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直欺瞒她令我十分难受。
但是预料全都精准命中,还是让我感到些许的喜悦。
她们通过所有试炼,来到这里。
接下来,我只能期盼答案出现。
只能相信她们的才能和力量。
在丧失了自我的焦躁中。
这是我仅能仰赖的希望之光……
新稻叶塔。
为了找回秋山忍的原稿,我们在新稻叶奔波一整天,这里就是最后一个地点。这里白天满是观光客,不过入夜以后不见人影,只有寒风飕飕吹过,上空看得到类似乌鸦的黑色鸟影,感觉十分寂寥。
两位作家几乎同时到达这个地方。
甩着黑大衣下摆,独自一人潇洒现身的秋山忍。
身穿一袭白衣,背后跟着大批黑衣人的秋月真岸。
同样超凡的两位作家。
秋山忍和秋月真岸,在新稻叶塔入口前的广场相遇。
「亏你能走到这里呢,黑家伙。」
「这应该是我的台词,白家伙。」
简短地对话之后,夏野的视线离开真岸,瞄准她的后方。
「我还在想你去哪里,原来在这里。」
『……你说我?』
夏野冰冷的视线紧盯着我。
「啊,你在担心这只迷你腊肠狗吗?」
真岸大概也发现夏野在看我,便转头看着坐在黑痣黑衣男肩膀上的我。
「你可得好好感谢我,我看到它迷路跑进商店街的巷子里,就把它带过来。好,回去那边吧,我对小狗实在太温柔了!」
真岸做出拥抱自己身体的姿势说道,黑痣黑衣男把我放在地面。
『嘿咻。』
睽违以久的地面。
我依照真岸的话走向夏野,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公尺,很快就能到达。
『……等一下。』
我真的可以回去吗?
夏野刚才的怒气已经平息了吗?我有必要先确认一下,如果还没的话……
『哇!』
在我视线的前方,夏野露出十分愉快的笑容。
笑容——那不是能让人跟着微笑的温暖笑容,而是会让每个看见的人冻僵的冰冷笑容,伴随着如刀一般锐利的视线朝我投来。
『呃,这样不太妙吧?回去的话一定会Game Over吧?』
的确,站在夏野的角度来看,我在找寻关卡的途中失踪,却在最终目的地和她的敌人秋月真岸一起出现,她当然会生气。不过,我会跟秋月真岸在一起只是巧合,而且是夏野叫我离开我才会离开的耶。
『不行,我感觉这种解释铁定行不通!』
如果我就这样回去,一定会发生严重的事。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保持肢体的完整呢?用力思考吧,不思考就得死。
「如果一秒之内没回来,你就要少一只右脚。」
『……是。』
看来思考了还是得死,我实在无法违逆夏野大神的命令。她把剪刀抓在手里的模样超级恐怖。
『我、我回来了……』
我平安地走到夏野的脚边,她冷冷望着我,然后把我举到她的脸前。
「欢迎回来,笨狗。我还以为你去哪里,原来是投靠到偶像那边。」
『呃,夏野小姐,这是有理由的,有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的理由!』
无论我怎么说,都无法平息她的怒火。
『也就是说,这是偶然的发展,是神在冥冥之中所操使的。』
「偶然的发展?不过你拖到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舍不得那个白家伙啊,花狗?」
『不是啦,那是……』
「你想说你在不知不觉中被那个偶像迷住了吗?我记得你在演唱会上也称赞过她,还说想再多看一下。」
『不是啦,那是……』
「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个白家伙,去当她家的狗不就好!」
这简直像是妈妈会说的话。我看还没当别人家的狗之前,我会先变成天国的居民。
还差一步就要跨进黄泉时,后方传来的声音救了我。
「那边的黑家伙,你在对迷你腊肠狗说些什么?你以为这样就能逃避吗?」
在周围黑衣人捧着的灯光和镜子包围下,摆出不恰当姿势的秋月真岸说出恰当的发言。
于是,不恰当的夏野反问:
「啊?你说什么?」
「会有这种反应就表示被我说中了。喂,右边的镜子没照到我喔。欺负自己养的狗,一点都不闪亮呢。不对啦,往左移一点,从我这里看是右边。你这个家里蹲作家。哎呀,灯光的角度错了!」
真岸一边向四周的黑衣人发出指令,一边对夏野说话。
「还是说,你发现敌不过我,就拿狗来出气?对,就是这个角度,太棒了。嗯,我果然超闪亮的!」
喂,你到底是要救我,还是要讽刺夏野,还是要摆姿势?麻烦你一次做一件事好吗?可以的话,希望以救我为最优先。
「啊!这个姿势用得上。喂,拍照,快点拍下来!」
『竟然是以那个为最优先!』
我真不该对这个人怀抱期望。
「哎呀,这个暴露狂,明明比我还晚到,竟敢如此大言不惭。胜负已经决定了,你这只丧家犬!」
「啊?是我比较早到吧!而且我说过我不是暴露狂!啊啊,发怒的我也一样美丽呢!」
今天一直反覆上演这种局面,这两人见了面便会吵架。
她们两人上辈子到底是怎么了?大概是异形和终极战士(注13:出自电影「真形战场(Alienvs_predator)」。这种互相猎杀的关系吧。人生只有一次,你们好好相处嘛。为什么人类总是不能和平共处呢?为什么人类就是切不断冤冤相报的不幸连锁?
『……嘿咻。』
趁着夏野把注意力放在秋月真岸身上,我从她的手中逃出来。
降落地面以后,从我头上传来的是……
「我比你早来五秒!」
「我、我才是比你早来四秒!」
「三秒!」
「两秒!」
「一秒!」
「零点四秒!」
你们是小学生吗?
「喂,到此为止吧,真岸。」
「干嘛啦?大门,别妨碍我,我快要获胜了!」
「你看,门开了。」
大门指着旁边。夏野和真岸还在争执不休,新稻叶塔的正门却不知何时打开了。「那扇门刚刚还关着吧?」
『是啊,确实是关着的。』
新稻叶塔的入口是一扇很厚的玻璃门,那不可能是被风吹开的。既然如此,一定是某人从里面打开——确定这场比赛的参加者都已到齐的某人。
「哼,在里面一决高下吧。大家都跟上来。」
「「「「是!」」」」
「很有趣,进去以后我再好好教训你。走吧,狗。」
『呃……我一只狗要对抗那群黑衣人吗?』
互相瞪视的两人转开目光,各自朝新稻叶塔走去,就像朝竞技场迈进的斗士们。新稻叶塔的内部。
里面不如外观豪华,感觉十分朴素,以观叶植物隔出的大厅摆着供人休憩的沙发和桌子,沙发旁边有自动贩卖机,左边是售票处和纪念品商店,右边是直达展望台的电梯,正前方走到底则是通往上层的楼梯。
那里站着一个人。
『……是谁?』
那人站在楼梯前,像是要阻止外人入侵似的。
因为大厅已经熄灯,看不清楚那人的脸。
不过,如今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偷走秋山忍的原稿,在新稻叶各地设置关卡,弓我们来到此地的主谋、这件事的幕后黑手、这一切的元凶。究竟为什么要做出这些事?
这充满谜团的人一直保持沉默。
然后,人影动了。对方举起右手,按下一个按钮。
夏野和真岸随即摆出备战姿势,此时大厅亮了起来。
神秘人影在光亮之中露出真面目。
那人像是毫不在意自己的身分曝光,带有黏性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很好,你们都来了。」
是柊铃菜。
也就是我们熟悉的变态。
夏野正在全力痛殴她,请稍待片刻。
烟硝时间结束。
「……呼。」
夏野喘着气,神情舒坦地擦汗,变态倒在地上,高兴地嘿嘿笑着。我真是受够了这些家伙。
「我还在想你怎么打完电话就不见,结果竟然在这里。你到底在做什么?」
对了,我们还在外面时并未看到她。因为她没什么用处,所以就算消失也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啊啊啊,对不起,老师。其实和总编讲完电话以后,我也收到九郎先生的讯息。」
「姬萩九郎给你的讯息?」
「是的,就是这个。」
铃菜一脸抱歉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拿给我们看。
——给柊小姐:新稻叶塔的大厅沙发上有一张指示,接下来请你依照指示行动。当然,如果你不听从也会失去秋山老师的原稿,所以请多注意。
「喔,所以你也是依照姬萩九郎的指示做事?」
「是的,在公园和老师分开以后,我依照九郎先生的指示来到新稻叶塔,刚才开门的人也是我。」
『人家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吗?』
「因为我要是拒绝,不知道原稿会变成怎么样嘛。当然,如果你问我期不期待被老师教训,我得承认不是完全没有。」
『真希望是完全没有……』
在这么严肃的场合,这家伙竟然还搞这套?因为她是超级被虐狂吗?被虐狂不好吗?虽说事到如今即使追究也没意义,可是,如果这家伙更小心保管的话,原稿就不会被偷走。
「然后呢?放在沙发上的指示除此之外还写些什么?」
『除此之外?』
「一定有后续吧?总不会只叫你来开门。」
「是、是有后续,可是,那个……」
「没关系,铃菜,你就依照姬萩九郎的指示去做。」
「老师……」
「然后呢?叫我们来到新稻叶塔,究竟要做什么?」
夏野的发言似乎让铃菜大感意外。从夏野的语气听来,她到现在还是打算继续遵守姬获九郎的指示。
『照这样看,原稿应该在这栋新稻叶塔里面啰?』
刚才关卡拿到的指示,说这里就是被偷走的原稿所在的地点。如同「在最上层」的指示,秋山忍的原稿必定放在新稻叶塔最上层的展望台,既然如此,我们有必要继续遵从姬萩九郎的指示吗?;
「你的头脑真简单呢,狗,又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个指示绝对可信。」
『就、就算如此……』
「好了,这些事无所谓。我一开始就说过,这是姬萩九郎给我的挑战书,他是要向我找碴。既然有人找碴,我当然要奉陪到底。」
然后,她坚定地声明:
「所以,铃菜,快开始吧,快说姬萩九郎到底叫我们来新稻叶塔做什么?」
铃菜低着头一会儿。
「……我知道了。」
但是,她立刻抬起头来,对大厅里所有人说:
「九郎先生给我的指示,是要我负责主持在新稻叶塔里的决斗。」
「决斗?」
「是的,两位老师必须在这里决斗。」
铃菜张开双手,向秋山忍和秋月真岸如此宣布。她似乎显得兴致盎然,声音清澈洪亮。
「这里是阻止临界点,最后决战的舞台。既然是最棒的作家,一定要在最棒的舞台决斗。有人说过,巴别塔之所以崩毁、巴塞隆纳圣家堂之所以盖不完,都是因为这种激烈的决斗,这是在日本京都的九重塔也举行过的最高难度执笔战之一。」
铃菜大概是被秋月真岸感染,她在此摆出姿势,堂而皇之地宣布:
「名字就叫『九连访塔执笔战』(NineStories)!」
『又来了?』
虽然我隐约猜到一点!
虽然我到半途就觉得事情演变得越来越奇怪!
结果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战斗!
是说当我听到巴别塔时就觉得不对劲!什么巴别塔啦!你的脑袋短路了吗?
「九连访塔执笔战?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
「要用传说中的那种执笔战来一决胜负啊,有意思。」
『连你们也这样?』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一下子就接受了?这段历史只有作家知道吗?作家的业界竟是如此危险吗?
「我也觉得秋山老师、秋月老师一定知道,但是为了谨慎起见,我还是得先说明『九连访塔执笔战』的规则。」
『知道的人才奇怪吧!』
铃菜完全漠视我的吐槽,开始说明。
「等一下两位必须写出九篇短篇小说。」
『九、九篇?』
「是的,包括最上层的展望台在内,新稻叶塔总共有十层楼。从二楼到顶楼,每层楼都有一位评审,每爬一层楼就要当场写一篇短篇小说交给评审,如果评审看得满意才能继续往上走;如果评审不满意,便得另外再写一篇。也就是说,如果一直无法让评审接受,就要不停写下去。」
如同字面所示,执笔战是用来考验作家能力的决斗,这也是最适合作家的决斗方式。因为先前的关卡和作家毫无关系,所以此时更清楚地令人意识到这一点。
「每一层楼都准备了稿纸和文具,请自由使用,不过现场提供的东西只有这些,请努力写出令评审满意的短篇小说,目标是到达最上层的展望台。因为要和九位评审及九篇短篇小说对抗,所以叫做『九连访塔执笔战』!」
「九篇吗?太简单了!这数字看在比大满贯更闪亮的我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九篇就好吗?要写九十篇也行啊。」
听完说明之后,两个作家都自信满满地说道。
「顺便一提,评审是从新稻叶居民中随机选出的九人,现在都在现场待命……本来计划是这样啦。」
原本说得意气风发的铃菜,此时语气和声音都蒙上阴影。
『喂?怎么回事?有什么麻烦吗?』
「刚才有一半的评审都因为原因不明的腹痛和头痛倒下了。」
『别说得这么轻松,这可是大问题耶!』
「或许是两位老师在对峙时发出的霸气影响到他们吧。」
有可能吗?又不是某些海贼。作家会散发出这种霸气吗?我可以不理会这一段吗?
「所以现在只剩五位评审,这和原先计划有点不一样,总之请别放在心上。从二楼到六楼,这五层楼各有一位评审,其余规则都跟原来|样。」
『那样就不是「九连」啦!』
既然只有五个评审,一开始就该挑五层楼建筑啊,这样真是糟蹋了新稻叶塔。
「如果只比五场,会变成『五连谢意执笔战』。那种决斗的规则不太一样,必须在海拔八千公尺以上进行。」
『竟然还有别种!』
海拔八千公尺以上?想出这种决斗的人是怎么回事?在那种地方写字,墨水都会结冰吧?
「什么嘛,所以总共只有五战,只要写五篇短篇小说啰?」
「是的,就是这样。」
听完铃菜的说明,夏野又确认一次,接着转身面对真岸。
「听清楚了吧,白家伙。既然如此,获得三战的人就算胜利。」
「没问题,黑家伙。你觉悟吧,比雪景更加光辉灿烂的秋月真岸小姐会让你受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你现在尽管吠吧,等我获胜以后,再叫你裸体下跪舔我的鞋子,当然还要用HD高画质拍摄。」
「你、你也一样!如果我获胜你就得下跪!别忘记喔!」
『喂……』等一下。
「吵什么吵?你这只吵狗。」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所谓的三胜,难道是……』
「三胜就是三胜啊。既然总共有五战,拿到三胜的当然是赢家。」
『果然是这样!』
你们刚才不是听到说明了吗?不是回答「明白」吗?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你们是听到另一个次元的规则吗?
「我是听到了,不过我们跑遍新稻叶的各个关卡,几乎同时来到这里,又还没有决定胜负。既然如此,用『九连访塔执笔战』分出高下不是很好吗?」
虽然你说得好像很合情合理,不过,为什么这么想要分出高下?是怎样?你是被谁逼著作战吗?
「那、那个,秋山老师,怎么会多出这一条规则……」
你看,连负责主持的变态也很头痛。能让变态头痛真不简单。
「我没有要改变『九连访塔执笔战』的规则,只是追加一条评审项目。」
「追加?」
「是啊,就是『谁写的短篇小说比较好看』这一条,评审在审查完毕之后发表结果就好,这么一来也不会抵触姬萩九郎的指示。白家伙,你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我一定要给你好看!」
听到夏野的询问,真岸摆出姿势回答,然后脱下在室外戴的墨镜,强焊地看着夏野。
「就是这样。铃菜,可以吧?」
「我、我想这样应该没关系……」
「那就好。」
结果依照夏野和真岸的希望,执笔战多加一条规则。
夏野有如改写了稿纸上的故事,把姬萩九郎准备的这场决斗转换成自己的决斗。即使被姬萩九郎牵着走,她也不会偏离自己的道路。虽然她任性妄为又不顾常识,却能靠自己的力量开拓自己的路。
准备齐全。
握笔挥墨纸飞扬,就是这样的战斗。
以作家的自尊互相碰撞的正经决斗,执笔战。
荒谬又精采的作家之战即将展开。
「那么,两位都准备好了吗?」
「OK,大门和其他人先搭电梯上去吧。」
「「「「YES!真岸小姐说得是!」」」」
「没问题,狗,你跟在我后面。」
『喔。』两人各自对伙伴下达指示,然后一起望向铃菜,表示准备妥当。
「那就来进行『九连访塔执笔战』。像平常一样,预备……」
铃菜举起手,新稻叶塔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开始!」
两位作家朝着战场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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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词汇收录于名词表〉
【九连访塔执笔战】Nine stories。普通的执笔战一天进行一、两场就会耗光体力,这种执笔战却要连战九场,在各种执笔战中可说是难度最高的一种。属于「创世的执笔战」之一,光是拥有参与这种执笔战的经验就能让作家增加一项资历上的优势。不过如前所述,这种决斗太过激烈,听说曾有作家因此丧命。
【五连谢意执笔战】Five Respect。只能在海拔八千公尺以上的高地进行的高难度执笔战,参加者要先五体投地,向伟大的书神敬拜祈祷,再开始连战五场。不过有八成的参加者会在准备阶段被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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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快!』
开始的手势一下,夏野和真岸就以爆发的速度冲上楼梯,而且铃菜还被两人起跑的余波扫到而趴在地上。
因为是铃菜自己挡在行进路线上,我猜她绝对是故意的,不过还是别理她,这种时候没空再管变态了。
我追着那两人,急忙跑上楼梯。
新稻叶塔每个楼层高度都很高,楼梯也很长,用狗的身体爬起来非常辛苦,但我还是使劲爬上楼梯,好不容易到达二楼。
在二楼中央,夏野和真岸坐在一张长桌前。
两位作家没有等我到达,已经迅速地开始写作,朝原稿挥舞着钢笔。
『已经开始写啦……快到看不见耶!』
两人的手都看不清楚。她们的确在写作,不过手的动作快到令眼睛跟不上。
我早已看过不少次夏野超强的写作速度,所以没什么好讶异的。只见钢笔以几乎令稿纸起火燃烧的声势在纸上驰骋,构成字句。
重点是另一个人,秋月真岸也维持着相同的速度。
『秋月真岸竟然也写得这么快!』
在上次执笔战中,夏野的对手藤卷萤始终跟不上夏野的速度。虽然她用尽手段,表演种种不可思议的执笔术,还是追不上秋山忍的超高速。夏野的写作速度就是这么超乎常人。
不过,秋月真岸没有落败,她光凭速度便能和夏野并驾齐驱。
两人持续写作,钢笔激狂地在稿纸上挥洒,眼睛却无比专注地盯着稿纸。
钢笔摩擦稿纸的声音保持固定的节奏,毫不停歇。宛如赞美歌一般的神圣音色,在楼层之中响起。
这两人的模样实在太吸引人,高水准作家之间的缠斗,竟能让观众看得如此神魂颠倒。
『……等等等等一下!』
镇定点,快清醒过来。
基本上这是很怪异的战斗吧?
我竟能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执笔战,真是可怕的现实。
直截了当地说,她们只是写个短篇小说,为什么会演变成如此惊人的景象?
「……写完了。」
「我也写好了!」
我正为现实感到忧心时,两人已经停笔。
速度一样,写完的时间也一样。写作的时间大约是十几分钟。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两人都写完第一篇短篇小说。脸颊兴奋发红的两人,充满自信的神采。
接着开始审查。
关键的第一位评审是……
楼层中央用来写作的长桌前方放着评审用的桌子,坐在那张桌子后的人戴着细框眼镜,眼神锐利,是个感觉很歇斯底里的中年妇女。
『……嗯?』
是谁啊?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等一下!这跟一开始讲的不一样嘛!」
我正在搜寻记忆,中年妇女的叫声在楼层中回荡。
「我听说只是要来帮忙看看短篇小说,决定通不通过就好,所以我才答应的耶!为什么还要这么麻烦地评出好坏?这样的话,原本那点酬劳根本不够!要是不加价我可就吃膀了!你们得准备更多酬劳给我!」
听到这歇斯底里的叫声,我想起来了。
『啊!这不是在本田书店看过的投诉客人吗?』
没错,我刚搬来新稻叶时,还有不久之前,都在本田书店看到这个贵妇眼镜女满口抱怨的样子。铃菜说评审是从新稻叶居民中随机选出来的,没想到里面会有我认识的人。
中年妇女胸前的名牌写着「吴 茧子 职业:投诉者」。喂,这算是哪门子的职业啊?
仔细一看,贵妇眼镜女身旁的包包里塞满各式各样的高级化妆品。原来如此,她是被这些东西收买才来当评审。
「什么嘛!我才没听说这种事呢!」
闻言,两位作家开始劝说抱怨个不停的贵妇眼镜女。
「阿姨,这又不是很困难的事,只要看看这两篇短篇小说,告诉我们哪一篇比较好看就好啦,我们事后会提高酬劳的。」
真岸很客气地说服她。
「喂,那个歇斯底里的眼镜女,你只要看看这两篇稿子,评论哪篇比较好看就好。如果不答应,我就要动刀了。不过就算你答应,我也不见得不会动刀。」
夏野则拿出凶器威胁。
「好、好嘛!我看,我看就是了!」
由于两人的劝说——虽然其中一人是威胁——审查得以顺利进行。
「我先来!」
秋月真岸把稿纸交到贵妇眼镜女的手上。
真岸露出自信满满的表情,像是确定自己必胜无疑。
「好吧,既然只是看看,那我就看吧。」
贵妇眼镜女接过稿纸,看似厌烦地翻阅。她一开始好像觉得很无聊,没什么干劲,不过……
「这、这是!」
她的表情渐渐改变。
「什么啊!满有趣的嘛!」
贵妇眼镜女啪啦啪啦地翻着稿纸,顺畅地读下去。先前那不耐的态度像假的一样,她表情认真、身体前倾,读得非常投入。
看到她的反应,秋月真岸又开始摆姿势。她以自信十足的表情和自信十足的姿势对夏野放话:
「给我听好了,黑家伙!我秋月真岸小姐的第一个短篇,是包含三角关系、四角关系等浓情密意的爱情故事,还有惊涛骇浪的生离死别!描述漂流人生的钜作,诉尽了女人的一生!」
『这、这是短篇耶?』
「人生是玫瑰色,有时却是泪色!有巅峰、有低谷,从深渊到天上,各种艰辛困苦都落到主角身上!但主角还是靠着爱的力量跨越一切,这样的人生真是太精采了!我的短篇小说真是太精采了!」
『这、这是短篇耶?』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出这种故事,我秋月真岸太厉害啦!啊啊,我真是超闪亮的!shining!」
秋月真岸写的小说,加入大量外国偶像剧的元素。
近年来经常在电视上播放、得到绝大回响的国外偶像剧,在三十至四十岁——也就是贵妇眼镜女这年纪的女性观众间获得爆发性的支持。这些连续剧描写了爱情的开始和分离,加入各种情节,淋漓尽致地描写内心情感;诸如「陈可汉」和「邱丰凯」(注14:电玩「格斗天王」韩国队的成员「Chang Koehan」「choi Bounge」。)这些外国帅哥明星,也因演出这些连续剧而获得广大的人气。
整体来看,秋月真岸使用浅显易懂的文笔,费尽心思使不常看书的人能够立刻进入状况,让人看书就像在看连续剧一般,挑不出任何毛病。
「怎样?很棒吧?啊啊,这种决斗中没办法把我的高明之处完整地传达给对手,我还特别开恩详尽说明,这样的我真是太体贴、太闪亮了!」
以上发言是撷选自秋月真岸老师的自夸语录。
『哇,没想到她会把内容全都说出来。』
真亏她有办法夸奖自己写的作品到这种地步。也罢,因为我只看印刷成书的稿子,她能自己说出来倒是很值得感谢。
不过,现在先不管秋月真岸的奇特行动。
『原来她写得出这种东西……』
秋月真岸的读者主要是十几岁的年轻人,可说是以低年龄层为中心。
在电视或网路上认识偶像秋月真岸的年轻人是她的主要读者,而她写的主要也是这年龄层容易接受的浅白小说,事实上,我看过的秋月真岸作品多半是这种类型。
但是,秋月真岸仿佛要颠覆这种形象,当场写出和以往不同类型、适合中高年龄层女性的作品。
评审员是这个贵妇眼镜女,为了符合读者的喜好,真岸写出了如同专属于这个读者的作品。
「什么啊!什么啊!很好看耶!」
贵妇眼镜女一开始的厌烦已不见踪影,她欲罢不能地读着,没多久就看完秋月真岸的短篇小说。
从一个人看书的样子,便能约略看出这人阅读的感想。贵妇眼镜女的表情很棒,平时不爱看书的她,此刻全心享受着读书的乐趣。真是太好了。
跟输赢无关,我单纯觉得这样很好。
「接下来是我。」
贵妇眼镜女接着读起夏野的作品。这次她不再表现出排斥的态度,大概是秋月真岸的小说很合她的胃口,所以她心情很好。如此一来,评审结果说不定很值得期待。
「什么嘛,比刚才的还长耶!这要怎么看啊!」
喂,怎么立刻就打退堂鼓?
「不行啦!这么长一篇小说,怎么可以只给这点钱!酬劳啦,酬劳要多一点!还要更多,更多!」
不愧是专业的投诉者,连这种小地方都要计较。
或许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
「别管这么多,快看。」
「哇……好、好啦!」
不过,人好像还是会因为恐惧而改变。夏野露出剪刀,恶狠狠地一瞪,她就满口抱怨地读起小说。
她不时扶着眼镜,一点一点读着夏野的短篇小说。原来她也读得下秋山忍的文章嘛,我在本田书店碰到她时,她连看都没看就抱怨很无聊呢。
贵妇眼镜女面红耳赤地读着。
喘息地读着。
慢慢地、用心地读着。
然后,她吐着白沫读完了。
『……白沫?』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喂!』
等等等等一下,这、这是怎么回事?
贵妇眼镜女读完夏野的短篇小说的瞬间发生大惨案,我所能想到的原因,就只有她刚刚看的那份原稿。
『你到底是写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我平时会写的东西啊。」
夏野也很意外地回答。
「我写的是料理故事,因为我最近很喜欢研发新料理,就把这个拿来当题材。里面描写黑暗料理界和神圣料理界全面对抗的大场面,把黑暗料理界对食用者的精神进行黑暗破坏的黑暗全餐的黑暗之深浓,尽其所能地传达给读者,是具体描写黑暗的倾力之作。」
『这是短篇耶?』
「我钜细靡遗地描写主角的灵魂因为黑暗料理而永无止境地受困于黑暗无限地狱,求死不得地承受着永恒的黑暗折磨,让读者仿佛也能亲身体验到那种黑暗的痛苦。」
『我明白了,这就是原因。』
这就是秋山忍的看家本领。
震慑读者的丰富剧情,剧情紧凑的文章,从自身经历脱胎而出的真实描写,这些的确是秋山忍的最大魅力。
但对读者来说,这也可能是毒药。感染力这么强的文章,有时会对人体造成直接影响,尤其是平时很少看书、对文章没有免疫力的人会更严重。
『喂,这个人该怎么办?』
总之先治好她口吐白沫的情况吧?我眼前的贵妇眼镜女眼神空虚,仿佛身为人类最重要的部分已被破坏殆尽。
『总、总之,看是要联络铃菜还是怎样,得尽快把她送去医院才行。』
总不能就这么把她丢在这里。
「我当然会联络铃菜,不过得先处理另一件事。喂,白家伙,过来这里。」
夏野叫着站在一段距离之外,笑容满面看着随身携带的手镜的真岸。
「干嘛?就算不审查也无所谓,反正一定是我获胜……咦?为什么评审口吐白沫倒下?」
真岸看到这里的情况,惊讶地喊道。这确实是异常事态。
「等一下!你违反规则了吧?这根本是犯罪!在执笔战中夺走人命是于法不容的!」
嗯,就算不是在执笔战中也是于法不容吧。
「安静点。你看,她动了。」
夏野说话时,贵妇眼镜女在倒地的状态中举起手。
『这是怎样?恐怖片吗?』
「不是恐怖片,是审查啦。」
『审查?』
「是啊,是审查。这个贵妇眼镜女已看完我们两人写的短篇小说,所以接下来当然是审查。」
贵妇眼镜女的手的确伸向两人摆在桌上的稿纸,就像夏野所说,仿佛在选择要拿哪个短篇小说,只不过动作很像僵尸。
『大概吧……』
在这种状态下有办法审查吗?我心中浮现这疑惑的瞬间,贵妇眼镜女的手臂在我们眼前长长地伸出去,抓住摆在桌上的两份原稿之一。
「我先获得一胜。」
那是秋山忍的稿纸。
『太好了……是吗?』
不对,等一下,贵妇眼镜女的表情很不妙,感觉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真的是在审查吗?说不定是在求救吧?
『喂,这种审查……』
「无效!这种审查无效!」
如我所料,真岸提出异议。这也是当然的。
不过,夏野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喔?输赢已定还想耍赖,这种行为太丢脸了,白家伙。舆其挑剔对手的毛病,应该先怨恨自己的实力不足才对吧?」
「唔唔唔唔唔~~~」
『你这道理太奇怪了……』
不过,真岸倒是自行找到解释。
「哼,我是为了等一下反败为胜,才会在第一战先让你赢,因为这样更美!更闪亮!下一场你就知道了!」
真岸丢下示威台词就跑向楼梯,被抛下的夏野还在很没意义地品尝胜利的滋味。
「真是的,有够难看。」
『嗯,不予置评。』
我已经懒得插嘴。
「那么我就联络铃菜,叫她快来回收这个贵妇眼镜女。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啦,不过,我想她以后看料理节目的眼光或许会有些改变。」
夏野说着令人惊恐的发言,拿起手机。
剩下四场该不会全都以这种模式进行吧?
九连访塔执笔战 第一战 赢家 秋山忍
我们爬上楼梯,到达三楼。
这层楼的布置和二楼没什么两样,中央有个写作用的长桌,后面则是评审的桌子。
有个人站在那张桌上,摆出神明悠然俯瞰下界的姿势。
会做这种事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秋月真岸。
『她到底在干什么?我快要没有兴致吐槽了。』
「谁知道,大概有宗教方面的理由吧,不然就是在吸收地球上的精气之类的。」
夏野不理会真岸,直接坐在桌前,拿起笔来。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反正我没有义务等她,我先开始写吧。」
夏野对着稿纸开始写作。
她心无旁骛地创造自己的作品,为了写出超越读者预料的作品,埋首于眼前的稿纸中。
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
楼层中充满夏野写字的声音,真岸却仍然没有动静。
她一边站在桌上摆姿势,一边观察坐在眼前的评审,从头顶到脚尖、服装、发型、体型、肌肉的感觉、呼吸,甚至是被人看着的反应,全都仔细地观察过一遍。
真岸盯着的是担任第二战评审的人。
『……这不是大叔吗?』
他就是新稻叶站南门前的本田书店店长——本田文夫,也是我们刚才在拉面店碰到的樱和弥生的父亲。又是我认识的人,还说是在新稻叶居民中随机选出评审,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大叔坐在椅子上微微发抖,大概是被真岸盯着让他很紧张。
也对啦,突然被卷入这种无厘头的比赛,又被一个摆着姿势的偶像盯着看,当然会忍不住发抖,因为太莫名其妙了,所谓被蛇盯上的青蛙就是这种状态。
「好。」
真岸放松姿势。
「我都知道了!」
『知道?』
秋月真岸说出诡异的发言之后坐回座位,开始写作。
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
真岸比夏野晚一点才发出写字声。
钢笔的声音再次流畅地回荡在楼层中。
「嗯。」
十几分后,两人都写完短篇小说,审查开始。
大叔很认真地比较两篇作品。他毕竟是书店店长,对小说当然有自己的一套见解。虽然他不时发出烦恼的沉吟,但仍专心地进行审查。
「……看完了,两篇都很精采。」
大叔细心地收好两叠稿纸,然后说道:
「首先讲我先看的这一份。嗯,剧情相当紧凑,明明是短篇,却好像可以读好几个小时似的。」
『这是当然的嘛。』
夏野——秋山忍——的作品一向如此。
「故事是描写一个想要成为料理网球赛冠军的少年。虽然我看到最后还是不太懂料理网球这种运动的规则,不过场面很浩大,感觉真是魄力十足。无论当作运动题材或料理题材来看,都是很棒的作品,我看得都入迷了。」
『你又写什么怪东西啊?』
基本上还是料理故事吧?刚才夏野说她最近热衷于研发新料理,所以是打算从头到尾都用料理题材来应战吗?
「再来是后看的这一份,这篇作品非常符合我的胃口,描写的是在职场和家庭都不受重视的中年男子,在社会的阴影持续对抗一般人所不知的邪恶,为了秘密拯救世界而活跃的冒险故事。真是一篇奇妙又让人感同身受的小说,尤其是主角被周围人们漠视的场面,好像在看我自己的故事一样……」
『嗯?』
大叔说「好像在看自己的故事」这句话让我觉得似曾相识。由贵妇眼镜女担任评审的第一战中,秋月真岸也采取了不同于以往的作风,写出像是为贵妇眼镜女量身订做的短篇小说,这次依然是如此。
所以,秋月真岸在第一战、第二战都不是用自己平时的作风,而是完全依照评审的喜好来写作。
『可是,她为什么办得到这种事?』
秋月真岸不可能在事前就知道贵妇眼镜女和大叔的背景。
难道她光凭短短几分钟的观察,就能看出评审的喜好,以及他们期待的作品?
「我也是很努力的呀,为什么老是失败呢?太太老是对我发脾气,女儿们最近比我更了解店里的事,我到底是哪理做错了?真奇怪……」
『大、大叔,你在哭吗?』
「真奇怪,我明明这么努力……」
哇!他哭得跟小孩一样耶!泪水扑簌较地滴在桌上。
「啊、啊啊,对不起,我该来发表评审的结果。」
大叔擦着眼泪,把手伸向一边的原稿。
「两者难分轩轾,但是,这一篇让我看完以后得到勇气,像在说我的故事一样,是很棒的短篇小说。所以,优胜的是这一篇。」
像是要回报这些泪水,大叔把优胜给了秋月真岸的短篇小说。
九连访塔执笔战 第二战 赢家 秋月真岸
第二战分出胜负,大叔流着泪水离席之后,夏野拿起放在桌上的秋月真岸短篇小说,仔细地读完。
『嗯?那篇稿子怎么了吗?』
「……」
夏野没有回答我,而是默默把稿纸放回桌上。
「喂,那个暴露狂。」
「我说过我不是暴露狂啦!」
夏野叫着在对战结束后又摆起神秘姿势的秋月真岸。
「我看了你刚刚写的短篇小说。」
夏野的表情很认真,没有平时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态。
「你竟然能配合读者改变作风、文笔、类型,满机伶的嘛。」
「嗯?你在说什么啊?这场比赛就是要让读者看完作品,然后选出喜欢的一篇。所以,作家必须配合读者改变作风和内容。既然想要赢,当然得这样做。」
「喔,配合读者啊。」
「怎样,你有意见吗?」
真岸没继续摆姿势,而是转身直视着夏野。
「书是写给读者看的。作家本来就该写读者想要的东西,应该思考读者想看怎样的东西,以及读者对作家有什么期待,不是吗?」
秋月真岸正经地回答,神情中完全不见她今天表现过很多次的挫败,理直气壮地
说出自己坚信的道理。
「所以,你不写自己想写的东西?」
「当然不写,那样根本是硬塞。作家的意志并不是用来硬塞给读者的,而是要吸收读者的想法才能培育出来。如果不考虑读者的情况,只写自己想写的东西,根本是在自我满足,要写这种东西写在墙壁上就好了。」
「难道你一点都不想让读者看看你想写的东西?你一点都不想把只有自己写得出来的东西传达给读者吗?」
「你是不是搞错什么?」
真岸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不是作者选择读者,而是读者选择作者。」
接着开始长篇大论。
「正是因为有读者的存在,作家才算是作家。写了东西如果不能传达给读者、不能吸引读者来看,那只是自我满足而已。写了东西没人要看的话,那就不是作家。所以,回应读者的期待才是作家最重要的事,这也是作家的骄傲。如果不明白这点,只是一味地写,根本没办法传达任何东西给读者。所以,我写作都是为了传达出去而写的,我要尽量让更多人享受我的作品、接受我的作品。这就是我——秋月真岸的言念。」
秋月真岸诚挚的话语打动我的心。
她所说的作家论,的确是真实的一个面向,不过夏野——秋山忍的作家论则是截然不同。
秋山忍的想法是「作家应该把自己想写的东西传达给读者」。
秋月真岸的想法是「作家应该写读者期待的作品」。
对立的两种意见,对立的两位作家。
哪一方才是正确的,谁都无法论断,而且这种事本来就没有正确答案。
就算真的有答案,那也不是我们读者所能理解的。
秋山忍。
秋月真岸。
这个问题只有作家才能回答,所以我们读者只能相信自己信奉的作家所找出的答案。
「结束这个话题吧,说再多也没用。」
「……是啊,现在我们的成绩都是一胜一败,继续进行执笔战吧。」
两人结束对话,一起走向通往上方楼层的楼梯。
这场决斗乍看有些无厘头,却成为互相挑战作家态度、思想的战场。作家藉著作品互相激荡。
以写作来对决就是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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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词汇收录于名词表〉
【职业投诉者】「投诉时必须仔细观察对方,研判现场状况和时机,诚心诚意地实行。」这是职业投诉者的教科书里明文记载的教条,但是近年有越来越多业余投诉者不遵守这个教条,造成投诉业界普遍道德低下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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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评审是女高中生啊?』
第三战的评审,是穿着新稻叶城德学园制服的两位女高中生。虽然有两人,但是负责审查的只有一人。
好,有鉴于秋月真岸的榜样,我也试着观察看看吧。一位留着乌黑长发,身穿黑裤袜.,另一位绑着褐色马尾,穿着及膝长袜。两人看起来十分亲昵,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我总觉得好像看过她们,是在哪里看到的呢?商店街吗?』
「干嘛看到女高中生就色眯眯地直盯着人家?你这只色狗。给我镇定一点,具体来说,把心跳减慢到一分钟三下。」
『绝对不可能啦!』
波纹呼吸法(注15:出自漫画《JOJO的奇妙冒险》,用来施展波纹气功的特殊呼吸方式。)都没这么严苛吧。
『可是,这次的评审对你很不利耶。』
女高中生可说是秋月真岸的主要读者群,怎么想都是秋月真岸比较吃香。
「无所谓,反正我只写我想写的东西。」
夏野说完就开始写了,不过……
九连访塔执笔战 第三战 赢家 秋月真岸
结果如我所料。评审本来就是秋月真岸的读者群,符合读者喜好的作风得以发挥更大的效果,结果当然是真岸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审查结束后,绑着褐色马尾的女孩认出秋月真岸,便贴上去讨签名,真岸也喜上眉梢地回应,但留着乌黑长发的那位则是一脸无趣地盯着她们。
唔,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感觉黑发那位散发出浓烈的负面磁场,她们只是普通朋友吗?该不会是蕾丝边吧?
「……」
夏野瞥了她们一眼,默默爬上楼梯。
嗯,我在审查时稍微听到一些短篇小说的内容。要女高中生看克苏鲁神话般的料理故事,确实太过轻率。
应该没有女高中生看到用触手精密解剖牛只的方法会看得很高兴吧,如果真的有才恐怖。我当然会看得很开心,这是理所当然的,只要是秋山忍写的我都看。
『……可是情况不太妙。』
决斗共有五战,进行三战之后,现在夏野获得一胜,真岸获得两胜。
接下来是第四战,如果又是真岸获胜,她就拿到三胜。
也就是说,不用等到最后一战,便能决定是秋月真岸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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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词汇收录于名词表〉
【女高中生评审】身穿城德学园制服,有着褐色马尾和乌黑长发的两位女高中生。据说接近褐色马尾女生的人都会遭到不幸,是下任新稻叶七大怪谈的候补。遭到不幸的人,会在衣服上发现黑色长发。曾在新稻叶商店街见过几次。
【精密解剖牛只的方法】皮如何处理、骨头如何切断、菜刀该从哪里插入都写得一清二楚,只要看过就能迅速肢解牛只,颇受好评。在家政课切牛肉的时候,你一定可以成为班上的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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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到来的是第四战。
评审是穿黑西装的男人。
虽然看起来不是秋月真岸的主要读者群,不过秋月真岸的观察力,能看透读者期待什么、想看什么书的能力,仍是很大的威胁。依照她这种随时写得出符合读者喜好之作品的能力来看,无论评审是谁都不能掉以轻心。
对夏野来说,这是背水一战的紧要关头,我也仔细观察评审,希望能多少帮上一点忙。
『他到底是谁呢?』
乍看之下好像不认识,不过刚才每个评审都是我认识的人,所以现在不可能突然来个不认识的人。说什么从新稻叶居民之中随机选择,根本名不副实。
『没错,我一定看过这个人。』
总觉得心头卡着一块东西,像路边的小石头一样,疑虑怎么抹都抹不去,我感觉如果坐视不管迟早会被绊倒。为了找寻提示,我开始四处张望。
『……秋月真岸已经在写了?』
在楼层中央的长桌前,夏野和真岸的钢笔都在稿纸上飞舞。夏野这样是没什么,她原本就是懒得多想的人。
『为什么秋月真岸也开始写了?她不先观察吗?』
第二战由大叔当评审时,真岸开始执笔之前会先摆出姿势,仔细观察评审,所以她才写得出初中大叔喜好的短篇小说。
若要写给主要读者群以外的人看,真岸明明会先仔细观察一番。
『咦?』
这时,我清楚看到秋月真岸的笑容。
那和她平时的笑容不一样,感觉更开朗,就像确认自己会获胜似的。
我思索着她为何会笑,记忆突然浮现。
我再次看看评审。
黑西装,黑长裤,黑领带,结实的身躯,凶焊的脸庞,额头中央还有一颗显眼的黑痣……看到这个,我一切都想通了。
在活动会场、车站前、拉面店,这张脸不时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光是今天就看过好几次。他就是我们在活动会场要进入休息室时挡住我们,而后又一路跟着我们来到新稻叶塔的黑痣黑衣男。
『这家伙……是秋月真岸的黑衣跟班!』
发现得太晚了。
因为墨镜给人的印象太强烈,所以我一时之间认不出没戴墨镜的他。没错,他就是叫做「佐藤」的黑衣人。
『混帐,说什么「随机选出」嘛!那个变态被虐狂!』
即使这不是变态的错,我还是忍不住抱怨。
虽然至今出现过的评审都是我看过的人,但至少还算立场公正,所以比赛才能进行到现在。
但是,为什么目前的局势这么倾向真岸?
秋月真岸之所以能立刻开始写,刚才的笑容就已解释一切。
因为她一定很了解这家伙。她了解保护自己的黑衣跟班,以及这名黑痣黑衣男的喜好,所以根本用不着观察,只要依照自己的记忆来写就好。
跟先前不同,透彻了解读者喜好的秋月真岸将会完全为一个读者写出作品。
这是夏野此时必须面对的高墙。
『……她该不会就这么输了吧?』
作家与作家赌上自尊和信念互相竞争的执笔战,若是输了这场决斗,就像是身为作家的理念遭到否定,等于被人说「秋山忍错了」。
我知道,诚如秋月真岸说的那样,作家的信念并不是只有一个答案,我也知道秋山忍绝对没有错。
但是,无论我再怎么担忧,结果还是会出炉。
『……交给她吧。』
决斗的是秋山忍和秋月真岸这两位作家。
现在我这个读者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相信夏野,静静地等待。
所以我就等吧,等待自己喜爱的作家给出答案。
这次耗费的时间比先前都长,似乎有几个小时之久。
两篇短篇小说完成,审查开始。
评审先看秋月真岸的作品。
自信十足摆着姿势的秋月真岸,似乎已经确信自己会获胜。
「啊哈,这是我恒久闪亮的秋月真岸最后的一击!这次的主题是纯正的爱情故事!你就把我这个跨越祖孙三代的爱情钜作、一代接一代构成的爱情族谱深深烙印在脑中再去死吧!」
『这是短篇耶?』
我刚才一直想着那么严肃的事,此时却自然而然地吐槽,这可说是一种病了。真岸的主题是「爱情故事」,想必是黑痣黑衣男的喜好。从那剽焊的长相完全想像不出他有这种兴趣,但真岸既然早已知道这点,那也没有质疑的余地。
评审的表情非常投入,他没有出声,仿佛深陷其中,迫不及待地翻动稿纸读下去。
见到他的反应,秋月真岸维持姿势露出笑容。她得意洋洋望过来的表情真令人厌恶,那份自信恐怕更胜于夏野。
接着轮到评审夏野的作品。
『拜托……』
如果现在输了,输掉的不只是执笔战,连身为作家的理念都会遭到否定。我想到这里,不禁怕得发抖。
「没事的。」
夏野用只有我听得到的音量轻声说道。
「关于那白家伙究竟写些什么,我从钢笔的动作大概可以猜到,故事内容光听声音就知道了。」
『真的假的!』
「确实是爱情故事,听起来黏答答的。」
『为什么你听得出来?』
这是哪来的技术?钢笔的声音听起来都一样啊,你的耳朵到底接收到什么?该不会是从哪来的电波吧?这根本是读唇术那种等级耶。这算什么?读笔术吗?
不过,既然夏野知道秋月真岸写的是什么主题……
『难道你也写了一样主题的短篇小说?』
「啊?胡说什么,你这只废狗。我干嘛要写一样的东西?」
夏野不屑地瞪着我。
「如果我写同样的主题,或许会是一场精采的比试,但是那种决斗有什么好玩的?难得登上这么有趣的擂台,我当然要顺从我的直觉,写出最棒的、只属于我的短篇小说。」
『都已到这个关头,竟然是依靠直觉?』
「哎呀,你好像很看不起直觉呢。我就是靠着直觉一路走来的,秋山忍的作风正是如此。顺从自己的直觉,写自己想写的东西,把自己想写的东西传达给读者。」
『夏野……』
说出这句话的夏野,仍是平时那副模样,对于这场决斗好像没有半点竞争意识或危机感。所以我相信,秋山忍这竭力之作一定会带来什么。
乖乖等着看结果吧,身为读者,这是我唯一做得到的事。
秋山忍会超越读者的意图、想法、期待。
我就相信她吧。
接着轮到夏野。
黑痣黑衣男拿着夏野写的短篇小说,表情凝重,手也停下来。
『喂,情况不太对劲耶。』
「安静看着吧。」
黑衣男的表情仿佛吞了苦药,她到底是写些什么啊?
「这次我写的方向有些不同。」
『方向?不是创新料理吗?』
「这次的主题也是创新料理,不过重点不同,这是描写厨师和厨师热情的准备工作和装盘过程之类的故事。」
『……?』
我听不太懂。
「也就是说,这次的重点不是料理,而是制作料理的厨师,而且是两个男厨师之间爱恨交织的料理对决。主题是透过料理来互相了解、互相对话的禁忌爱清。」
『呃……也就是说……』
我感觉冷汗从背后滑落。不祥的预感。
「没错,就是男人之间的爱情,Boys’Love。」
『还真的咧!』
BL?Boys’Love?男人和男人?
你这个天才作家到底在写什么啦!竟然在这种时候祭出这招,就算再出其不意也得有个限度啊!这种策略连孔明都会甘拜下风,你真的想赢吗?
竟然是BL……呃,那本《阿拉伯》的确很精采,续集我也很喜欢,现在偶尔还会拿出来重看,但是你在这么紧张的场面还敢写这种东西,神经未免太粗了,认真一点好不好!
「真没礼貌,我很认真啊,这是我认真思考的成果。算了,你冷静地看下去吧。」
『你教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这篇小说和评审的喜好天差地远,形同放弃比赛。
我不明白夏野的意图,只能呆呆注视着评审。
『咦?』
我发觉有些奇怪。
刚才黑衣男一直是意兴阑珊的表情。
但他如今的脸色不同,翻阅稿纸时皮肤发红、眼睛充血、汗水直流、眼神饥渴地一张张读下去。
这种阅读的狂热,和他在读秋月真岸原稿时的情况截然不同。黑衣男用异样的神态读着夏野的短篇小说。
『难、难道他……』
这奇怪的变化、黑衣男的态度,我都相当熟悉。
过去在茶店里发生的事,阅读的体验。
原本以为书不合胃口的沉闷阅读产生大翻转的那一瞬间。
我也经历过同样的狂热,所以我很清楚。
那是新价值观的诞生。
因书本而开拓了自我。
仿佛过去的读书体验全被压过、被改写。
这种感觉,就叫做「觉醒」。
『咦?难道他觉醒了?』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偏偏是往那个方向觉醒!
不用说,他的觉醒当然是夏野的作品造成的。超越固有好恶的精采剧情击出安打,黑衣男沉眠已久的本能被秋山忍的短篇小说释放出来。
他翻阅稿纸的速度、专注的程度,和先前明显不同。
全部看完之后,黑衣男又从头开始看起,像是要完全占有故事剧情,全神贯注地埋首于秋山忍的短篇小说。
超越既有的价值观,超越自己的意识,改写已定的未来。
这就是书的力量。
秋山忍的力量打造出这条道路。
「怎么会……为什么?」
看到黑衣男的模样,秋月真岸糊涂了。
她会疑惑也是当然的。
「黑家伙!你对我们家佐藤做了什么!」
「很简单,白家伙。」
夏野笑了。
「我只是写我想写的东西。」
这是她在这场决斗中不曾展露过的开朗笑容。
「你精准地切中读者的喜好,确实能带给读者相当程度的满足,不过最能让读者高兴的是意外性,以及发现心中萌生新的价值观。若要比喻的话,这就像是发现书比预料的更好看吧。」
我所经历过最畅快的阅读体验。
能够胜过「发现书和预料的一样好看」,便是「发现书好看得超乎预料」。
「找到书本新魅力的瞬间,无关旁人意见或流行,而是自己觉得书很好看的瞬间,这才是最棒的阅读体验。」
因为喜欢这个作家而读。
因为喜欢这种类型而读。
若要追求满足的阅读体验,这确实是有效的手段,但是,基于某个契机而拿起的书也可能意外地开拓新世界。
这是任何事物都无法取代的阅读乐趣。
不曾体验的冲击,打开一扇新门、拓宽自己世界的喜悦。
黑衣男此时此刻必定沉浸在这种喜悦之中。
沉浸在视野一口气拓宽的快感之中。
「所以,我只写我想写的东西,因为我相信自己的作品能让还没见过的读者敞开心房。我就是这样相信的,就是这样渴望、这样期望的。」
「写读者想看的作品当然是一种选择,也有其正当性。不过我没有这么机伶,我只写自己有信心的东西,期盼能传达到读者的心中,而且比任何人都相信自己,专心一致地写下去。」
「我不知道哪一种做法才对,我也不能说你错了。通往读者的路不只一条,有多少作家就有多少路,所以,我不敢说自己一定正确无误。不过,我还是不会向任何人妥协,也不会改变自己走的路,只是这样而已。」
夏野滔滔不绝地陈述自己的理念,没有半点迷惘或犹豫。
相信自己、相信读者而写下去,这就是夏野的信念、秋山忍的信念。
我也受过她这种力量操弄,事后却觉得很满足,因为我知道这样才是秋山忍,所以我可以抬头挺胸地说,会有这种结果是理所当然的。我相信她,相信这个改变我的人生、甚至凌驾于死亡之上的力量。
我从秋山忍的文字中感觉到这些,这是绝对不会错的。所以我在死去的那时已经决定,我要永远跟随这家伙。
这是我绝不妥协、完全肯定的想法。
正是因为这种想法,我如今才能站在这里。
所以,我可以挺着胸膛,像在夸耀自己似地说出:「看到了没?这就是秋山忍。」
接下来,结果出炉。
黑衣男偷瞄着秋月真岸的表情,但没有背叛自己的想法。
他高高举起稿纸,举起让他的感情产生巨大变化、让他相信看完会有极大收获的秋山忍的原稿。
作家和作家的正式比赛。
作家和读者的正面对决。
书、作者、读者。
探讨这三者关系的决斗,此时出现一项结果。
九连访塔执笔战 第四战 赢家 秋山忍
秋月真岸呆立不动,露出愕然无语的表情。
她的心中涌起怎样的感情?
在自己具有绝对优势的战场上败北,她是怎么想的?
「……啊啊,真是的!」
强焊的语气划破寂静。
秋月真岸猛然站起,气势十足地摆出姿势。
这姿势有力得仿佛能听见紧绷的声音,在今天看过的姿势之中,这是最有干劲的一次,更重要的是,那炯炯有神的双眼显示她还没有失去战意。
「OK,我认栽了,这场比赛是我输了。读者明明是我身边的人,我却没有看出他的可能性,这确实是我的失误,现在的我确实不够闪亮。人会改变,喜好也是会改变的,我的确没有看透这一点。虽然很不甘心,但我必须同意你说的没错。不过……」
她脸上没有半点挫败的神情,但也不像先前那般自信满满、目中无人。
那是全然愉快的笑脸。
「所以,下次我会连读者的可能性也一并观察再动笔。我不会改变做法,还是会看读者的情况来写,因为我一直是相信着自己的做法走过来的,今后也不会改变!」
这两种作风都没有对错,只关乎尊严和信念。
所以,两人绝不会轻易地认同对方。
就像要中止看书一样,这是绝无可能的事。
「而且,比赛又不是结束了。执笔战还没分出高下,仍有最后一场。」
真岸笑着说。
「是啊,我也不会认输的。」
夏野也笑了。
「下一场来做个了断吧,秋山忍。」
「没问题,秋月真岸。」
两人面对面,叫出对方的名字。
没有冷嘲热讽,而是承认彼此的地位,渴望能打倒对方。
此时此刻,两人终于认可彼此是值得一战的对手。
战况是两胜两败。
剩下的只有第五战。
以尊严彼此对抗的两位作家的决斗。
最后一战即将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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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词汇收录于名词表〉
【读笔术】听钢笔笔尖刮过稿纸的声音来推测写了什么字,甚至能猜到写了什么文章的技术。具有一定资历的作家可以藉着长期隐居深山和冲瀑布学会这种技术。
【觉醒】既有价值观毁坏,未知的新价值观从中诞生,如同在心中打开一扇门,可能完全扭转自己的将来。未来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改变,任谁都预想不到,人生就是因此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