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反攻作战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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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摇晃。
这辆马车属于魔导王所有物,与平凡的外观相反内部极为典雅而洗练,在功能方面也十分优秀。特别是长时间坐着屁股也不会疼痛的缓冲垫让涅娅很是感动。
涅娅偷偷地看了眼、坐在对面并将视线投向窗外的魔导王。
虽是恐怖的不死者之王,但却没有感觉到在觐见大厅与之会面时的威压感。
这应该是因为在旅程之中,与魔导王的对话时间增加了的关系吧。
在那之中涅娅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魔导王非常的宽大。
魔导王的态度的确有着与君王相符的威严,一举一动都反映出身为王者的品格。
然而在涅娅像是这样与之一起乘坐马车时,偶尔、也会露出与一般人无异的态度。并且,最近这段时间那样的情况变多了。
想来是魔导王考虑到同车的涅娅心里的紧张,所以才心胸宽大地为了她而演出有如庶民般的态度吧。之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演出的频率有所增加,一定是因为他的演技越来越好的缘故。
与其他人在一起时没有展现出那样的演技,是因为他们还肩负着圣骑士的身份吧。
(竟然对他国的平民……多么温柔的大人啊)
他正在看什么呢,是与马车并排行走的圣骑士们吗。又或者是别的更——与涅娅所见不同、其他的什么——
「哼嗯?我的脸上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诶!——不、失礼了、陛下!您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东西……」
看来是看得出神了、直直盯着魔导王的样子。魔导王感到困惑般用那骨头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确实乘坐在马车内一句话也不说,确实会觉得挺尴尬的呢。说的也是,那就来聊聊吧」
虽然稍微习惯了点,但当魔导王的说话对象还是会让人觉得胃痛。
「我们彼此之间并非熟悉,所以关于隐私的话题之前不便多问,但也一起乘坐马车好几天了。应该差不多可以坦诚相见了吧,涅娅-巴拉哈。能告诉我关于你的事吗?」
「我的事吗?」
即使说自己的话题也太过于漠然了,完全不知道有什么话题能够取悦魔导王。
「是的,没有错。比如说为何要成为侍从。那个侍从是怎样的工作呢。能说说那样的话题吗?」
「如果那样的话题就可以的话、陛下」
低下头后的涅娅开始说出被要求的话题,但也不是能够炒热气氛的话题。自己的家族关系、侍从的工作内容之类的并不是特别有趣的话题。
(姑且、被嘱咐不能向魔导王陛下流出国内的情报,但这种程度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倒不如说如果连那些都要隐藏的话,就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不久平平淡淡且完全没有起承转合的话题就此结束,魔导王也深深的点了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巴拉哈小姐在侍从之中也是罕见的弓箭手吗」
「我这种程度并不能够抬头挺胸说出是弓箭手、陛下。只是单纯的在弓箭方面比剑术更擅长,实际情况则是被人责骂应加强剑术锻炼」
对涅娅来说所谓的弓箭手是像伟大的父亲一般的人物,自己不过是比起普通老百姓要一些擅长的程度。
「……不、擅长远距离武器的圣骑士候补生吗,非常的稀有呢。是我的话会建议你继续提高弓箭的本事哦。既然有其他更擅长用剑的人的话,那么关于剑术的事交给那个人就好」
「——非常感谢」
魔导王的话语十分认真,足以让涅娅觉得那是他打心底里这么想的「奇怪的组合、是通往稀有职业的道路」只是接下来魔导王这句不知所指为何,隐喻般含蓄但意味深长的自言自语却让涅娅很是在意。
「将照顾我这样的麻烦工作推到你身上,我很是不好意思。并不只是你,还有圣骑士的诸位们。要将你的能力活用的话,配置在外面才是最正确的吧」
以温柔的声音发出的话语让涅娅瞠目。
这就是为什么和这位王者说话、对会心脏不好的地方了。
不只是位居于国家的顶点、作为个体也是有着压倒性力量的存在,不是从高位、而是愿意降到与自己同样的视线高度来进行对话。
(不行!不能够就这么接受陛下的温柔!涅娅!不至少降低一步的话)
涅娅打起精神。
「大家都知道我被任命为陛下的侍从,请不要在意。而且说到底,没有比陛下的随从更为重要的工作」
「是吗……我果然还是希望以某种形式支付报酬给你呢」
在之前魔导王也提过支付报酬的事,那时当然是予以婉拒了。但看来现在他又旧话重提。涅娅立刻开始思考该如何不失礼数的拒绝,但魔导王的话并没有讲完。
「话虽如此,如果从其他国家的王得到赏赐的话,可能对你的立场不利吧。所以至少让我以话语表达感谢,我想在各方面都会让你难做吧,还请多多关照了」
然后魔导王低下了头。
王竟然为了自己这种、不过是侍从身份的人低下了头。
在王的肩膀上理所当然的肩负了自己国家的重量。如同轻视王的人就会被当成轻视那个国家,认为国家是通过王而存在是很普通的事。
也就是说,王低下头这件事等同于国家低下头。当然,对于地位高的对象的话,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涅娅只不过是别国的平民,说到底根本没有必要对涅娅这样地位的人道谢。
(完全不敢相信。那样贤明的魔导王陛下不可能不明白低下头的意思,尽管这样、宛如普通人那般低头是对我那么——。不对。不要自恋。我不可能有那个价值。这是证明了魔导王有多么大度,就算是平民也会尽到礼数而已。——啊!不行!)
「请不要这样!魔导王陛下!请抬起头!」
没错。最先该说的话是这一句。
魔导王将头抬起、涅娅吐出小小的叹息。坦白说刚刚的光景如果让人看到的话会发生不得了的事。
「陛下——」
涅娅在狭小的地板上单膝跪下。
「此身虽然平庸,但本人发誓在陛下的工作结束前,都必定忠实且诚心诚意地效劳于您」
对展现出敬意的王,涅娅也理所当然的予以了回应。
无视这个人并不是圣王国的国王的那般声音、涅娅将头低下。
「不不。抬起头吧。……吶、能坐在椅子上继续刚刚的话题吗?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吧?」
「还没有」重新坐上椅子,看向外面「昨天,承蒙陛下的力量平安的通过了城墙遗迹。因为选择了比较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场所来移动,所以比较花时间,但是我想在明天、或是后天就能抵达据点」
虽说是据点但实际上却不过只是洞窟。
「是吗。即使那样也还有时间吧?让我听听刚才你说的话题,还有就是、没听说你为何会以圣骑士为目标呢。擅长弓箭的话不是也有那方面的道路吗?为什么会以圣骑士为目标呢?为了执行正义?还是说因为是国家的骄傲?」
「不——」咪上眼睛所浮现出的是自己原来的体验「——我的母亲曾是圣骑士」
那是有着剑术实力,是与涅娅完全不同的圣骑士。
「原来如此呢,是被母亲指示或是憧憬母亲、吗」
「啊、不是。家母常说根本不应该以圣骑士为目标。而且家母也没能好好完成母亲的职责,虽然能做洗衣和裁缝之类的,但烧饭做菜那些事完全不行。所有事情都粗枝大叶的,烤肉烤生了、之类的事是很稀松平常的」
所以父亲做料理才是理所当然的,小的时候还认为其他家庭也是这样的。
「……是这样吗。就算这么说却也没阻止女儿成为圣骑士,所以还是位好母亲吧」
「啊、不是。对母亲说想要成为侍从的时候,她还把剑拿出来说出『打赢我的话就允许你!』这样的话。能够得到许可的原因是因为父亲拼命当成盾牌,如果就那样进行战斗的话是绝对赢不了的」
瞬间认识到所谓的杀意、那还是头一次。
「…………啊啊、嗯、不错、那个什么、还是个不错的家庭……呢」
「是的。虽然被附近的邻居以奇异的眼光来看待,但我认为是不错的家庭」
「…………是吗、真好呢。……那、那么为何、以圣骑士为目标呢?没有想过以父亲的职业为目标——哼嗯。父亲是家庭主夫吗?」
「不、父亲也是侍奉国家的军人。但是、却并没有想过以父亲的职业为目标……是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这遗传自父亲的凶恶眼神、令我有些埋怨父亲也说不定」
涅娅将食指贴住两边的眼角、咕噜咕噜地转动。
在年幼时常常被朋友们说「为什么瞪我」「在生气吗?」,在那时还经常向父亲抱怨呢。在那之后,下场则是被听到那些话的母亲揍了一顿。
回想起令人怀念的记忆,涅娅这么说道。
「但也许是因为成为侍从后,使得视野更广阔了吧。这也是从父亲那里得到的赠礼呢,不知是何时起自己也有了这样的想法。嘛啊、虽然这恶狠狠的眼神还是不需要呢」
「那么双亲目前如何呢?」
「父亲在城墙与亚达巴沃的军队战斗之后战死了,母亲那边没有办法取得联络、虽然不知道情况如何,但恐怕也在防守都市的时候也战死了吧。毕竟她就是那样、会一直抵抗到最后的人」
「这真是问了让你痛苦的事」
魔导王再次低下了头。因为是第二次了所以没有那么大的冲击。但这个行为已足够让涅娅焦躁起来。
「请、请把头抬起来!怎能向我这样的人低头!」
「毫无考虑地将话题深入到已死去的家族,虽然事前我并不知情,但于情于理都应该道歉吧」
抬起头的魔导王不解地歪过头去。
(不、不对,那个是对于有着对等立场的对象。王和他国人民可绝对不是对等的啊。而且这边还是请求帮助的一方……)
「呃—、所谓的例外多着是。诶、陛下将头低下的姿态如果被人看到了——那个—、陛下会被轻视的,我只不过是侍从罢了」
「……唔嗯、是吗、说的也是啊。王就是那样的啊」
还真是困难啊、魔导王低语着。
就算保持亲切想要与他国的人相处融洽还真难、是这个意思吧。
「对了,虽然说不上是谢罪、我就将这个借给巴拉哈小姐吧」
魔导王迅速地将手伸入长袍,并从中取出了一张弓。
(——哈?)
那尺寸远超过能够藏匿在衣服的大小,涅娅反复眨眼、但事实没有任何改变。
「这个是魔法的武器,你就用这个来保护我吧」
那张弓虽然有一部分直接使用了动物组织,但那个部分不但没有血腥的感觉,反而酝酿出一种神圣之感。
一看就能明白。直截了当的说,这把武器是需要加上两个超字来形容的一级品。
「这是究极·流星·超级[Ultimate Shootingstar Super],是利用一种被称为卢恩[Runes]的古代技术制造的。出于某些缘故,是为了借给他人而带在身上的。啊啊、本来的话卢恩是刻在这里的,但经过磨损而完全看不到了呢。怎么会这样」
涅娅使劲地抑制住想要呼喊的心情。
以常理判断、应该拒绝。这个很有可能是魔导国的国宝级武器。但是,一般来说会将那样的宝物随随便便的借给他国的侍从吗。
(只有外表看起来很厉害——怎么可能啊!这个、绝对是很厉害的武器啊!)
「怎么了?你不接受吗?你担任的是随侍在我身旁、负责保护我的工作吧?所以我想多少还是应该装备上比较精良的武器会比较好吧?」
「唔!」
说得没错。
涅娅觉得脑袋咕噜咕噜地在转。
「啊啊、抱歉。是因为外观过于张扬了吗?这样的话有比较沉稳的东西、有一张巨型·弓·特别版[Great Bow Special],这件也是以被称为卢恩的出色技术制造出来的」
一边这么说魔导王再次将手伸入长袍内——
「请、请不要费心!这一件我就非常满足了!请容我拒绝!」
涅娅以悲鸣交织的话语阻止了想要拿出其他武器的魔导王。当下一件武器出现在眼前之时,涅娅不认为自己还能够保持理智,如果再借自己的话光是保养就会花费一天全部的时间也说不定。
「陛下!我在此恭敬地借用这究极·流星·超级!」
用颤抖的手接下了弓。
装饰比起一般的弓来得多且看起来非常沉重,但拿在手上时却异常的轻。手持的瞬间肉体仿佛被流进的力量所强化,还是说这张弓本身就是惊人的轻呢。
(啊、不妙。本来还将、那只是外表华丽而内在不怎么样的魔法道具,来作为最后的自我安慰的呢。这个、绝对是不妙的东西啊。搞不好……在圣剑之上的话……诶?等、等一下……不、不会是那样吧)
「是吗?在我看来,那还只是不怎么张扬的类型哦?别的——如果想要性能更好的武器,就告诉我好了」
不妙。再这样下去、再听到和这个相关的话题的话,事情会变得非常不妙的。如果一介侍从的装备比起位居于圣王国顶点的人要好的话,会发生无法想象的事。
「非常感谢、陛下。为我这等人而考虑这么多……」
这个、让别人拿着绝对很危险、涅娅紧紧握着。
嗯嗯、对点着头的魔导王涅娅以笑容面对,虽然笑容差点变僵,但企图尽一切方式巧妙地隐藏。
「其他人看见的话就说是我借给你的」
(不让人看见不行吗!?如果可能的话还想用什么包着藏起来——为了守护陛下而借来的武器不可能那样做啊—。啊—、等等、头痛了起来。即便如此这个还算是不张扬的……陛下的基准也太高了……这张弓如果擦伤了的话要赔偿吗?谁来?啊啊、胃好痛……真不想去思考弓的问题……啊!)
涅娅想起了还没有提出过的绝佳话题。
「陛下!我、在陛下的国家看见了陛下巨大且宏伟的雕像!」
「——吼喔」
与目前为止截然不同的小声响应,让涅娅觉得自己是否犯了什么错而感到不安。
他以自己的名字为国家命名。涅娅猜测魔导王的自我表现欲很强,所以才会制作自己的巨大雕像用来在周边宣示那份力量吧。
(是赞扬的言语不够充足吗?)
「那座雕像不只是魔导王陛下的伟大,还在周边宣示了那份力量,那种程度的雕像在圣王国可是没有的」
那绝对不是谎言。巨大程度不用说,还有美术般的建造技术到达极致才会有那栩栩如生的写实程度吧。在被称作灯塔岬的地方有着差不多尺寸的海龙像,但那更加粗糙、而且经过海风侵蚀后很是寒碜。
「部下们也经常这么说」
(啊啊、是那样啊!因为已经从部下们那里听过了赞赏的言语,所以那种程度是理所当然的、是这个意思吧!)
「部下们似乎正在计划,在我国各地都建造那个雕像的样子」
「原来如此。确实若是要赞扬魔导王陛下的伟大的话,也许是个不错的想法呢!」
魔导王感觉吃惊的看向涅娅
「……唔、嗯。但是,我觉得在国内放置我的雕像总有点那什么。明明是这样,部下们却在都市的中央建起超过百公尺的雕像,想以此来宣告世人的样子……所谓越大越好的想法太过武断了」
「这是、为何呢?」
魔导王吭地清了清嗓子,涅娅脑里突然掠过一个疑问、明明是不死者难道还会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吗?但魔导王话讲到一半,可不能去打断他的话。
「王的伟大可不是藉由物体就能宣示的」
「啊啊!」
涅娅感觉一片愕然,那是当然的事。
涅娅不禁忘却了魔导王身为不死者的事实、认真的怀抱起了尊敬之念。
这个人是真正的、王。
突然、视野的角落中出现了魔导王使劲握住手的一幕。
「当然,如果是借着让人民过着自由自在、物质丰裕的生活而向外界宣示伟大的话,确实另当别论。但拿我的雕像来进行宣示,这就……我希望藉由带来安宁的统治来为人所知」
「正如您所说!」
涅娅将口水吞下,然后提出了质疑。
「陛下身为不死者,为何、要像这样为人民考虑那么多呢?」
涅娅并不认为魔导王对于人民的慈悲是演技。甚至让人产生了他真的是不死者吗的疑问。
「……并没有去特别考虑过。但这种程度很普通吧?」
冲击袭向涅娅。
所谓的王是如此伟大的存在吗。
圣王女也好高等贵族也好也是,都是带着这样的思考在支配着人民的吗?
还是说——正因为是不死者呢。正因为是不死者才会有这样的观点吗。
涅娅没办法得出答案。
「而且话说回来。要是一百公尺那么高的话,光是晒不到太阳之类的问题就有得吵了」
魔导王接下来仿佛玩笑话一般的言语,让涅娅又重新认识到了这位伟大之王的谦虚。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王中之王。
·
如同魔导王之前所指出的,圣王国解放军的据点是穿过一座岩山的天然洞窟。
洞窟的一角有地下水涌出,虽然高度不算高但相当广阔、但拥有连马都可以进入的空间。再加上有发出青白色光芒的蘑菇生长着——高度大约有半人高——也就不需要别的照明了。
之所以知道这个场所的所在,是因为圣骑士团曾被派遣来此地讨伐以此地为根据地的怪物的关系。
再加上、逃进这里后就开始进行整理,现在洞窟内部按用途分出好几个区域,就连人睡觉的地方都被做成类似于房间的样子。将这座山的山麓——约有百米以上宽广的森林中的树木砍伐下所收集的木材进行加工后连简单的家具都备有了。
但无论怎么说都只是洞窟而已。
逃到这里的有一百八十九名圣骑士,七十一名神官——包含见习的与相关人员在内,以及八十七名无处可逃的平民,合计三百四十七名。当然无法期待有什么单人间了。
可即使这样,也不可能让别国的国王一起住在大房间中。
当然也有让身为不死者的魔导王与圣王国的国民面对面的时间越短越好、以及在不希望他接触到在据点中滚得到处都是的机密情报,这类圣王国方面的私情。
但是、也不可能说出希望让他使用转移魔法,平常只待在魔导国这样的话来。
结果、不得不勉强的将行李移动开,做出可供魔导王休息的单人间。
若是平时应该派出先导,通知魔导王的到来、并为此做准备、但现在的圣王国处在亚人的支配下。不能让不擅长索敌能力的圣骑士作为先导。而现在涅娅正与魔导王坐在马车上,于洞窟外待机中。洞窟中的人正在拼命的移动行李、运送床和柜子什么的吧。并且应该已经将借来的魔导国的旗帜悬挂起来了。
「……唔」
「请问怎么了、魔导王陛下?」
「……虽然我并没有要侮辱你们的打算,可我有几个疑问啊。若是能够回答的话希望可以告诉我,看起来并没有对足迹进行隐藏啊,这样没问题吗?还是说后面会有谁去进行处理吗?」
魔导王以平淡的——像是在朗读什么似的口吻将疑问说了出口,随即涅娅的眼睛睁圆了。
正如他所说。
登上这座没有人迹的山脉自然会留下相应的痕迹。
再加上圣骑士们所牵的马的马蹄痕迹简直就是一目了然。这么说到现在都还没被发现是单纯的偶然呢。又或者是——
「陛、陛下。至今为止都没有做过隐藏工作、难道是故意放跑我们的吗?……到底是为何」
涅娅用颤抖的声音向魔导王询问到。
这一路的马车之旅上,涅娅已经非常清楚明白,眼前的魔导王是极为贤明的人物。因此心想或许他会立刻将答案告诉自己才对,而这样的想法果然没有出错。
「……虽然有很多种可能性、但一般来说能想到最有可能的……」
虽然涅娅一瞬间、有想到不应该自己一个人,而是应该在团长面前再听魔导王的回答是不是比较好,但仍无法制止自己涌现出的好奇心。
「是不是为了、不跟丢你们解放 军的行踪、而这样做的呢?」
「跟丢解 放 军的行踪?」
「呃—虽然这个比喻可能有些失礼,但既然已经找到了作恶老鼠的巢穴,要是让它们四散逃开了不是很麻烦吗。应该是打算在老鼠们全部聚集在一块的时候再一网打尽吧」
(对啊!正如陛下所说。除此之外确实难以想象。仅仅来到此地数分钟就能够考虑到这种地步……简直就像能够完美判断出对方所想一样、真厉害……)
「只要状况没有改变的话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吧。可不仅是这一边,根据那边状况的变化而使得被攻击的可能性变高就很麻烦了啊」
对于正确的指出这些状况的魔导王的智慧,涅娅真的是除了钦佩之外再无他感了。
「陛下、非常感谢您!我立刻去将这件事报告给团长」
「那么我也一起去吧」
「哎?但是、长途跋涉您也累了吧。已经为您准备了房间,在那里先稍事休息不是比较好吗?」
「你忘了吗?我可是不死者啊?休息什么的对我来说可不是必须的」
说得对,涅娅完全忘记了。
不死者是不会疲劳的存在。也曾接受过、要逃离可以一直保持相同速度移动的不死者是相当困难的教育。虽然那是理所当然的知识,可由于魔导王的原因,使得涅娅对不死者的观念被完全破坏了。有时甚至会不禁觉得、他莫非只是个带着骸骨面具的人类魔法咏唱者。
「非常感谢您。那么能请您一起来吗?」
「当然。并且不需要感谢。毕竟就打倒亚达巴沃这个目的来说,我们可是互相帮助的关系吶」
虽然明白我们这个词指的是圣王国与魔导王,但也能将其理解为涅娅与魔导王。这让涅娅不禁有些心动。
终于马车的门扉被从外面敲响了。
「魔导王陛下,房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涅娅首先将门打开来。
站在门扉前的一个圣骑士在看到涅娅所持的弓的瞬间,惊愕的他睁大了眼睛。
从魔导王处得到的弓一次都没有拿到马车之外过。那是因为自借到弓之来,魔导王就没有外出的缘故。结果,到此为止都没有让任何人见到过。
(……很吃惊吧。嗯。那种感觉、我也很明白。这绝不是会让侍从所持有的武器吧……)
涅娅将沐浴在视线之中的身体转向马车,低下头来。
仅仅看着脚的附近,在确认到魔导王站到地面上之后抬起头的涅娅向圣骑士询问道。
「抱歉、因为有话想要与卡斯特迪奥团长说能否带个路?陛下也说要一起去」
「啊、啊、好的。遵命。那么请跟我来」
按照圣骑士、魔导王、涅娅的顺序进入了洞窟中。
由半人高的蘑菇所发出的青白色光芒相当诡异。特别是在蘑菇很多的地方、蘑菇之间相互在墙壁上映出怪物般的影子。并且肌肤被映照出青白色,虽然会让人觉得简直就像是死人一般,但不可思议的现在并不会觉得讨厌。
只要在洞窟中行走,时不时的、就会看到正在做警备工作的圣骑士、以及平民和神官的身姿。
应该已经从先进入洞窟的团长等人听说过了吧,但他们依然无法完全掩饰投向魔导王的惊愕视线。
(虽然很失礼……)
魔导王绝对不会生气的吧。这位王者非常的温厚。但是、越是这样的人发怒时就越为的恐怖。
为了不发生这种事,是不是应该叫他们不要这么失礼呢。但又不可能一个人一个人的去说,也不是说了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因为对于圣王国的人民来说,还有对于生者来说,不死者始终都是敌人。
(有关这件事晚点跟团长报告好了……嘛、没有拔出武器来已经算是不错了吧)
突然、涅娅察觉到走在前面的魔导王取出一张小纸片,并看起了那上面的文字。虽然涅娅对那上面写着什么抱有兴趣,但由于是藏在手中一般的拿法,所以无法看到上面所写的文字。
终于被带到了一个挂着垂布、能从内侧能够听到有吵杂的交换各种意见的声音。
「卡斯特迪奥团长。魔导王陛下与侍从巴拉哈来访」
室内一下变得沈静了。
那时魔导王手中的纸片也不知消失到了何处。
「让他们进来」
听到团长的声音,圣骑士将布帘卷了起来。
站起身迎接魔导王的圣骑士和神官——没有参加使节团的人——他们的眼中蕴含着各种各样的感情。
就连涅娅也能感受到。当然、魔导王肯定也感受到了。但是、从他的背影上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感情的变化。
(那位大人不可能感受不到现场的气氛……说不定对于小人物的所作所为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才是所谓的王者气度吧)
「各位、听好了。这位大人就是魔导王安兹·乌尔·恭陛下。这次因对我国遇到的困难无法置之不理而特意单身前来相助。万万不可失礼!」
随着蕾梅蒂欧丝的发言,在房间中所有的人都对魔导王低下了头。
在大家都抬起头来之时,魔导王以堂堂之风开口了。
「初次见面。我是安兹·乌尔·恭魔导王。这次并非作为国家、而是我个人想要帮助各位。于是、虽然很突然,由于来到此地而察觉了一些事请,所以想要询问各位是如何考虑的。就让随我来的侍从说明一下吧」
魔导王稍微侧过身,让涅娅以从身旁走过的形式来到前面。
「各位、失礼了。就让我来说明一下之前魔导王大人所说的话」
涅娅将魔导王询问的事情传达给了在场的所有人。在短暂的说话停止后、室内被沉重的沉默所支配了。
「……那么请问陛下觉得该如何是好呢?」
蕾梅蒂欧丝对站在涅娅身旁的存在发问。
「不、在那之前各位是怎么想的?我只是为了与亚达巴沃一战而来,并非是为了指挥各位。若是我过多参与主导的话,在击退亚达巴沃之后,不会变得很麻烦吗?」
房间里顿时一片哗然。
「……还是说要加入我的指挥之下?这样的话我自然也会以、最妥善的手段拯救这个国家」
(这应该是最妥当了的吧。虽然魔导王陛下是不死者,但所言所论都句句在理。约定的事情也一定会遵守。现在、这个瞬间、若是能够拯救多数受苦的人们的话,即使一时拥戴别国的国王应该也是正确的判断吧?)
「能够立于我等之上的只有圣王女陛下。很抱歉、我等无法加入别国国王的指挥之下」
可蕾梅蒂欧丝却立刻予以了拒绝。
「——!」
(为了拯救身陷水火的人民,应该不择手段才对。不正因为这种想法,我们会才不惜利用别国的、而且还是如此了不起的国王不是吗!)
涅娅垂下头。这是为了不让内心深处浑浊的情感表现出来。
「作为参考能否请教陛下、若是陛下的话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呢?」
「要是我的话、吗?一旦采取行动,就立刻将据点移动到别的场所、吧?」
「新的据点吗……」
包含蕾梅蒂欧丝在内,房间里聚集的所有人们脸上都露出为难的表情。那是因为完全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适合作为隐藏点的地方了。
「看气氛是不知道吶。这样的话,只能以行动得越快、亚达巴沃的军队也会越早攻来为前提,计划之后的作战一途了啊。……那么、话就说到这里,我回房间去了」
涅娅正打算同行之时被魔导王以手阻止了。
「抱歉、我希望巴拉哈小姐能够留在这里,作为我的代理听取各位的意见」
「遵命、陛下」
虽然并不是被当成自己人,但好像还是认同了她作为魔导王代理的样子。那么如果没有能够好好的完成这份工作的话,会让他失望。只要想象一下魔导王失望的样子,不知为何内心就有种骚动。
「那么就拜托你了哦?没关系吧,卡斯特迪奥团长大人?」
「只要陛下觉得可以的话,我等没有异议」
听到这个回答,魔导王便随着带路的圣骑士共同转身、走了出去。
在背影走过转角消失之后,一名神官开口了。
「那就是魔导王……卡斯特迪奥团长大人。真的没问题吗?可别为了赶走一匹狼而招来一只老虎啊,那可是会让人伤透脑筋的」
「没错。可为了逃过现在的痛苦、而吞下将来的毒素……这可是典型的破产者哦?」
「这些话刚才也说过了吧。不要让我再重复一次了。现在毒素已经进入身体了啊」
(魔导王、啊。不加上敬称吗)
涅娅对于魔导王刚一不在之后,就随即产生的态度变化而感到了不快。
能够理解作为圣王国之民对于不死者的感情,他们的态度是非常理所当然的。反倒是涅娅的这种不快很是异常。为何、会如此不快呢。
「在其还有利用价值时,也是没办法呢……而且也实际见识到了能让我方得益之处……但作为神官的我等,能否治疗那毒素还是个问题哦?」
什么叫利用价值。对于察觉我方的失误,并且还授予策谋的对象非但没有感恩之请,还在考虑要怎么利用对方吗。
(——啊啊、是这样啊。在魔导王陛下身上感觉到的,是现在的圣王国所没有的东西……就是那份高洁啊。所以我的心情才会如此的……)
自己是受到了多么大的恩惠啊。
能够共乘一架马车,虽然魔导王是不死者、却是位值得尊敬的王这件事,能够得以用自己的眼睛来判断的机会。
所以对这些人所产生的感情的正身,也许是被称为怜悯的感情吧。
「说起来、侍从巴拉哈。你所拿着的那张弓是什么?」
「啊、是的。魔导王陛下说让我用这个,在执行任务期间借给我的武器」
「……能稍微让我看看吗。侍从巴拉哈。我想调查一下那张弓上是否附有某些不好的魔法」
神官伸出手来。
照理应该要交给他吧。然而——
「请恕我拒绝」
神官露出一副呆然的神情。那是完全没有想到会被拒绝的表情。
「这是我从魔导王陛下那里、为了保护陛下的安全所借来的武器。我绝不会将其交到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的手上」
对于只会想着利用协助者的人,即使只是一时也不会借给他。涅娅为了不让内心的愤怒映像到瞳孔之上、低着头这么答道。
「——卡斯特迪奥团长殿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啊啊,侍从涅娅·巴拉哈,把那张弓——」
「那也就是说,我将此事禀告陛下也是无妨吗」
室内的气氛瞬间冻结了。
「够了。我知道了。我们接着说下去吧」
(哼—嗯,原来还是有、如果被魔导王陛下知道了会有所不妥的自觉的啊)
「在此之前,卡斯特迪奥团长殿下,让侍从涅娅·巴拉哈回到魔导王——阁下的身边不是更妥当吗?」
仅一个瞬间,神官里的其中一人向那张弓瞥了一眼,被涅娅察觉到了。
涅娅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带着怒火中烧的心情却丝毫不溢于言表地断言到。
「真是非常抱歉,我是奉魔导王陛下之命在场听取各位发言的。若是能让我继续在场旁听的话就感激不尽了」
「也是呢……古斯塔博。你觉得哪边比较好?」
「魔导王陛下可是当着我们的面说出此事的。要是让她离席的话,以后恐怕只会引起更多的麻烦事吧」
「也对。那么,就这样让那家伙继续参加吧」
这该是在本人的面前说的事吗,涅娅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默默地低下头表示感谢。
「那么,按魔导王所说的话来看,那该如何是好?对于要从这里离开找到另一个安全的藏身处,谁有好的想法吗?」
要是拥有像父亲帕贝尔那样的游击兵[ranger]技术的话,或许会知道如何找出能让这等人数都可以长期夜间宿营的地方吧。可是在这里并没有此等人物。
「魔导王——陛下曾说过如果我们不采取任何行动的话,亚达巴沃也不会作出应对的。那样的话,在对方行动之前我们便着手寻找新的地方不就好了吗?」
对于某位圣骑士提出的提案,大家纷纷表示了赞同。可是,涅娅很清楚,像这样不断往后拖的问题是不会向好的方向转变的,结果到了那时只会乱作一团而已。
「问题不单只是寻找新地方,还有粮食方面的问题呢。现在是冬天食物虽说是容易保存,但要跨过整个冬季却绝非易事。虽然并没有获得王国方面的协助,但至少也要购入些粮食,这样不会好些吗?」
「很遗憾的是王国那边的食物价格高的难以想象。而且就算买下来了,可供如此人数维持好几个月的话,所需的粮食份量就太过庞大了,搬运起来将会非常困难」
「副团长殿下,我非常明白您想说的意思。但要是没有粮食的话事情根本就谈不下去。果然还是需要一些措施手段让南边把粮食运过来吗?或者说让据点向海岸线附近转移,让粮食能通过海路从王国那边运来?」
「可惜并没有如此充裕的资金呢,也没有得到王国的富商们足够好的反应,然后要是从南边的话……」古斯塔博苦笑着说道「他们怕是还没有意识到危机已经如此逼近了吧。现在的海军是正在被逐渐消耗着的状况,就像是一步一步走在通往断头台的台阶上一样」
「必须得拿出、能让南边愿意协助我们的某种依据,这么回事么」
「毕竟据点、食物等问题堆得像小山一样多」
「……关于复活圣王女大人的问题,能办到吗?毕竟要是能搞定这点,其余的就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啊」
「非常遗憾,根据我们从苍蔷薇那里打听来的,即使是第五位阶的魔法要是没有尸体、或是尸体已经过度损坏的话,也非常困难的样子」
「……以魔导王陛下的力量呢?」
「要借助不死者的力量吗?」
「都到这个节骨眼了,还能有什么办法。要是圣王女大人能复活的话,就只剩下最主要的问题[亚达巴沃]了」
全员的视线都向着愁眉苦脸的蕾梅蒂欧丝集中了起来。
「——这个问题暂且搁置。虽然在游走他国期间我们也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但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袭击收容所,将国民都解放出来」
好几个人都纷纷点头同意。
「原来如此。圣王国全体国民都是接受过战斗训练的。如此一来,只要解放了一个村落便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军事力量了……当然也得是他们愿意战斗才行。不过,要是这样的话,食物方面的问题不就更加深刻了吗?」
「所以说就要袭击收容所啊,那里应该是有食物才对的」
「原来如此!不愧是卡斯特迪奥团长」
听完圣骑士中的一人如此一说,蕾梅蒂欧丝微微地笑了起来。
然而涅娅却以冷冰冰的目光注视着满脸得意的蕾梅蒂欧丝。毕竟她知道这是来自谁的提案。
「而且,在与民众的联手之下,不断地袭击并解放各处的收容所。那样的话,想必也会找到与南边有联系的贵族的吧。在亚达巴沃动员其军队将我们消灭之前就将我们的军队集结起来,给予有力的一击。那家伙的行动也会因此而停下来吧」
「原来如此!」
这一次赞同的声音更多了。
「以此作为方针吧。那么侍从巴拉哈·向魔导王那边传达——」
「——团长,请稍等一下。我认为应该由我来代为传达会比较妥当。这才算是尽了对一国之王进行作战内容说明所该有的礼节」
古斯塔博所说的确实如此,但是,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然而,还不清楚缺了什么的涅娅无法反对此事。
「也对,那么就这样吧,拜托你了」
「遵命!」
·
涅娅与古斯塔博一同回到魔导王的房间。在仅用一张布作门帘挂着的门口前面,一名圣骑士正站在那里。这是在警戒着对里面的贵宾有危害的人呢,还是警戒着里面的贵宾本身呢。
收到古斯塔博的离席命令,圣骑士就此离开了。
涅娅在心中皱起了眉头。
既然支开了护卫,那么他来这里绝对是有着告知计划以外的理由。所说要企图暗杀什么的实在难以想。不过要是万一真是如此,那么自己就有作为魔导王的盾而挥舞着武器的必要了吧。
「魔导王陛下,在下古斯塔博·蒙塔涅斯、以及侍从涅娅·巴拉哈在此恳请入室」
获得许可后,古斯塔博先行一步走进屋内。
回想起在王国以及魔导国内所见的旅店,与其相比这里是何等的寒酸啊。不如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供一国之王休息的地方。
洞窟的岩体就是墙壁这点也是没办法的了,可连家具也是鄙陋不堪。
虽说圣骑士在侍从的时候有学过裁缝,但是实在是不可能学到去制作家具的那种地步。
但是魔导王所坐着的床铺却是非常漂亮。散发着只能想到是由黑曜石制作而成一般的黑色光辉。而上面则铺着一床纯白的被子。
要是其他人的话,看到如此漂亮却不知道从哪里取出的床铺,想必会吓坏的吧。但已经认为对于魔导王来说,这种程度的事根本无足挂齿,的涅娅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再说就算是传送回国,然后再拿着床铺回来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没有涅娅对魔导王那样认知程度的古斯塔博就完全不同了。
「陛、陛下。那、那是?」
「这个吗?」
魔导王指了指自己床。
「这是我用魔法做出来的东西,然后这张被子嘛,同样也是制作出来的。虽说,这是不知道是哪来的百分百纯棉,不过躺下来感觉还挺不错的。睡在上面的话想必会很舒适吧」
就算提问得到了解答,古斯塔博也只能作出「哈,哈啊」那样生硬的回答。不过涅娅并不没有资格责怪他。毕竟她也正以看着远方的目光想着、魔法还真是什么都能办得到啊—
「那么,巴拉哈小姐会回来我是能够理解的。可副团长阁下又是为何事而来的呢?」
「啊、啊、是!虽然这没有看不起侍从巴拉哈的意思,但我觉得由身为副团长的我、来进行接下来的说明会更妥当一些,因此特地前来」
「唔嗯……如果你们要是这样考量的话,那作为局外人的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有一点就让我提一下好了」
这时,魔导王那双寄宿着赤红光芒的双眸混入了些许黑色的物质。
「我可是觉得她能够胜任才命她那么做的。然而仗着是上司而从旁介入,感觉就像是在质疑我看人的眼光啊。这点多少让我有些不悦噢」
至今无论被怎样的眼光看待、无论被怎样的态度对待、也丝毫不会显露出不快情感的魔导王,却第一次在涅娅的面前露出了略微的愤怒。那是因为对涅娅的信赖、而展现出来的不悦,这让她的胸中不由得涌出了一股热流。能对自己有如此评价的也只有他而已了。
「这真是万分的抱歉!」
「要谢罪的话,并不是向我,而应该向她才对。不过,嘛、也罢。那就接下来就让我听听说明的内容吧?」
古斯塔博将内容大致地概述了一遍后,却得到了魔导王「呼—嗯」这样微妙的回应。
「原来如此,那么——这是希望我做些什么呢?还是说真的只是来告知我而已呢?」
「当然不是的,我想请问魔导王陛下对此次作战有何高见?」
也就是说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是想借取魔导王的智慧,让涅娅担心他为何牵强附会而来的原因正是这个。支开那位圣骑士也是为此。要是让他听到与魔导王交流此事,知道了副团长向他国的王、而且是不死者完全地低下了头可是非常不妙的吧。
(事到如今还遮遮掩掩又有什么用……)
不借助魔导王的力量就束手无策这点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那么虽说会或早或迟,但毫无疑问这件事肯定会在日后的民众之间传开的。
圣王国这边最正确的做法,不就应该是将魔导王的大慈大悲广而告之,然后一直对其抱有感恩的态度么。
(虽说能理解因为是不死者所以不可相信而且还要警戒着的想法,但不认为魔导王是那种人……)
不过就算涅娅向大家这么说也不会有人相信吧,甚至还会以为她是被施展了魅惑之类的魔法也说不定。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大家信赖魔导王陛下呢。从结果来看,要是不想些办法从先入为主的观念上着手的话是不行的。可是请让更多的人随您同行吧,这种失礼的话又不可能说出来……)
就在涅娅思考着的同时,两人的谈话也在行进着。
「……不,我应该已经说过、不会在你们的作战计划上插嘴的吧」
「关于这点还请您再想想办法,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哪怕只有少许失败的可能性,我们也想尽可能的规避」
「正因如此、啊。若是因为听取了我的意见,而导致行动最终以失败告终、那该如何是好?我可不打算担负起责任噢」
「是的。所以我认为在这里的谈话,就留在我和魔导王陛下、以及侍从巴拉哈的心中就好」
「巴拉哈小姐也、是吗?不让她听岂不更好吗?」
「不,有除了我们之外的第三者在的话,在各方面上也会比较好办。而且像她这样拥有特殊技能的人在的话,说不定会想到什么好主意」
「……呼,那样的话就稍微谈谈吧。巴哈拉小姐也没问题吧?」
「啊!是的,我没有关系」
「那样的话,首先就我刚刚所听到的作战中,有几个令人在意的地方。第一是粮食。我同意俘虏收容所里多少会有些粮食,但我不觉得会有很多。说到底它们会让俘虏好好吃饭吗?就是这么回事。是我的话,会把平日的饭量减少,将他们的体力削减到无法叛乱喔。还有就是救了他们的话,就能将他们作为士兵利用的事。他们的武器要怎么办?有运到这个洞窟里吗?」
「不,并没有。是想说能不能也在俘虏收容所里拿到呢」
「这个将一切期待于俘虏收容所的作战很危险。你明白的吧?」
「是的,但是拯救在那里受苦的人也是非常重要的」
「这点我也同意。时间过得越久,对这个国家的感情就越有可能流失。只是就关于粮食方面还是做点什么比较好。老实说,我认为在各方面上请求南方的协助是最好的,要怎么做才会比较容易办到?」
「就是王族。虽说圣王女大人已经辞世,但应该不是所有的王族都灭绝了。帮助南方的贵族所拥立的王族,然后通过那位来请求南方贵族的协助的话就行得通了吧。这样的话也能有避难的地方……话说回来陛下,虽然圣王女大人过世了,但靠陛下的力量的话能做点什么吗?」
「做点什么是指?」
「就是复活」
「原来如此。不是不可能」
因为说得太过轻松,涅亚一瞬间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复活魔法可以说是信仰系魔法的奥义。能使用的人类自然是少之又少。能这么轻易说出口的人,在这世界上又有几个呢。
「当然我会收取报酬。那么尸体在哪里呢?是怎样的状态呢?」
「尸体的所在目前尚且不明,所处状态也一样。可有关报酬的话,我们愿意支付陛下所希望的金额」
魔导王在脸前挥挥手。
「没有尸体的话很麻烦了。就算有、根据损伤的程度也会有变化。要是在没有较为完整尸体的情况下,由我来用魔法复活的话,有可能会化作不死者」
「那、那就很困扰了啊」
要是圣王女成了不死者的话,何止是困扰、恐怕整个圣王国都会陷入战争之中。
「圣王国里没有魔法吟唱者能行使第五位阶的复活魔法吗?」
「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非常抱歉」
「嚯喔……那么残存下来的王族在哪里呢?」
「我想恐怕在哪个俘虏收容所里吧。都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大概是没有潜伏在城市内部的可能性」
「嚯、俘虏?……没有在何处的情报吗?」
什么都没有,古斯塔博摇摇头。魔导王望向天花板。
「唔嗯,这还真是相当走一步算一步啊」
「就是如此。圣骑士团中没有人擅长收集情报的……」
「这样啊……」魔导王嗯嗯地点着头「果然让每一个部下能都对应所有状况的厚实组织结构是不可或缺的。还有复数的谍报机构」
「所、所以希望能够借用魔导王陛下您的力量。请问能用魔法做点什么吗?」
「可毕竟魔法也不是那么万能的啊……首先需要的是有关俘虏收容所的详细情报。能让我看看详细绘制的地图」
「非常抱歉——」
「我想这里没有,需要我去取来吗?」
涅亚在说到一半时插了口。
地图是一国之宝。越是详尽对攻防越是有利。让将来可能为敌的邻国知道自国的详细地理情况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古斯塔博应该是打算拒绝的吧。
然而。
涅亚无法在这里做出让步。
无法容忍仅仅是利用魔导王而已。
如果想借用那份智慧的话,就应该支付那笔代价。
尽管古斯塔博用着锐利的眼神看着这边,但涅亚却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姿态。
「啊、那样的话,之后再给我看吧。那么不好意思,巴拉哈小姐,关于这一带的地理环境,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遵命!」
两人回复之后,古斯塔博翻开布帘离开。在听不到他的脚步声的时候,魔导王慢慢喃道。
「不用在意也没关系喔。我是为了利益才来此地的。亚达巴沃的那些恶魔女仆们就是有这样的价值」
「是」
是在说地图的事吧。
涅亚的胸口发热。自己所做的事被好好地肯定,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啊。
「不过啊,这还真是被逼得很紧呢。这么轻易就分裂的组织,真亏能撑到现在」
「——非常抱歉」
「不,没有特别向我道歉的必要……不过,组织不是团结一心还真是麻烦。在意见对立的时候没有采用多数决吗?当然,还得加上事后不能埋怨这样的规矩」
「要是有能用这样的方法团结在一起的组织的话,那该有多美好啊。简直是梦幻般的组织呢」
「嗯……美好吗?」魔导王突然看向天花板,但是那双眼似乎在看着更加遥远的地方「没错,那是梦幻般的组织呢」
「莫非魔导王陛下的国家就是像这样的组织吗?」
「啊,啊啊,不是。不是那样子的。很遗憾,我国并不是那样的组织。但是呢……呵呵」魔导王安静下来,然后温和地笑了「要是那样的话就有趣了呢」
「很有趣吗?」
「——那么,可以让我听听周边的事了吗?」
2
一行人趁着夜色,向俘虏收容所前进。
听从了魔导王的提案,决定去袭击离据点尽可能远的海边的俘虏收容所。海边的话容易隐藏足迹,还有距离遥远的话,也能争取到在对方确认解放军的袭击之前的时间。
但是有个问题。
要是太远的话,移动中被敌人的侦查队发现的机率很高。
结果就决定袭击可行范围内最远的俘虏收容所了。
涅亚开口询问在旁边骑着马的魔导王。
「陛下,到村子之前要乘马一口气接近。准备方面没有问题吗?」
「啊啊,那是当然。但是……没有连作战内容的部分都有听说呢。到底拟订了什么样的战略呢?有点令人期待呢」
「期待是吗?」
「呵呵,可以看到圣王国战略的一部分喔。是会用怎样的能力打破门呢?还是说飞越过城墙上空侵入进去呢。再怎么说也不会连这些舍不得让我看到吧……一想到之中要是有人有着我所不知道的技能的话,就让人十分开心」
魔导王肯定会失望的吧,涅亚于心不安的想。
圣王国基本的攻城战术是,天使们从上空进攻的同时,士兵们毅然进行突击。恐怕这次也是如此。不如说也没有能采取其他手段的战力。
涅亚向蕾梅蒂欧丝看去。
几乎是解放军的全部战力正在前进。
团长举起枪,系在上面的圣王国旗帜随风飘扬。
「要上了!」
「喔!」
团长踢了马,开始跑起来,圣骑士们追随其后。离村子还有些距离,所以还不是全力而是慢跑。
「圣骑士们在运送着刚刚砍倒的圆木,难道说那是破城槌吗?」
「是,我们解放军里只有圣骑士和神官而已,没有人擅长开门或潜入这样的能力。所以只能从正面突破门而已。团长虽然剑术了得,但要破坏门的话,用那样的道具要快一些」
「不是利用魔法,而是物理上用破城槌突破吗……?不用梯子之类的吗?圣骑士的魔法之中有能越过墙去的东西吗?」
魔法有分成魔力系、信仰系、精神系几个系统,圣骑士们使用的魔法则属于其他系统,凭借加护这种能力来使用魔法。身为堕落圣骑士的暗黑骑士,也是一样能使用加护魔法。
在涅亚所见闻过的知识中,并没有能够做出梯子的魔法。
「十分抱歉,孤陋寡闻未曾听说过」
「我也不知道。虽然圣骑士的魔法中姑且也有存在着飞行魔法,但那个是相当高位阶的魔法」
「是这样的吗。连圣骑士的魔法都清楚……」
不愧是魔导王。连自己使用的魔法之外的知识都非常渊博。
「因为敌人会用也说不定。为了尽可能地记住所有的魔法而下了一番工夫。因为我没有才能,只能努力来弥补差距。情报知道的越多离胜利也越近,不过这是朋友说的、嗯」
说没有才能真是无法置信,不过比起这件事,还有更优先的事要做。
「陛下,若是有什么策略的话,我就向团长传达」
像魔导王这样的有才之人,很可能已经注意到解放军这个手牌还要有效的策略。所以才会是这样的态度吧。
「欸?不、不了,还是不要。欸—嘛—,那个啊。解放这个收容所并非是我的工作,而是你们的工作。负责几个俘虏收容所的袭击,是摸索更有效的手段的第一步。必须由自己来察觉到才行,就是要这么做」
魔导王的话很正确。不如说这位大人所说的,一直都是正确的。
但是只有今天,涅亚希望能借用魔导王的力量。这是因为这场战斗是为了救助受苦中的无辜百姓,想要选择一条能更快一点、能救更多一点的道路
「我理解陛下所说的话完全正确。但是,还务必请您出手相助」
明知在马上这么做很无礼。但涅亚还是低下头向魔导王乞求道。
魔导王朝着前进方向眺望了一阵子才开口。
「唔嗯……涅亚.巴拉哈啊。不要让我说那么多遍。失败造就成功。没有依靠我而是自己思考后的结果,就算是失败也不要害怕而是去接受它。那是为了成功所必须的失败」
魔导王的话,就像刺在涅亚胸口上一样令人疼痛。不可能一直让魔导王帮忙。魔导王所说的是,如果是我们自己为了独自复兴国家而思考得来的结果的话,那也是必要的牺牲。
的确正如陛下所言。
但是如果有魔导王的力量,现在可以救助更多的性命也说不定。
我们为了自立而接受牺牲,那算是正义吗?
正义到底是什么?
救得了更多的性命就是正义吗?还是说——
思考陷入了死循环,完全得不出答案。
「那么,让我来期待她们的本事吧」
现在涅亚只是单单祈求大量牺牲的结果,不会是徒流悲伤的血吧。
一行人一直线地朝俘虏收容所前进。
到村子前虽然地形有些许起伏,但是有着像是瞭望台的东西。如果从正面前去的话肯定会被发现。但是,只能用这种方法进攻也是事实。
不久后可以看见村子。
大门上的瞭望台上果然有人在好好守夜,马上就敲响警钟,村子内部骚动了起来。
涅亚眯起眼,盯着瞭望台。
在那里的亚人,样子像是站着的长毛山羊,穿着锁子甲 (Chain Shirt),装备着大型的枪。
如果涅亚的记忆正确的话,亚人的种族名是山羊人[Bafolk]。
那是住在山岳地带的亚人种族,那双健足有着如同山羊一样的性能,只要有一点凹凸就能搭着爬上城墙的恐怖战士。而且长毛会缠上斩下去的剑,让锋刃逐渐变钝,所以打倒一头后就必须把缠着的毛去除才行,曾记得父亲这么教导过。
山羊人所持的枪,长到即使从门上方也能攻击到下方通过的人。
虽然想着要是对方马上就加强防备的话就麻烦了。不过它们似乎并不是那么熟练,到处东奔西窜的,替我方的准备争取到不少时间。
神官们下马后,立刻召唤出了天使。
圣骑士们也下了马,拿起盾牌。这是为了要保护拿着破城槌的人受到来自上方的攻击吧。
不过并不是全部的圣骑士都是这样。有大概十个人继续策马向村子侧面开始移动。
「巴拉哈小姐。那是让少数的士兵在周围散开,阻止收容所的亚人带着这里的情报逃走的任务吗?如果让人逃了,即使在这里胜利,从大局上来看也是失败的」
「就、就是这样!如您所说的一样!」
如此轻易地就看穿了圣骑士团的战术。涅亚所能说的就只有一句、果然厉害。
只是,那样就有了一个疑问。魔导王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战术呢。
像亚人一样拥有坚硬皮肤的存在就不会再穿着铠甲了。拥有锐利的尖爪的话,就不需要剑了吧。人类之所以穿着铠甲拿着剑,是因为只有脆弱的肉体吧。
没必要去依靠小聪明的话,这样战略自然也就不需要了吧。那么,拥有压倒性力量的魔导王,是出于怎样的理由、才会知道攻城之类的战术呢。
「陛下、如此程度的知识,您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嗯?所谓的知识是指——啊啊!是刚才的预测么?唔嗯。那样的战术是从之前提到的、我的朋友哪里受到了很多熏陶呢。之后就是在实战中去确认了,嘛、总之有很多啦。可我是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适用啦」
「……毕竟是陛下的朋友、果然那位大人也很强吗?」
「也是啊。嘛、虽然他的强大并非表现在对殴或者魔法对轰、而是在除此以外的方面上。就这种意义上来说,我现在也还达不到他的那份强大吧」
呼呼,魔导王开心地笑着。那是沉醉在回忆之中的人所特有的笑法。
在这里的简直就像是一个人类。
(难道说,魔导王过去也曾是人类……)
因为魔法的力量而变成不死者什么的,不过是让人皱眉的故事。这本应该是不可能的。在涅娅的知识里,不死者并不是自发产生的东西。但是——
(毕竟世界很大啊……)
在这次使节团的旅行,让涅娅认识到了、自己曾经知道的世界是多么的狭小。
海的对面,山的那一边,森林的深处。在那里应该存在着些什么吧。能对涅娅的困惑嗤之以鼻、并告诉她答案的贤者也应该是存在的吧。
「你在想些什么?」
「啊,失、失礼了」
「不,我并不是在责怪你。看你在马背上一副发呆的样子,稍微有点担心……接下来马上就要开始战斗了。我很明白你的不安」
「非、非常感谢您,陛下」
就在这时候——将旗帜插到地上的蕾梅蒂欧丝拔出了圣剑。
「各位!为了从亚达巴沃手上拯救这片土地的初战就要开始了!正义必胜!」
随着蕾梅蒂欧丝的口号,周围出现了「正义必胜!」这样热烈的回应。随即聚到一起开始了突袭。
「已经开始了么。巴拉哈小姐如果要参加战斗的话,稍微再往前一点比较好吧?」
「不,我有着作为陛下侍从的义务。丢下陛下去参加战斗什么的——」
做不到,涅娅这样摇着头。
「唔、姆,这样啊。那、那么改变下话题吧……你有没有把那个武器借给其他人呢?」
「那样的事一次也没有!这是从陛下那里借来的武器。我怎么敢随意将其借给我以外的人!」
「啊,……是么。唔姆,也是呢。对你表示感谢」
感觉音调有些下沉的样子,但还是没办法读出其中的意图。
(是我做了什么对魔导王陛下失礼的举动么?……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还是应该道歉?)
在涅娅迷惘的时候,魔导王改变了话题。
「啊——难得的机会。仔细观察了周围一圈,也没发现有用透明化魔法来隐藏的亚人。不再稍微往前一点,到能看清战场情况的地方么。把神官们留在这里过去也没什么问题吧。……怎么样?」
「遵命」
对远比自己远拥有无比强大力量的魔导王,说出到前面会很危险这样的话,会显得很失礼吧。
随着收容所想起咚咚的钟声,紧跟着魔导王向那边靠近。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战斗开始了。
天使们袭击了门上的瞭望塔,在那里的山羊人们拿着枪开始迎击。
箭塔开始放箭了。瞄准的并不是天使们,而是在先头冲锋的蕾梅蒂欧丝。会瞄准没有射中友军的可能性、而且也没拿着盾的她,可谓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她与其他人相比,却有着实力上的差距。
轻易的用剑将射来的箭矢全部就斩落。并维持着原来的速度奔跑着。
就像是对此作出反击的一样,数只攻击瞭望塔的天使一齐向箭塔冲了过去。随即箭塔上便落下了三具山羊人的尸体。
这个时候,圣骑士们达到了大门,开始用破城锤进行撞击。
用圆木做成的大门开始摇晃,稍微能听到些滋啦滋啦的声音了。以及圣骑士们「再来一次!」的喊声。
大门再次开始摇晃。这次晃动变得更大了。
紧接着又是一击。
构成大门的圆木中其中一根已经大大的弯曲了。圣骑士们的欢呼声在这里都可以听到。虽然还没到能让人通过的程度,但再来几次应该就能把大门完全破坏了吧。
数只天使进入到了大门内侧。从涅娅的视角虽然看不到,但恐怕是在阻止想要来守门的山羊人吧。
「——都退后!」
视线被这响起的巨大声音所吸引。
那是大门上方的瞭望塔。天使们明明应该已经占据了那里才对。可在那里却出现了一只山羊人。
然而问题却出在那个山羊人手上的东西。
「都退后!!」
山羊人又重复了一遍。
那个山羊人的右手上有着少女——年龄在六、七岁左右的孩子,并将一把利刃抵在她的喉咙上。
「要是你们不退后,我就杀了这个人类!」
穿着有点脏的衣服的少女——好像脸上也是脏的——她的身体左右摇晃着。还是活着吗,感觉不到生气。就像是在向诉说着这个收容所里的人们被怎样对待着一样。
「太卑鄙了!」
圣骑士中有一个人发出了怒吼。
「快点退后!看啊!」
圣骑士们发出了吵嚷声。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就算是涅娅离得这么远,再加上又是在夜晚,不可能看得那么清楚。但是,魔导王可不一样。
「……孩子的喉咙好像出血了」
「难道说!」
「仅仅是受伤而不是被杀了吧。不然作为人质的价值会下——」
「——全员后退!」
听从蕾梅蒂欧丝命令的圣骑士们开始后退了。
虽然在后方的神官很难把握到状况,但还是能明白发生了某种异常事态,也让天使们后退了。与此同时,神官们也跑到涅娅这边来了。缩短距离是想要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还不行!再往后退!」
随着山羊人的声音,圣骑士们开始一点点往后退。
能看到瞭望塔上的山羊人们慌慌张张地交换了位置。把之前和天使战斗的伤员替换成了状态良好的成员。
「不妙啊」
「是的。很不妙」
涅娅慢慢地把借来的弓拿了出来。山羊人好像是把少女当做了盾牌。因此,能狙击的范围相当的小,想要一击必杀的话,还是相当的困难。
即使如此,自己不去做的话,又有谁来做。
如果再多训练下弓术就好了,涅娅这么想着从箭筒中取出了箭。
这个时候,魔导王就像是要阻碍射击路线一样,迅速地出手了。
「虽然不是这种意思。但还是先住手吧。已经没有意义了」
到底是怎样的意义,刚想要这么问的时候,魔导王向圣骑士们聚集的地方走了过去。
那里正为怎样才能救助少女而争执不休。
神官的魔法可以封住对方的行动,虽然很多人赞成使用这个方案,但魔法有着有效距离。能够接近到那种距离么,如果抵抗的话,人质会不会被杀呢,各种各样的意见混在一起,完全没有得出答案的迹象。
而就在此时魔导王和涅娅也到达了。
「想为了那种事情磨蹭到什么时候。很不妙哟」
随着魔导王的声音,其他人的视线一齐转向这边。
「这种事情,我们当然知道——」
「——团长……请冷静下来。敌人在那边」
「不,蕾梅蒂欧丝团长阁下。你什么都不明白。既然对方知道了人质的有效性,就会让我们明白这并不是在威胁、而杀鸡敬——」
就像是等着这句话一样,人质少女的头被砍了下来。就算在这里也能看到那鲜红的血液喷发出来的景象。山羊人把少女的身体放开、毫无力气的身体就那么倒了下来去。
周围鸦雀无声。
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大脑在拒绝接受这些。
随着最先取回意识的蕾梅蒂欧丝的怒号,涅娅也取回了理性。
「你这家伙!!竟敢把人质!!明明已经听从了你的要求不是吗!」
「哼!」山羊人这次又把一名少年挡在了前面。「所以才又带过来了一个人哟?来,赶紧往后退!」
「卑鄙小人!!」
「哼。你还真是愚蠢啊!不再带过来一个,你是不会明白吗!?」
蕾梅蒂欧丝紧握着的拳头在不住地颤抖着。然后就像是要发泄一样,下达了命令。
「全员,退后!」
「还要下令把周围那些骑着马的人也聚集过去!动作快!」
能从蕾梅蒂欧丝那里听到牙齿咯吱咯吱的声音。声音大到让人觉得她要把牙齿咬碎了一般。
「副团长。命令他们到这边来集合……」
「可、可是」
「不这样做的话,孩子会被杀啊。快去!」
「全员,退后!」
「真是一步坏棋啊。已经让他们知道了人质的有效性,在这之上又给了敌人这么多时间,敌人再使用让我们丧失战意的手段,会产生更大的损伤哟?」
满脸通红的蕾梅蒂欧丝以一副看敌人似得的目光瞪向魔导王。
「再这样下去的话奇袭就变得毫无意义了。而且那边好像能听到在搬运什么的声音。如果做成了路障,想要破坏就需要花更多的时间,事情就会变得麻烦——」
「——闭嘴!」
蕾梅蒂欧丝的怒吼着打断了魔导王的话。
「谁有好主意吗!?不用死一个人就能解决的办法!」
没有谁说得出什么。
不可能有那么方便的方法。如果这里有、比如说擅长潜入的人在的话,状况说不定会发生改变,然而并没有那样的人。
这即使是蕾梅蒂欧丝也应该明白的吧。根据战斗时的情况判断,拥有野兽般直觉的她没有办法的话,那就不存在那样的方法了。
即使这样,为什么,仍不愿意承认呢。
为什么,要拘泥于一个人都不死呢。
魔导王的话语从脑海中闪过——这难道不正是所谓的必要牺牲吗?如果没有相当的实力差距或是运气,是不可能会有一个人都不会死的方法的。
「卡斯特迪奥团长」涅娅的声音显得异常的大。「现在的话,不是能以少数的牺牲就结束战斗吗?」
蕾梅蒂欧丝那酷烈的视线转向了涅娅。
从强大的战士身上发出的激烈的感情,让身体像是要颤抖一样。但是,我应该没有错。
「那样做没有正义可言!」
蕾梅蒂欧丝大喝一声。
(正义?所谓正义——)
周围的圣骑士们都闭口不言,好像没有人准备说些什么。涅娅感觉周围就像在包围敌人一样,不禁向后退去,后背不知被什么人的手支撑住了。
向后面看去,在那里的——果然是魔导王。
「——我支持巴拉哈小姐的意见」
用平静的声音表示赞同。但是,这对于涅娅来说,却宛如能够匹敌亿万人的支持。
「闭嘴!」
蕾梅蒂欧丝又喝一声。然而,这不是该对特地从远方为了救援而来的、他国的王说的话。有能被允许的行动和不能被允许的行动。
涅娅的内心涌现出愤怒的感情。
「此时此刻所需要的是改变局面,而不是让焦躁相互碰撞的时候……真没办法。就让我来改变状况吧」
魔导王这么嘟囔着,向着一行人的反方向——大门那边走了过去。由于突然的行动,在被谁叫住之前,就先听到了山羊人愤怒的警告声。
「那边那个戴着面具的家伙!不是叫你们后退了吗!」
「我不会后退!你觉得一个人类的性命有怎样的价值!」
「什、什么!」
「我们的目的是将这里面所有的山羊人屠杀殆尽!人类什么的怎么样都好!——」
大声呵斥着的魔导王伸出了手,手掌上出现的火焰球把大门上的山羊人和少年一齐轰飞了。
然后,巨大的火焰爆发把瞭望塔也卷了进去。
在那上面的人全都被这一击给击落。抓着少年的山羊人和少年一起栽到了大门这边。
「」
接下来的魔法攻击把半毁的大门整个吹飞了。不仅如此,山羊人在大门后布置的路障也一同吹散了,就像是开了一个大洞一样。
「来吧!圣骑士们哟!开始突击!把里面的山羊人一个不剩的杀光!」
像是被这个声音弄醒,回过神的蕾梅蒂欧丝做出了反应。
「你这混账——!」
「——团长!」
「咕咕姆!——突袭!」
随着蕾梅蒂欧丝的话语,圣骑士们开始了行动。比起这个、说不定是放弃了思考,全部委身于命令这样才更接近正确答案。
「魔导王陛下。感谢您!」
古斯塔博仅仅说了这些就走了。接下来从圣骑士和神官里面——从稍微懂点道理的人那里都传来了感谢的目光。明目张胆地用不快目光看着魔导王的,就只有蕾梅蒂欧丝一个人。
魔导王用平静的声音向涅娅搭了话。
「——巴拉哈小姐。你是觉得我会用你们无法想象的魔法救下少年么?」
确实有这么稍微想过。但是,魔导王这么做应该是有着某种理由的。
「啊,是、是的。就像您所说」
「呼姆,或许是这样吧」
魔导王点了点头。涅娅就这样沉默着保持倾听。
「确实,这样的事是可以办到的吧。如果使用我所习得的各种各样的魔法的话,救下一名少年这样的事还是很容易的。但是,那办不到啊。因为决不能让山羊人看到救下少年的这一幕」
对初次表露出疑惑的涅娅,魔导王温柔地进行了说明。
「如果让他们知道人质有着这种程度的效果的话,里面的俘虏就会被当做肉盾,在战斗中会被当成挡箭牌吧。那样的话,迷茫的圣骑士里面也有出现被害的可能。在这边兵力很少的状态下,即使缺少一名圣骑士也是巨大劣势……名为兰彻斯特的法则上是这么写的」
【译注:兰彻斯特定律 描述敌对双方交战过程中兵力变化关系的微分方程组。该定律主要有三种形式,包括第一线性律、第二线性律与平方律。用以揭示在特定的初始兵力兵器条件下,敌对双方战斗结果变化的数量关系。主要用于作战指挥、军事训练、武器装备论证等方面的运筹分析。】
魔导王向大门走去,涅娅也追了上去。
「相反,如果知道了人质没有效,对山羊人来说俘虏就变成了碍事的存在。然而,在遭受到攻击、敌人快越过城墙的时候,又真的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悠哉的杀害俘虏吗?杀害无法抵抗的人的优先度应该就会变得很低」
「正如您所说」
「就是这样。比起去做杀人这样浪费时间的事情,更会去做阻止敌人进攻的准备吧。所以说,才有必要使用、能让他们清楚的意识到人质是无效的方法」
正是如此。
蕾梅蒂欧丝的行动,到头来很可能一个人都无法拯救。
魔导王把脚边的少年的尸体慢慢抱了起来。
「陛下,让我——」
「——这是,我的工作吧」
和抱着少年的魔导王一起,涅娅回到了蕾梅蒂欧丝插着旗帜的地方。
魔导王把少年放到了地上。涅娅用布袋里的水把布打湿,清理掉了少年脸上的污秽。
脸颊,手腕还有大腿都消瘦得惊人。
让人明白了这个孩子是在怎样恶劣的环境下生活着。
「可恶的山羊人……」
「或许这是不应该说的话,但姑且还是让我说吧。我是魔导国的王,并不是生活在这个国家里人民的王。所以才能做出冷静的判断。比起一个人的性命更会选择去救上千人民的性命,这样。可如果只有这个少年是我国的国民的话,我会优先救助这个孩子吧。如果你没法接受的话——」
「——不,非常感谢您,陛下。我能够理解、您的感受。……陛下才是正义呢」
「……嗯?你在说什么?」
「非常抱歉。啊,那个、陛下是在做正义的事吧?」
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自己也不禁这么想。
虽然觉得让对方无语了,但慈悲的魔导王还是回答了她。
「……诶?啊、不是,我觉得我并不是正义哟。而且说到底,所谓的正义不是该由他人来判断的东西吧。我所做的事情非常的单纯。嘛、也有想让名声传播的更广这一层感情在……」
涅娅的脑海里回忆起雕像的事情。
(想要把名声传播的更广,果然是魔导王的自我展示欲很强么?)
「话是这么说,现在觉得已经不用那么勉强也行……说了些无聊的事情啊。我的愿望就只有能和我的孩子们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仅仅如此、但同时这也是我的一切」
不觉得身为不死者的魔导王会有孩子。不是继承了自己血液这种意义上孩子,应该是更广义上的孩子吧。还是觉得自己的国民就像是孩子一样呢。
(不管是哪种意义,都是一位温柔的人……确实,如果是身为最弱者的孩子都能幸福生活的世界的话,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世界啊。这样的人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夺走了少年的生命呢……)
看着眺望着大门的骸骨的侧脸,侧脸上就像是露出了杀害了孩子之后而感到的悲伤一般。
「说了些无聊的话。那么、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巴拉哈小姐,我虽然没有说漂亮话的资格,但希望你能找到属于你的正义」
「……最后能再让我问一个问题么?陛下自己的部下如果像之前那样被当成了人质,您会采取之前那样的行动吗?」
「……虽然是发牢骚,但我的部下在别的意义上也让人非常困扰啊」
「这究竟是、怎样的意义呢?」
「过去我曾经出于好奇问过他们,如果被抓作人质用于和我交涉的话会怎么做。那时,所有人都立刻断言,为了避免对我造成妨碍、会采取自杀的手段。不,我说你们就不能做出多等一下、好让我派出救援之类的判断吗……虽然我很高兴他们忠肝义胆,但是这也稍微,怎么说呢。我的部下有点过激了啊」
边转动着手,魔导王陛下一边显得相当疲劳似地说道。
正当涅娅想着、那种事对位于高位者而言,这不是种奢侈的烦恼吗的时候,带着沾满血糊的长剑,穿着同样满是血渍铠甲的蕾梅蒂欧丝出现在门口。虽然脱下了头盔,不过额发因为汗而粘在额头,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
在向身后的古斯塔博交代了什么事情之后,涅娅感到有那么一瞬间,蕾梅蒂欧丝的视线和自己对上了。不,与其说是和涅娅目光交汇,正确地说应该是蕾梅蒂欧丝望向魔导王的视线上刚好站着涅娅吧。
蕾梅蒂欧丝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地再次走回门内。
倒是古斯塔博却向着两人走来。
「魔导王陛下,我向你表示感谢。虽然稍微出现了损害,但是我确信多亏了陛下的力量才把它抑制到了最小程度。虽然原本的话必须得由团长向您亲自道谢才行,不过团长因为人民们的悲惨状况而心情激动,所以还请原谅由我代为提及」
古斯塔博偷偷向少年看去,然后又望向了地面。
「无妨。就请去劝慰团长」好了
「非常感谢」
「说起来所谓的悲惨状况是怎么回事?」
「是的。我们询问了救出的几人,他们说那些家伙正在剥取俘虏的皮肤。看起来不是亚人们,而是亚达巴沃派来的恶魔干的……」
虽然觉得那是为了帮「因为悲惨状况而情绪激动的团长」的无礼行为善后而编造出来的借口,不过看来并不是那样。
就在涅娅感到惊讶之时,一旁的魔导王却像是感到不可思议般地歪过头去。
「为什么是皮肤?为了什么?是要拿来吃吗?鸡皮?」
「不,我们也完全不明白……虽然亚人们好像并没有参与那样的事……魔导王陛下有什么头绪吗?比如恶魔的仪式之类?」
「不,抱歉。我也完全不明白。完全无法推测。亚达巴沃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呢?」
魔导王好像从心底感到不可思议的如此回答后,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但依旧弄不明白。尽管那么说,毕竟是恶魔的所作所为,很有可能只是单纯地想让人类痛苦吧。
「……等下去问问神官们吧。那么魔导王陛下,因为要扫荡亚人,正在搜索它们会不会躲在什么地方,所以想再稍微占用一下您宝贵的时间」
古斯塔博那样说完之后就回到了门后。
在那之后过了十分钟左右,门边开始零零星星地看到人影。
是被囚禁的人们。他们跟被作为人质的少年一样,穿着不觉得能抗拒冬天寒冷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应该是把他们护卫到门边的圣骑士的身影只是一闪而过,然后再次消失在门后。是因为人数少所以采取往返连续运送呢,还是因为镇压尚未完全结束呢。抑或两者皆是呢。
被囚禁的人们一边从全身表现出欢喜,一边朝涅娅的方向走来。
但是他们的步伐在一定距离时突然停下了。
恐怕是因为看到了魔导王的身影吧。然后又渐渐有人开始向这边走来。说不定是觉得魔导王是戴着面具还是什么东西。
从步行的人群中,一个男子快步跑来。
上气不接下气跑过来的男子跪倒于被安放在涅娅她们脚边的少年。不,应该说是瘫坐才对。
男子抚摸着少年的脸颊,确认到他已经失去性命后,开始发出了犹如悲鸣一般的哭声。
显然他就是少年的父亲。
涅娅咬住了下唇。
向一边喊着儿子名字一边哭泣的父亲,魔导王沉稳地说道。
「杀死了那孩子的是我」
涅娅大吃一惊地看着魔导王。现在是应该说那种话的时候吗。
但是,聪明到那种程度的魔导王不可能没有任何目的就突然说出那种话。
「为、为什么杀了他?!」
抬头向上望的父亲双眼发出憎恶的火光。与此相对——
魔导王发出了嘲笑声。
「当然是为了救你们的命了」
「你、你说什么?!」
仅仅一瞬间,父亲的双眼出现了恐惧的色彩。那是因为他理解到魔导王的脸绝对不是人造物了吧。然后,左右移动视线寻求帮助的父亲的双眼望向了涅娅。
不过,在涅娅要说出什么之前,魔导王发出了质问。
「那么让我问下你吧?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这孩子可是被当成人质带到了我们面前哦?」
「我保护过!不过被抢走了!那些家伙们比我厉害所以什么都做不到!」
魔导王再次发出嘲笑声。
「那么我继续问你,你为什么还活着?」
父亲不知该怎么回答,愣在原地。
「我问你为什么没有因为保护儿子而死。生命的价值并不相等,为那个孩子的生命附上最高价值的,从刚才的态度看应该是你。那么你为何、没有疯狂地以死相护?」
民众们远远地围绕着魔导王等人,窥探这边的情况。
他们感到的是不安与恐惧,以及对夺走了孩子性命的魔导王的愤怒吧。
「你、你在说什么……」
「没能保护他的是你,别把错推到别人头上。是弱小的你不好。然后你应该误会了一点……我可是比你口中所说的、那些比你强得多的山羊人更厉害哦?……虽然看在你失去自己孩子的可怜份上,多少的恶言相向还在可原谅的范围,但是超过限度的话就杀了你」
魔导王伸出了白骨的食指,扎在父亲的脸上。
「因、因为你强——才能那么说!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强!」
「说得没错。因为我是强者所以才能这么说。那么,正因为你们是弱者——被掠夺就是理所当然的吧?弱肉强食是非常自然的事」
魔导王的视线转向了在周围的那些人民。
「你们不也是因为名为山羊人的强者,而在那儿亲身经历过那种事吗?」
「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正是。只要足够强大就能为所欲为。那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同样的事对我也适用,在比更我厉害的对手面前我也只有被掠夺的份吧。正因如此我才会寻求力量」
涅娅明白了魔导王想要亚达巴沃的女仆的理由。
(这位大人是为了守护自国、为了守护自国的孩子们才想要力量。果然……最重要的是力量……)
「本来、作为弱者的你们该置身于,本应是强者的这名为圣王国的国家的庇护下才对……我真是为你们感到悲哀啊。如果是处于我的——名为魔导国的国家的庇护下的话,就不可能会发生这样悲伤的事。因为我会倾尽全力保护人民,击退山羊人们」
身处周围的人都没有发出声音。
虽然魔导王的意见冷静透彻且残忍,但它是在叙述着的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想要对抗这个意见的话不能靠理性,而是该靠感情来控诉吧?但是,出于对魔导王的恐惧却阻止了那种行为。
「这、这家伙不是不死者吗!为什么不死者这种东西会在这种地方啊!?」
因为惧怕魔导王而什么都说不出的父亲把矛头指向了涅娅。
但是,在涅娅想回答什么之前,果然还是魔导王要更快一步。
「那当然是因为要帮助你们的国家啊。而且事实上,你们也是被你口中的不死者所救的。要是你们不高兴的话,不如靠你们自己拯救这个国家如何?」
听到那个宣言的男人以双眼询问着涅娅。不过,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那也是事实。
如果只靠这个国家的人类就能打倒亚达巴沃,魔导王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就像是好像害怕着一样紧抱着少年的尸体,转身跑去。处于男子奔跑方向的人们脸上出现了害怕的脸色。
涅娅听到了魔导王不知道是对那个男人的背影所说、还是自言自语的话语。
「就算是我,只要弱小的话也会处于被掠夺的立场。正因如此才不能忘记寻求强大。必须要铭记在心,拥有与自己同等程度力量的存在是绝对存在的这件事」
3
袭击了第一座俘虏收容所,解救了被囚禁人们的解放军,第二天就马不停蹄地赶向了下一座俘虏收容所。
这不是乘胜追击,而是因为更加走投无路的几个理由。其中最为切实的一个,就是俘虏收容所储备的食物比当初预估的还要少。
这结果是由于、亚人们并未给予俘虏足够的食物,以及他们采取着每经过规定日数、就会从近郊小都市运来食物的系统这双重原因导致的。
而从那座小都市过来运输食物的亚人们,同时也担任着确认俘虏收容所是否发生异常状况的监察团的职责。
即使把这些亚人全都杀光抢走食物,只要他们并未回到那座小都市,对方毫无疑问就会做出俘虏收容所出现事故的判断。
当然亚达巴沃也就会得知那个事实吧。这样的话,就有很高的可能性会将涅娅他们难以招架的大军派遣过来。
站在魔导王身后,参加了会议——虽然一言未发——的涅娅,经过了让她的脚都站得痛起来的漫长纠纷后,最初拿出了两种方案。
其一、捧着解放了一座收容所的战果,前往南方避难,投靠应该驻扎在那里的军队。
其二、就是先发制人、前去小都市将其攻陷。
虽然这两种完全相反的意见无论哪种都有着各自的问题,但在圣骑士团团长蕾梅蒂欧丝的一声咆哮下、最终还是决定为后者。
蕾梅蒂欧丝选择强袭小都市背后有着极为秘密的理由。
根据从亚人们口中得来的情报考虑——当然在那之后已经将其杀掉了——现在作为目标的都市里似乎囚禁着流有王族血脉的贵人。
如果真的是王族的话,事态会好转的可能性很高。即使并非王族,只是个有着一定地位和人脉的大贵族那也是谢天谢地。以救命之恩为盾,就可以向南方的军队施加压力,也能要求支援了。
然而涅娅仍是满心疑惑。
「陛下,您觉得真的会有王族、或者说是有力贵族存在吗?」
涅娅会被允许骑马是为了符合魔导王侍的身份。否则像是涅娅这种地位低下的侍从的马,最开始就会被抢过去当成驮马吧。
「怕是陷阱吧。就算不是,也会驻扎着防御牢固的兵力,根据情况说不定还会有恶魔存在。关于这些卡斯特迪奥团长等人应该也是很清楚的。是即便如此也决定背水一战吧。有时也需要像这样孤注一掷」
不向南方求援的话,不久的将来肯定会出现饿死者。如果变成那样的话解放军是不可能还维持得下去的,这点涅娅也明白。
不久后就在前方看见了目的地的小都市。
在最末尾骑着马的涅娅看向了走在自己前方的民兵们。
他们是从在之前的俘虏收容中救出的圣王国平民。让本有休息必要的他们拿起武器行军,是因为发现小都市里亚人的数量比之前的俘虏收容所要多得多。
身体衰弱的人比预想中多,作为士兵没什么可期待的。即便如此也还是有胜于无,便将他们动员了起来。
只靠涅娅程度的技术、难以让这种规模的军队逃过亚人侦察部队的眼睛,因此要抓紧时间尽快行动。
而这样做的结果,使得民众们的疲倦愈加严重,随着时间流逝坐上敞篷载货马车的成年人数量也逐渐增加。在那咣当咣当晃得让人难受的载货马车上也能睡得着,说明他们积攒了相当多的疲劳吧。相对的孩子们都很精神地走着。神官们也不习惯这样的长途跋涉吧,有时会羡慕地看向载货马车。
(即使是状态也不得不在到达后立刻投入战斗啊,真的不要紧吗)
在途中的作战会议上,已经决定了到达后立刻开始都市攻略战。因为时间和食物都已经没有余裕了。
在天还亮时就攻进有敌人等候着的城墙内部非常危险。
夜间接近敌人会好些,但对没有夜视能力的人类来说又很不利。特别是对于只在征兵的时候受过战斗训练的平民们来讲,夜晚的战斗危机重重。
考虑到这些因素,最后决定在昼间发起进攻。
前方的战斗队列已经整备好了。最前线是圣骑士,他们后方是拿着通过破坏收容所而弄出来的木墙的平民。最后排的是神官们。
作战和上一回相同,在天使们压制住城墙卫兵的期间,圣骑士们将门破坏,用这种靠蛮力解决的战术。至于平民们的任务,则更多的是滥竽充数以人数来威慑敌人。为此,对平民们下达了尽可能避免战斗,如果战斗也尽可能以多数来应对一个敌人,这样的指示。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们的手段吧」
魔导王低声喃喃道。
作为观察者的魔导王和战斗无关。
虽然正是这种攻城战才想要借助他的力量,但会议中没有人开口提出来。无视了那些含着乞求的视线,魔导王现在正待在最后方。
战斗和上次一样地开始了。
虽说是小都市但在这一带也算是很大的都市了,木制闸门被用铁加固,上面还有落石口,城墙的材质也并非木头而是岩石,城墙与城门和用村子里的材料制作出的收容所相比都要完善许多。不过因为这个都市的人口也未过万,还达不到称得上固若金汤的高度和厚度。
让进攻者觉得麻烦,让防御者有些不安,这样的评价比较妥当吧。
蕾梅蒂欧丝在先头带领着圣骑士们开始突击,天使们也袭向了城墙上的亚人。
只是——在天使中间不时能看到有的天使受到亚人攻击后化作光点消失。
亚人们看上去是和之前的俘虏收容所一样的山羊人,但果然守护着都市的都是些非同一般的强兵健将。
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只在城墙上——躲在墙垛后面——手拿卓越长枪的山羊人。他已经屠戮了许多的天使。
那只山羊人发出了一声咆哮。
恐怕是某种特殊能力吧,但却没有影响到天使和在下面破坏城门的圣骑士们。是范围狭窄么,还是说仅对友方生效呢,具体还不清楚。不过还是记住他持有着某种特殊能力这一点比较好。
将视线下移,两方在大门处激烈地战斗着。
山羊人们从闸门的对面——都市内部——刺出长枪,而上前一步的圣骑士则用手中那下部带有长刺的盾将其挡下,防止敌人攻击到拿着破城锤的圣骑士。至于蕾梅蒂欧丝则是直接就把刺过来的长枪整个砍飞了。
亚人们从落石口倒下开水使得下方蒸汽四溢。不过因为已经料到这种攻击而施加好,无非是被水淋湿的程度,对圣骑士们来说无关痛痒。
当然,因为现在是冬季,要是把开水的温度降低就会变得非常棘手,但当下还不成问题。
要是用热油来代替开水的话,剑会很容易从手里滑脱吧。是对于亚人来说油很贵重么,似乎没有那样的准备。
慢慢前进着的平民们手里举着从收容所运来的当做盾牌的木墙。虽然事实上用金属制品会更好,但这是在没有足够武装的状况下的无奈之举。在这也许不可靠,但又聊胜于无的墙壁后方隐藏着的民兵们开始摇起了投石索。目标是在和天使们战斗着的亚人。当然了,因为他们并不习惯战斗,投出的石头打中天使的情况要更多。
虽然算是友军伤害了,但因为天使们对未附着魔法的攻击持有耐性,所以不成问题。当然了,只是减轻伤害,并非完全无效化,不过民兵的投石也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这样做的原因只不过是亚人被击中会有更大的损伤罢了。
每当天使倒下,神官们就会召唤出新的天使,再让他们投身前线。虽然数量很少,但因为这不会疲劳也不会损失的生力军源源不断地追加着,亚人的抵抗看起来也似乎衰弱了些。
「……嗯。以对方会使用防御魔法为前提考虑的话,应该泼些冷水才会比较有效吧。配合着冬天的冷空气可以一口气降低敌人的体温……因为正常来说都是会施加对火焰的守护魔法啊」
看向战场的魔导王像是在分析般淡淡低语着。
多么难以回应的台词啊。虽说还没出现死者,但在出现了负伤者的战斗之中,确实如此,这种话真是说不出来啊。
「话说,巴拉哈小姐不参加战斗没问题吗?有我给你的那张弓的话,一定可以收获相当的战果哦?」
涅娅护卫在魔导王身旁,用自己的身体充当护盾就是她的职责。所以没有收到参加战斗的命令。
不过,之前也是,魔导王似乎很想让自己使用这张弓的样子。
(是想让人使用他借出的武器吗?在这里射击看看倒是也可以,不过借来武器如果第一下就打空了未免也太……)
犹豫的涅娅正打算回答时,城门处传来了巨大的响声。看过去的话闸门好像被破坏掉了。响声的正体是圣骑士们的欢呼,和亚人们焦虑的悲鸣。
城门一坏,圣骑士们就像雪崩般涌入了城内。
见识到了蕾梅蒂欧丝的妙技,动摇的山羊人们的焦躁感愈加强烈了。
接着——圣骑士在喧闹声中一齐后退了。
涅娅那敏锐的视力在杀至门前的圣骑士间的狭窄缝隙里捕捉到了那里的状况。
是和当时同样的状况。
抓着比当时那位更加年幼的小孩子,一只山羊人正在对着城门另一侧的圣骑士们命令些什么。
虽然声音传不到这里,但能想象出命令的内容。
圣骑士们开始向后撤,在这之中带头撤回的还是蕾梅蒂欧丝和古斯塔博。接着对神官们下达了「让天使们后退。不然的话他们就会把孩子杀掉」这样的命令。
「又来了么。这里不方便听取情况。我想过去那边加入谈话、怎么样?」
「您没有征求我意见的必要,魔导王陛下」
涅娅和魔导王一起,朝着稍远处——城门和魔导王中间的位置——在民兵们不安的视线中讨论着的蕾梅蒂欧丝的方位走去。
「果然还是应该和那群家伙交涉」
这么说的是蕾梅蒂欧丝,摘下头盔皱起眉头的的是其他人。因为知道在最初的俘虏收容所发生了什么,他们满脸都写着,怎么可能赞同呢,这几个字。
即使魔导王已经过来,也还是没得出任何答案。
不,对于蕾梅蒂欧丝总而言之应该把孩子救下的言论,剩下的人则是在想法设法地说服她、那不可能吧。
应酬着提不出具体方案的白费功夫意见,几人交换起视线,不久古斯塔博就双眼有力地「团长!」这么提高了声音叫道。
「不都已经那样反复讨论过了么!就算有时间,就算再怎么讨论,也没有办法的。那个孩子我们救不下来啊!」
听到了古斯塔博的台词,涅娅这下知道了当时魔导王从作战会议的帐篷离开后团长们还是反复地进行着会议。同时也知道了圣骑士们绝对没办法不沾鲜血地解决这个问题。
蕾梅蒂欧丝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但是——
「团长!已经没办法不出牺牲地赢得战斗的胜利了!现在应该牺牲少数,以拯救更多人才是啊!」
涅娅看到蕾梅蒂欧丝的眼中因这句话而燃起了红莲之火。
「——那不是圣王女陛下的战斗!我们是圣王女陛下的剑!那位希望这个国家全部人民都能安居乐业的圣王女大人!」
「可是圣王女大人她……」
已经去世了,在古斯塔博这么说下去之前蕾梅蒂欧丝发出了怒吼。
「下任圣王还没有上任!那么不就应该去守护我们为之献上手中之剑的圣王女大人的理念么!以忠义起誓又要自己去将其打破算些什么啊!」
啊,这样啊,涅娅理解了。
蕾梅蒂欧丝被束缚着。被献上忠义的对象的愿望所束缚着。
侍奉着爱护民众的圣王女的骑士团,决不允许做出割舍民众的行为,这样的束缚。
能将此打破的,就只有下一位她献上忠义的人物吧。
「有错么!你们是把剑献给了谁!经过了什么仪式,才作为圣骑士被认可的!你们以为这个骑士团是在侍奉着谁啊!」
在成为侍从这个阶级时,会去谒见圣王,举行将手中之剑为其献上的仪式。同样的圣骑士在圣王更替的时候也会去谒见,为当代圣王献上手中之剑,发誓自己的忠诚。为此所属于这个骑士团的所有人,都将自己的剑献给了圣王女。
「还是说并非如此?」语气一下子变了。变成了热度瞬间冷却,寄宿着要冻结般寒冷的声音。「给予弱小民众们幸福,建立谁也不会哭泣的国家,难道是圣王女大人的这种愿望错了吗?」
「并没有错!只不过,根据情况……有着改变的必要」
「谁?谁要改变?那就让我听听吧。难道还有比“谁都不用牺牲”更为崇高的正义吗!?」
古斯塔博闭上了嘴。
涅娅注意到了刚才的考虑是错误的。
并不是被献上忠义的圣王女的意志所支配着。
蕾梅蒂欧丝说应该要执行正义。即使那是怎样的荆棘之路,想要踏破是如何的困难,也应该心无旁骛地只是一往无前。
做出牺牲舍小求大的考虑和无论大小全部拯救的想法,到底哪一方才是正义呢。
无需多言。
可以断言、是后者。然而,那太过理想,一般的人会立刻放弃吧。而理解了这一点的蕾梅蒂欧丝还是如此诉说着,要将所有人拯救。
她坚持着一般人马上就会放弃的理想。
正因如此,她才会是圣骑士团的团长,最高位的圣骑士吧。
仅有蕾梅蒂欧丝一个人在追求着孤高的正义,没能理解这点的自己才是可怜的存在吧。
是有着相同的感受吗,圣骑士中的几人也羞愧地低下了头。
把“一”割舍来拯救“千”的魔导王的正义是作为王者的正义,“一”也好“千”也好都想拯救的蕾梅蒂欧丝的正义是理想的——闪耀着光辉的正义吧。
无论那边都是正义。谁都没有错。即便如此——
(没有力量就不算是正义吗?)
假如蕾梅蒂欧丝更加强大——有着涅娅无法想象的神一般的力量,就能救下被当作人质的孩子,也能拯救都市的居民了吧。那样的话应该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了。
然而,现实并非那样。
正是因为没有不牺牲任何人的办法,才会在像现在这样停滞不前。
(执行正义需要力量。啊啊,好想得到力量……那样的话亚达巴沃对这个国家的玷污也就……)
「……抱歉在这意见不一致的时候插嘴,但这样下去是得不出结论的」
这格外冷静的声音,使得现场的热气烟消云散了。
「魔导王陛下……」
「卡斯特迪奥团长。就这么下去只会像之前那样,让更多敌人意识到人质的有效性。就我看来不牺牲任何人是无法攻陷这座都市的」
「没有那样的事。应该有着更完美的方法才对。谁都不用牺牲,谁也不会悲伤的方法!」
对这仿佛在滴血般的声音,魔导王平淡地做出了回应。
「不觉得会有啊……花费太多时间了。这样下去只会重蹈覆辙」
蕾梅蒂欧丝紧紧咬住了嘴唇。看得到那嘴唇上溢出了一丝鲜血。
「……那么……团长。就牺牲那个孩子吧」
「那——!!」
「嗯。接下来交给我吧。既然已经过了这么久,即使你们抱着必死的觉悟进攻,恐怕也难以用微小的牺牲解决吧」
「这样没问题么!」不由得叫出声的是涅娅。「陛下的魔力是为了与亚达巴沃战斗而温存着的,使用这份魔力不会在与亚达巴沃战斗时变得不利吗!?」
「正如你所说,巴拉哈小姐。然而为了救助更多的人民我别无他法……虽然不可能全无牺牲,但和让你们上比起来牺牲会少很多吧。怎样?要交给我吗?」
「还是会出现……牺牲啊……」
「很遗憾,卡斯特迪奥团长」
低着头的蕾梅蒂欧丝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向着都市——不安地观望着的民兵的方向。
「失礼了,魔导王陛下。代替团长,请由我、古斯塔博拜托您助我们一臂之力」
「嗯。……虽是无聊的问题,你们会感谢我的吧?」
在场的人都对魔导王的问题感到不可思议,但都立刻做出了同意的回答。为什么会问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呢,涅娅没有看漏他们身上的这一丝不安。
「是么。那就由我一人对都市进行镇压吧。你们就负责在发现漏网之鱼后将他们杀死或是俘虏起来吧。就我而言因为想要获取些详细的情报,还是俘虏起来更好些。还有就是我会使役不死者,别太兴奋了哦」
说完这些的魔导王不等回答就走向了大门。
「,」
脚下不停的魔导王开始使用魔法。
咏唱完两种魔法以后,挥了挥手,就唤出了几道摇曳的影子。
数量是十道。
它们释放着不死者特有的,生者难以接受的气息。半透明的它们露出了苦闷的表情。
是死灵[wraith]。它们会变成和目击者的种族相同的模样,涅娅曾在魔物讲习中听到过。但这像是三个人的影子混合在一起的怪异模样,却和讲义的内容不同。
「上位死灵[High Wraith]们啊」
追随着步履不停的魔导王的几道异形之影。它们脚边的杂草迅速的枯萎着。在冬天本就变成褐色的草叶急剧地失去水分干瘪了下来。
「过去等待我的指示」
不死者们用看上去像是不受重力般的动作整齐划一地迅速升到了空中。仅过数秒不死者们就融入了天空的蔚蓝之中,涅娅因自豪的双眼也无法捕捉到它们的身影而倍感惊讶。
虽然想着不对召唤出的不死者们进行详细说明真的好吗,但能建立那样完美作战的魔导王肯定是不会疏忽的没有错。
「那、那是……」
「上位死灵。因为是没有实体的存在,可以穿过墙壁等障碍行动……当然,也不是能无止境地穿越下去……具体的也不怎么想知道的吧?嘛、这是为了攻陷都市而做的部署的其中之一。那么巴拉哈小姐就在此……」
「——请允许我随您同行」
「嗯……那么就把这个道具戴在脖子上吧」
「这、这是?」
魔导王从怀中取出了一条以大块红宝石为中心,四周围了一圈五芒星的项链。
「这道具能附加对恐惧的完全耐性。上位死灵有着散布恐惧的能力……有一句话我先说好,接下来要进去这完全的混乱之中。被恐怖支配而袭击过来的家伙们有时会发挥出可怕的力量。说不定连我也无法保护你,即使这样也要跟过来……」
「——请允许我随您同行」
「嗯,嗯。这、这样啊,我知道了」
涅娅把项链戴到了脖子上。
「即便如此……哎呀哎呀,他们可是在战争啊。没有人牺牲的战争怎么会存在呢」
听到魔导王带些玩笑的话语,涅娅露出了苦笑。
当然,蕾梅蒂欧丝说的不是那么一回事。魔导王不可能没有读懂那番话的意图,恐怕这是个魔导王风格的玩笑吧——话虽如此——
(魔导王陛下好像、不怎么有开玩笑的天赋啊)
说不定这是魔导王陛下唯一的弱点呢,正当涅娅这么想着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大门附近。
「后退,圣骑士们哟。现在开始我要攻占这座都市了。你们向后撤吧。……我看看、要后退到那附近哦?」
魔导王转身向着最后方的圣骑士发出指示,接着就像是迈入无人之境般走向了城门。
「快点后退!再不快点,这个小鬼就——」
很快魔导王就和把孩子当做人质的山羊人碰面了。
亚人的表情很难分辨,好像是在惊讶吧。挟持着人质的山羊人周围的其他亚人也是同样的表情。嘛,即使涅娅突然看到魔导王的身姿也会惊讶吧。
「……不、不死者?」
话音一落,「不死者」一词就在亚人中间像是涟漪般地传开了。
「正是如此。啊,是叫做The·Living吗?曾经听说过一次,没什么自信啊」
「什、,什么?为什么、你会?到底是……等等,人类?」视线移到了涅娅身上。「你!是你使役着不死者吗?真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家伙!」
虽然心中涌出了“我不是死灵法师[Necromancer]啊”又或者“这对魔导王也太失礼了”之类事,但涅娅还是贯彻了沉默的态度。
「抱歉在你们混乱的时候,不过——」
「——退后,不死者!这个小鬼会死掉哦!」
山羊人用力握住了少年的喉咙。
少年那死人般的脸上失去了生机。浑浊的瞳孔里映出了魔导王的身姿,却没有做出一点反应。即便如此喉咙被捏住后还是微弱地喘息了一下。
「呼哈哈!竟在身为不死者的我面前把生者当做人质吗!?这真是、这真是」
山羊人瞪大了眼睛。有点恶心的表情呢,涅娅能产生这样冷静思考的余裕,是多亏了有魔导王这位巨大的后盾吧、
「人类!让这个不死者后退!」
(又不是我在使役……)
「哼嗯。那就开始吧?」
「什么?后退!赶紧后退!」
是察觉到了什么吗,山羊人就那么抓着人质后退了一步。
注意看的话周围还有其他小孩的身姿,是被当作人质带过来的吗。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杀死人质来做教训的打算。对于生者之敌的不死者来说,拿有生命的家伙做人质真的会有效吗,他们是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吧。
涅娅感到空气中像是有漆黑之风席卷而过。那一瞬间,山羊人们的动作停止了。本来从魔导王出现开始,所有人的视线都为了不看漏丝毫动作而死死盯在了他的身上,可这变化也太极端了。眼睛和嘴巴大大张开,表情丑陋地扭曲。还有——不仅是山羊人们。毫无生气的孩子们也做出了剧烈的反应。
虽然亚人的表情看不懂,但人类的表情涅娅能明白。孩子们的脸上露出的是恐怖。而且是超越了想象的摧枯拉朽的恐怖。
「咿咿呀呀呀!」
山羊人们发出了奇怪的叫声——
「——哼。解放、」
随着魔法阵的浮现,某种魔法从魔导王这边飞了出去。接着一瞬间,那为数众多的亚人和被当做人质的孩子们,就保持着扭曲的表情,像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雕像般静止了。不过,似乎还没有死。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而且相当凌乱。
然后上方——城墙的附近传来了众多的悲鸣声。接着咚、咚的肉被砸扁的声音一起落到了涅娅的身后。
「好了,走吧」
一时间被那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而向前看去的话闸门——
「」
——尖锐的声音响起了。那是碎得七零八落的闸门像雨一样洒下来的声音。
「果然用这个破坏建筑的话魔力消耗会很大啊……虽然在那边还不至于这么用……只能用小可作大用来说服自己了。毕竟大不能兼小啊」
一个人嘟嘟囔囔着的魔导王越过了堆成小山的闸门碎片,通过了无人阻拦的大门。
接连变化的状况让涅娅混乱得无法动作。恢复冷静后脸上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让我们那样耗尽心思的大门,在魔导王的手下仅需数秒就解决了。
(强者还真不公平啊)
涅娅小跑着追上了魔导王。他在硬直着的山羊人们面前转身看向涅娅「那么,这些家伙呢」魔导王回过身指向了静止着的亚人和被囚禁的孩子「说到底不过是暂时的静止了。就把在这里的家伙一个个绑起来吧」
「那就把圣骑士叫来好了」
「那就太好了,不过我现在,正释放着播撒恐惧的灵气。进入范围内的人都会被恐惧所支配。为此请他们准备好应对手段。神官的话有着,圣骑士的话……就用吧?」
「您知道的真是清楚……」
魔导王留下小小的笑声后,像是要填补山羊人间的空隙般走了出去。这时——
「嘎哦哦哦!」
随着低吼声,持枪的山羊人强者从上方降落了。是从城墙上飞跃而下的吧。
眼睛变得通红,嘴边浮起泡沫。不是正常的状态。简直就像是陷入了疯狂。
「原来如此。凶战士化……不,狂乱么。那样确实恐惧等精神效果就——哦吼」
刺过来的枪被魔导王用洗练的动作闪过了。是受过训练的人所特有的干脆利落。然而因为魔导王的回避,一只化作雕像的山羊人被友军的长枪命中,贯通,鲜红的血液播撒向四周的同时,山羊人倒下了。
狂乱的山羊人脑子里似乎已经没有友军这种概念了。
「这可真是」
山羊人挥起了枪。是横扫吧。然而涅娅无法射出箭矢。
魔导王就像是要挡住射线般上前接近了山羊人。
确实考虑到枪的长度缩短距离是正确的。然而,接下来魔导王的行动却偏离了常识。
他以迅速的动作左右按住了山羊人的头。
是魔导王的力量格外强大吗,不管再怎么闹腾山羊人也无法从魔导王手中挣脱。死心的山羊人另寻他法,握住了枪的前半部,贯穿了魔导王。不,准确的说是在涅娅看来贯穿了。
然而魔导王纹丝未动。是用防御魔法挡住了吧。
「毕竟你和那个食人妖(Troll)不一样啊」
随着啪叽这讨厌的声音一起,山羊人的两个眼球飞了出去,
一目了然的致命伤。不,或者说这副模样要不是致命伤还更可怜。
魔导王松开手,山羊人就那么倒在了地上。它的四肢啪嗒啪嗒地乱动着,但很难从中感受到意志的存在。
「您、您做了什么?」
涅娅战战兢兢地在后面询问,而将双手抖来抖去的魔导王若无其事地回答了。
「捏碎了它的头盖骨。对狂乱的家伙即使加以致命伤,有时也不会倒下。不过只要破坏了大脑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可是还真是脆弱啊。也就比蛋壳硬那么一点——开玩笑的哦?」
涅娅表情抽搐着了起来。
(果然这位大人没什么开玩笑的天赋啊……)
「好了,巴拉哈小姐。去把圣骑士们叫来吧。让他们把这里确保下来,我——我们就可以继续前进了」
「是!」
涅娅全速冲回了外面圣骑士所在的位置,到那里一看,几只山羊人倒在了圣骑士们脚边。
因为不可能是从城门跑出来的,恐怕是城墙上的山羊人为了逃离魔导王这位恐怖之源,直接跳了下来的结果吧。
在到达了圣骑士们身边以后,涅娅急忙地传达了魔导王的指示。接着再次全力冲向了魔导王的身边。
涅娅返回以后,魔导王「那么就走吧」的走进了都市的街道。
为什么,明明已经突破了城门却没有新的山羊人过来呢,这种疑问立刻就消解了。
涅娅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悲鸣。让人觉得简直就像是都市这一无机物,在发出悲鸣一样。
「这、这究竟是……」
「我对放出的不死者们下过播撒恐怖的指示吧,这就是结果。在混乱中也有可能会有人质被踩踏到的可能性……也只能当成令人心痛的事故了、放弃吧」
放眼望去,有只山羊人正满脸拼命的——大概——表情向着这边跑来。就如同被追赶的小动物般,那模样甚至让人觉得可怜。
是被暴露在了非同一般的恐惧中吧。不然的话,又怎么会跑向比那不死者还强的存在身边呢。
「嗯……没有人类的身影、吧?这样的话——」
魔导王手中放出的火球落到了山羊人中间,瞬间产生了巨大的爆炎。在那消失以后,亚人们的尸体倒得遍地都是。
「虽说在这里等着也许是最好的做法……不过敌人似乎有着首领。正守在都市中央附近的广场,抵抗着上位死灵的恐惧啊,那就继续前进……怎么样?」
「只要按魔导王陛下所想的去做就好」
「是嘛。那么走吧」
每前进一步,就有像是灵魂发颤的悲鸣从各处传来,如同在发生一场大屠杀。而且因为亚人们在卫生上不怎么讲究,到处都是垃圾和排泄物,涅娅不由得皱起了脸。
「……话说巴拉哈小姐,那些要怎么办?」
看向魔导王指示的方向,那里有一群赤()身()裸()()体的人。
不分男女,他们的手被钉到了木桩上面。这些人为了远离恐惧而拼命地扭动着身体,两臂被鲜血染得通红。
大概、是用人类制作的护栏吧。
他们疲惫不堪,瘦骨伶仃,但应该没有危及生命的危险。
我们是为了救助民众才来进攻这座都市的。即使继续跟着魔导王,涅娅也派不上任何的用场。那么现在选择帮助他们,带他们去安全的场所避难才是正确的行动吧。然而,还有着一个不安的因素。
如果避难中途被亚人袭击了该怎么办啊。
(可笑。在犹豫些什么啊。要是团长就会毫不犹豫地救助他们吧。而我做不到的原因……果然……是力量吗……)
「犹豫了啊。那么,就这么放着为好。这附近应该已经没有亚人了。放置在这里会比较安全吧。走了」
「是!」
虽然还有些犹豫,但涅娅还是跟着魔导王走向了这座都市的广场。为什么,魔导王能毫不迟疑地前进呢,这样感到了疑惑,随后又拿“是用了什么魔法吧”这种理由说服了自己。
不久后两人到达了道路四通八达的市场一样的广场。
「嗯……果然没有牺牲就解决是没可能的吗」
看向魔导王目光所指的方向,在亚人的尸体中混杂着人类的尸体。大概是在因恐惧产生混乱的时候,被踩踏致死的人吧。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虽然魔导王是在开玩笑,但想靠蛮力攻陷这座都市肯定会出现相应的牺牲吧。这么考虑的话,以魔导王的压倒性的力量来攻占都市已经将牺牲者减至最少了。
魔导王沉默地微微耸起肩,用下巴指向了广场中央。
那里有一个比正常大一圈的亚人。
卷曲的角像是山羊,浑身银色的体毛。优越的体格看上去就营造出不是一般亚人的氛围。
角的尖端镶嵌着装饰有黄金和宝石的外壳,身上穿着绘有龟甲般纹路的护胸甲。背后披着用动物毛皮加工而成的红褐色披风,左手持着中央嵌有大颗黄宝石的大盾,右手握着拥有浅黄色剑身的重剑,这一身装备,很好地体现了威风堂堂的战士的勇猛。
这是在亚人中最为可怕,最为训练有素的亚人了。而且大概是王之类的地位的特殊存在吧。
只有涅娅一个人的话,在这对手面前毫无疑问会全力逃开。
「那么好了,真好奇是哪个道具压制住了恐惧感呢」
魔导王这句话,指的是亚人装备的道具,加上两边手指上的戒指和从脖子上垂下的能把胸口完全盖住的项链等物吧。在腰部左右垂下的,像是把人类婴儿的头盖骨三个串在一起的东西说不定也包括在内。
用绿色的眼睛观察般窥视着魔导王的亚人见到两人接近,一下子瞪向了涅娅。
「新出现的不死者……后面的是死灵法师吗?」
亚人把身体的一半隐藏着大盾后面,警惕着类似蛇发人[Medusa]的凝视攻击。
「挺能干的啊。能把这座都市,我的部族逼到这种地步……操纵着生者的公敌,骇人魔法的使用者啊。告诉我你的名字」
山羊人用剑指向的是涅娅。
「——不,不对等一下。你搞错了。并不是我!」
「……什么?」
看向魔导王求助的话,他正把手放在胸前,看着涅娅这边。
「很明白啊。没错是她、这就是我的主人」
「不、不!等、等一等!魔导王陛下!!」
这个人在说些什么啊。这个人真的是一点开玩笑的天赋都没有。
对着焦虑到啪嗒啪嗒地晃起手来的涅娅,魔导王笑了。
「嗯。稍稍放松点了吗?」
「诶?」
「那么——说了个无聊的笑话」用那与王者之身相应的动作掀起披风,魔导王转身面向了亚人「我就是将不死者派遣到你们身边的存在。我乃不死者之王,统治着自此以东北方向的国家、魔导国的安兹·乌尔·恭魔导王。你的名字又是什么?」
「我的名字是巴扎——“豪王”巴扎。……魔导王哟,那么你身边的女人是谁?」
「她是我的侍从。那么、想怎样?想被杀掉吗?还是跪地臣服呢。选你自己喜欢的吧」
「赌上我的王之名号,跪地臣服一次足以」
巴扎把盾前举,将剑横架。身体缓缓放低,摆出像是要用头突击的山羊的姿势。
「嗯……那就陪你玩玩吧。——巴拉哈小姐看着就好。话说山羊哟。你好像装备着各种各样的魔法道具啊,但在挂在腰上的东西里我没感受到魔力。是什么特别的物品吗?」
「呼哈哈哈。这就是所谓的时尚,骨头哟」
「嗯……让我想起了我的部下啊」
在后面听着的涅娅愣了一下,还有这样的部下啊。
「相当不错的形状吧。这可是在这都市几经挑选才选出来的逸品哦?」
「……原来如此。我理解了。你的心情我很能体会。所谓时尚好像是相当重要的东西。女仆们把这一点很好地教给了我……好了,那么开始吧。」
使用了魔法后魔导王的手中出现了一把漆黑之剑。
(为什么魔导王陛下要用武器?)
魔导王应该是魔力系的魔法咏唱者才对。而且还是一流的。
那么武器之类,应该只会在魔力缺乏后,别无他法时使用吧。会因为很重这种理由而不碰任何武器的正是所谓魔力系魔法咏唱者。
魔导王是因为某种理由才选择用剑战斗的吧。
(——是因为至今为止已经耗费了大量魔力吗?那就不妙了……明明陛下是为了与亚达巴沃战斗才来到这里的……)
数发,还有封住大群敌人动作的魔法,再就是——召唤众多不死者的魔法,魔力减少了许多也可以理解。
(召唤那些不死者的魔法,应该也是相当高位的吧……)
虽然不知道上位死灵到底有多强,但比死灵强是肯定的。那样的话召唤这么多上位死灵应该会使用非常多的力量。
通常来讲,神官们召唤的天使之类每用一次魔法基本只能召唤一只。要是弱小的天使就可以复数召唤。按这道理可能是用了相当高位的——说不定是第六位阶魔法这种难以置信的力量。
(……第六位阶……)
涅娅咽下一口口水。
第六位阶魔法是前无古人的领域。传说圣王女能使用的是第四位阶。比那还要高两位。
虽是超出常识的领域,但魔导王的话也许就能将其变为可能。
(如果,是用了第六位阶魔法进行的召唤,魔力的大量消耗就可以理解。但那样的话由我来帮助魔导王陛下才更好吧?)
涅娅看向与亚人对峙着的魔导王的后背。越过魔导王肩头看见的亚人似乎非常的强,有几个涅娅都很难派上用场。然而魔导王摆出了一副与王者相称的堂堂正正的态度,完全没有在挑战毫无胜算的战斗的感觉。
(难道说魔导王陛下是魔法剑士型的魔力系魔法咏唱者吗?)
同时提高剑与魔法两方面本领既有优点又有缺点。优点是能使用多样的战斗方式,缺点是两方面都难以做到专精。
那么魔导王又是如何呢。
两者互相观察着慢慢开始行动。
两者间的距离随之变窄,用剑交手已经足够。先动起来的是巴扎这边。
「」
将盾架在正前方然后就那么突进。而魔导王用剑将其正面接下了了。
果然好像没办法将那巨大身躯的全力突进完全承受住,魔导王向后方远远飞了出去。不,因为两脚还完美地着地了所以很难懂,应该是被吹飞了吧。
虽然能空手捏碎山羊人头盖骨的魔导王被吹飞让涅娅很吃惊,但骨头的身躯到底是无法完全地防御下来吧。就涅娅所知,有种名为的上位武技能将冲击力完全抵消,但那是只有相当老练的战士才能使用的。
二人同时踏步上前,两把剑互相碰撞起来。
因为两者的攻防太过于迅速,涅娅的眼睛无法完全捕捉。能确认的就只有两把剑碰撞时那一瞬的硬直。
如果,涅娅参加了这场战斗,那毫无疑问会被一刀砍死吧。
钢铁与钢铁高速碰撞,刺耳的金属声响彻四周。
两者的臂力不相上下,所以两者在用剑交锋时,攻击和防御是同时进行的。
是该为单手挥动重剑的巴扎感到惊愕呢,还是该为身为魔法咏唱者却挥舞着双手大剑的魔导王致以敬意呢。
至今从未见过的,超高等级的战斗,涅娅确信了自己毫无插手的余地。
为了不妨碍两人的战斗,涅娅慢慢移动到障碍物后面躲了起来。
(剑都已经挥舞成那个样子了,两方却谁都没有受伤……话说魔导王陛下、有点强过头了吧……)
面对一个能用剑战斗到如此地步的魔法咏唱者,涅娅的脑袋已经反应不过来了。
(是用了什么厉害的魔法吗?)
只能当做是用了什么涅娅不知道的超强魔法了。
即便如此——
(这样下去无疑会是魔导王陛下的胜利。不,是瞄准了这点打算拖入长期战吗?)
不死者不会感到疲劳。在战斗中也不会有什么动摇之类的东西吧。全都是对巴扎不利的因素。而巴扎似乎也明白了这一点,表情慢慢扭曲了。
(要是有杀手锏的话差——)
涅娅震惊了。突然,魔导王把手中大剑投向了巴扎。
接着以巴扎为中心出现了半球状的光罩,挡下了投来的大剑。
光罩立刻就消失了,而投出的大剑也只伤到了巴扎一点点。
(不好了!)
涅娅准备从障碍物后面冲出去。现在的魔导王是空手——
「——咦?」
不知何时,一把漆黑的斧枪[Halberd]被握在了魔导王手中。
巴扎也是和涅娅相同的感想吧。他的眼睛瞪得溜圆。
「魔法也没有咏唱,是如何做到的……。还有你扔过来的大剑又去了哪里……」
「只是无咏唱化罢了。别介意。……好了,虽然我的部下有指导过我、但不是很有自信啊。大概会很蹩脚,就事先表示下歉意了」
魔导王架起了斧枪。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战士们大多会将自己的得意武器统一到同一系统里。剑、斧、锤之类的这种情况。
魔导王利用离心力挥舞起斧枪。滑动握持的手,攻击向巴扎难以防御的脚部。这是只有握柄很长的长柄武器才有的技术。
在巴扎将剑放低打算挡下攻击的瞬间,斧枪又突然向上挑起。
是假动作。
这是有着相当臂力才能做到的技术,但巴扎瞬间用举起的剑挡了下来。
果然魔导王擅长的武器是剑,斧枪并不是那么熟练的样子。虽然是漂亮地沿着武术门路的攻击,但动作里微妙的有些别扭,即使是涅娅也能用眼睛捕捉到其动作。
接下了带着离心力的斧枪后,巴扎跃向后方
「沙尘岚!」
从剑中掀起的沙子就像墙壁般扩散开来,袭向了魔导王。魔导王的视野恐怕被完全遮住了吧。
虽然关于魔导王是否有眼球这点还有些疑问,但视野被完全遮住是压倒性的不利。
「!!」
涅娅不了解的武技,再加上增加伤害量的豪击的上位武技,发动了两者的巴扎用比刚才快一倍的速度冲了出去。
巴扎角上的装饰渗出了奇妙的光芒,看起来就像是流星一般。
「嘎啊啊啊啊啊!」
「哼!」
魔导王将这挥下的一击用斧枪接下——
「哈哈!」
——巴扎发出了嘲笑。
金属被切削般的声音响起了。
涅娅瞪大了眼睛。
「难道说!武器破坏!」
武器破坏会直接对武器造成伤害,但它的伤害会受到材质差别和武器持有的伤害量两个因素巨大影响。巴扎的两个武技就是为了强化这两个因素吧。
涅娅感到了焦躁,但下一瞬间,就因为察觉到巴扎那睁大双眼的表情而停下了动作。
「居然毫无破损!」
巴扎也发出了惊愕的叫声。
「什么啊、那个武器!」
面对没有追击神色大变地后退了的巴扎,魔导王转动起斧枪,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不是,这可是用我的魔法做出的武器哦?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被破坏啊」
「魔法做出的武器都很脆弱的吧!」
「哦。似乎有过和召唤武器的对手战斗的经验,不过被固定观念禁锢可是很危险的哦?也就是说有时会有能创造出你无法破坏的武器的对手啊」
魔导王将手从斧枪上放开。然后斧枪就像融入空气般消失了。大概和刚才的大剑是同样的原理吧。
接着魔导王做出像是在空气中抓住什么的动作,这回他的双手中各自出现了一把黑色的长剑。
「……那么,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呢?总不会说刚才这一击就是你的必胜之策吧?能再让我积累点经验吗?」
一步,魔导王缩短了距离。
「……要是有隐藏的杀招,快点用会更好哦?我还没有温柔到会让毫无用处的敌人活着」
「呵、呵呵!说什么呢不死者!确实能完全防御住我的攻击很值得钦佩。真是漂亮。但,那不是因为你专注于防御了么。我是知道的哦,你不会疲劳。所以觉得只要消磨时间的话总会战胜我的吧」
(被看穿了!)
涅娅感到了焦虑。就连自己也察觉到了。原本作为战士就比自己强大的巴扎不可能察觉不到。
「原来如此。还有这种考虑啊。确实是正论。然而遗憾的是并非那样」
魔导王张开双手无防备地靠近了。手中的剑也像烟一样消散了。
「危——」
比起涅娅的叫喊,巴萨更早地向着那过于无防备的身姿挥下了手中的剑。
接着——
「……什么?」
巴扎慌张地,反复地将剑挥下。
「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每次挥动都会喊叫一声。因为不断受到攻击的魔导王依旧平安无恙。
「这样的话——」
巴扎将盾架起,发动了武技。然而受到盾击的魔导王仍旧纹丝不动。
反倒是巴扎不禁后退了。
「为……为什、么」
亚人的表情人类很难分辨。然而现在却非常得好懂。
在那里的是恐怖与绝望。
「……武技对我来说是未知的技术。是特殊技术转化成了武技吗,又或者说相当于是战士的魔法吗,现在还不清楚。但正因如此在与同水平对手的战斗中,不觉得由武技得来的经验和知识可能会决定战斗的胜败吗?为此,我才会从正面接下你的攻击,不过……你已经把全部都展示给我了是吧?」
魔导王夸张地耸了耸肩,同时摘下了手上九个戒指中的一个。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魔导王的行动就只有这些。然而——异常可怕而冰冷的空气席卷了周围。
涅娅慌张地看向了空中。她差点以为是天上的太阳被冻住,然后破碎四散了。然而,太阳还好好地在空中放射着光辉。
——那么这寒冷而漆黑的气息难道是由魔导王放出的么。这样的气息难道是由单一的个体生成的么。
(这、这就是魔导王。杀死万人以上军队的魔法咏唱者的身姿……)
「这样看来的话——已经没有和你战斗的必要了啊」
轻轻一步,向着巴扎迈出了脚。
而巴扎则是颤抖着后退了一步。就像是被魔导王放出的看不见的压力逼退了一般。
那异常的气息巴扎能比涅娅更强烈地感受到吧。他很清楚地知道,魔导王不是自己能与之一战的对手。全身体毛倒竖的模样证明了这一点。
「等、等等,不,等一下。真的求你等一下」
巴扎抬起了右手,让握着的剑掉到地上。
「投、投降。我投降」
「嗯」
「我有着关于亚达巴沃军队的情报哦。怎样?应该很有用吧。绝对,能派上用场哦」
「原来如此」
「……还、还有啊。打算和亚达巴沃战斗对吧?我比人类要强很多。我可以约好再和亚达巴沃——亚达巴沃那个狗屎玩意战斗的时候带着部族的家伙们打头阵。这怎么样?」
「哦」
「……等,请等等。不仅如此!如果想要的话我收集的宝物可以分——全部奉上。要换我的命的话我觉得是相当足够的哦?」
「就这些了么?促销结束了吗?」
「哦,哇,诶」巴扎慌乱地四周张望,然后再次看向魔导王。「对、对。不,不对。除、除此之外还有很、很多。有想要的让我帮你拿到也可以——不对。肯定会拿到的!真的!请相信我!」
「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你绝对无法得到的东西啊」
涅娅从魔导王的语气中感到了不愉快。而与其对峙的巴扎就感受得更为强烈了吧。
「等,等等,等一等。真的等一等。呐,嘿,嘿嘿嘿」
奴才般的笑法。在广场对峙时那自称王者的风范已经荡然无存。
「对说错话这点我向你谢罪。不,向您谢罪。真的。我错了。真的」
「嗯……」
「那、那么,怎、么样。我、我,在下觉得自己能为您派上用场。嘿嘿。哎呀,与不死者的王者大人为敌的我真是愚蠢。因此,要是能给我挽回那错误的机会的话,我觉得……嘿嘿,不会让您后悔的!」
巴扎双膝跪地,紧握两手祈求着慈悲。
真是悲哀的身姿啊,涅娅一点点都没有这么想。不,这才是在展现真正姿态的魔导王面前的敌人应有的行动,心里这样接受了。同时鲜明地回忆起了在魔导国见到的那伽的话语「立刻将身体跪倒在那脚边祈求慈悲的人才是贤者」这句话语
那么,没有立刻将身体跪出去的人的命运是——
「原来如此……领悟自身的错误,并努力将其改正的人我很喜欢」
「那、那么!」
巴扎变得满脸喜色。然而,那喜悦转瞬之间就被夺走了。
「——但是,让你成为部下的话——佩斯特妮和妮古蕾德怕是会讨厌的吧。还有放心吧。我不会做只使用头盖骨那样浪费的事情。就让我尽可能把全部都好好利用到吧」
死吧,魔导王抬起了纤细的指骨。
「噫!不,不、不要啊!我还不想死!等等!求求你!求求你了!不要杀了我!我、我还有,有一些价值!——有能让您喜悦的价值!真的!相信我!!」
「生者皆会死亡。差别就只有早一些,还是晚一些而已」
「不要啊!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不、不要杀我!」
站起来的巴扎转过身子,跑了出去。
死到临头的生者的全力狂奔是这样的快啊,涅娅这样呆呆地瞠目结舌了。
然而,魔导王的魔法却要来的更快。
「无聊——」
什么都没有发生。巨大的爆炸也好,狂暴的奔雷也好。
巴扎只是、就那么干脆地倒下了。
就只是那样。
「情报有些可惜了……嘛,也就这样吧。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么、巴拉哈小姐?」
「诶,没、没有,魔导王陛下的判断没有一点差错」
「是吗?那么……去找圣骑士们、告诉他们这个亚人头领已经被我讨伐了吧。不过……有一点不妙啊……」
4
无论都市的夺还,民众的解放,在魔导王的力量面前都变得简单起来。
进攻一方的圣骑士和民兵们几乎没有损伤,被囚禁的居民中虽有人在混乱中不幸殒命,但数量惊人的少。
这正是因为魔导王的存在才获得的结果。要是最初就把一切都交给他,说不定谁都不用牺牲了吧,甚至到了让人不禁这么想的地步。
为解放而欢喜的人们,为一碗热汤而落泪的人们。涅娅和魔导王走在满是笑容的街道上。
尽管听说了获得解放是多亏了魔导王的帮助,但在实际看到了魔导王行走的身姿后,居民们的眼中还是浮现出惊愕、混乱还有忌讳感,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吧。
不过,这件事能否被涅娅接受就得另当别论了。虽然想着要是魔导王感到不悦的话就采取些措施,但本人看起来并没有在意的样子。那么涅娅自作主张反而会很失礼吧。
涅娅向着走在前方的魔导王的背影搭话了。
「魔导王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看向手掌的魔导王头也不回地对着涅娅说明起来。
「哼嗯。位于这座都市中枢的、那栋巨大的建筑物。如果那是敌人的据点就得尽快去调查一下。圣骑士们也在为了解救被囚禁的居民、发放食物、为民众疗伤,监禁抓起来的亚人们等等各种事情忙的不可开交啊」
涅娅将头微倾。
「那座建筑物可是相当的大啊。圣骑士们判断为据点的话,难道不是会在最开始就进行调查吗?」
虽然攻陷了都市的确实是魔导王,但那之后的繁琐事务都是交给圣骑士和民兵们完成的。那样的话,魔导王目的地的建筑物也就理所当然的被搜查过了吧。
魔导王一下子停止了脚步,紧紧盯向了涅娅。接着耸了耸肩,再次迈步前进起来。
「啊,嗯。实际上,为了不让圣骑士们靠近,我将我的部下安排在入口处待机了。所以应该还没有被调查过才是」
「诶?那和之前说的——」
「——巴拉哈小姐。虽然至今我告诉了你各种事情,但有时还是自己去思考会比较好。比如、应该由我们作为代表前去调查的理由」
「啊,是的!魔导王陛下」
魔导王再次看向自己的手掌。那里是那位亚人——巴扎装备着的道具。魔导王在行走的同时对这些道具进行鉴定,并用魔法之力仔细调查着。
根据从魔导王那里听来的,剑是沙之射手[Sand Shooter],铠甲是龟之甲壳[Turtle Shell],盾是兰萨的功勋[Lanza-s Merit],镶在角上的外壳叫毫不犹豫的突击[Charge of Without Hesitation],戒指是第二只眼的戒指[Ring of Second Eye]和疾奔之戒[Ring of Run],披风则是防护披风[Mantle of Protection]的样子。
其他好像还有项链等魔法道具,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了不起的魔力,但魔导王看起来却很开心的样子。
将视线从那样的魔导王的后背移开,目不转睛地盯向地面的涅娅按照魔导王所说的,自己思考起魔导王亲自探索的原因。然而却没能找到「就是这个!」之类的答案。
可是,这样就去询问答案的话不会让魔导王无语么。让尊敬着的魔导王觉得自己无能、将自己舍弃什么的太可怕了。
还在拼命考虑着的时候,提到的建筑物却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两只不死者——上位死灵站在公馆的入口前。
随着魔导王的靠近,那两只就让开道路、让魔导王和涅娅通过。
「这里……好像是这座都市的领主的住所啊」
涅娅还不至于清楚统治这座都市的贵族具体是谁。不过,既然是这种规模的都市,应该是男爵以上,伯爵以下吧。
「是啊。这里连不死者也没进去过。我们是第一批。多加注意,说不定还有没被镇压的亚人」
「诶!?魔导王陛下!那——」
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请停下”这句话。但魔导王的话应该不要紧的吧,心中另一个涅娅却如此低语着。
「这里我不得不去。此处是敌人的大本营,也可能是亚人首领的休息处。虽然理由就只有建筑很大这一点——但说不定前方有着能匹敌巴扎的强者。我想要漂亮地为都市解放收个尾啊」
「啊!」
得知了刚才问题的答案,涅娅恍然大悟,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同时对魔导王的慈悲为怀心生感激。
(因为说不定有强者存在,才不让圣骑士们靠近啊!和之前所说的不一样,是因为魔导王觉得让人瞧见、自己作为他人之盾而战斗的身姿会有些不好意思么,所以才不愿意告诉我吗?)
虽然涅娅很清楚抱有此种感情是非常失礼的事情,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魔导王有点可爱。
「……怎么样?能理解了吗?」
看向涅娅的脸的魔导王如此问道。涅娅点头后,面露喜色的魔导王「是么,那太好了」这么说着。
(竟对我能理解感到如此开心……真是温柔呢,这位大人)
「魔导王陛下不愿引人注意的想法,属下理解了!」
「……嗯?啊……正是如此。那……明白的吧?我不想太张扬」
「谨遵钧命!」
魔导王看起来像是在考虑些什么。不知为何这样子看起来也很可爱。
「………………啊—,那么我们走吧」
「是!」
虽然觉得作为侍从让魔导王打头阵很不妥当,但让涅娅走在前面是魔导王所不允许的。面对那宽容大量的背影,涅娅送去了憧憬的视线。看着王者身先士卒的身姿,作为下属果然会觉得胸潮澎湃啊。
走进广阔入口处的涅娅提出了疑问。
「要从哪里开始调查呢?好像没有其他人存在的迹象……」
「嗯。……巴拉哈小姐的视觉和听觉似乎都十分灵敏,不过嗅觉又是怎样呢?」
「嗅觉的话,说实在没什么自信。但是,想来要比普通人优秀些。而味觉的话我想也是差不多的水准。不过,因为没尝过毒药所以做不到试毒之类的事情……」
「是么。那你有感受到这股死与憎恶的气味吗?」
在将死与憎恶说出口时,魔导王身上缠绕着作为王者的霸气。
「死与憎恶吗?」
「——这边」
魔导王走了起来。那步伐间感受不到一丝犹豫。那步伐简直就像已经熟悉了这里,清楚前方有着什么一样。
(死与憎恶……那种东西不该有气味的……莫非,是作为不死者的陛下才能分辨的气味吗?那就是说发出这气味的家伙就等在这前面——!)
涅娅握紧了向魔导王借来的弓。根据情况有作为魔导王的盾牌,上前开弓射击的必要吧。和巴扎战斗的时候自己什么都没能做到。如果不派上些用场,自己就失去了存在于此的意义。
一路上没有发现亚人的身姿,不久,前方出现了与之前氛围大相径庭的一扇门。因是由铁制成,看起来格外厚重。
在这一般的贵族风建筑里出现了一扇简直像是犯罪者收容设施的门。涅娅因为这非同一般的违和感而强烈地感到不适。这感觉像是被扔到了来路不明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这是……」
「就是这里面……不跟着进去也可以哦?」
那对涅娅来说是不存在的选项。看着涅娅摇头拒绝的魔导王耸了耸肩,接着推开了门。
靠着魔导王的臂力,铁制的门格外轻松地被打开了。不过,因为那厚度相当惊人,想来是特别定制的物品吧。
魔导王进入了房间。
(糟了!竟然让陛下先进入这来路不明的地方!我这个笨蛋!)
涅娅也慌张地进入了房间。
虽然已经从那厚重的门上有所预料了,室内有种异样感。简直就像是拷问室——虽然只是听说过——这是间给人带来如此感受的房间。
首先,没有窗户。
嵌入墙壁的棒上依稀闪烁着红光,这并非自然现象,而是魔法的造物。
木制的桌子一张,木制的椅子两个。深入的话还有另外的一扇——同样是铁制品的——门。
魔导王站在室内的中央,仔细地环视房间各处。其中,涅娅注意到桌上有着什么东西。
「……魔导王陛下。这好像是张纸,到底写着些什么呢?」
涅娅在拿起的纸上看到了不认识的文字。并非圣王国的文字这点绝对可以保证。
「嗯……似乎像是恶魔们使用的文字啊」
魔导王从怀中取出了单片眼镜。是注意到了涅娅那讶异的目光了么,他对此进行了说明。
「这是能解读文字的魔法道具。这道具我也只有一个。因为它会消耗庞大的魔力——巴拉哈小姐,你是否知道有能解读这类文字能力的人类呢?」
「解读文字的能力吗?」
「没错。或是知道这种文字的人也可以。还有就是……因为有着天生异能而获得解读文字能力的人之类」
「非常抱歉,关于这些我不是……」
涅娅只不过是圣骑士团的侍从。完全没机会接触关于这类人物的情报。
确实侍从的朋友那里有听说过一些传闻。比如,「我的朋友里有拥有天生异能的家伙,那家伙能知道热水现在具体是多少度的样子。不过真正温度什么的谁也不清楚就是了」或者「亲戚的船夫有着天生异能,他可以在水面上走五步,虽然超过的话就会沉下去呢」之类。大多是让人嗯一声沉默下去的微妙能力,没有关于魔导王想知道的那种能力的持有者的情报。
「是么。那还真是遗憾。那么你认为卡斯特迪奥团长会知道吗?」
想来要是圣骑士团的团长这种地位,应该能接触到更多的各种各样的情报吧。然而,涅娅不知该如何评价蕾梅蒂欧丝这人。那位团长真的会为情报而分配她的脑容量吗。
「……这我也不清楚。但我想还是询问副团长会更好」
「嘛,也是啊。问他的话……」
魔导王的话语会有些支吾的原因,应该是有着和涅娅一样的感想吧。
「不过,要是那种人并不存在的话,您打算怎么办呢?」
「嗯?啊,并不是有什么打算。要是能解读亚达巴沃这边留下的情报的话,之后的行动方针当然也会改变吧?」
明明是只要动动脑筋、就能明白的理所当然的问题,却还让魔导王进行说明。涅娅不禁因自己不经大脑就问出的愚蠢问题而感到羞愧难耐。
「要是没有能翻译的人,就只能由我来消耗魔力解读了吧。但那么做我就会陷入不得不进一步警戒亚达巴沃这种不妙的处境。要是在魔力大量消耗的情况下遭遇了亚达巴沃,再怎么说也只能选择逃了啊……不过,还真是叫人好奇啊。只是一张纸的话就让我解读一下吧」
「不要紧吗?」
「啊。只要在魔力的余量上多加些留意就好」
魔导王戴上了单片眼镜,看向了纸张。虽没有以可见的形式发动道具,但应该已经在发挥它的力量吧。魔导王像是正在解读。话虽如此魔导王没有眼睛,所以只是觉得他大概在读而已。
经过了短暂的时间,魔导王摘下了眼镜。
「果然耗费了大量的魔力啊」
在见过使用大量魔力后摇摇晃晃的神官的涅娅看来,魔导王身上没有那种迹象,但把魔导王和一般的魔法咏唱者相提并论未免也太失礼了吧。恐怕是因为有着巨大得多的魔力,没错。
在涅娅考虑着这些的时候,魔导王靠近了深处的房间,轻轻推开并向其中窥视。
涅娅的听觉捕捉到了多道微弱的呼吸声,嗅觉则是辨认出了血腥味。
涅娅张弓用力握住,想要跻身插进魔导王和门的中间,但魔导王在那之前用手制止了她。
是不要过来的意思。
「嗯……巴拉哈小姐。在使用这个房间的并非亚人、而是恶魔。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这张纸上的内容是关于恶魔们进行的试验的」
「……恶魔们的实验吗?」
说明之前就能确定绝对不会是什么正经的实验。
「是的。似乎在进行像是砍下手臂再接上其他生物的手臂,或是切开腹部交换其中内脏之类的实验。从以血亲之间为素材的例子开始,还有在使用人类与其他生物——不只是亚人哦,包括动物等等的组合,似乎还会用魔法治愈后再观察其变化的样子啊」
「多么毛骨悚然的实验啊!特别是粘合血亲的肉体什么的,头脑清醒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想得出来!」
「……好了,进行这种实验的话,理所当然的,必须让试验者们活下来才行。尤其是在知道会因为什么原因而死掉之前,要尽可能长的让他们活着、呐」
说到这里魔导王转过头来,背对着门,将大拇指越过肩头向门示意。涅娅不知怎么的就预测到了接下来的话。
「这里面有着那些试验者。就那么以腹部裂开的状态活着」
虽然预测到了,但涅娅还是因为过于残酷的事实,而在一瞬间脑中变得一片空白。接着产生的是对进行着如此不人道实验的恶魔们的憎恶。
「巴拉哈小姐!立刻把神官们叫来!还有卡斯特迪奥团长们!赶快!」
「遵命!!」
没必要去问叫他们过来的原因。涅娅全力地跑了起来。
脑海一隅中能听到“让魔导王陛下一个人留在那里没问题吗”这种声音,但这是值得信赖又充满智慧的强者的命令。没有任何担忧的必要,不会错的。声音瞬时就被打消了。
·
神官们将门打开走进房间。那一瞬间肩膀的一哆嗦,这比言语更好的说明了屋内的景象是多么的凄惨而阴森可怖。
眼前,魔导王正把那张纸递给蕾梅蒂欧丝和古斯塔博。
「请看看这个。这里写着里面人物的名字与他们的遭遇。除此之外也有着一定数量的纸,那些上面写的是同样的东西,还是说是其他的——比如亚达巴沃的计划之类呢,有关这点尚且不明。你们能读懂纸上的字么?」
蕾梅蒂欧丝只是看了一眼就皱起了脸,立刻把纸递给了古斯塔博。
古斯塔博也摇了摇头。
「完全不懂啊。不过魔导王陛下读懂了这一张吧?」
「啊啊,借用了魔法道具的力量。但是那魔法道具会消耗相当多的魔力。那为了与亚达巴沃战斗,而不得不保留的重要魔力。而我想知道的是,你们中是否有哪位知道能解读这文字的人物。解读系能力的持有者,就算是有可能性的程度也不要紧」
「不,完全没有头绪。虽然觉得南方的贵族也不是没有藏起这种人的可能性……但那可能性在我看来相当的低」
「是么……那这要怎么处理?就我而言,还是希望能由你们那边努力解读出来」
「不能把魔导王陛下的魔法道具借给我们吗?」
「我拒绝。这是我国的宝物。就像你不会轻易地把腰间的圣剑借给其他人一样。而对我这样的魔法咏唱者来说,比起剑还是这类道具更为贵重」
蕾梅蒂欧丝和古斯塔博对视了一瞬。
「明白了。那么就让我们努力一下吧。然后——我们又发现了新的问题、半兽人[orc]们好像被作为俘虏囚禁了起来。该如何处理呢?」
半兽人们似乎不是出于自己的意识来进攻圣王国,而是被亚达巴沃带过来的。就算询问也没什么有用的情报,骑士团正在为他们之后的处理而发愁着。
「嗯……我清楚了。能告诉我地点吗?他们的应对交给我也没问题吧?」
「是的。就麻烦您了」
古斯塔博粗略地说明了一下地点。因为都市本身不是很大,应该还不至于迷路。
当大致的地图在头脑中画好的时候,里屋的门被推开,一位表情疲倦至极的神官出现了。
「哦哦!怎么样了!?里面的民众们状况如何!?」
「总之先为幸存者们使用了治愈魔法。再怎么说也是第一次为受到、那样不人道实验的人们回复,我们就暂时留在这里,观望一下状况。要是感觉没什么问题,就该把他们带出去到外面了,这是我的想法」
「明白了。那就派几名圣骑士和民兵过来,协助你们把这些人运出去好了」
「了解,卡斯特迪奥团长。那么魔导王陛下,我就此失礼了」
神官再一次推开门,回到了屋里。
目送神官离去,做出这样已经无事可做的判断后,四人各自走向接下来的目的地。
魔导王和涅娅当然就和另两人分开,前往半兽人们所在的地方。
「话虽如此,因为有恶魔在,要是谁有着能看穿变身者原形的力量就好了啊」
一边走着,魔导王一边向涅娅搭话道。
虽然没在这座都市确认到恶魔的身姿,但因为刚才的纸上写有恶魔的文字,是考虑到了有恶魔,或者说曾有恶魔存在的可能性吧。
「恶魔会变身的吗?」
「啊啊,也有那种恶魔存在。男人或女人,有时会变化为动物的恶魔,呐」
「这样啊……。持有看穿变身的能力——天生异能么。非常抱歉。我没有听说过关于那样能力的情报。啊,不,传说之类的倒是有听过。记得在什么书上读到过。不过,要说现在有没有的话……」
「……这部分也是再和卡斯特迪奥团长商量一下比较好的样子啊」
「所谓变身是和幻术在同一分类么?说到幻术的话小把戏的印象比较强就是了」
「首先变身和幻术有着很大的区别,但要说明起来会花很长时间在此就先割爱吧。不过,小瞧幻术是很危险的哦?这是种会随着术者的机敏程度而变得可怕的魔法。还有就是术者并非满足于肤浅的水准,选择在这条道路上进行特化的状况」
「特化的状况吗」
「啊啊,是的。举例的话像是这种连五感都能欺骗的幻术。而且在此之上还有将幻术修炼到极限的人可以在数日间使用一次的技能,所谓的欺骗世界的幻术技能」
就算说欺骗世界的幻术,这已经是无法想象的等级了。
「那个,欺骗世界的幻术是怎样的事情呢?」
「据我所知的话,是可以改写这世界任何系统的魔法、吧。说的浅显些,用那种幻术的话就连死者也能让他起死回生」
「诶!?是说幻术对吧?」
「是的。欺骗世界的幻术——幻术的究极奥义。将世界欺骗了的话那就会变为真实了吧」
哇—,只能产生这样的感想了。就算说将幻术修炼到极致可以做到这种事情,因为太厉害有点不明白在说些什么了。
「那么,这个国家没有人在对天生异能进行管理吗?」
「没有,我从未听说过。在魔导有进行管理吗?」
「我的国家也还没有啊。将来是这样打算的,不过需要相当的劳力吧……会变成十年、或者更长时间以后的事情也说不定啊」
魔导王好像已经预见了十年时间以后这样长远的事情了。这种地方就是王者和平民之间的差距吧。
就是说——很巨大的差距啊。
·
半兽人们所在的是个窗户从外面被木板钉上的建筑物。这是个相当大的建筑物,恐怕论大小在这都市里排的上第二、三名吧。
入口处的门旁聚集着多位圣骑士,好像在警戒着里面。
看见魔导王在靠近,圣骑士们都单膝跪下以示敬意。
「从卡斯特迪奥团长那里听说半兽人就在这建筑物里面。可以让我进去么?」
「是!当然可以,魔导王陛下」
「那么你们就离开这里,去做自己应该做的工作吧」
圣骑士们抬起了头。
「可是,我们收到了团长驻守于此的指示。不能离开半步」
「……是么。那就让我收回刚才的话吧」
魔导王这么说着,从圣骑士中间穿过,推开了门。当然,涅娅也跟在后面。
建筑物里面飘浮的闻起来很酸的气味刺激着涅娅的鼻子。并非是毒气,这气味让涅娅回忆起曾经跟随某位圣骑士前往监狱时的体验。除此之外还混杂着各种各样的气味——让人想吐的气味。
「这究竟是……」
从团长那里听说时就曾想过,半兽人们为什么会被特意带过来呢。
涅娅清楚自己马上就要知道真相,但同时也展开了想象的翅膀。如果这不仅是半兽人们面临的问题的话,假如有一面与亚达巴沃战斗的大旗,想要反抗的亚人们会不会也聚集到这旗下呢。
涅娅这么想着的期间,魔导王也在不断地推门前进。可以说魔导王走在前面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穿过房间,越过通道。
只要走走就能明白,这座建筑比监狱还要肮脏。
血和呕吐物,污物将各种地方弄得脏兮兮的。无法想象这里都发生了些什么,真是太过恶劣的环境。
所谓半兽人[Orc]是身高与人相近的有着一张像猪一样面孔的亚人,据说是一个喜欢干净的种族。他们是绝不会开开心心地待在这种地方的。
【译注:当托尔金所写的《魔戒》出版之后,Orc成了奇幻文学和角色扮演游戏中必然会出现的种族。在这些小说以及游戏当下,Orc和Goblin常常被想像成是哥布林类的远方种族。他们常常会被描述成有着猪鼻子外表的生物,即使在托尔金的作品里并没有这样子的描述。而这可能是因为在爱尔兰,Orc这个字有着“猪”的意思的关系。对于Orc “猪鼻子”的描述可见于Ludovico Ariosto的史诗Orlando Furioso】
涅娅看着走在前面的魔导王的长披风下摆,虽然很在意魔导王那华丽的服饰不会脏掉么,但也不能说让他在外面等着。因为谁都无法胜任睿智的魔导王的代言人啊。
不久之后,涅娅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前方传来的众多生物的气息和动静。还有孩童般的哭泣声和进行安慰的母亲般的声音。
(半兽人……?不是人类吗?)
涅娅感到困惑。因为他们也是有家庭,会养育孩子的这种事情,至今为止从没有想过。来到圣王国的半兽人是侵略者。是要憎恨的敌人。所以才停止了思考,从未想过除那以外的事情。
在涅娅混乱的时候魔导王推开了门。
难闻的气味变得更为强烈,传出了好几声悲鸣。
「不死者!」
「是骷髅啊!为什么!」
「可恶的人类!居然把我们卖给了不死者啊!畜生!」
「竟然使役不死者!肮脏的人类!」
「妈妈—!救救我—!」
「孩儿—!!!」
魔导王在入口处停下的动作。就算是魔导王也会感到困惑吧。
「那——咳咳!闭嘴!!」
魔导王大声发令后,吵闹的室内瞬间鸦雀无声。然而,那也只是一瞬。立刻就响起了比刚才大几倍的声音。内容和之前也没什么两样。不,哀叹命运的声音或是自己怎样都好还请放过孩子的声音似乎变多了。
「…………哈」
魔导王像是感到疲倦般漏出了叹息。接着——突然就捶向了门。白骨的手臂有着惊人的力量,活页被弹开,门朝着横向飞了出去。然后撞到墙壁的响起了大得惊人的声音。亚人们就像是打翻了水一样安静了下来。
「闭嘴。下一个不经许可就开口的家伙给我做好觉悟」
在像是空间被冻结了般的寂静中——其中还有像是拼命捂住孩子的嘴的父母的身姿——魔导王向房间内迈出了一步,而亚人们也随之一起退向了后方。
「我并不是为了杀死你们才过来这里的。与之相反,是为了拯救你们而来」
想要从半兽人那猪一样的脸上读出感情,对于人类的涅娅来讲太过困难。然而只有这次涅娅可以说有着绝对的自信。
骗人—,全是这么一副表情。
「对所有人一起讲也很麻烦。代表者,站出来」
停顿片刻,一个半兽人打算站出来,却被旁边的半兽人制止了。可是他仍向前迈出了一步。
虽是个消瘦的半兽人,但看起来他曾经有着健壮的体格。
「……我可以认为你就是代表吧?」
半兽人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怎么了?为什么一言不发?」
「那个、说不定是因为刚刚陛下“闭嘴”这么命令过的缘故吧?」
「虽然觉得给出了许可,但好像没有被理解的样子啊。站出来的半兽人,我允许你发言。首先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
「甘·兹部族的狄叶尔——狄叶尔·甘·兹」
「狄叶尔啊。这是最初的问题。这里面有没有混着你们不认识,或者性格大变的人?」
「不、不,没有那样的人」
「那么其次,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你知道那叫做亚达巴沃的恶魔吧」
「当然知道。那是我的敌人。不如说我正是为了杀死那家伙才来到这里——这个圣王国」
果然还是一副、骗人啊,这样的表情。确实,要是在了解魔导王之前,涅娅说不定也会是同样的想法。然而,现在的涅娅则不一样。
看着魔导王的侧影,涅娅开口了。
「事实正如陛下所述。我是这个国家的人。这样的话你们也就能够理解了吧?因为正是亚达巴沃率领你们的联合军入侵了圣王国啊」
狄叶尔的表情微微变化了。
「等等,人类的——大概、雌性哟」
大概,是什么意思啊,虽然这么想,但对涅娅而言想要靠外表区分半兽人的雌雄十分困难。对他们来讲也是同样的道理吧。
「我们并没有袭击这个国家。半兽人的部族里应该没有任何人协助亚达巴沃。正因如此,作为惩罚才会把反抗他的我们带来这里」
「嗯……亚达巴沃把你们带过来后做了些什么?」
听到魔导王的问题,不只是狄叶尔,似乎所有半兽人都收到了强烈的刺激。像是母亲的半兽人紧紧抱住了孩子。接着响起了呜咽声,也能听到呕吐般的声音。
「……到底做了些什么啊、真的」魔导王不禁吐露出如此话语。
「呃,好像问了些不该问的事情。要拿些水过来吗?还是说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吗?」
魔导王的氛围一下子变化了。不知为何十分的慌张。恐怕是对于让半兽人们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而抱有罪恶感吧。虽然这么想有些失礼,看起来就像是父母在安慰被自己孩子弄哭的别人家的孩子一样。
(这是只有无论亚人还是人类都会视为子民的魔导国的国王才会有的行动啊……)
对圣王国的人民来说亚人是敌人。因此,在同样的处境下他们就不会说出温柔的话语吧。
「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只是请您不要问我们身上发生过什么。即使听了也不会高兴,那对我们来说就像地狱一样。命令的话我会说的,但至少请在没有其他人的地方、拜托了」
听着呜呜抽泣的雌性半兽人的声音,涅娅对他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感到了恐惧。
「……令人困扰啊」
魔导王如此喃喃起来,但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涅娅也不清楚具体在指什么。
「那么,这样、的话。既然你们也与亚达巴沃处于敌对状态,那么同样是作为敌人不与我们联手吗,让我们就此谈谈吧」
狄叶尔的视线下移了。
「虽然曾经想要战斗,但现在已经完全了没有那种想法。我们已经因为来到这里后恶魔般的作为而心灰意冷。已经提不起战斗的勇气了」
「那要是我将你们解救出去,你们又会怎样做呢?」
「可以的话想要返回村落,要是有还平安无事的人就带着他们远远地避难去。到亚达巴沃无法触及的场所」
魔导王点了点头。
「那就到我所统治的领地——」
「——请容我拒绝!我们深知这样会让您很不愉快。但即使在这里同意,等到了可以逃跑的地方我们一定会全力逃走的吧。但是,背叛是最低劣的行为。那么不如在这里拒绝,等着我们的也不至于是那么痛苦的死法吧」
「什么……」
面对这过于强硬的拒绝,魔导王看起来有些困惑。然而涅娅非常理解狄叶尔的想法。因为直到与魔导王相会之前,涅娅也觉得不死者是所有生者的敌人。
「……不,我的领地并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哦?有各种各样的亚人生活在那里哦?」
「你骗人!觉得是在骗人!我、我们才不会被骗呢!是在说亚人的不死者吧!」
近乎狂乱的狄叶尔的身姿就是曾经的自己。那么作为先驱者,就应该告诉后辈自己所看到的魔导王真实的姿态。
「陛下说的都是真实的。这位大人正是在身为不死者的同时,又有着对生者的慈悲之心的人啊。爱护孩童,平等地统治着亚人,还受到属下们的尊敬。作为证据他们还建造了让人震惊的巨大雕像——」
「——巴拉哈小姐!真的,就、到这里吧……」
「可是,陛下!」
「拜托了……真的拜托了……」
既然都说了拜托就只有沉默了。
「人类,你是被洗脑了吗!?」
「不是的。我亲眼看到了魔导王陛下的国家。最先看到的亚人是那伽」
亚人们哗然间面面相觑着。「那伽是啥?」虽然也有这样的声音、无视。
「其他还有脸像兔子一样的亚人我也看见了。我并非魔导国的居民。因此滞留的时间确实很短暂。即便如此,我也能明白。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并没有像刚才的各位那样露出痛苦和恐怖的表情。当然也没有像现在的各位这样遍体鳞伤」
亚人们低头看向自己消瘦的身体。肌肉萎缩,骨瘦如柴的身体。
「正如她——巴拉哈小姐所言。不过即使这么说你们也不会信任我的吧。只不过,成为我的属下后绝对不会让你们遭受那样残酷的事情这一点,我可以用我的名字,安兹·乌尔·恭起誓。要说为何,在我统治之下的即是我的东西。它们要是受伤了,就等同于我个人财产的损失。而且放心吧。要是你们不想接受我的统治,我也不会强求。按自己喜欢地活下去就好。总之先为送你们回村落做好准备吧」
「……为什么要对我们如此亲切?」
这是第一次,狄叶尔抹去了固定观念,正视了魔导王本人,涅娅如此感受到了。
「呵呵……我想要打败亚达巴沃。为此他手下的亚人们很碍事。因此,让你们回到村落也是削减其力量的一种手段」
「那是怎样一回事?」
「我和亚达巴沃不同是位亲切的君王,如果你们能这样为我宣传的话,就可以期待那家伙的军队出现内部不和,甚至有人会叛变投靠过来也说不定的吧?」
「原来如此,这样一回事啊」
单方面的提出有利条件难以让人信服,而互惠互利的交易才则更可信,这对亚人来讲似乎也是同样的。
「不过,我觉得那有些困难哦?亚达巴沃的属下大多是渴求鲜血的狂徒。就算我们回到村落散布传闻也不会有什么效果的吧」
「那样也没关系。我打算把能用的手段都用上。而且要是亚达巴沃在进行恐怖统治,说不定会也有背叛他的亚人存在。嗯,话又说回来了啊,不来帮我一起与亚达巴沃战斗吗?」
「……做不到。说过的吧。现在的我们已经没有那种意志了」
「是么。那真是遗憾。果然还是不想来魔导国生活吗?」
「要是能在你这样强大存在的庇护下生活也确实不错。然而,这不是能仅由我们决定的问题。根据和其他人讨论的结果,说不定要受您照顾了」
「狄叶尔!」
「冬巴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已经出现了亚达巴沃这样我们无可奈何的恶魔,这样下去仅靠我们根本无法守护好村落。是终究会变成这样的命运啊」
叫做冬巴斯的半兽人立刻咬住了嘴唇,垂下了视线。他也理解了这一点吧。
「这样啊。若是来到我的国家,我、魔导王会全面地支援你们。在我的土地上生活着各种各样的种族。届时希望能与他们协力——作为我国子民共同生存下去」
魔导王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
明明在圣王国亚人被视作敌人,但在魔导王看来却是可以共生的存在。这种巨大的差距是由何而来的呢。这么考虑着的涅娅立刻找到了答案。
(正因为是魔导王陛下、么。……正因为是有着强大力量的陛下啊。果然……重要的还是力量、么……)
「好了,那么接下来就为你们提供回到村落期间的食物吧。还有护卫的士兵。以那种身体想平安返回要花费相当多的时间和劳力吧」
「为我们做到这种地步吗?」
「当然会为你们做到这种地步。尽情地为魔导国之王的宽容大量而哭泣、好好地为我宣传吧。然后巴拉哈小姐,能请你先离开这个房间吗?我要使用不怎么想让他国人看见的,魔导国的秘法了」
「谨遵钧命」
这样回答着退出房间的涅娅稍稍感到了些寂寞。魔导王所说的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自己可以理解却又无法接受。
站在坏掉的门外,从里面传来的半兽人们的呼吸声逐渐在减少。简直就像是在从房间中消失一样,然而实际上就是那样吧。
魔导王在旅途中说过,只要记得场所就能进行转移。就是对他们用了这种魔法吧。
不久,房间内变得悄然无声,稍过片刻后传来了一道向着涅娅靠近的脚步声,这么想着的时候,门对面就只剩下魔导王一人了。
「久等了」
「不,并未久等」
房间变成了空壳。是使用了涅娅这种程度无法想象的强大魔法把半兽人们全部转移了吧。或者说是通过其他手段——魔法道具来进行转移的吧
「那么就与卡斯特迪奥团长汇合,听听接下来的预定吧」
「是!属下明白!」
·
走出半兽人收容所的两人向途中遇见的圣骑士问到了蕾梅蒂欧丝所在的位置。在被告知的建筑入口处虽然没有她的身影,但有古斯塔博在。
「哦哦!魔导王陛下!现在,正打算去请您过来呢!」
古斯塔博身上的氛围和之前见面时截然不同。就像希望之光从内部向外洒落般开朗,声调也上扬起来。是出现了什么能够打破严峻现状的东西吧。是抱有同样的疑问么,魔导王也发出了质问。
「怎么了?像是收到了什么喜讯啊?」
「是的!有一位请您务必见一面的大人。来、这边请」
想要让我一见的话,是有权力的贵族,或者是和王族有关系的人物吧。
魔导王——不知为何涅娅也跟着——在古斯塔博的引领下来到了一个房间。
摆着几张素朴木椅的房间里,坐着蕾梅蒂欧丝,和另一个瘦削的男人。
两人看见魔导王进入了房间,就一同起身欢迎。
「这位是流着我国圣王家血脉的王兄,卡斯邦德大人」
确实说起来的话,看着和圣王国金币上的二代圣王陛下的侧脸有几分相像。对于这样的人物真的被囚禁在这里一事。涅娅瞪大了眼睛。
「卡斯邦德大人。这位是对我国鼎力相助的安兹·乌尔·恭魔导国国王、安兹·乌尔·恭陛下」
「哦哦!感激之情无以言表,魔导王陛下。很荣幸与您见面。正如现在介绍的那样,我就是被优秀的妹妹超过了的哥哥」
对着说起话来难以回应的王兄,蕾梅蒂欧丝摆出了,你是在嘲讽吗,这样无奈的表情。但毕竟是拥有着仅次于圣王女的王位继承权的人物,在其面前难以使用以往的态度,蕾梅蒂欧丝只是默默地垂下了视线。
「啊啊,这样啊。很荣幸与您见面,王兄殿下」
接着两人对视了一会。
涅娅想着这是在做什么呢,片刻后魔导王伸出了手,卡斯邦德将其握住。
握手基本是由地位较高的人发起的。
一般来说只不过是有着王位继承权的男人,和或许有些小但却是一国之主之间,后者的地位会更高。而且还是提供了支援的人物,以其为重就更加理所当然,没有立刻伸出手来的魔导王是在向对方表示敬意吧。
(真是位心思缜密,宽容大量的大人啊)
涅娅为之折服。用眼睛的余光看得见古斯塔博也是同样地感叹着点头称赞。
「魔导王陛下。抱歉以如此不体面的打扮和您会面。要是能在您面前装扮得与之相应些就好了,但是……」
「没什么值得羞愧的。区区服装无以降低您的品味。那长时间的牢狱之身想来已十分疲倦了吧。不坐下来说话么」
「十分感谢您的关怀。那就让我接受您的好意吧」
将手分开的两人以魔导王为先,古斯彭德为后的顺序坐到了椅子上面。
「不管怎样殿下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不过、为什么会被囚禁在这里呢?」
「那是因为我刚好逃到了这附近啊。真的是受到了巴格内男爵许多照顾。——他的状况如何?卡斯特迪奥团长。他在和我谈话后被你们带走了呢」
「是的。巴格内男爵的伤势并不是很重,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因为肉体在恶劣的环境下累积了大量的疲劳,现在还在沉睡中」
「不能让神官们用魔法做些什么吗?正是想要借助他那智慧的时候啊?」
「神官们为了治愈伤者的伤势耗费了残余的魔力,当下正在休息。非常抱歉,不过要是没有紧急状况的话,我认为应该要让他们温存些魔力才是」
「要是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了,团长。不过,将我带到这附近拼命保护起来的正是他。请尽可能的——明白我的意思吧?」
并非蕾梅蒂欧丝,而是古斯塔博在理解后深深地低下了头。
「好了,那么有件事必须尽早确认一下,这个国家有人拥有看穿变身或幻术的能力吗?」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魔导王陛下?」
「因为我在戒备着会不会有恶魔使用了魔法潜伏在被囚禁的民众里」
卡斯邦德看向了蕾梅蒂欧丝。
「团长。能回答陛下的问题吗?」
「啊,非常抱歉。请由副团长的我来回答吧。在我的印象中并未听说过有那样的人物」
魔导王「嗯—」的陷入沉思,卡斯邦德也再一次问向蕾梅蒂欧丝。
「能让魔导王烦恼至此,就说明这是非常重要的问题。我再问你一次哦?能对神发誓说你不知道吗?」
两位圣骑士点头了,卡斯邦德的视线移向了涅娅。不可能会认识像自己这样的侍从吧,这样想着的涅娅也慌张的点了点头。
「侍从巴拉哈也不知道吗……怎么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的名字我从团长那里听过了哦。对你能服侍在魔导王陛下身边一事我很感谢哦」
「万分感谢!」
涅娅慌张地向着卡斯邦德低下了头。
「正是如此。她非常的优秀。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侍从啊」
「什,您在说笑些什么……」
涅娅的声音在颤抖。看到她这个样子,魔导王和卡斯邦德都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立刻回到了——虽然魔导王毫无表情——认真的表情。
「虽对显露出无知感到汗颜至极,恶魔有着变化成其他人的力量吗?」
「恶魔虽然可以为了让人堕落而化为人形,但这并非是变成别人的模样。只不过是变身成人类。并不能模仿谁的面貌。所以……被囚禁的人里要是都不认识的人……就有警戒的必要」
「这样的话有必要让被抓的人们互相确认一下啊……」
「至于幻术就有些麻烦了。用幻术就可以做到变成其他人的样子了。这样吧……」
魔导王使用了魔法,那张骸骨的脸变成了卡斯邦德的模样。
「这就是幻术。不过,低位的幻术就像现在展示的这样,即使改变了服装,声音也不会变化。还有就是理所当然的,无法将记忆和思想一起复制下来。为此让亲近的人与之对话就会立刻被发现吧」
魔导王的脸回到了骸骨的模样。
「服装和声音有很多蒙混过去的方法。所以果然最好的方法,还是通过对话时的违和感来调查吧」
刚才对半兽人们的询问就是在戒备着这个啊,涅娅如此惊叹着。
(不愧是陛下。考虑之多真是让人吃惊啊)
「原来如此……听见了吧,立刻去调查」
「请等一下。还要考虑到显露本性的恶魔大闹起来的可能性。不觉得让卡斯特迪奥团长这样的强者守在旁边会比较好吗?」
「原来如此。谨遵钧命。会在团长的见证下进行排查」
古斯塔博低下了头。
「王兄殿下。我想要确认的就是这些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就请吧」
「那么——魔导王陛下。关于今后的计划,我认为有向南方行进,与当地部队合流后再全军进攻的必要。因为有几位和我一样被囚禁着的贵族,就想详细地问问他们,看看有谁能把力量借给我们,打算这样制定作战计划」
「嗯。我并不了解这个国家的贵族,你们要是觉得这样比较好那就这么做吧。……不去袭击其他的收容所,将俘虏们解救出来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在亚达巴沃所支配的地区率领众多人马会十分显眼,行军速度也会变得很慢吧。想要尽可能避免为了帮助他们而失去更多的生命这种结果」
「……那么让民众们逃去南方,仅由我们来袭击俘虏收容所怎么样?」
「卡斯特迪奥团长。虽然允许你同席,但我没在询问你的意见」
卡斯邦德发出了和刚才同魔导王讲话时完全不同种类的声音。
血气上涌的蕾梅蒂欧丝咬紧牙关,把燃起的怒火压了下去。
「我也赞同王兄——不,卡斯邦德殿下的意见。不过,包含这里,已经攻下了两座俘虏收容所。我想也有这种经验可以继续适用下去的可能性,怎样?」
「什么也不做」卡斯邦德耸了耸肩。「我不觉得能够不出死伤地将这片土地夺还。无非是那死者会增加到数十人、数百人、或者数千人的程度吧。比起这个还有其他更为重要的事情」
听到这打算抛弃民众的发言,蕾梅蒂欧丝和古斯塔博那震惊的模样进入了涅娅的视野。至于涅娅本人则只是,果然普通的王族就是这种程度的家伙啊,这样无感情地感慨着。
「卡斯邦德大人,您变了啊。曾经的您是位与陛下一样对民众饱含慈悲的大人啊」
「怎么,卡斯特迪奥团长?失望了吗?哼!」
卡斯邦德的表情深深扭曲了。嘴唇歪斜,露出了牙齿。锐利的眼神中满是嘲笑之色。
「你要是尝过那种地狱的滋味也会像我这样性格扭曲的吧。变得说不出好听的场面话了,呐。真让人恶心……我们到底被做了些什么……看来是还没有听说啊。那就去找个人问一问吧。这样你就会知道恶魔们究竟是多么邪恶而冒渎的存在」
简直就像是变成了别人。或者说他强行修补好的感情下面那漆黑的东西又再度冒了出来,才更为正确吧。
「可以的话真想把亚人全都杀掉啊……」
向着魔导王偷瞄了一眼,而魔导王则是耸肩回答道。
「问出情报之后就任您喜欢了。半兽人们已经被我解放了呢」
「那就没有办法了呢。真的是非常遗憾。嘛,半兽人们也是品尝着同样痛苦的伙伴啊……不过,要是用圣剑来交换的话能把那些交给我吗?」
「我是个魔法咏唱者啊,就算把剑给我什么的」
听到魔导王那含着玩笑的回答,卡斯邦德也发出了轻笑声。
而蕾梅蒂欧丝那消去了感情的脸和古斯塔博那变得铁青的表情则与二人形成了对照。
听起来太像是在开个小玩笑,但卡斯邦德是认真的吧。
涅娅的身体颤抖起来。就算对被囚禁起来的亚人,也抱有着愿意交出国宝程度的憎恨,这究竟是被做了怎样的事情啊。
「那么要放弃这座都市吗?」
「可以的话我希望这么做。在那之前首先是进行被囚禁者们的回复,派遣使者前去南方吧。我想最快也要在这里等待一周左右。到了将这片土地夺还的拂晓之刻,包含卡斯特迪奥团长约好的东西,让我送上与您的恩义相应的谢礼吧」
「那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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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导王在涅娅陪同下离开的一分后。卡斯邦德「好了」这么出声说道
「既然魔导王已经不在场了,就让我们进入正题吧」
「是。要想在守护着这么多民众的同时移动是相当困难的。可以的话我认为有必要从南方借一些援军,或者说入手马车之类的移动手段」
听到古斯塔博的提案,卡斯邦德脸上浮出了冷笑。
「你在说些什么蠢话。谁说要谈那种话了」
「所谓正题,不是要考虑如何向南方移动,这件事吗?」
「我就直说了吧。不会立刻逃向南方的。要在这里和亚达巴沃的军队打一仗」
「太鲁莽了!」
听到古斯塔博的话,蕾梅蒂欧丝也接着说了下去。
「虽说有着城墙,但要是被包围住之后食物耗尽的话就全完了。在没有援军的状况下进行笼城战是愚者的作为」
蕾梅蒂欧丝虽说不怎么动脑子想事情,但有关战斗是值得信赖的。听到团长那与她自信相符的话语,古斯塔博也同意的点头了。
「即便如此也有在这里战斗的必要」
受到两人询问般的视线,卡斯邦德将更冷酷的笑容摆在脸上,开始了说明。
「你们也听到了,魔导王说要在与亚达巴沃战斗之前温存魔力……」看到古斯塔博点头同意,卡斯邦德把话继续了下去。「那就太困扰了。在打败了亚达巴沃,入手了女仆恶魔之后,魔导王就会回到魔导国。在那之前必须让他帮我们减少入侵这个国家的亚人的数量才行啊。为此必须要被逼入绝境」
「那么和魔导王的约定……」
「每当魔导王用魔法杀了几只亚人,圣王国的人民的牺牲也就会相应地减少一些哦?你们要选那一边?和不死者的约束,还是圣王国无辜民众的性命」
古斯塔博露出了苦涩的表情,而面色不改的蕾梅蒂欧丝立即回答了。
「那当然是圣王国的无辜民众们」
「就是这么回事,团长。所以才必须让魔导王战斗。然而,既然已经立下了约定,想要将之打破就必须要有相应的理由」
「为此才要与亚达巴沃的军队交战吗?」
「没错,正确的说——虽然开始了向南方避难的准备工作,但因为花费的时间比预期要多而被亚达巴沃的军队给包围了。结果就无计可施不得不借助魔导王的力量,怎么样?」
不错,蕾梅蒂欧丝和古斯塔博的视线如此交流着。可是——
「有一个问题。要是让魔导王浪费了魔力使得和亚达巴沃的战斗变得不利的话?」
「可我听说魔力的回复用不了太长时间的啊?」
「妹妹也是那么说的」
蕾梅蒂欧丝的妹妹是神官。若是说出“是从她那里听到的”这种话,就没有人能反驳了。
「故意放跑几只亚人。然后把亚达巴沃的军队引来这里吧。记得得在食物耗尽之前、呐」
「……亚达巴沃的军队会过来多少呢」
这三人间已经共享了情报,亚达巴沃的亚人军队,在一系列战斗的减员之后,想来还剩下不到十万。
构建出军队的总共有十二个种族,加上达不到军队规模的另外六个种族,共计十八种族。
十二种族包括——
蛇身人[Snake man]。长着蛇头的亚人种族。被认为是蜥蜴人的近亲种族。
铁鼠人[Armot]。长着钢铁般体毛的,两脚行走的老鼠般的种族。被认为是掘土兽人的近亲种族。
穴居人[Cavin]。像是比人大一些的猿猴,眼睛已经退化消失了。
蓝蛆[Zern]。上半身就像是鳗鱼长出了手,下半身就像是蛆一样肮脏的种族。虽然有人认为“难道这不是异形种么”,但会受到对亚人有效的魔法的影响,所以是亚人。
刀铠虫[Blader]。手上的指甲部分伸出像刀一样的利刃,身体被铠甲般外骨骼包裹的昆虫一样的种族。这也是和蓝蛆一样,因为会受到对亚人有效的魔法的影响,就被分类成亚人了。
马人[Horuner]。长着马一样的腿,擅长疾奔的亚人。可以毫不休息地持续奔跑,那移动力十分的惊人。
人蜘蛛[Spidan]。长着四条又长又细的手臂和腿,外形就像蜘蛛一样的亚人。嘴中能吐出各种各样的丝,用这丝制作着衣服等物品。这样做出来的丝制服装有着钢铁般的硬度。
食石猿[Stone Eater]。拿着素朴的武器。可怕的是能吐出吃下去的石头这一点。能轻易飞出百米外的碎石可以轻松地让铁铠凹陷进去。但是回数有限,所以能挺住的话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半人半兽[Orthrous]。半人马[Centaur]的下半身变成肉食兽的版本。战斗力更高但相应的移动力比半人马差。
魔现人[Magelos]。天生就有着能使用最高第四位阶魔法的能力。而魔法的种类好像会以刺青的形式呈现出来。强者身上刺青到处都是。这种族里有时会出现觉醒魔法咏唱者之力的个体,这种家伙传说可以使用第五位阶的魔法。说不定是王族级别的存在。
翼亚人[Pteropus]。在断崖边居住的非常擅长滑翔的种族。姑且也可以飞行,不过好像需要相当的体力,一天只能在空中飞一段时间。而且在那之后连滑翔都做不到了。不飞行的话,可以用风割裂铠甲,抵御起来十分困难。是种不在天上飞会更强的种族。
再加上山羊人[Bafolk]就是全部了。
剩下的六个种族,虽然不成群,但却是每一只都有着相当力量的家伙们。
食人魔[orge]。
土精灵大鬼[Buri Un]。和食人魔相似的种族,操控着土之力,可以称作上位种的存在。有着名副其实的土系特殊能力。
水精灵大鬼[Vah Un]。和土精灵大鬼类似,操控着水之力的存在。有着名副其实的水系特殊能力。
蛇王[Naga Raja]。看上去就像是蛇长出了包裹着鳞片的身躯和手臂。和名字相近的那伽是完全不同的种族,关系也不怎么好。生来就掌握着多种魔法,有时也会用铠甲和剑来武装自己。
守护鬼[Spriggan]。可以将自己的体型从小型到大型自由改变的种族。基本上是善良的种族,邪恶的守护鬼非常罕见。然而,善良也好邪恶也好狂暴起来都会失控。
兽身四足兽[Zoastia]。上半身是兽人而下半身是肉食兽。和半人马与半人半兽相近的种族。身穿板甲手持椭圆盾。是没有特殊能力,但却有着野兽般凶暴和臂力的重装甲骑兵。单一个体就相当的强悍,经常被半人半兽所依靠。说来就像是哥布林和大哥布林间的关系。不过因为没有特殊能力这一点,对于能使用等能力的冒险者来说不是那么强的敌人,但要是想正面交锋的话即使是山铜级冒险者小队也难免一番苦战。
「据魔导王所说你们的据点可能被监视了对吧?那么这边的兵力应该已经被摸清了,不会送来太多兵力。所以对我们来说是有利的。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食物」
「是啊。虽然神官的魔法能做出食物,但即使将魔力耗尽也只能做出很少的分量。也没法像亚人那样把它们给吃掉啊」
蕾梅蒂欧丝和古斯塔博表情变得难看起来。然而这三人很清楚有亚人会捕食人类。
所以即使对侵略的亚人们发动粮草战,输的也会是自己这方,这一点他们都早已理解。因为所有的收容所都可以说是亚人们的粮草贮藏库啊。
「食物最久能挺几天,去调——」
「已经在调查了。还有是否有能把亚人的装备调整到人类可用状态的铁匠被囚禁着也在调查中」
「不愧是你啊,团长」
三人继续进行着关于笼城战准备的讨论。又经过了一小时以上的时间,是得出了可以接受的结论吗,三人互相看着脸笑了起来。
「好了。那么就面向笼城战开始准备吧」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周,食物数量减少,差不多必须开始移动的时候,地平线的另一端出现了亚人军队的身影。
然而,那却是完全超出了预期的大军。
5
眺望着因亚人们大军压境而慌乱起来的都市,安兹缓缓崩塌了下去。
不是在比喻。
心神疲倦积压到了极限的安兹,身为不死者却因为精神上的疲倦而跪倒在地,两手掩面。
(怎么办啊……这之后我该怎么办啊……)
安兹基本上都是在按照迪米乌哥斯写好的剧本在行动。
当然,并不是一言一行都有指示所以即兴环节比较多,即便如此安兹也打算沿着迪米乌哥斯计划中的发展行动。
不如说即兴环节太多了才是问题。
说白了,从迪米乌哥斯那里得到的作战说明上基本就只写着「还就请您随机应变」之类的东西。
这也太过分了吧。这是第一眼看见作战说明时安兹的感想。
如果安兹是个优秀的人,那么还有可能按照那说明来演绎出一位完美的魔导王。然而非常遗憾安兹身上就只有很普通的,或者说比那还要劣等的能力。
概述起来就是这样:「这样子我看不懂啦,再写得详细些嘛」安兹的如此哀求,和「对睿智的安兹大人怎么能做那样失礼的事情」迪米乌哥斯的这般谦逊之间激烈地攻防着。途中把雅儿贝德也卷进来的这场战斗,以最初就很不利的安兹的完全败北的形式迎来了终结。
就这样,被全权托付的作战说明留在了安兹手中。
如果这是迪米乌哥斯在欺负人,说不定还能有其他的应战方式,但这是部下的信任与尊敬的结晶。
特别是「要是安兹大人一定能得出更完美的结果,怎能让区区我等的言行举止束缚住大人呢」这种考虑简直看得一清二楚。
(常识来讲他国的国王怎么会一个人过来嘛……多么不讲道理的狡辩啊……可我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虽然途中,几次胡搅蛮缠,几次粗心大意,但我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虽然不信神,但心里全是想要向神祈祷的想法。
(迪米乌哥斯和雅儿贝德就不能至少考虑到我的能力,再把任务丢给我嘛……)
必须达成不可能的指标啥的,干劲会被连根拔起啊。
(……好了,加油,我自己。挺过这里之后就轻松了)
将力量注入双脚,安兹站了起来。
计划也迎来了关键的中间阶段,然而,这同样很不妙。
从迪米乌哥斯那里听说,要在这座都市构建防线的话,会攻击到出现85%的死伤者为止。
对此安兹毫无头绪。
迪米乌哥斯觉得应该如此的话,那就是比安兹的考虑更正确的答案吧。死这么多就能为纳萨力克带来利益的话,那就死吧。倒不如说安兹还会考虑是不是再多杀些纳萨力克的利益会更大呢,这种事情。
可问题在于,迪米乌哥斯希望安兹能给出、不要在这里杀掉的人类。
话要是就这么结束了那随便提几个人名就好,可是有一条注意事项。
那就是仅限心醉于安兹,或者有可能加入安兹一方的人类。
『因为觉得是安兹大人的话应该已经像那群矮人一样出现几个为您心醉的人类了,请您告诉我那些人类的名字。我行动时好注意着不杀掉他们』当接到迪米乌哥斯的这般联络的时候,心里甚至“这是在说风凉话吧”这样怀疑起了迪米乌哥斯的想法。
「……没有啊,那样的家伙」
安兹不由得说出了丧气话。
心醉于安兹的人类完全没有。
不如说能切身体会到不死者在圣王国是怎样地被深恶痛绝着。
在这种逆境下不死者的自己要如何让人为自己心醉啊。
然而,对迪米乌哥斯说不出一个人也没有这种话。
迪米乌哥斯是真心相信着安兹可以让好几个人类为之心醉。这样的话,一个人都做不到,这种话说出来迪米乌哥斯会怎样想呢。
(胃好疼……)
迪米乌哥斯所说的矮人是龚德·法雅比奥德吧,那位说到底是因为运气好。碰巧自己的攻击在他内心脆弱的部分暴击了而已,这种幸运是不可能反复出现的。
而且正是因为有了龚德这一情报源,才能对矮人的卢恩工匠打出会心一击的一手。然而,在圣王国并没有那样的人物。
唯一一位,和侍从的涅娅·巴拉哈到了构建友好关系的程度,但也就到这种程度为止了。
姑且,含着进一步提升友好度的意义,以及另一层意义,把魔法道具借给她了,但其成效还是不明。因为总是在用杀手般的目光盯着自己,恐怕还是不期待为好吧。
(只有一个人,这么说的话迪米乌哥斯又会怎样想?)
安兹质问自己。
迪米乌哥斯心中的安兹像不会彻底崩塌吗?
那么今后究竟会变成怎样啊。
(在矮人国对迪米乌哥斯说,我没那么聪明哦,的时候好像完全没被相信……不妙。在那家伙眼中我究竟是怎样伟大的存在啊……不如说好像还变得越来越伟大了,是我的错觉么?普通来说不该反过来吗?)
期待好疼痛。不是沉重而是疼痛。
曾经的自己未曾想过忠义一词是如此沉重,痛苦的东西。特别是部下们把安兹看着伟大的存在这一点最为痛心。
(这时候果然,就此机会告诉迪米乌哥斯,我不是那么了不起的家伙,怎么样呢?但那要是导致迪米乌哥斯长时间苦心策划的计划以失败告终该怎么办?要是自己花费数年才搞好关系的大客户,毫不顾虑这些的白痴上司的一句话就让一切泡汤的话……)
啊啊啊,这么说着的安兹挠起了一根头发也没有的头。
怎么办才好?
怎么做才是最好的答案?
无论再怎么进行模拟,都会是让迪米乌哥斯失望地看着自己的结果。得不出能够接受的结论。
(期待太大了——爬得越高摔得越痛。所以我才说自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伙的……)
而且安兹自己的计划相当的失败。
安兹将手伸入空间,拿出了一把剑。
刻着卢恩的平凡的剑。
然而它却有着可以匹敌借给涅娅的那张弓的力量。
当然,这不是矮人们制造的卢恩武器。刻着的卢恩什么力量也没有,这是用YGGDRASIL的技术做出来的装备。
「哈……」
安兹吐出了一声叹息。这样的武器安兹准备了好几把。根据当初的预定,是打算把这些武器借给圣王国那边的。
对着因为剑那压倒性的力量而吃惊的圣王国的人们「这就是卢恩武器的完成品」这样,提高魔导国制作的卢恩装备的评价才是安兹的目的。
这正是把武器借给涅娅的另一个理由。
本觉得看到那武器的圣王国的人们,会偷偷地过来问朝安兹借武器的。
然而——
安兹抱住了头。
(为什么谁都不来借啊?还觉得看上去那么华丽所以肯定会变成话题的……果然,即使强硬点也应该把她送去前线,让她战斗么)
这时,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了,安兹的肩膀抖了一下。
对下摆之类凌乱的地方进行高速检查。将剑放回空间,把手背在后面,以支配者的姿势向着门高声放话。
「来者何人?」
「魔导王陛下,属下可以入室吗?」
听到了因为隔着门,分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普通来说应该问问名字,但因为从迪米乌哥斯那里听说过要来了,安兹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入室许可。
「啊啊,没关系。进来吧」
进入安兹房间的人物关上了门,外形也随之改变。
它有着在眼睛和嘴的部分陷进深洞的蛋一样的头部。三根手指像是竹节虫一样细。
二重幻影[Doppelg-nger]。
经迪米乌哥斯拜托而借出的异形。
因为是作为魔物的二重幻影,所以不怎么强。
即使变身也只能模仿四十级程度的能力,变身前就更弱了。谈到比较强的能力,也就是能随意地使用带有罪恶值等限制的装备了吧。话虽如此遗产级以上的魔法道具也是无法使用的。
空旷的洞穴一样的眼睛朝向了安兹,然后它深深地低下了头。
「任务中对安兹大人多有冒犯之处,属下在此诚挚向您致歉。还望恕罪」
「别在意。你只是做好了你的本职工作。对此我没什么好说的」
「感谢您宽宏大量的话语,属下无胜感激」
安兹看向房门。
「你现在不是非常的忙碌吗?有很多不得不去指挥的事情吧?还有门外面有人吗?有人的话不把声音压低就不妙了」
「没关系。说要一个人去会见安兹大人的话,谁都不会有意见的」
「这样啊」
是的,二重幻影这样回答。不过小心谨慎还是有必要的。
「那么安兹大人。请您告诉属下吧」
「告诉、什么」
话这样说但安兹实际上很清楚,这个二重幻影过来的理由。
或者说,应该告诉这个二重幻影了。
是的,那个让谁心醉了的问题。
「失礼了。是之前的愿为安兹大人尽忠的——必须留他们一命的人类的事情」
「嗯……」
安兹大气地将头一点,慢慢走了起来。
当然,不能出去房间外面。到底只能在这房间里踱步。二重幻影那分不清是在看哪里的眼睛正在追随自己移动,安兹确信着。说起来要是它不看着这里也挺恐怖的。
时间不多。拼命考虑着的安兹忽然停下了脚步。
——找不到正确的答案。然而也没有能让自己继续掩饰下去的主意。
要是人类肯定会心脏砰砰直跳吧,可这具身体没有那能跳动的器官。
强烈的感情沸腾而起,使得强制压抑特性开始生效,微小的波动反复冲击过来的时候,安兹将答案告诉了二重幻影。
「嗯。我直说吧。没有必须救下的人类。适当地留几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