。
嘈杂低鸣的海浪声。
停下的脚步再度迈出。她却压低脚步声,踮起脚尖走向音源……
听起来宛如海浪声的是──
〈……这实在难以说是初号机……〉
是人的话音……!
〈内部驾驶员也因为同步状态过高而无法确认……!〉
〈既不清楚与外头量产型EVA的战况,战自的特种部队也有数名侵入内部……在这种状况下启动来路不明的EVA有什么意义……〉
〈被莉莉斯的时空卵困住的我们连它是从哪飞来的都不得而知。然而这不成问题,溺水者不会挑剔求助对象。〉
里头似乎正进行着意味深长的对话。
尽管声音遭到扭曲而听得不甚清楚,但摩耶总觉得这种说话方式十分耳熟。
复数人声的来源……她在那道门前停下脚步。
──这不是我房间吗!
〈第二次冲击级的能量被封锁在犹如冰般的黑色封闭系统里……真是难以置信。〉
「!」似曾相识的声音让摩耶反射性地拍向开门器。
「是谁?」她在大喊后把门打开。
之所以大意地没把警备部找来就踏入房内,果然是因为那个声音让她动摇了。
紧接着,嘈杂声默默消失。
一如往常地,房间的主机AI在侦测到摩耶入内后开启照明。
──没有任何人在?
但摩耶并未漏看在这之前就亮着的液晶制图桌,冲了过去。
「……这是什么……」潦草画出的概念图,是某种概要图吧。这四个并列的整流片会是EVA的肩部悬挂架吗?
在水平设置的制图桌中央画着的图形,以及潦草写下的文字,最起码是从两个方向写下的。即使想追溯研究概念,图片也像是刚刚才贴上的,别说制图的履历,就连输入纪录都没有。
然而上头犹豫似的画了好几圈圆形。圆形上方排列着两个像是不小心基于习惯而画上去的──猫耳朵般的图案。
摩耶打了个冷颤。
她忍不住长叹了口气。先小睡一下,之后再找人逼问吧。会做这种恶作剧的人──目前有……我想想,会是冬二吗?
这是摩耶的思考表层。
正当离开制图桌的她再度侧眼瞥向设计图之际,「啪嗒啪嗒!」被撞倒的档案夹散落一地。
她注意到位居关键的能量核心结构与接口。
无法移开视线的她,问向了「那个人」。
「……你这是要我怎么做呢──学姐?」
一如在第二次冲击时观测到的,末日冲击的最终局面是以所有能量大解放作结。
多半是重力子与光子,以及其他所有粒子的全振幅大海啸──摩耶的眼球激烈追逐着所有粒子的路径,最后全撞上了一个黑色接口。
「简直就像是……时间停止?将最后一秒──不对,是连一秒都不足的时间……」
■没有真嗣的上午
无人侦察机的反应中断了。旧伊豆半岛东南一二○○公里,南鸟岛近海的太平洋上,至今仍无法窥知黄泉比良坂落点的状况。
该海域全体遭到厚重云层与电磁波的大规模突波覆盖。穿越那片云层而笔直伸向宇宙的海水柱,在不久之前宛如升天似的中断了。
超级EVA化身为光之巨人,挡下最大直径超过二○○公里的月球剥离大地黄泉比良坂。真嗣以自行引发的第三次冲击能量,接住了黄泉比良坂。
当时在场旁观并见证此幕的所有人们,全都怖惧于这种犹如神话般的情景而吓得六神无主,难以说是做出了正常判断。因为谁也没有阻止他。
一晚过去,宛如自梦中醒来般,相关人员惊觉他们让一名十七岁的少年背负起一切的事实,全都难以正视彼此。
「这是最新的天气图。」
尽管箱根内外陆续传来受灾情报,所有人却都不太说话,默默进行接下来的即时测报计画。
冬二由重返大气层前的0•0EVA特洛瓦机接收到海水柱观测资料,却迟疑着不知道该如何与周围的大人们接触。
通讯站仍持续呼叫着真嗣。
看来要下定决心放弃发出呼叫,得等到好几天后吧。大家全都开始这么想。
「我去上学了。」
推开指挥所大门的小不点绫波零No.希丝,此时穿着一套白色的制服。
正在讨论该不该派遣直接观测队的工作人员们因为她的尖细话音而纷纷抬头,但也只是瞥了一眼,谁都没有搭理她。
唯有一人说道:「路上小心唷~」
美里彷佛没事般地如此表示。这回换成她受到「咦?」的视线注目。
「毕竟」零No.希丝的EVA──F型零号Allegorica──虽然没有受到重创,却有必要进行后脚的修理与补给,以及根据改造后的初次战斗再加以调整。「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出击吧?」
「不,请等一下。」代理摩耶出席的科学部工作人员提出异议。
关于轨道上的那场战斗,只有机体记录器是不够的,他们也有些想向希丝询问的情报。「这我也知道。」美里说道。
「社会人必须善尽职务,学生则得去学校上学──总之先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每次都被黑色巨人们引发的事件耍得团团转,很让人不爽吧。」
──尽管打倒了黑色巨人,然而地球直径收缩与膨胀月球接近这种降临于地球的灾害仍持续着……既然看不见未来,反倒是黑色巨人们主张的奇妙神话受到人们肯定,才让人最感害怕。
美里如是想。
「大家的高中今天有开吗?」
「学校吗……?」
突然被问到的青叶连忙敲着键盘。
「──好像有开。」
「很好。」
这是领导新箱根岛──第三新东京的箱根山火山臼──最高负责人葛城美里的想法,希望市民尽可能地过着日常生活。倘若情况允许上学,兼作确认各家庭的受灾现况的确认,本日各小中高学校也有开放校门。
然而青叶有点困惑。
「上课时间从第二节课开始……甚至能进行社团活动……这样行吗……?」
「冬二也想去吧?不过少了你很让人困扰,就请你忍耐一下喽,代理副司令。」
「唉……」
然而没过多久,冬二就得立刻赶赴学校了。因为还不到三十分钟,咬着面包冲出指挥所的希丝便向指挥所发出紧急通讯。
美里咬着触控笔,自桌面上的地图显示器抬头瞥了一眼小型通讯视窗里的希丝:「忘记带课本了吗?」视线旋即重新回到地图上……
「?」感到不对劲的她再度望向希丝。
黑色的人影占满画面。
『真嗣在学校!』
「咦?」就算听到希丝这么说,美里的大脑依旧并未立刻反应过来。她最先在意的是为什么大家……就连希丝都穿着黑色制服?而且竟然还是长袖冬装。
自从第二次冲击之后,日本就再也没有冬季了。
■日常教室
教室内人声鼎沸。
比起确认同学们平安无事的欢喜,更多人则是窃窃私语着如今发生在自己等人身上的异常事态,或是想以手机向外部取得联络。
「我试过了……!」
只见已有许多学生在确认了某件事而返回教室后如此说着。
「真的一离开学校,制服就会恢复耶。」
「这是怎么回事啊?」
身高只及他们腰际的零No.希丝穿过好几团窃窃私语的人群,走进教室。
在自己座位上的真嗣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即使胆大如希丝也并未直接靠近他。她改变位置,一面观察着他……
──哇喔……!出现在此显得很奇怪的不只是真嗣耶……
她朝着眼前独自靠在置物柜上,不和任何人互动的人物搭话。
「嗨,No.卡特尔,害怕的我。」
「嗨……No.希丝,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我。」
遭到QR纹章污染,导致头发呈现银灰色的No.卡特尔──她是凭借0•0EVA变异体,与SEELE化的加持一同逃亡中的绫波零个体。
卡特尔和周围的女学生一样,穿着黑色复古风的长裙与水手服。
她以拒绝他人靠近的眼神持续观察教室内的情况,双手交抱,以手指把玩胸前的浅蓝色缎带。
「这套制服……是不是很眼熟?」
听她这么说后,希丝也有这种感觉──记忆里却没有相符的内容?
小不点零No.希丝来到No.卡特尔身旁,同样将身体靠在置物柜上。
她一面这么做,一面反覆寻思──反叛的卡特尔为何会在这里?难道是卡特尔的0•0EVA变异体侵入第三新东京内了?必须警告美里才行……
「你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在干嘛?」
「你没作过梦吗?自从精神镜像连结中断,跟你变成不再是『我们』而是『你们』的关系后,我不时会作梦呢……」
卡特尔在说些什么?
不对,比起这点……「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p269.jpg
只见两名绫波视野前方的真嗣将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放进课桌。
「所以我不是说了──你没作过梦吗?」
「──我不会原谅你……」
希丝循着这道声音望去,发现同样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两人展开了无从估计的清算。
「没错,我的确做了相当过分的事。」
坐在座位上的剑介将手肘抵在桌面,盘起双手。站在一旁的小光则以严峻的视线俯瞰着他。
「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相田怎样赔罪……」
小光垂下眼帘,缓缓摇着头。她对此一筹莫展。
情报部有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风气。
NERV JPN与各国NERV断绝了关系。为取得他国机构的情报,情报部特意泄密并提出交易。
为了取得德国NERV的圣遗物情报,剑介拿适任者资料来交易,导致洞木家在不知旅途实为诱拐的情况下前往欧洲,小光的姊姊儿玉沐浴到横越欧洲天际的朗基努斯之光而化为盐巴。NERV情报部于是将剑介调离任务,要求他立刻出面并进行搜索──在表面上。
「明明责怪我反倒让人比较好受……这算什么?以内疚来说也太半吊子了吧。」
总是摆出嘲讽态度的剑介也像是无地自容般,将双手放在桌面上伸直,让课椅前端翘起,仰望着天花板。
「真是过分的梦,不是吗?」
「梦?──原来如此,我在作梦……这是我的愿望……然而等真的见到面时,我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呢。」
「等等,作梦的人是我吧!」
剑介忍不住大喊,全班同学都听到了。
众人之所以会分散成数个小集团窃窃私语,是因为情况太不合理,全员都认为这就像是在作梦。
──没错……这种感觉的确是梦。
教室内鸦雀无声。正当本来纠结着的存在即将决堤之际──
「老师来喽!」
这么说着并自教室前门跑进来的,是在水手服上套着白大衣的No.珊克──早已不在这世上的绫波零个体。
真嗣对她的声音有所反应:「班长!」
突然被真嗣点名,小光反射性地冲回自己的座位上喊道──
「起立!」──等等,现在的班长是碇同学──
小光的意识在此远去……不,是相反才对──她清醒过来,来到梦境之外。
──现在的班长是你吧?你要何时才会改掉国中时的称呼啊……我们已经高中二年级喽。
「敬礼!」尽管声音依旧响起,然而当大家抬起头来时,小光的身影已从教室里消失了。
■Ritterschaft(骑士)
「──嗯……」
「小光?你醒来了吗?真是刚好呢。」克劳塞维兹的声音传来。
作了奇怪的梦,大家都在学校里……
小光在某个昏暗空间里睁开双眼,能朦胧看见一面弯曲地透着白色光泽的树脂内壁。声音是……从这个驾驶员调整槽外头传来的。
「──是……的……」
「不好意思,欧盟议会的议长想跟你谈谈。虽说没什么比政客的竞选行为更为无聊的事了……不过一下子就好。能请你来通讯室一趟吗?」
在借助他人之手从调整槽内拖拖拉拉地爬出来后,她便将使不出力气的手臂穿过外套袖子。
脑袋一片空白的她在旁人的催促下坐上椅子,感觉甚至连有人正帮她化妆、乱碰着她的脸与头发都不太清楚。头发遭到梳理整齐,疲惫不堪的表情也在转眼间以化妆掩盖。
「瞧,变回大美人了。」
──碇同学,你在我面前变成光之巨人,挡下了月球剥离大地黄泉比良坂。就连我也明白,那是你与EVA最后的力量──
事已至此,碇同学想必已经……
所以我才会作了学校的梦吗?
由于与超越巨人的巨像交战,以及替身插入拴过度同步,小光全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逃离黄泉比良坂的。
步伐依旧摇摇晃晃,她以手扶住狭窄走廊的墙壁──不,这是真的在摇?
她推开舱口。
「轰!」横向刮来夹带海水的蒙蒙细雨随风飞扬。
「哇──」盛大欢呼瞬间爆出,无数相机镜头闪烁。小光尽管感到畏缩,依旧察觉到自己正身处在暴风中破浪前进的美国海军巨大航空母舰上。
受创表面上满布焦痕的欧盟EVA(Heurtebise)就跪在甲板上。为了不让它在重力下降导致的大浪中倒下,巨人被好几条钢索固定。将这个格列佛的脚边挤得水泄不通的水手们纷纷注意到小光的出现,向她发出欢喜的呼喊。
「咦……什么?──怎么了……?」
被视为引发各种天灾神灾的最大敌人──黑色巨人阿尔玛洛斯。
如今无论是哪间大众媒体的头条,都以特大新闻版面不断重播着保存于欧盟EVA(Heurtebise)视觉纪录的影像──黑洞枪〈恶魔脊柱〉轰掉阿尔玛洛斯的上半身,给予它致命一击。
实际上,在对决后打败黑色巨人的其实是真嗣化为光之巨人的超级EVA。不过彻底毁灭它的确实是小光没错。
「打倒阿尔玛洛斯的EVA Heurtebise。」
欧盟官方如此表示。待返回过去曾因为沐浴到阿尔玛洛斯投出的朗基努斯之光,导致一百八十多万人化为盐柱而悔恨不已的欧洲后,想必将会有更加盛大的欢呼迎接她吧。
一夕之间,小光便成为打倒世界公敌的女英雄了。
■沉睡的真嗣
向走进教室的老师行礼后……不,照理说是这样没错,学生们却发现讲台上不见任何人影。黑板上在好几道作业问题前以粉笔大大写着「自习」二字,萤幕则播放着远距教学的录影。
说起来,他们就连走进教室的是班导或授课老师都记不太清楚。
──小光明明消失了,却没有半个人感到惊讶。
小不点零No.希丝由窗边最前排的座位上回头观察教室内的情况。
连她也惊讶于明明目睹这种状况却一点也不惊讶的自己。
──没有思考暧昧不清的自觉……当中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力量在运作呢……
即使如此……她望向坐在教室靠走廊约莫中间座位的个体。
──为什么珊克也在?太不合理了吧。
珊克指的是绫波零No.珊克──过去曾有四人的绫波零同位体之一。
也是最为成长的个体。
尽管在三年前的旧NERV本部战生存下来,尔后被赋予编号的No.特洛瓦是活动时间最长的绫波零型个体,不过培养时间较长的No.珊克从人工子宫里被取出之际,身体成长便已超越了特洛瓦。她在前往月球进行武装侦察途中死亡了。
这样的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伴随嘈杂声响逐渐转小的画面,希丝坐在影片声音十分清晰的教室内思考着。
坐在最后一排的卡特尔将手肘抵在桌面上,向前排的剑介窃窃私语。
「在这种不合理的状况下别说是感到疑问,感觉甚至莫名熟悉。相田剑介,你所说的『梦』的确是最为接近的呢。」
「真是多谢夸奖。」
剑介如此说道。他基于身为情报部人员而若无其事,却仍不敢大意地持续观察四周,语带叹息地回应卡特尔。
「倘若是诱导或暗示,才不会选择这么愚蠢的情境呢。虽然我也曾想过这或许只是想让人陷入混乱啦。总之假设这是梦……至于是不是实际上作的梦则先不论。假设这是梦,又会是谁的梦呢……」
「你已经有头绪了吧?」
「是啊,就是最为适应的那家伙喽……」
零No.卡特尔与剑介望向真嗣。
「如此一来,已经死亡的No.珊克会在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因为是梦呢……不过……」
珊克翻开课本的背影有种奇妙的存在感。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
「哎,算了──你现在方便吗?」
朝No.卡特尔低声说道后,剑介悄悄地离开座位,打开教室后方的门。走廊上竟异常地安静。
「除了我们班之外没有人来……看来就是这样吧。」
摆出以手遮在眼睛上远望的奇妙姿势来到走廊上后,他随即走下阶梯,卡特尔尾随在后。
当他们来到排列着鞋柜的学校玄关之际……
「原来如此,这里就是梦与现实的夹缝吧。」
剑介举起的右手在通过某个位置后模糊消失。
「你也是不在这里的那一方呢。」
「逃亡中的卡特尔绫波同样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吧。」
收回手臂后,消失的手便恢复了原状。
「眼下这只手虽然是真的,但我实际的右手可是义手呢。所以这若非幻觉,就是催眠,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不是现实。」
「好啦。」剑介转向卡特尔。
「卡特尔绫波,你现在是与成为SEELE的加持先生在一起吧?」
「──那又如何?」
「你去向加持先生提案,跟NERV JPN合作吧。」
即使漠然如卡特尔也一脸意外。但她立刻对此嗤之以鼻。
「加持怎么可能会听……况且这有什么意义?」
剑介宛如要设置魔术的机关般,拾起卡特尔抛舍的话语。
「与其谈论意义在哪,不如说是要明确化加持先生现在想做的事情概要,赋予这个提议意义啊。」虽然这样的回答犹如诡辩──
「什么意思?」卡特尔却对此产生兴趣。
「附在加持先生身上的SEELE相当执着于朗基努斯之枪复制品,曾说过那是他们SEELE所制造出来的,也对是否能顺利将那把枪带往下一个补完计画的舞台备感担忧。所以得让NERV JPN以加持先生能够接受的形式,向他保证枪的未来去向。」
尽管卡特尔目瞪口呆地听着他的提议……
「如此一来你也能回去NERV。你已经没什么反抗的理由了吧?」
听到剑介补上这句话,她不禁别开了脸──视线明显地逡巡不定。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剑介微微耸了耸肩。
──只要看到你望着碇他们时的笑容,无论是谁都会知道的。
「站住,剑介──!」横向传来的呐喊打断对话。
接到希丝通知而赶来的冬二自学校玄关外冲了进来。
「哎呀……冬二,室内鞋!」
剑介咧嘴一笑,朝着冬二的方向──他所谓的梦境之外踏出一步……
「给我闭嘴!」
以穿着NERV上级人员制服的手臂使出金勾臂的冬二彻底挥了个空。
「砰!」失去平衡后停不下来的他撞倒了鞋柜旁的垃圾桶。
剑介犹如变魔术般,消失在攻击明明应该会打中却挥空的地点。不知不觉间换上黑色立领制服的冬二惊讶地直眨着眼,一面找寻着他的下落。
「铃原代理副司令!」
尽管携带观测仪器的科学部工作人员好不容易追上冬二,却像是被看不见的膜给推开,没办法由学校玄关踏入校舍里头。
看来要进入「梦中教室」是有条件的,重返境界的冬二收下了他们的仪器。卡特尔看着这样的他,「哼嗯」了一声。
「呃,你是卡特尔……──啊,是你将剑介转移走的吗!」
总算留意到她的冬二戒备起来,瞥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终端机。
现在箱根山火山臼呈环状设置了八座曾在〈苹果核〉留下实绩的量子流动倾斜仪,正进行测量作业,能预防敌对个体转移出现。
终端机却未曾显示任何警告──这是怎么回事……
在剑介向她证明一旦越过这道境界,便能醒来前往梦境外的此刻,卡特尔毫不担心地回应道。
「我同样是被『这里』牵连进来的,即使铐上手铐也没意义呢。因为我跟相田与洞木同学一样,是『梦中上学组』。」
「干嘛在这时提到小光啊?」
「……我想,也许梦境主人认为她是能出现在这种日常风景中的人选吧……」
反叛的零No.卡特尔露出看似有点困扰,却又感到安心的微笑。
「──你说啥我都信,总之快大致说明一下吧。」
「自习?老师怎么了?」见冬二由前门走入教室……
「喔,铃原你来啦!你有注意到吗?比方说制服……」数名学生向他搭话。
除了影片的教学声外鸦雀无声的教室内,彷佛回想起什么似的嘈杂起来。
「怎么可能没注意到?这根本是老爸老妈时代的制服吧,真是莫名其妙。」
冬二环顾四周。喔,真的在耶──只见在靠窗的中间座位上,真嗣微微挥手向他打着招呼。
他兴奋地挥着右手回应,却被某人……
「好痛痛痛!」扯过他耳朵的是小不点No.希丝。
『有够慢……!小光都不见了啦!』他被小小声地痛骂了一顿。
──也就是像剑介消失那样,在哪里醒来了吧……
他将从科学部工作人员手上拿到的薄型摄影机,插在这套令人烦躁的黑色制服胸口口袋上,镜头自口袋里伸出。
「咚!」由后门回到教室里的卡特尔将肩膀上的包包──在学校玄关从工作人员那边拿到的──放在身后的置物柜上。那是宽频的复合观测仪器。
尽管冬二与NERV科学部的工作人员结伴而来,却碍于不知为何除了冬二之外,在这个被剑介称作梦与现实夹缝的地方,无论人员抑或仪器都会被推开,无法进入校内。而冬二不分场合地使用着,早已破破烂烂的学校指定书包却能直接通过。他于是将观测仪器塞进里头,交给了卡特尔。
他的耳朵上戴着小型受话器。
这些仪器全都直接联系至指挥所。由于希丝的电话能打通,照理说应该行得通。
正当冬二打算直捣核心,朝真嗣的座位走去之际……
〈你迟到喽,铃原同学。快坐下。〉
「是的,对不起……」
屈服于伴随着强制力的奇妙话语,他垂头丧气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等等……咦?」尽管已听说她也在这里,但自己为何会被No.珊克如此谴责啊?
指挥所并非透过影片,而是以每两秒更新一次的静态影像看着「教室」内的状况。
指挥所早已接获数名被卷入这场授课的学生们通报。针对「授课」内容因人而异的情况来看,他们认为这或许是唤醒各人记忆的催眠效果,亦即一种精神干涉,是以看着的是过滤静态影像后的画面。
「这是怎么回事,甚至能从扬声器听到声音耶?」
美里停下了拟定下一次侦察计画的手,耸了耸肩。她能看到世界史古代部分的授课内容。
「AI似乎看不见黑板上类比推理的英文……图像声音辨识引擎一直重复着没有情报可供文字化及图像化的回答,电视教学的声音也被判定只是接近正弦波的杂音。」
看来日向望见的是英文课。
「你怎么想?」只见被美里问到的冬月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教授?」
凝视着教师打扮的零No.珊克。
「……」得不到老人反应的美里转向显示器,以手上的头戴式耳机直接下达指示。
『冬二,待在那里或许很危险唷。也有精神攻击的可能性……!』
听到受话器传来的美里声音如此告知,冬二采取了行动。
他伸手抓起隔壁桌上的橡皮擦……
「好痛!」砸向前方隔了数排座位的真嗣。
谁?朝着转头的他,冬二竖起了大拇指。
你在做什么啦──真嗣以唇语这样反问。这是冬二所熟知的他。尽管只有瞬间,冬二的心情却仍因为这极其自然的反应而平静下来。不过──他猛然想起来到此处的理由。
冬二蹙起眉头,探出身体。
──「咚!」他将单手手肘压在桌面上发出声响,因此而吓到的同学们将视线集中过来。
「真嗣不可能在这里……这是基于那家伙固执己见的行动产生的结果。糟蹋他这份心意的你究竟是谁?」
真嗣的超级EVA化为光之巨人,让一座岛降落在太平洋上──如此强烈的体验俨然已成既定事实。唯独这次,就连冬二也无法断言真嗣会平安无事。
他却宛如这一连串事件都没发生过地出现在教室里。
冬二怀着自己将地球放在秤上衡量后,利用了真嗣的决心,未曾阻止过他的内疚感,因此更加无法接受现在的状况。
「铃原同学?有话请等下课时间再说。」
尽管零No.珊克宛如班长似的说道,冬二却依旧继续说了下去。
「那家伙可是打倒阿尔玛洛斯,接住黄泉比良坂,保护了大家啊!」
「铃原同学!」
「阿尔、玛……?黄泉──」真嗣看似在反刍这些词汇般地喃喃自语。
「没错!那家伙啊……!」
「好了,到此为止。」
「唉……」如此表示的珊克叹了口气,冬二的视野瞬间莫名地扭曲了起来。
「请不要硬是叫醒他,铃原同学。」
眼前的珊克正凶巴巴瞪着他。当扭曲恢复之际,冬二已和她待在走廊上。
──发生了什么事?试图整理事态的冬二踉跄地踏了一步。
尽管之前注意力都被真嗣给引开,但他如今总算发现珊克不太对劲。
「那孩子一心想要阻止着什么呢。」
──她是长这样的吗?
「冲击的时间在倒数0•82秒时冻结,阻止了最大显现,受灾状况比预想的还小对吧?反过来说,便是真嗣的余命剩下0•82秒,因此现在不能让他醒来。我会试着想办法的,再让他暂时作一下梦吧。」
不明所以的冬二蹙起眉头,直直盯着零No.珊克。
「啊……还是说我穿高中生制服很勉强?──抱歉,因为觉得很怀念,就………」
在指挥所经由冬二胸前的摄影机观看情况的冬月恍然大悟。
联想到的人物影像形成轮廓,他总算将那个名字从记忆深处打捞上来,忍不住喊了出口。而话音也微微传入冬二的受话器──咦……?
「……唯是真嗣的……」
有着珊克模样的她推开教室大门,一面回头朝他嫣然一笑。
「铃原同学,真嗣就请你多多照顾了。」
「咚!」背着手的她把门关上。
在这瞬间,留在走廊上的冬二视野再度扭曲。这回他站在校舍外──不,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才对。他被丢出去了。
正确来说,真嗣并不记得自己母亲的长相,所以唯借用了外貌与她最为相似的珊克形象,进入他的和平之梦。
「这样判断可以吗……」起身的冬二挺直腰杆。
毫无证据可言。
不过是中了奇怪的集体催眠──要是凭借理性判断就会得出这种结论吧。
喷射机的轰鸣声响彻第三新东京市上空。战自的大型无人机从箱根山火山臼南壁的大观山机场起飞,恐怕是在做感测器测试吧。冬二头上的无人机在市区上空绕行一周后,便朝着黄泉比良坂落点开始加速。
科学部工作人员指着反方向的天空。
「喔,回来了。」
与之相对地自西侧天空冲来的,是0•0EVA特洛瓦机。
零No.特洛瓦让恢复人形的明日香与US EVA驾驶员真理一同搭乘,基于事态而紧急返航。
由于离得很远,看起来飞得很慢。不过即使经过最终减速,它依旧飞得犹如小石子般猛烈。
在抵达上空前抛下的伽马射线雷射炮与推进组件张开了大大的降落伞花束,朝芦之湖缓慢降落,EVA本体则从火山臼山脉上空飞越而去。
「在这种强风中做得还真好耶。」
巨大冲击波迟了一会才传来。「轰隆!」他刚捂住双耳,声音便随即响起。
0•0EVA本体展开绝对领域,预定降落在火山臼山脉外的海面上。
这个奇妙的教室明天也会在吗?冬二涌现了想看看零No.特洛瓦与明日香会做出何种反应的心情。
「等等,三人共乘下,绝对领域有办法顺利展开吗?」
■黄泉比良坂新岛
新岛整体隐藏在厚重云层中。之所以能相对较早地目视到最高峰,是因为那样的高度无法形成云层。尽管或许迟早会崩塌,但海拔一万九千公尺,甚至突出平流层底部的山顶高度,即使让喜马拉雅山最高峰增加两倍都抵达不了。
维持目前世界通讯的平流层飞船网路,想必会被迫重新调整航路吧。
美国与欧盟的大型观察机在厚重云层周围绕行过无数次,提前一步确认落下的黄泉比良坂在太平洋上形成巨大新岛。
大致呈五角形的台地地形岛屿。
落下的能量则让周围的深海海底隆起,形成环状列岛围绕在新岛周遭。
尽管有好几架无人机在闯入后断绝通讯,其中一架的操作员却传来在雾气中朦胧望见好几层大型森林的报告。然而,黄泉比良坂是从别说植物,就连空气也没有的月球上坠落而来的岩块,任谁都指出这是错觉。即使有叶绿素反应留在纪录档上,也被当成机械故障,没有人相信。毕竟那架无人机在通讯中断前所拍摄到的画面,实在过于超乎现实。
看似大规模地滑的存在,竟是如山般巨大的怪物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