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得出解答的第四日
伊理户水斗◆关于犯人
结论上来讲,我到现在,也没有确定偷窥我和结女幽会的犯人究竟是谁。
不如说,关于那个犯人的线索我现在只有一个。
躲在女更衣室的锁柜里逃过了我们的追捕——那就意味着,犯人是个女性。
特定到洛楼高中二年生学生之中大概有100人——如果把当时碰巧住在同一家酒店的女性也算进去的话,那根本数不过来了。
但是。
如果在这里再加一条——能够添加一条假设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
如果说我注意到了什么,那也仅此而已。
再符合,那一个条件的话,100人以上的嫌疑人就能像魔法一样,转而变成仅仅一位犯人浮现在我脑中。
如果那个假设是正确的话——是的,这么说也行吧。
对于那个人影是谁,我几乎已经是确信了——可以这么说。
所以接下来,就是把那个假设变成事实的工作。
对我来说能不能知道犯人是谁其实都无所谓,但既然结女的心里应该还是有所顾忌的吧——最重要的是,如果我的假设是正确的话,犯人的心里应该会对这次修学旅行留下不好的回忆吧。
虽然我不是干这个的,但总得有人去做这个事。
结局好,一切就好。
给人生唯一一次的高中修学旅行回忆,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吧。
没什么,倒也不是我燃起了什么斗志。
需要的一切都已经布置准备完毕。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对方,自己主动把情报送上门就行。
对吧?
吉野弥子。
伊理户水斗◆为什么只有这次服装描写这么多?
修学旅行最后一天——第四日唯一也是最后的项目,就是首里城的参观学习。
从常见的红瓦所建的庄严大门的照片来看,多少能够想象那是平安神宫一样的对方,但实际上周围基本是以普通的住宅楼为主,而首里城就建在正中央的小高山上。
只是,首里城周边的景色似乎有一个统一的规律,那便是几乎清一色的白色墙壁与红色屋檐,这就是它们最大的特征。
最让我们洛楼高中一行人兴奋的,还是找到了罗森的时候。本该是蓝色印象的罗森看板也变成了红色。通常会有蓝色线条的入口上方也有红瓦屋檐包裹着,第一眼甚至还没注意到是罗森。
作为因麦当劳招牌被染成茶色而闻名的京都人,看到比这更好的当地设计,不可能不兴奋。
爬上石墙镶边的宽坡,我们就能看到鲜红色的大门了。这里就是首里城公园的入口——名字好像是叫守礼门。
整个班按次序穿过那道门。虽然基本上要按照班级行动,但进入其中后好像是能自由观光的样子。
我们队伍六人,沿着石造的城墙走着。没过多久,就能看到通向城墙内侧的门了。和刚才的守礼门不同,只是城墙里开了个洞而已的普通的门,坐镇于两侧的石狮子也是全身灰色的。
穿过那扇门,就来到了被波浪般弯曲的城墙包围的空间之中。绿油油的草坪中有一条石板路,路的尽头是台阶和另一扇小门。这次这个被涂成了鲜艳的朱红色。
走上台阶,穿过朱红色的大门,正面马上出现了五米高的城墙。道路向正左延伸,前面又是台阶和大门。
「台、台阶也太多了吧……?」
伊佐奈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我的脚也感到有些疲惫,
「毕竟是山丘上的城堡呢……。台阶肯定是会多的」
「唔诶……」
伊佐奈已经想躺下了。说实话我也是同样的心情。
我们上了楼梯,穿过大门,来到一个小广场。左手边聚集了很多游客,乍一看,从齐腰高的城墙上似乎可以一览整个城市。
「哇——!我们居然爬到这么高的地方了吗!快拍照啊拍照!川波拜托你了!」
「好好好」
川波自然地接过手机,当起了摄影师。拍了一张四个女生靠着城墙,以远处的那霸市为背景的照片。南同学自然是不用说,结女也很习惯拍照了,但伊佐奈却摆出阴角教科书一般的比耶姿势,明日叶院的表情也很僵硬。
我虽然事不关己,但最后还是全班一起拍,最后被川波强行拉进了镜头里。我自己倒是不太喜欢拍照就是了。
然后又穿过一扇门,出现了巨大的石板广场和迄今为止最大的一扇门。
奉神门——高度足以令人抬头仰望的一座城门,屋檐也好墙壁也好柱子也好,全部统一为鲜艳的朱红色。它与首里城的正殿相连,也就是所谓的正大门,但自己本身也是一座建筑,要说他是城堡的话也是能令人接受的。
那扇门的对面原本有一座朱红色和金色的庄严正殿,几年前因火灾被烧得无影无踪,现在好像正在进行复原工程。实际上,在门的对面可以看到画着正殿往昔模样的大型拼装房。
到了这里就是大概一半的路程了吧。当然我们还要再回去的,所以只是去路的一半而已。
「呼~……」
奉神门前广阔的广场一角,伊佐奈喘着气蹲了下来。
「山坡、楼梯、山坡、楼梯……对家里蹲太不友好了……」
「真没用啊——。这点程度就不行了」
对于说天敌也不为过川波的嘲讽也不闻不问,伊佐奈说着「没关系的啦……。人类就算不爬坡也不会怎么样……」这般谜一样的领悟,就这么蹲着仰望朱红色的奉神门。
看着她的样子,结女对南同学说道。
「稍微休息一下吧?这里这么宽敞也挺方便的」
「那就休息一下呗?」
因此,我们就暂时决定逛逛这个广场。
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只要在这里待一会儿……她,就一定会追过来。
我在石造的广场上晃悠着,悄悄地从结女和伊佐奈等人地方离开。
这段时间内,不断有后面的学生追上来。其中——
「……呐」
你看来了吧。
被搭话后,我转过头去。
眼前是发色鲜艳打扮花哨的,吉野弥子。
肩膀、肚子和大腿都大胆地露出来,穿着和我们所处的文化遗产完全不搭的打扮的她,像是在害怕我似的,又或是在怀疑似的向我投来不能说是友好的眼神。
幸好移到了广场边上种的树旁边,应该不会被结女和伊佐奈发现吧。我面向吉野安然地说道。
「什么事?」
吉野微微皱起了眉头。假惺惺,她的脑中现在想的应该是这个词吧。
「还什么事呢。传给我那样的话」
「那也是我的一种关心方式来着」
「『但是』那一句是话里有话吧。你想跟我说什么?以前还没觉得你是会威胁别人的人」
「我可没想威胁你。是你擅自觉得自己被威胁了而已」
我耸了耸肩说道。
「基本上,是不会成为威胁的材料的——不过是队长用的手机坏了这点程度」
「……!」
吉野嘴角扭曲。
我苦笑着继续说道。
「顺带一提,关于这件事,我也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更没有十足的信息。只是推测而已——不过,看到你现在的表情我确信了。你的手机……是掉进水里坏掉的吧?」
「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线索有三个——但是,你想听吗?特意告诉你的话」
「不听谁能接受啊!」
那真是没办法了。
「第一条,第二日的早晨,你没有接结女给你打的电话」
指的是册子事件中,结女带着我去打听消息的那件事。因为突然拜访别人的房间会很失礼,所以结女先是打了个电话想要说明情况,但吉野没有接。如果那个时候手机已经坏了那么就都说得通了。
「第二条,那天你们的队伍和我们队伍的行动重合度微妙得高。美国街的时候也是,特意和结女等人走得很近啊。那是为了如果有什么通过手机进行的紧急联络的时候,你们能够马上享有这个情报对吧?」
早上的时候对结女也说了『有什么困难的话尽管说』的这么一套说辞,是为了遇到突发情况时能够依附于她吧。
「第三条——第二日早上,你们的房间里有晾干的衣服」
「衣服……?」
「和第一天晚饭后你穿的衣服是同一件」
「…………!」
吉野的表情微微扭曲。如果确实是不想被人知道的话,那她真的是大意了——果然不能轻易允许男人进入房间呢。
「理所当然的,我们会预先准备好修学旅行所有日程——四天份的替换衣服。并不会有洗衣服的必要。如果有的话,那就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故时的情况——是的,比如说,全身湿透导致穿不了,这种呢」
为什么会全身湿透呢?
对此完美符合的事件,发生在前一天的晚上。
「吉野——你,被明日叶院推进了泳池里吧?」
吉野努力地保持着表情不发生变化。
但是,事到如今已经迟了——既然你会这么畏惧我,那就等同于证明了我的假设全都是正确的。
「是明日叶院告诉结女的。第一日的晚上,八点半左右,她在酒店的内部游泳池里目击到了告白现场。当然,明日叶院没有明确说都是谁谁谁。但是根据刚才我所说的这三条线索,就想着这一空缺的人物毫无疑问就是你了。而且,还是告白的一方」
「……为什么?」
「单从明日叶院的话来推测的话,考虑除你之外的另一个人的话,我只能得出三个结果。而且那三个人,全都不太具有会向你告白的动机。……虽然对你来说是比较抱歉的事情」
「等下啊……。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泳池告白?然后,被推下去了?为什么会是我啊?会洗衣服,除了湿透以外还有别的可能吧。比如说……果汁打翻了什么的」
「说起来,今天穿的也是跟第一天同样的衣服呢。我有印象」
「干了以后我又洗过了——」
「有股氯气的味道」(译:泳池里会充氯气杀毒这个很常见大家应该都知道吧)
「诶?」
吉野慌忙抓起上衣的肩带凑到鼻子前面后,一瞬间僵住了。
我轻笑着说道。
「真是老实的家伙啊」
吉野羞耻地红了脸。就算是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完美地被我逮到。
「啊啊真是的!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拿我寻开心是吗!?」
「不是哦。我对于你跟别人告白这事并没有什么好评论的。虽然也许你会对我有想法——但比起那些我要问的是这个」
我指着吉野的左手腕。
准确来说——是戴在那里的,手表。
「你和明日叶院一起离开泳池的时候,是八点的几分?」
「……哈?你这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告诉我,我就能知道你告白的对象是谁了」
「那种事问我不就行了」
「不想说的吧。而且——用这种方式,那家伙会更加高兴呢」
吉野眯起了眼睛,盯着我看。
我不知道那之中是怎样的心情,吉野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接受眼前的事实。
「……行吧。认输」
叹了口气之后如是说道,吉野用疲惫的眼神瞅了我一眼。
「作为补偿,能不能,听听我的故事。你的那什么,推理?的东西完成之后就行了」
「好的。这点程度的代价还是没问题的」
「能别把人家的恋爱故事说成是代价吗」
随后吉野俯视戴在自己左手腕上的手表。
「那个——,什么来着?离开泳池的时间?」
「嗯。可以的话讲详细点」
这是无法从明日叶院那里问到的情报。因为她没有手表。她离开泳池的时候应该没法确认时间。
「等一下哈……。我记得我是看过的……。——啊,对了对了。八点五十分左右吧应该」
「八点五十分……」
距离我进入泳池,正好十分钟左右之前。
——确定了
「谢谢。这样就明确了」
「哼嗯~。那我姑且问问吧。提问!我告白的对象究竟是谁呢~?」
我说出一个名字。
吉野马上就一转面色疲惫,用放弃了似的声音说道。
「讨厌死你了,真的」
这之后一段时间,我便一直在听到叙述。
在不为人知之际萌发,在不为人知之际凋零的,她的恋爱故事。
伊理户水斗◆犯人的真相
我们从周围的通道参观了正殿的复原工程区域,穿过狭窄的小路欣赏了瞭望台的景色后,又穿过几道城墙回到守礼门附近。
守礼门旁有一个配有小卖部的大草坪广场,所有学生在这里放学回家之前都是自由活动时间。
其他学生在商店里物色土特产或买冰淇淋吃的时候,有个家伙坐在像屋顶一样大的树枝下,在膝盖上摊开素描簿。
我走到她身边,毫不客气地坐在她旁边。
「在画什么呢?」
我询问后,那家伙——
东头伊佐奈。
——就轻轻地挥动着画笔,说道。
「看了这么多能成画的景色,那就稍微来两笔,随便画个角色放在里面好了」
「你都记得的吗?景色什么的」
「所以说是随便画画而已啦。照片反正也拍了」
伊佐奈带了一台旧数码相机给自己用。她说想要与修学旅行的回忆不同的当做资料用的照片,所以向父亲借来了这台相机。
我一边看着伊佐奈的手中渐渐再生的首里城的景色,一边问她。
「修学旅行也终于是要结束了呢,觉得怎么样?对你来说」
「很开心哦!比初中的时候好太多了!原来有朋友的修学旅行是这么有趣的事情啊。我以前不知道」
「让人泪目的台词啊……不过嘛,我基本是同意的」
我也很开心。
虽然遇到了各种状况,不过结局好什么都好……是吧。
「伊佐奈——你一边画一边听就行了,有件事要跟你说。可以吗?」
「什么事呀——?」
「也不是什么大事哦。其实,这次修学旅行途中,我和结女遇到了一些状况。为了解决这个状况,我有了一些想法。这些我希望告诉给你」
「诶~?告诉我这些能有什么意义啊~。我可没法给你提建议哦?」
「你听着就行了。我所有思路的整理」
我隔着层层叠叠的树梢,仰望着冲绳的蓝天,开始将这几天的事情娓娓道来。
「第一天晚上的九点。其实我和结女在某个地方会面了」
「嗯嗯」
「酒店是有泳池你还记得吗?那里的话不会有学生进去,我们就约了九点在哪里碰头。然后,聊了一会儿——突然,我们背后传来咔嚓一声。转过头去,正好目击到远处的一株植物后面,有个人影慌忙逃走的样子」
「唔诶~?」
「我们急忙追着那人而去,但穿过更衣室进入走廊的时候,已经连个影子都见不到了。正如你所说,要是我们的关系被扩散开去的话会很麻烦吧?所以必须要在修学旅行签署之前——在大家都拿回手机之前,找到那个犯人让对方保密」
「那确实应该这样呢」
「但是,那个犯人究竟是谁,到了今天早上也还是没有头绪。因为我们对于犯人一无所知。实际上我们在泳池的时候,南同学她说她一直在泳池的入口盯梢。据她所说,在我们进入泳池到出来这段时间里,没有其他任何人进出过泳池」
「诶?」
「也就是说犯人,根本没有进入走廊,而是藏了起来躲过了我们的追捕。然后因为我把更衣室的锁柜都检查过了一遍,所以犯人的藏身之处应该是结女穿过的女更衣室的锁柜。那么犯人就确定是女性了。那样紧急的情况,我觉得对方不会想到男生要逃进女更衣室这个情况」
「嗯嗯。原来如此」
「反过来说,知道的信息只有这点——但是啊,昨天晚上在泳池发生的另一起事件,就不止如此了。将那件事加在一起考虑的话,谜题就被完美地解开,仅此一位的嫌疑人就这样能确定了」
「什么情况?」
「我们进入泳池的三十分钟前——八点半左右,有三个人进入了同一个泳池。其中一个是明日叶院。明日叶院藏在植物后面,并没有遇到我们的幽会,而是目击到了另一个幽会。那便是名为吉野弥子的学生对某人告白的场景」
「吼吼」
「吉野的告白失败了,看来交流得不是很顺利。眼看着就可能要爆发矛盾了,藏在植物后面的明日叶院飞扑而出,奋力将两人推进了泳池里」
「哎呀呀」
「这个事件和我们的事件并非没有关联。因为,吉野告白的对象——八点半左右进入泳池的三个人当中的最后一个人,就是偷窥了我们幽会又逃走的那位犯人」
一直画着素描随声附和着的伊佐奈,听到这一句的瞬间,笔戛然而止,朝我这边瞥了一眼。
「……那是,为什么呢?」
「刚才听吉野说了。告白失败之后,被推进泳池,明日叶院拿来换的衣服,离开泳池的时候,是几点几分。她说是八点五十分。这里就不得不想起我方才提到的另一个线索了。刚才我说了南同学一直在泳池门口盯梢对吧。其实她的盯梢开始时间,正好也是距离九点还有十分钟左右——也就是八点五十分那会儿。而且当然,南同学既没有看到从泳池里出来的吉野二人,也没有看到进入其中的人」
「哈啊……」
「吉野和南同学的记忆都有微小的误差吧。所以才会互相错过。但是不管怎么说,偷窥的犯人能够进入泳池的话,只能是吉野等人离开泳池到南同学开始盯梢的,这极短的时间里。就像是针孔般的时间点上,犯人在泳池里面,真的可以认定为偶然吗?」
「会是怎样呢」
「南同学自然是没跟任何人说她将要盯梢,就连会从几点几分开始时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信息吧。如果回避到的话确实只能说是偶然了。但是,吉野她们这边呢?假定犯人是和吉野等人没有任何的关联的外人,犯人也就没有回避吉野等人的理由。就算是非常非常怕生的人,想要在更衣室中一脸都不看的情况下知道吉野她们的存在也应该是很困难的。明日叶院说过,更衣室没有其他人,和吉野也没有交谈过一句话——看不见人,听不到声音,要怎么知道吉野等人在那里?」
「对啊……」
「那么我就认为,犯人是一开始就知道吉野她们在更衣室里,而且是在过去某个时间点上,发生了与她们两人难以碰面的情况。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刚刚才拒绝了吉野告白的人」
「………………」
「拒绝了吉野告白的人=偷窥了我们幽会的人。这个等式成立的瞬间,我的心中会成为犯人的四个条件就凑齐了」
我竖起食指。
「第一我刚才也说了,是女性」
紧接着竖起中指。
「第二,就是吉野同一个班,但不同的队伍。明日叶院说过,她听到了吉野对犯人说,『要是在同一个队伍就好了』这句话。如果是不同的队伍就不会有这个台词」
然后是无名指。
「第三,带着泳衣。拒绝了吉野告白的人,将衣服湿透动不了的吉野,和去拿换的衣服的明日叶院丢在那里,一个人率先离开了泳池。符合这个情况的,只会是因为那人被推下水的时候身上穿着泳衣——因为那个泳池的更衣室是有泳衣干燥机的」
随后我竖起小指。
「第四——那天晚上九点的时候,不具备不在场证明的人」
竖起的四根手指,我反过来,从食指一个个折回手心。
「第一条件的话,嫌疑人会有100人以上。再加上第二个条件的话,也就锁定了除了吉野她们队伍的女生以外,其余的我们班的11个女生」
食指。
中指。
「然后是第三条件。这次的修学旅行带着泳装的,只有第二天下午的项目选择了体验大海的学生。我们班选了体验大海的,只有吉野的队伍,还有我们队——吉野她们的队伍已经被第二条件除去了。也就是说,犯人是我们队伍里的,四个女生之一」
无名指。
「最后是第四条件。剩下的4名嫌疑人当中,结女当然不可能是犯人。宣称在泳池入口盯梢的南同学,当时也是和朋友们在一起所以不在场证明非常明确。明日叶院,结女从泳池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在房间里了。既然翻只能躲在锁柜里逃过我们的追查,那就必定会在我们离开泳池之后才能返回房间——犯人不可能会在结女的前面」
最后。
我掰下最后的小指。
「剩下的,只有1人」
我看着挚友的侧脸。
「伊佐奈——偷窥我们的犯人,就是你」
东头伊佐奈——就是第一天晚上九点,躲在植物里偷窥我们幽会的犯人。
她只是无言的,俯视着画到一般的素描。
垂头丧气地。
肩膀微微颤抖着。
修学旅行的喧嚣逐渐远去,只有大白天的阳光透过树影洒向影子中的我们。影子像是将我们和外界隔开的结界。但,这对我和她来说只不过是日常。在图书室的一角,在文化祭的屋顶上,在远离体育祭的角落里,我们不知多少次有过这样的时间。
所以。
现在的这个瞬间,对于我们来说只不过是日常罢了。
「好——好厉害!」
伊佐奈突然抬起头,向我探出身子。
她把脸凑近,在几乎要撞到鼻子的距离,两眼放光地滔滔不绝起来。
「虽然早就想过总会暴露的了,没想到是这么漂亮的暴露方式!干得漂亮!我佩服!虽然总是说着水斗君聪明水斗君聪明,但真的是很聪明 !」
「你这家伙……这是被告发的犯人的态度吗?嘛啊,基本上不出所料就是了……」
绝不喜欢费舌的我,表演了这么帅气的解决篇,想着这样子的话伊佐奈会更高兴吧——看来是,以比预料中的更加满意的样子。
伊佐奈探出的身体退了回去,她一脸愉快的表情双手放在胸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啊,太让人心跳加速呢。这就是被追得烦人的感觉吗?简直是特等座位」
「我本来还以为是,『真是有趣的推理。是不是应该考虑成为作家?』之类的事情」
「不不,水斗君不要当作家比较好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唔……」
那我自然也是知道的。
伊佐奈一边晃动着脚,一边说着「然后呢?」,倾身向前,凝视着一旁我的脸。
「接下来要做什么来着?我不怎么看推理小说」
「接下来是犯人的自白部分。你为什么要偷窥?」
「啊……是吗。果然还是得说出来才行」
她一边哼着某个少年侦探动画中犯人自白时的背景音乐,一边说道。
「理由有两个」
「不用强调自己好像很聪明的样子」
「别打岔!真的有两个理由!……首先,就是单纯地想看」
「……这也算是理由吗?」
「当然算!因为我听到结女说她要在九点之前洗澡,然后想到那时候就会和水斗君见面,我突然想,水斗君和结女在两人独处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氛围呢?」
「嗯,我能理解,但是还有一个理由吧?」
「还有一个……我有点想确认一下」
「确认?」
「有点像是好奇心驱使我去看,看看水斗君在那种情境下会怎么样,以及我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
我默不作声。
另一方面,伊佐奈似乎不太困扰,以平淡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想要追求水斗君了,结女同学我也是真心地在祝福她,但是就像在玩恐怖游戏一样,好奇和害怕混在一起,让我无法不行动。而且当时我真的很无聊」
「所以你打算先潜入游泳池?」
「是的,但是在最后一刻犹豫了一下……。我在游泳池入口附近徘徊,然后被吉野发现了。我说我想进游泳池,但没有告诉她原因,她就邀请我一起去了」
「所以在那个时候,你并没有想到会被吉野告白」
「当然了!我根本没想到会被女孩子告白……而且是这么一个时髦的女孩子」
「是啊,的确出乎意料」
我也完全没想到。不是因为她们都是女孩子,而是因为吉野一直是那种从不表露自己真实想法的类型。她一直都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但除此之外,她一直都隐藏着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我只是纯粹的好奇……吉野当时是怎么对你说的?」
「她说了这个游泳池太漂亮了,如果只有女孩子会觉得很寂寞,然后我们就聊了聊,然后她就说了,那我们在一起试试看好不好?大概是这样感觉……」
「听起来很像是在开玩笑啊……」
「我觉得如果我能巧妙地化解掉,她也就会立刻收回吧……但是我也被吓到了,做出了真实的反应,所以她也就无法收回了……」
我回想起了刚刚吉野亲口告诉我的她向伊佐奈告白的原因。
伊理户水斗◆对伊佐奈温柔的辣妹/沼泽
「……简单概括来说,就是陷进了沼泽」
庄严的奉神门前宽敞的广场上,吉野弥子懊悔地嘟囔着。
「最开始真的啥都没有。就觉得那家伙,一直一个人啊,也没见人和她聊天啊,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子呢……这样想着就跟她搭话了。连欧派很大这件事都没有注意到哦」
「骨子里的阳角心理啊……」
我对于真正的辣妹的行动力不禁感到战栗。吉野苦笑着说了句「经常有人这么说我」,继续说道。
「但是,这一年来,就没有见她和我之外的人讲过话。啊,我是说在班里啊?她和水斗君关系好这我是知道的。但是从比例上来说,肯定是在同一个班里的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更长吧?」
「是这样没错」
「所以,就感觉那孩子没有我是不是会不行啊——……是不是只能依赖我了啊——……脑中就开始无意识地想着这些事情,该怎么说,就好像是……产生了独占欲一样的东西……」
……也不是不能理解。
初中时我和结女交往的时候也好,高中在图书室的角落和伊佐奈聊天的时候也好,知道某个人身上有着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的魅力所产生的优越感,要说完全没有的话绝对是骗人的。
就是在这里陷入了沼泽吗。
「很恶心对吧?擅自产生了想要占有对方的心情什么的……。所以我一直都尽量不去想这种事情的,但那个时候……大概是去年冬天那会儿吧。我不小心看到了」
「不小心看到了……?」
「伊佐奈酱的画」
我恍然大悟。
去年冬天那会儿,正好是学生会主导的神户旅行刚结束,我开始给伊佐奈当经纪人的那时候——
「我一不小心,偷瞄到了她在教室角落悄悄画素描的样子。看到那一瞬间真的惊呆了。并不只是因为她画得非常非常好……而是我有看到过,在社交网络上」
「啊……」
「虽然也不是非常火爆,但已经在我这样的小市民的圈子里充分扩散开去的级别了……连插画本身,也是因为挺喜欢的就有点记住了。伊佐奈酱居然是那个插画的作者!想到这个事的瞬间,就感觉……是啥呢?命运吗……!」
「多少能够理解你……」
我叹了口气说道。
发觉了世人所不熟知的秘宝。这对于人类来说,是几乎无法匹敌的快乐。我比谁都更知道对方。而这个世界上最早发现伊佐奈才能并深陷其中的,正是我自己。
「那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笑容,吉野说。
「脑袋坏掉了。想着人还能是这样的吗什么的。虽然跟周围的人都拼命隐瞒了。我给人的印象上,一般是不会说这种话题的嘛」
「难道说就是这个原因吗?对我和伊佐奈的关系这么冷淡」
「是吧……。一年级的时候听她本人说了,实际上根本没在交往。这样我就能把伊佐奈酱……什么的怎么会这么想啊」
「第一天晚饭后,你和明日叶院耳语了些什么。那是……」
「哇,你看到了吗?那个啊……就是说了句『加油』而已。兰酱要是把你攻陷了那我不就少了个情敌吗。——啊~,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好恶心啊啊!也难怪兰酱会吓一跳了」
看到吉野的告白,为什么明日叶院会大受打击?
这就是它的答案。吉野对我们的关系很冷淡,会为了我们把明日叶院叫出来,实际上就是为了隐藏自己的情感,悄悄做着和伊佐奈交往的铺垫。
正为自己对结女的感情而烦恼的明日叶院,看到目不斜视、执着的吉野,又想起了自己。她害怕自己是否也是那样恶心的人。所以才和结女拉开了距离……。
「所以,就名正言顺地被甩咯」
吉野尽量保持平静地说道。
「那个时候虽然一下子情绪激动了起来,但被明日叶院同学推下泳池之后,就冷静了……。像我这样的人,还想对伊佐奈酱有什么企图真的是太过厚颜无耻了」
「我倒觉得没必要这么贬低自己哦」
「得要。……不过是个连弄坏了手机这事儿都不敢向老师坦白的胆小鬼啊,我这人」
那我觉得弄坏了手机的罪魁祸首应该是明日叶院才对。
吉野「嗯——」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全盘托出以后感觉稍微爽快点了呢——!……水斗君你啊,是甩了伊佐奈酱对吧」
「嗯」
「因为羡慕得要死又痛恨得要死所以我告你一句,你绝对会后悔的」
「不会」
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个时候要是我接受了伊佐奈的告白,大概你也看不到那家伙的画了吧」
「啊~……那可不行」
轻笑了下后,吉野转过身去。
就像是跟过去的自己,作告别似的。
「以后,还得请你继续多多关照关照咯——对我最重要的『偶像』!」
伊理户水斗◆东头伊佐奈从不动摇
回想着吉野离去时的场景,我看向了伊佐奈的侧脸。
她已经不再是那种可以只通过恋爱就变得幸福的普通女孩。我和她都认为,现在的情况不再那么简单,因为恋爱中的我,和恋爱过的她都这么认为,所以肯定是这样的。
对我来说,现在承担的责任比成为她的男朋友要重大得多。
为了不辜负她的期望,我必须履行我的责任——将东头伊佐奈从普通的女子高中生的生活中解救出来,这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
「……那么,结果如何?」
当我提出这个问题时,伊佐奈微微歪着头,似乎有些困惑。
「什么?」
「你说你想尝试对吧。看到我和结女在一起的时候,你有什么反应。结果是──怎么样了?」
我也必须承担这个结果的责任。
无论结果如何,对于选择结女而拒绝了她的我来说,都没有否认的权利。
「我想想啊……」
伊佐奈仰望着明朗的天空,嗯—地陷入了深思。
我略感紧张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最终,伊佐奈低声地,就像雨滴一样嘟囔着。
「……忘了」
「哈?」
我感到有点难以理解,皱起了眉头,而伊佐奈认真地看着我说道。
「因为结女太过淫荡了……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
「因为……因为!她说的那句,『回到家,再继续,好吗?』!实在是太色了!平时看起来那么正经和清纯!我太兴奋了,都差点人要扑出去了!」
难怪会有那个咔沙声。
「我再也不能把结女看成是正常的女孩子了!昨晚也是,差点因为询问她的胸围而喷鼻血!」
「说起来,第二天早上你好像潜入了结女的床……」
「那一定是无意识的吧……。睁开眼看到结女的脸时,心都要停止跳动了」
伊佐奈一边颤抖着双手,一边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我。
「今天回家后……肯定会很激烈吧……。那可是四天的份呢……肯定会发生很了不得的事情吧……」
「旅游完回到家累也累死了……」
而且今天晚上,父母应该都在家。
「在我的幻想中,结女已经变得非常……不得了了……因为在浴室里看到了她的裸体,所以画得非常详细……抱歉水斗君……这段时间我可能得靠这个妄想当饭吃了……」
「妄想可没有卡路里哦」
「有的哦……。都是欲望得到了满足,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这个时候,伊佐奈突然「哈!」地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启似的表情。
她马上把画到一半的首里城素描急匆匆地擦掉,用新的笔迅猛地画起了别的草稿。
「怎么了?想到了什么吗?」
作为经纪人视角的我提问之后,伊佐奈手丝毫不停地回答,
「水斗君。之前你也说过了吧。差不多该创造一个看板娘一样的人物了」
「啊、啊啊……。有个能当看板的代表性角色的话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我正策划着让伊佐奈画漫画。并不是要她成为一名漫画家,而是因为通过绘画能够获得更丰富的经验。
然而,直接让她做漫画分镜是有难度的,所以我打算在这之前,开始制作一系列带有台词的单幅插画系列。为了这个计划,我们需要一个成型的角色,这也是我之前和伊佐奈讨论过的。
「这个角色,你觉得用这个女孩可以吗?」
伊佐奈很快就勾勒出了一个女孩的初稿,并将素描本递给了我。
是一位让人马上就能联想到结女的黑色长发戴着可爱贝雷帽的女高中生。制服上还挺幻想系的,肩上有披肩一样的部件。
「这个……是什么角色啊?」
「性欲非常强的美少女名侦探」
「……………………」
非常简单粗暴地融合了本次修学旅行的经验。
「虽然事件进行的时候非常冷静脑袋瓜也很聪明,但是二人独处的时候就会变得特别娇羞特别色情!啊,对了。要不要把主人公的性癖设置成被人推理呢!?『看到你视线的走动,我的大腿就快要高潮了』地这样说着把裙子掀开!不觉得很棒吗!?」
太变态了。
太过变态了……但从出人意料的角度讲好像还行。
但是从打响名号的角度讲会怎么样呢……。这回伊佐奈创造的倒确实是很爽快的青春类的东西就是了……。
「可以的吧!?就这么画了吧!不如说我已经画好了!
「啊啊行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阻止你也没有什么意义吧!」
就这样爆诞的这个角色,在日后引起了轩然大波,成为伊佐奈收到某个信息的主要原因……但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真的很抱歉!」
参观完首里城后,在那霸机场等待登机时,伊佐奈向结女坦白了一切。
结果,结女的反应是──
「~~~~~~~啊!!」
──她满脸通红,用双手遮住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伊佐奈歪了歪头,然后困惑地看向了充当见证人的我。
「呃——……这,应该能被原谅吧?」
「很难的啦」
「……好羞耻……。一想到自己被认识的人看到那个……。呜啊~……死了算了~……」
啊,原来如此……确实,结女的平时表现和她撒娇的时候的样子有很大不同。
伊佐奈蹲在结女旁边,小心翼翼地安慰她。
「没、没事的!很可爱哦!」
「不想被朋友看到可爱的一面啊啊~!」
「我觉得有一张只会展示给男朋友看的脸也挺好的!今后,无论你多么坚强,说了多少严厉的话,只要一想到『但是和男朋友独处的时候会喵喵的』,就会觉得很幸福!」
「杀了我~……!」
就这样,在结女的心里留下了一点点伤痕后,我们的修学旅行就结束了。
毫无疑问,今后我们会一直回忆这次旅行。
特别是结女,想忘记应该也忘不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