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有种虚无叫做暑假。
我在无人的神社,独自仰望乡间施放的烟火。
世界正常运转。
没有我,或是没有你也一样。
就好像──这一年都是一场空。
我看看手中的智慧手机。
手机的电波,想必轻易就能连接你与我。
就像去年那样,这么做应该很简单。
然而,我却办不到。
仿佛你已经远去,到了电波无法传达的地方。
──但愿这一切都成为虚假。
让这一年来,让我与你之间的时间成为虚假。
我从来就不想知道,一切会有结束的一天。
◆伊理户结女◆
各班的摊位内容已经底定,文化祭进入正式准备期间。
让班上同学忙著布置大正浪漫咖啡厅的店面或是练习制作餐点,我与水斗在执行委员会那边忙进忙出。
执委除了担任各班级与筹备委员会之间的桥梁,还得准备邀请函与宣传海报等,以及事先联系附近居民,总之事务内容涵盖了文化祭相关的所有杂务。所以,尽管是靠自己努力通过的企画,我们却没太多机会参与班上的准备工作。
「(──状况怎么样?)」
「哇!」
我正在面对笔记型电脑专心工作时,耳边忽然传来澄净清澈的嗓音,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看到我这样,在耳边呢喃的人──兼任学生会副会长与执行委员长的红铃理学姊,促狭地低声发笑。
「学、学姊……怎么突然这样……?」
「失礼了。只是不想打扰到其他人做事。」
绝对是骗人的。她是在逗我当好玩。
红学姊虽然被誉为学校史上的头号天才,在她的领袖魅力之下连三年级生都得听命行事,但本人其实意外地有亲和力。也许是在简报上表现比较突出的关系,总觉得……她似乎特别喜欢找我说话。不过她对任何人都是平易近人的态度,所以也可能只是我自我意识过剩。
红学姊弯下腰,凑过来看我正在处理工作的电脑萤幕。
「怎么样?测试得还顺利吗?」
「啊,还好……目前没出现什么明显的程式错误。」
我现在正在做实验,测试简报时提案过的意外状况预防系统。
我们让几名学生在外观上加点特征分散于校内,再由执行委员找出他们拍下照片,即时登录到资料库里。接著再根据这种资料库,预测学生的行动。虽然实验内容像在玩捉迷藏,但正适合用来测试资料库的程式有无问题,以及实际上能否发挥效果。
我并不习惯使用电脑,但因为是我们提的案,就被选为资料库程式动作的除错员了。水斗也坐在附近座位上默默处理同一份工作。
红学姊看著萤幕点头,说:
「嗯,看起来还不错。不过系统是阿丈建立的,小生本来就没在担心。」
「阿丈……?」
「小生那边的会计。别看他存在感薄弱,能力可是颇为优秀。电脑是他的拿手绝活。」
我往红学姊转头望去的方向一看,只见放在白板前的长桌,一个头发有点自然卷、戴著土气眼镜的男生坐在角落默默敲键盘。
看到他我才想起来,那是担任会计的羽场丈儿学长。
原来学姊都叫他「阿丈」啊。听她这么称呼,我才发现两人似乎常常走在一块,也许感情还不错?
「小生自认为我们感情还不错喔。」
「咦?」
心里的想法被看穿了!
红学姊再度低声发笑,说:
「你的表情很好懂,真有意思。顺便告诉你,很遗憾的我们还不是男女关系。」
「我觉得是学姊眼光太敏锐──」
嗯?
刚才……她说「很遗憾」。又说「还不是」。
咦?不会吧?就是那种感觉吗?
「你猜呢?」
红学姊脸上浮现有些可疑的笑意,阖起一眼说:「那就请你继续多费心了。」然后就去找其他委员了。
不是……所以答案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啦!
我不由得注视著学姊那与存在感成反比的纤瘦背影。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这一对也太有意外性了,但又觉得她好像只是在开我玩笑……我不知道啦!
正被学姊弄得心神不宁时,「喂。」有人出声叫我。
转头一看,水斗不知何时来的,站在我身旁。
「什……什么事?」
「第二个分页,不觉得输入错误比别的多吗?」
「咦……?嗯──经你这么一说似乎是有点……会不会是输入的人比较粗心?」
「也许UI对一些人来说不是很好懂。或许可以彻底做得更清楚一点。」
「嗯,好。我来整理资料提出报告。」
水斗点点头,就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水斗还是一样什么都会,不过目前看起来没有要跟其他执委交流的迹象。他都只跟我说话,硬要说的话好像只有红学姊常去找他讲话。
虽说水斗不愿融入团体不是第一天的事了……但他难得在简报得到众人的青睐,我总觉得有点可惜。
◆川波小暮◆
「来,小小,啊──♪」
「啊呣。」
一片橘子伴随著甜腻的声音塞进嘴里,我细细品尝。
晓月拿著汤匙微微偏头,说:
「好吃吗?」
「嗯嗯~~~……会不会太甜了点?」
「那是个人口味问题吧!」
「除了个人口味以外还能怎么给评啊!」
我正在试吃模拟商店准备推出的餐点。
讲到大正时代的洋食好像就是咖哩、可乐饼与炸猪排,但模拟商店别说用油,连用火都有限制。因此,菜单内容主要会是把罐头水果倒进气泡水就完成了的水果潘趣,以及只需要把事前准备好的火腿、莴苣与炒蛋夹起来的三明治等简单轻食。
我看著晓月做来给我的水果潘趣,说:
「光吃这个有意义吗?上咖啡厅主要应该是喝红茶或咖啡吧。」
「是没错啦,可是关于那类饮料木根开始要求细节了,我看她打算在家政教室磨一辈子的咖啡豆。」
「从豆子做起喔……该说不愧是茶道社吗……但咖啡能算在茶里面吗?」
不管到哪里都能找到讲究细节的人。
我环顾一下教室。既然店铺概念是大正浪漫,大家认为让教室的墙壁暴露在外不够专业,预定将会贴上咖啡馆风格的壁纸。但是一样都叫做咖啡馆风格,种类可是相当丰富,木纹派与砖头派现在正在争论不休。
眼睛往前方看去,几个同学正在用黑板讨论座位摆放的位置。根据伊理户同学的调查,大正时代的第一家咖啡馆似乎是个文明人聚会的沙龙。他们这时在进行磨合,决定是要偏向沙龙风格,还是倾向于一般咖啡厅。
感觉很像拿教室玩「当个创世神」,气氛还挺欢乐的。不过就跟恋爱一样,我个人或许比较喜欢从旁观赏而不是参一脚。
正在大口猛吃试作水果潘趣合法摸鱼时,晓月「啊」地叫了一声。
「东头同学?」
「嗯?」
回头一看,有个女的忽然冒出来,从教室入口露脸。
不会是别人,就是东头伊佐奈。她转动脖子东张西望,好像在找谁。好吧,不用想也知道在找谁啦。
我们走到东头面前,我说:
「伊理户不在啦。」
「你、你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
「东头同学来我们班上还能为了什么啊。」
东头稍微踮起脚尖,越过晓月的头顶往教室里看。
「水斗同学人在何方……你再不出现,就等著看我被文化季的气氛压死吧!」
「干嘛讲得这样充满自信啦。你可以去帮班上准备摊位呀。」
「就是啊。你都不用待在班上的喔?」
「哼哼……两位以为班上会把工作分配给这样的我吗?」
看来讲得简单点,就是在班上无处容身,所以想来找伊理户陪她。
我傻眼地说:
「伊理户去做执委了。他比我们更忙,你可别去打扰人家啊。」
「……这样啊──……虽然很遗憾,但的确不该给他添麻烦……」
东头垂头丧气,显然一副沮丧模样。我不禁有点可怜起她来,但是没在班上交朋友是这家伙自己不好。文化祭可是跟班上同学拉近距离的最好机会,她不应该选择逃避。
「啊,对了,东头同学,你要不要吃水果潘趣?是模拟商店要卖的试作品。」
「咦,可以吗……?」
「可以可以!都怪这家伙给不了什么好意见。」
「不难想像。」
「你为什么就只敢对我态度恶劣啊?」
晓月正要把东头请进教室时,有人来了。
「……嗯?伊佐奈?」
「啊!水斗同学!」
伊理户水斗从走廊的另一头现身,东头就像看到主人的狗一样转向他。
东头三步并两步跑向伊理户,说:
「你不是要当执委吗?」
「今天的工作结束了。本来是打算看看教室情况之后去找你。」
「喔喔,真是太巧了。我也正好觉得在教室无处容身,待不住了呢!」
「抱歉,太晚去接你。」
简直都能看到尾巴摇来摇去了。她真的很黏伊理户耶。而且自从那场教室告白事件之后,她连旁人的目光都没在怕了。
我随便对伊理户举个手,说:
「嘿。伊理户同学呢?」
「不知道。大概还有工作要做吧。」
听到这个兴趣缺缺的回答,我心想:「嗯?」
这时,伊理户已经把手放到东头的肩膀上,说:
「你没工作要做的话,我们就一起回去吧。图书室……也快关门了,去我家好了。」
「好啊──!我去拿书包!」
「我跟你一起去。」
他跟东头一起转过身去,然后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转向了我们。
「那再见了,川波、南同学。」
「好……辛苦了。」
「辛苦了──伊理户同学。」
伊理户点点头,就跟东头一起消失在喧扰的走廊人群中。
目送他们离去后,我没多想,就跟晓月四目交接。
「总觉得……」
「嗯……」
计划的内容是让他们俩都加入执委,借此拉近两人的距离。
可是……怎么搞的?
感觉现在,两人的距离反而更远了。
◆东头伊佐奈◆
进了水斗同学的房间,我一屁股坐到床上,把袜子脱了就丢。
对于我这种当自己家的态度,水斗同学早就见怪不怪了。他把书包挂在衣架上,随手拉松领带。
「呼……肩膀总算能放松了。」
「文化祭执行委员有这么忙喔?」
「工作内容没什么,就是副会长不知道为什么很爱来烦我……应付她弄得我很累。」
「咦?副会长?学生会的吗?」
「是啊。我想她人应该不坏,但我就是不太会应付她。」
真难得听到水斗同学这样说。他基本上给我的感觉,就是除了结女同学以外都没放在眼里。
「那真是辛苦你了呢。我没有分配到工作闲到不行,活力满点喔。」
「不要拿这种事自吹自擂。多少还是得找点事做,否则反而会有压力喔。」
「就是呀……大家都在做事,让我好有罪恶感……」
「什么都没做却得穿班服,会尴尬到无法形容喔。」
「呜哇~~~!果然还是有那个吗?名为班服的文化~~~!还以为明星学校不用担心那种问题的说~~~!」
「明星学校说穿了终究还是高中啦。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都花各班经费,所以不会收钱。」
「所以水斗同学也不太喜欢班服了?」
「这还用说吗?谁喜欢那种活生生的同调压力啊。」
「我懂!也不想想我连身为班上一分子的认知都很低了!」
「只有表面弄得像是一个团体又能怎样……」
「唉。」水斗同学微微叹气。唔唔唔……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累了。
「水斗同学,水斗同学。累了的话,要不要让我来分你一点能量呢?」
「嗄?怎么分啊?」
「请到这边来。」
我把水斗同学叫到床边,让他转身背对我,坐在我面前。
然后,我把手放到水斗同学的肩膀上,手指施加力道。
「帮你揉揉~」
「……还以为要干嘛咧,原来只是要按摩啊。」
「感觉怎么样?」
「嗯嗯……这个嘛……」
「会不会满脑子想著后脑杓快要碰到胸部了?」
「搞半天是问这个啊。又不是第一次了。」
「哦。你是说你已经厌倦了我的胸部?」
「这个老哏的确是已经玩腻了。」
真拿他没办法,要求这么多。难道都不会想摸个一次看看吗?跟他告白的时候,他明明还说并不是觉得我没有魅力。
水斗同学乖乖让我揉肩膀,我随便找个话题跟他聊天。
「水斗同学,听说你在文化祭要办Cosplay咖啡厅?」
是南同学跟我说的。似乎是用简报较劲赢得的资格。
水斗同学用放松的姿势说:
「不是我,是我的班上要办。」
「我看过照片了喔~书生装扮实在太适合你了。」
「穿成那样只会把我累死……」
声音听起来真的很累。看来是被大家吹捧得乱七八糟了吧。
「真好,你们班的摊位好像很好玩。我们班整体干劲缺缺,很没意思的说。」
「最没干劲的家伙没资格说吧。」
「是没错啦,但如果是像你们那么可爱的Cosplay,我就会比较有兴趣了~……」
「你吗?当著众人的面?Cosplay?劝你最好还是搞清楚自己的能力范围在哪里吧。」
「的确,要当著那么多人的面,而且还要招呼客人,游戏难度太高了……唔嗯。」
我试著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能力范围在哪里。
「……水斗同学。」
我稍稍探出上半身,从水斗同学的头顶上方探头看他。
水斗同学「嗯?」了一声抬起脸来,在极近距离内与我四目交接。
「我可以现在试试看吗?Cosplay。」
「现在?……什么的Cosplay啊。我房间里可没有COS服喔。」
「不用不用。只要让我借用一下衣柜里的东西就够了。」
「嗄啊?衣柜里的东西?谁要借给你这种变态啊。」
「我不会乱摸不该摸的东西啦!只要借我这件就好了!这件!」
说著,我轻轻扯了扯水斗同学穿在身上的衬衫。
水斗同学的神情变得更加诧异了。
「这件?……好吧,衣柜里是有件备用的……」
「我早就想穿穿看水斗同学的衣服了!」
「这种感觉单纯出于性欲的行为很恶耶……」
「才不是那样!是男友衬衫啦,男友衬衫!很让人向往的!」
如果是为了性欲,应该穿水斗同学现在身上这件才对!上面满是体味呢!……呜哇,连我都觉得自己好恶。
「男友衬衫是没有衣服换的时候,不得已才在穿的吧……」
「不是啊,比方说忽然下一场大雨把我淋湿好了。在这种时候,请问水斗同学会拿什么衣服给我换?」
「那当然是……………………应该会跟结女借衣服给你穿吧。」
「看吧!不这么做我就没机会了!」
我好歹也是在男生的房间进出,多少会有一丝丝期待嘛!例如天气怪怪的时候故意不带伞!可是仔细想想,状况根本就不成立!我卡关了!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豁出去了,打算直接要求Cosplay。」
「还真是半点情调都不讲……好吧,只穿一下的话倒是没关系。我先离开房间,你爱换衣服就──」
「不用,没关系呀。你只要看旁边就好。」
「嗄?」
把房间的主人赶出去多不好意思啊。再说,不是我要看轻自己,但我的性欲真的有点强,一旦独处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那就失礼了……」
我暂停替水斗同学揉肩膀的服务,下了床,打开衣柜最上面的抽屉。中奖了,里面有一件折得整整齐齐的制服衬衫。
我拿著它回到床上……准备动手解开自己的衬衫纽扣。
「那么,我要换衣服了……请不要往我这边看喔?绝对不可以看喔?」
「抱歉让你这么费心铺哏,但我真的不会看。」
水斗同学半带傻眼地说著,先站起来从书包里拿出看到一半的书,然后回到床边翻开它。一举一动真的显得兴趣缺缺,让我有点生气。你这样还算高中男生吗?看我用女高中生的现场更衣ASMR对付你!
我让领带滑落领口,接著一颗颗解开衬衫的钮扣。
……啊──呜哇──意、意外地还满让人心跳加速的……在身旁就有个男生的状况下脱衣服,竟然这么……暑假时我明明已经差点因为睡昏头而露出光溜溜的乳房,现在却只是在水斗同学的视野死角露出胸罩就这么……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下流……呵呵……
我从衣袖中抽出双臂,把脱下的衬衫往旁边一丢……啊──!水斗同学的床上!有女生脱掉乱丢的衬衫!这太色了!真的很色!
要是可以,我很想把胸罩也乱摆在一起看看,但还是作罢了……好险好险,假如水斗同学不在房间我已经动手了。差点就被水斗同学目睹到我完整裸露胸部一边让它们颤巍巍的,一边替什么也没有的床拍照的蠢样了。
好,再来轮到裙子了。我用手指勾住藏在皱褶里的拉链──
这时,一个天才级的灵感降临我的大脑。
我偷瞄一眼水斗同学。水斗同学真的完全不管我,自顾自地翻了一页。也完全没有假装看书其实在偷听的迹象。就算说我们不是情侣,稍微满足一下女生的自尊心也不会怎么样吧?
所以,我决定……
我挪动臀部,让裙子拉链靠近水斗同学的耳边──
滋滋滋────……
「……喂。干嘛故意靠近我?」
「欸啊?……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吧,算了。」
勉强骗过去了。好像有点太故意了。
我脱掉裙子,浑身只剩下内衣裤。唔哇~喔……我有点想在水斗同学的背后摆一些色情姿势看看,但自制心勉强赢得了胜利。要摆也得等穿著更情色的内衣裤的时候再摆。
我拿起刚才那件水斗同学的制服衬衫,让手臂钻进袖子。
……跟我想的一样,袖子长了一点。嘿嘿,宽宽松松的~♪……啊!这个一定要实际说出来才行。
「嘿、嘿嘿。宽宽松松的~……♪」
「……………………」
不理我!
态度清淡无味的水斗同学虽然也很棒,但偶尔变得甜蜜腻人一点会更好喔。
我把钮扣扣起来,扣到胸口部位时不禁犹豫起来。该扣到哪里才好呢……连第一颗钮扣都扣当然是大错特错,但是看见胸罩也不能说很好。嗯──没有镜子很难判断呢。
我想拿手机代替手镜,于是伸手去拿放在床边的书包。正好就在水斗同学坐著的位置的旁边──
「咦?喂!」
水斗同学忽然焦急地大叫,看向了我。
对,他往我这边看了。
咦?等一下。
……我是不是自己跑到水斗同学的视野里了?
我维持在伸手拿书包的姿势僵住不动,战战兢兢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由于我正要拿手机的镜头,确认衬衫有没有勉强遮住内衣……从第三颗钮扣解开的缝隙,简单款式的粉红色胸罩露出了一点边边……
「啊呜!」
我急忙拉起衬衫遮羞。
……结果这个动作,却把衣摆往上拉了起来。
「呜呀啊!」
我紧紧并拢大腿,守住娇贵的内裤。
不、不得了……这套装备的防御力简直跟纸一样。除了在甘愿以身相许的人面前,根本不可能有胆穿成这样!
「你一个人叫完了没啊……是你自己要穿成这样的耶。」
「不、不是啊……因为今天,那个,内衣裤不是很可爱的款式……」
「你乱穿可爱款式我更伤脑筋。」
我就是想让你伤脑筋啊!
我的确是被甩了,也支持水斗同学与结女同学的感情,但这件事另当别论,能够让水斗同学伤脑筋的机会是越多越好!
我再多扣一颗钮扣,找出安全的姿势后,重新向水斗同学问道:
「怎么样?」
我轻轻举起袖子太长的双臂,强调自己的娇小体态。
由于衣摆的长度已经得到保障,我还让大腿的防御稍微松懈一下。
水斗同学用刚睡醒看新闻节目般的眼神看著我,说:
「还算可爱。」
「哦!我被称赞了!」
「是怕说了你会得意忘形才没说,其实我向来觉得你这家伙还满可爱的。」
水斗同学一边说,眼睛一边回到书上。
……奇怪了?发言跟行动怎么互相矛盾?
我手脚著地爬向水斗同学,说:
「请问一下……你说的『可爱』,该不会是小猫小狗的那种『可爱』吧?」
「是又怎样?」
「我不服气!我要的不是这种的,是希望你更……对我想入非非那种的!」
「你确定要这样?」
水斗同学头一转,回来注视我的眼睛。
盯著不放……一瞬间都没动,认准目标般的眼神,定睛观察我的神情。
「不要……那个,我是说……我、我没做好准备……」
见我忍不住别开目光往后退,「哼。」水斗同学把我当傻瓜似的笑了。
「小孬孬。」
咦?……小孬孬?
「这我更不服气了!拿莫名其妙的理由拒绝别人的告白,还老是对投怀送抱的女生视而不见的人没资格说我!」
「说成莫名其妙的理由很伤人耶。虽然没说错。」
讨厌!照你这样子,一辈子都别想跟结女同学发展关系啦!
◆伊理户结女◆
文化祭的准备逐步进行。
随著校庆当天即将到来,校内的非日常色彩也日渐浓厚。平时只是用来肃静地听课的场所,逐渐变得华丽热闹、鲜艳多彩的光景,仿佛也彩饰了我的心情。
今天的工作对执委而言,在某种意味上可说是最重要的工作,也就是制作入口拱门。我们在平常当成工作室的会议室里把桌子推开,委员全体出动,替地板上摊开的大张瓦楞纸涂满颜料。
坐在地板上做事,很快地腰就开始痛起来了。我在刚好告一段落的时候「嗯──!」伸展一下筋骨,决定去个洗手间顺便当作休息。
我跟透过执委工作聊过几句的别班女生说一声之后,走出会议室。
校舍热闹到不像是已经放学。走廊上有一些当天要用的招牌靠在墙边,教室里许多人讲话的声音融为一体回荡而来。其中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班级变成了卡拉OK大会。都被气氛冲昏了头,开始搞怪了……
我一边从窗户俯视一些人在中庭练舞,一边走进邻近的女厕。没想到……
「嗨。」
「啊……学姊辛苦了。」
竟在洗手台附近遇到了红铃理学姊。
台面放著化妆包,插座插著直发夹的电线。也许是来补妆的。
看红学姊总是有种超群脱俗的气质,原来有时候也跟普通女生一样啊……我一面对这种可想而知的事情感到意外,一面走进厕间如厕。
然后我回到洗手台,看到学姊仍然待在原处。但我不觉得她化的妆需要那么多时间……我一面觉得有点不解,一面在她旁边的洗手台洗手。顺便再看看镜子,发现绑起来以免妨碍做事的头发似乎有点松掉,于是打算拆掉发圈重绑一遍。
「要不要用?」
一旁的学姊忽然把梳子拿给我。
我有点小吓到,但旋即恢复镇定,说:
「谢谢学姊。」
我接下梳子。
然后当我开始梳自己的头发时,学姊缓缓开口了:
「你在委员会似乎待得还算适应。」
「啊,还好……我比较怕生,要谢谢大家随和地找我说话。」
「那就好……但愿另一人也能更融入团体就好了呢。」
「另一人……」
她指的是?
「……学姊是说水斗吗?」
「对对对。就是你的……呃──哥哥吗?」
「是弟弟。」
虽然不再像之前那么排斥,但我还是不要当那男人的妹妹……休想要我再叫他一遍「哥哥」……!我没办法!心脏会坏掉!
「其实小生时常找你这位弟弟说话,想跟他增进友谊。无奈困难重重。」
「咦?请、请问你说的增进友谊是……?」
见我不由得停止梳头,红学姊忍不住吃吃偷笑,说:
「当然是以下届学生会长的身分了。像他这样优秀的学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这……这样呀。」
吓、吓死我了……这个人真是,每次讲话都要话中有话!
「总觉得他喜欢在人际关系上构筑高墙,或者应该说对他人不感兴趣……尽管单论这种感觉的话,小生也觉得感同身受……」
「咦?」
「跟团队成员的沟通交流有助于改善工作效率。结女同学,请你一定要成为双方之间的纽带,帮忙把他拉进圈子。」
说完,学姊向我伸出手来。我也正好梳完了头发。
「你的头发真美。真让小生羡慕。」
学姊从我手中接过梳子,就拿著化妆包离开女厕了。
我目送她的背影离去,回想起刚才那番话。
对他人不感兴趣──水斗的确有著这种气质。但红学姊明明愿意积极找我这个素不相识的学妹讲话,却说跟他感同身受……?
……或许又是话中有话了。真是位难以捉摸的学姊。
把水斗拉进圈子啊……
那个男的一定会嫌烦,但是看他跟东头同学玩在一起的模样,也不是排斥所有交际关系。
再说──我还记得。
记得他在远离主殿的无人神社,独自仰望夜空的模样。
该称之为孤独,抑或是孤傲?这种深深烙印在灵魂里的姿态,并不是水斗自愿求来的。
既然这样──假如透过这次文化祭,能够让他稍微得到解放,我觉得也不是件坏事。
「……好。」
这一定也是身为姊姊的义务。真是,这么需要我照顾。
「结女──!现在有空吗──?」
拱门上色告一段落时,正好有一位学姊来找我说话。
是安田学姊。她是个身材高挑的二年级女生,个性活泼开朗,跟晓月同学有点像。学姊处事细心周到,常常随和地找我这个学妹说话。顺便一提,她只要跟对方讲到十分钟的话就会认定对方是朋友,属于面对朋友毫不客气直呼其名的类型。
「是,我现在有空……有什么事吗?」
「我要去公布栏贴海报,你可以来帮我吗──?我这老太婆腿脚已经不听使唤啦。」
「呵呵,好的──」
我一边被安田学姊故作老态的声音逗笑,一边猛地想起一件事。
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转头一看,水斗也刚好做完上色作业,想去窗边拿随身物品。呜哇!那男的打算走人!
「啊──……学姊,既然这样,是不是再带个男生比较好?」
「是没错,无奈家里的壮丁都出去干活了──」
我急忙靠近水斗,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干嘛?」
一张臭脸转过来看我。这点小事我早就没在怕了。
「事情都做好了?」
「就是做好了才准备回家啊。」
「我有事想请你帮忙。你可以再待一下吧?」
水斗望向时钟,表现得像是在担心时间,但我知道这只是做做样子。他根本没什么事,只是想早点回家而已。
看出我没打算作罢后,水斗立刻就放弃了。
「……好吧。反正原本排到的工作,结束得比想像中早。」
「谢谢。你过来。」
我抓住水斗的上臂,回到安田学姊那边。
「我找到男生帮忙了。只是不好意思是个瘦皮猴。」
「哦!传闻中的弟弟啊。我们是第一次讲到话对吧?我姓安田~请多指教!」
安田学姊亲昵地微笑,伸出手来。
我心头一惊。这下糟了。这个孤僻的家伙,不可能跟初次见面的学长姊握什么手。得赶快设法打圆场──
「我是一年七班的伊理户。请多指教,安田学姊。」
看到出乎意料的场面,我暗自吃惊。
水斗并没有像安田学姊一样笑脸迎人。但至少用足够柔和的语调自报姓名作为回应,甚至还叫了对方的名字,回应了握手要求──他可是水斗耶!
明明就连面对圆香表姊这个亲戚,都几乎是爱理不理的冷淡态度……
出乎意料的场面还没结束。
安田学姊跟水斗用力握手的同时,忽然把脸凑向了他。
啊,侵犯领空!
水斗的个人空间半径可是长达大约一•五公尺。这个就连在超市排队结帐时神情都有点不悦的男人,对这种过度亲密的接近不可能不起反感!
「虽然早就听说了,但仔细一看,你长得真的很可爱耶。一定很受女生欢迎吧~?」
呜哇啊──!不可以用这种话逗他啦,学姊!那是水斗最讨厌听到的话!
本来想说如果要把水斗拉进执委的圈子,必须找个不会因为他不爱理人就打退堂鼓的人来起头,但没想到学姊竟然没讲两句话就想跟他缩短距离。这下可能会收到反效果,水斗会更不肯卸下心防──
「学姊把我说得太好了。」
水斗柔和地说著,露出淡淡的微笑。
露出淡淡的微笑。
……还给我露出淡淡的微笑?
「我嘴巴笨,连朋友都没几个。什么女朋友,根本想都不敢想。」
「会吗~?可是大家都在传耶?说你总是跟女朋友在一起,甜蜜到不行。」
「那不过是大家在乱传罢了,那家伙只是我的少数几个朋友之一。我姊就在这里,可以帮我作证。」
竟然有说有笑的。
那个水斗竟然跟别人有说有笑,一团和气。
这个画面的冲击性实在太大,当安田学姊说:「传闻中的那个女生,真的不是女朋友吗?结女,你把真相偷偷告诉我!」我也只能「嗯,大概吧……」回得心不在焉。
怎么会这样?
难道说态度积极主动的类型,对水斗来说反而比较聊得起来吗?仔细想想也是,东头同学对水斗也总是既积极又主动……况且我刚认识他的时候,我好像也有尽量积极找他说话……
尽管我曾经错把圆香表姊当成他的初恋对象,这项前科证明了我的分析完全不准,但总之他给安田学姊的第一印象堪称无懈可击。学姊是执委里的开心果,得到她的欢心等于保证脱离边缘人身分。
事情这么简单就成功让我觉得自己白紧张了一顿,我们拿著整捆海报走出会议室。这些海报要张贴在学校各处的公布栏。
其间,安田学姊继续不断找水斗说话。
「伊理户学弟,你成绩很好对吧?你都怎么念书呀~?」
「都是临时抱佛脚。平常我只会抄笔记。」
「临时抱佛脚还能拿全年级第二名啊~智商差太多啦。」
一开始还只是拿公开的情报当话题聊些宽泛的内容,但渐渐地开始聊到了隐私话题。
「我问你喔!你跟结女没有血缘关系对吧?你一开始是什么反应?跟这么可爱的女生变成一家人耶!」
「我吓了一跳,因为事情来得突然。后来双方都只能努力适应新生活,没发生什么暧昧的状况。」
「真的吗~?不过也是啦,现实生活大概也就这样了。」
比我还会聊天。
现在是已经习惯了,但我刚开始被问到同住关系的话题时,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这男的却回答得很自然。
他并不是没有沟通能力。只是无意与人交流罢了。
刚开始交往的时候,他的这种高度沟通能力帮助过我好几次。所以仔细想想,他能跟初次认识的学长姊和气地聊两句,或许没什么好意外的。
事实上,他跟我妈妈也是从初次见面的时候起,就很谈得来了……
大概是早就具备了这种能力,只要有机会就能轻松发挥吧。早知道是这样,就早点帮他安排机会了。
…………嗯?可是红学姊不是说过「困难重重」吗……?
「再右边一点──」
「这边吗?」
「对对。OK了!」
像小刺般扎在脑海一隅的疑点让我大惑不解,但海报的张贴过程很顺利。
贴完两个地方后,安田学姊过来跟我说悄悄话:
「(结女,结女。)」
「(什么事?)」
「(你弟弟每次都急著回家,我还以为他很难相处,结果聊过之后根本是个乖孩子嘛?现在才知道~但他为什么总是立刻回家啊?)」
「(他急著回去……我想是因为刚才说到的那个女生朋友非常怕生,在进入文化祭模式的班上好像待不住……)」
「(也就是说他怕女朋友寂寞,所以去陪她?唔哇──!根本超温柔的嘛!好感度直线上升!)」
……我都说是女生朋友,不是女朋友了。
呜呜……也是啦,大家都会这么想吧……
「(那得早点放他走才行!赶快把事情做完吧!)」
「(好的……)」
不理会被自己的没用打垮的我,水斗盯著手机萤幕瞧。
「辛苦了──!明天见──!」
张贴完海报,我们回会议室一趟拿随身物品,跟其他执委以及安田学姊说再见。
混杂于三三五五各自散去的执委团队之中,我凑过去看水斗的脸。
「辛苦了。你跟安田学姊好有话聊喔。都不知道我在旁边有多紧张,怕你会忽然说出没礼貌的话。」
水斗随便看一眼我的脸,说:
「学姊不像某某人讲话带刺喜欢酸人,轻松多了。」
「……你的那种说话方式,该不会是只用在我一个人身上吧?」
「还有川波。」
对喔,说得也是……什么嘛,害我小期待了一下。
「真可惜没把你跟人家一团和气地聊天的样子拍下来。要是拿给东头同学看,她一定会笑翻天。」
「千万不要。她要不就是拿来笑我一辈子,要不就是自卑情结受到刺激耿耿于怀。那家伙可是很难搞的。」
「没你难搞吧。」
「看来你是不知道,一个没有沟通能力的家伙一旦不客气起来有多厉害。」
好啦好啦,知道了。原来同时也在讲我啊。
我费了一番力气才没让嘴角上扬。他虽然宣称不是只有我最特别……但这种要分手过一次才能聊的对话,让现在的我心情感到很自在。
「没拍下影片还是很可惜呢。你闹起脾气来的样子,比东头同学夸张多──」
「──抱歉,可以中断一下吗?」
水斗轻轻挥一挥手机给我看。
看来是有急事。水斗会主动联络的人,只有──
「东头同学?」
「嗯。因为比说好的时间晚了点──」
水斗边说边滑手机,放到耳边。
被那只手挡住,我看不见他的侧脸。
所以,我当然也无法继续开刚才的玩笑。
既然是联络迟到的事情……嗯,那就没办法了。这件事比较重要。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东头同学接电话了,水斗开口说:
「喂?──」
我保持安静,听水斗跟东头同学讲手机。
只讲了大约十秒钟而已。
「喔,嗯。我很快就到。」
水斗从耳边拿开手机,结束通话。
然后他把脸转向我,说:
「那我走了。我先去一下别的地方再回家。」
「啊……嗯。不要太晚回来喔,现在天黑得很快……」
「嗯,我知道。」
水斗对我简短说完,就快步迳自往前走。一定是要去图书室吧。那个地方跟文化祭无关,能够让东头同学放松心情。
只要先回家等一段时间,很快就能再见到水斗。
如果还有话想跟他聊,到时候再聊就好。
这我应该很清楚,可是──
「等等!」
我却叫住了他。
水斗停下脚步,只回过头来看我。
「怎么了?」
「那个……就是……」
我为什么要叫住他?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只能努力找话讲:
「班……班服!明天应该就会送来……!」
斜射的夕日,仅只染红了水斗的半张脸,用黑影遮住另一半。
「是吗?真让人期待。」
只留下这句回答,水斗就走了。
我注视著水斗远去的阶梯,看了半晌。
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
自从关系恶化,变成冷战般的状态后,我们一直在互相嘲讽,借机试探──已经用这种方式相处很久了。
这就是现在的我们。
我也开始喜欢起这样的现况。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就跟平常一样。
明明仍然是我喜欢的我们。
为什么,刚才──我觉得自己与水斗之间,出现了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