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话 菲尔费德领
菲尔费德是个小城镇,很适合闲静这个形容词。摆在路边摊上的是鲜艳的果实。与蜂蜜一起炖煮出来的瓶装果酱尤其引人注目。
艾伦暗忖著,等一切结束,她要买回去当土产。
也有很多店在卖炭。城镇被森林包围,所以有很多这种店。
艾伦一行人乘坐的马车大又稀奇,引来许多人注目。
「我自以为准备了一辆不会引人侧目的马车,但在这里还是太引人注目了。我们快点开始行动吧。」
所有人都点头赞同罗威尔的话。这次实在是因为凡克莱福特太过先进,结果适得其反。在偏乡,连大台的马车都很少见,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把马车寄放在旅店后,就去找领主吧。那么罗威尔阁下,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我知道了。」
罗威尔点头回应贾迪尔。贾迪尔和罗威尔就这么兵分两路,由贾迪尔和他的护卫们先去找菲尔费德伯爵。
「凡、卡尔,你们准备好了吗?」
「遵命。」
「了解!」
凡和卡尔按照原定计画,与精灵通力合作,收集情报。为了集中精神,他们必须移动到他处。罗威尔目送他们后,转头重新面对凯和拉菲莉亚。
「拉菲莉亚和奥丝图一起行动吧。对了,奥丝图要消弭身形。因为你的模样实在太显眼了。」
「真是没办法。」
奥丝图说著,消弭了自己的身形。
「艾伦,你能用念话,把凡他们收集到的情报告诉我吗?」
「可以。」
「凯则是艾伦的护卫。你明白吧?」
「当然。」
面对罗威尔要他说什么都不准把视线从艾伦身上挪开的无形压力,凯点了点头。
「在殿下把菲尔费德伯爵带来之前,处理好这件事吧。拉菲莉亚,你准备好了吗?」
「包在我身上。」
快点了结这件事,回家吧──罗威尔这么说道。
*
拉菲莉亚骑著马,一个人前往养蜂场。
没多久,眼前突然有某样东西经过。拉菲莉亚的动态视力看见了那东西,马上拉紧缰绳。马随即在惊吓中嘶吼。
有两个男人出现在停止的马匹面前。他们刚才大概是躲在茂密的林荫间吧。大白天就把脸遮住的男人非常引人注目,不过如果身在昏暗的森林中,就会少掉一半的突兀。
养蜂场位于镇郊,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帮了大忙。
「……你们是谁?」
拉菲莉亚完全不显一丝畏怯。用布遮住口鼻的男人以含糊的嗓音问道:「你是拉菲莉亚•凡克莱福特吧?」
「是又怎样?」
「我要你跟我们一起走。」
「我要是拒绝呢?」
「你母亲就会没命。」
「……可以啊。」
拉菲莉亚跳下马,男人立刻就将她的手绑在背后。另一个人则是接管马的缰绳。
「其他人去哪里了?」
「他们说有事要找领主,所以过去了。我是因为认识的人就住这附近,才拜托他们让我个别行动,现在正要去打个招呼。」
「他们准你单独行动吗?」
「对啊。因为我的母亲惹人厌,这也没办法。」
「…………算了,走吧。」
男人们互相使了个眼神,迅速带走了拉菲莉亚和马匹。
他们穿过森林,来到建在空地上的房屋,只见有个应该是看守的男人在那里。
他们压著拉菲莉亚的肩,要她进入屋中。屋内一片漆黑,虽说是冬天,气温却冷得异常。
外面一个人,里面两个人。拉菲莉亚快速确认屋内的状况。接著她看见昏暗的屋内角落,有四个发抖的人靠在一起。
「真是感动的重逢啊。」
男人笑了。其中一个人闻言抬起头,在看见拉菲莉亚的身影后,大吃一惊。
「你……你是拉菲莉亚吗……?」
这道茫然的嗓音是她的外婆。接著一名靠墙坐著,手脚修长、体格良好的男人也慢慢抬头,当他看见拉菲莉亚,不禁叫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快点逃……!」
是外公的声音。他大概是想策动身体,却发出了呻吟声。外公咬紧牙关忍痛,他那张脸已经因为殴打而变色,到处都肿了起来。
「…………」
旁边还有一个人,一道护著倒卧在地上不动的人的黑影。那黑影原本不发一语,却在看见拉菲莉亚后,声泪俱下地说:
「怎么会……连拉菲莉亚都……」
这道被绝望击垮的声音,是艾莉雅。从体格来看,倒在艾莉雅旁边的人是个男人,但他一动也不动。
现状无法判断他是被男人们毒打,还是已经死了。这个人会是艾莉雅的堂兄崔斯坦吗?
「然后呢?」
拉菲莉亚一派轻松地再次看向男人们。从他们释出的氛围可以知道,他们对拉菲莉亚的态度感到不解。
「亲人被打成这样,你都没感觉吗?」
「因为这些人等于已经拋弃我了嘛。他们是只顾著自己默默逃走的人喔,我这样很正常吧?」
听见拉菲莉亚这番话,外婆大受打击,哭了出来。在这静谧的室内,只有啜泣声不断地回响。
「哈,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我是来给他们忠告的。王室要跟这里的领主谈生意,结果知道这些人也在这里。所以他们才会带我来,要我警告他们别乱来。实在有够烦。」
「…………」
男人们本想确认拉菲莉亚所说是否属实,但似乎符合事前调查的情报,他们也就只说句「算了」,不再深究。
「反正我们想找的人是你。」
「啊?找我干嘛?」
「只要你在我们手上,索沃尔•凡克莱福特就会出马吧?」
男人不怀好意地笑著说,拉菲莉亚听了却失笑。
「有什么好笑的?」
「很好笑啊。两个人就想对付我?是在开玩笑吗?还有,爸爸他不会出马。」
「什么……?」
「看来我是被看扁了。别看我这样,我的前景可是很被看好的。」
现场发出某种东西断裂的声音。只见拉菲莉亚原本被绑住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恢复自由。接著,拉菲莉亚的身影在昏暗的屋子内消失,男人们慌张地四处张望。
有一股用鞋底由下往上击中下颚的冲击。男人的身体因为冲击力道,瞬间没了力,直接倒地。
见同伴突然倒下,另一个男人慌慌张张地进入战斗状态。
「太慢了。」
拉菲莉亚笑著横扫男人的脚。男人急忙用手稳住身子,但拉菲莉亚早已料到,她利用扫腿的力道,直接跳起来,施展回旋踢。
「唔……」
男人匆忙出拳,但拉菲莉亚灵活地化解,接著固定男人的手臂关节穿过他,再从下方踢他的下颚。
「唔啊!」
艾莉雅等人见情势一面倒,都看傻了眼。接著现场传来一道原本不在场的人的声音。
「你可别做太过火,杀了他们喔。」
「放心吧,伯父。我已经非──常手下留情了。」
艾莉雅对男人的声音有印象,于是迅速面向传出声音的方向。但当她与拥有一头亮眼银发的男人四目相交,发出一道尖锐的哀号。
罗威尔倒还是老样子,以冰冷的眼神看著艾莉雅,但马上就没了兴趣,改而面对拉菲莉亚。
「嗯,其他人好像也都被抓了。那我先去外面等你。」
「好~」
罗威尔接收到艾伦的念话联络,于是用转移离开屋内。此时屋外已经倒著艾伦和凡一起用地毯式搜索找到并拘束的男人们。
掌管植物的弗兰和奥布丝刚才都还不在场,现在却被叫来拘束男人们。
他们两人都不满艾伦任意使唤精灵的方式。但在艾伦拿出糖果的瞬间,马上就不生气了。
「还真多啊。这些就是全部了?」
「嗯──该怎么确定这一点呢……」
就算要审问,现在却是以藤蔓绑著他们的嘴,以防他们自尽。当艾伦想著有没有什么好办法,突然想到一个意外的人物,而发出「啊」的一声。
「艾伦?」
「有人很适合这个工作。我这就去拜托她!」
艾伦说完,便转移到凡克莱福特的治疗院。在治疗院入口的人,一见到艾伦突然现身,全都一阵惊愕。
「楚,你在吗?」
艾伦呼唤后,楚便现身。入口的人们看见这个精灵的瞬间,发出了恐惧的尖叫。
「啊,各位,对不起!没事的!」
『公主殿下?』
「楚,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可以跟我来一下吗?」
『遵命。』
艾伦牵起楚的手,回到罗威尔身边。
当艾伦带著楚回去后,正好看到拉菲莉亚拖著满身是血的男人,把他们丢到屋外的场面。
「呀!」
艾伦看见被揍得七荤八素的男人,吓了一跳,拉菲莉亚见状,道了声歉。
「咦?咦?」
「也难怪你会吓到。这小丫头真的是只猛兽。」
「咦?」
「伯父,你真的很没礼貌耶!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啦!」
「我也赞同罗威尔大人的意见。她就是看准了艾伦小姐不在场,想干嘛就干嘛……」
「你也想被我揍扁吗?」
「不用了。」
既然拉菲莉亚他们没事就好,但艾伦实在很怕血。因此她别开视线,不忍直视。
「吾也大吃一惊……」
连凡都对拉菲莉亚退避三舍。明明有罗威尔看著拉菲莉亚,在艾伦去叫楚的这段时间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当艾伦困惑地眨著眼睛时,罗威尔注意到楚的存在,说了声:「原来如此。」
「楚,你可以来一下吗?帮我看看这帮家伙有几个同伙。」
『遵命。』
楚转动了脖子,把脸贴近男人面前。男人看见楚转动脖子的模样,不禁发出含糊的哀号。
『十一。』
楚这声回答让罗威尔皱起眉头。
「多了……附近城镇有三个人,小屋里两个人,外面五个人……还少了一个人。」
艾伦接著思索残党会在哪里。
(还有一个人……既然是凡没发现的人,那会在建筑物里面吗?)
「楚,你知道剩下一个人在哪里吗?」
『遵命。』
当楚要再次读心时,远处传来几匹马奔跑的声音。
一名男人在马匹嘶吼的同时,急忙停下。他下马后,环伺四周,接著目不转睛地盯著那些被绑的男人们。
「这、这到底是……!」
叫出这句话的人,是个三十几岁的陌生男性。从那很有格调的站姿来看,想必是这里的领主。
一起来到这里的贾迪尔等人看到人已经被逮住,都惊讶不已。
当艾伦看到以护卫身分跟著领主来到这里的两名男性,不禁瞪大双眼。
「爸爸!残党就在领主大人的旁边!」
艾伦这声叫喊,令领主一阵错愕。
「咦……?」
『左边。』
楚说完,背部那些像树枝一样的骨头,全都对著左侧的男人。领主不知为何,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慢慢转动脖子,朝眼前那不可思议的东西所指的方向看去。
「啧!」
领主听见右侧传出一道咂嘴的声音。男人疾如风地通过领主面前,直扑位在前方的拉菲莉亚,同时手里拿著某样东西对著她。
「拉菲莉亚!」
「咦?」
艾伦这声尖叫也引起拉菲莉亚的注意,但晚了一瞬间。
男人手里的小刀已经来到眼前,当拉菲莉亚察觉的瞬间,身边传出那道声音:
「居然敢在我眼前对小姑娘动手,胆子挺大的嘛。」
奥丝图现出身形,并将拿著小刀的男人揍飞。
「唔啊!」
男人在空中划出一条拋物线,接著调整好姿势,转了一圈后著地。
他不死心地再度冲上前。但他的前方有奥丝图在,奥丝图笑著握紧拳头,弄得指头不断发出声响。
但这时,奥丝图和男人面前,出现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形成的墙壁。
「不准靠近拉菲莉亚──!」
这次是卡尔的声音。从那道黑墙中,还能听见大量虫子的振翅声。
「唔……该死,是蜜蜂吗!」
男人急忙用手挥开在脸附近飞舞的蜜蜂,却是徒劳。
别说挥开了,他的身体各处都出现螫伤的痕迹,男人于是发出惨叫。
「谢谢你,卡尔!叫虫子们闪开!」
「啊?咦?」
「哦?」
奥丝图和卡尔眨了眨眼。卡尔急忙命令蜜蜂退开,那些黑色物体也就迅速散开。拉菲莉亚看准了时机,在绝妙的时间点冲了出去。
「你竟敢对我的家人出手!」
本以为拉菲莉亚已经来到眼前,没想到却不见她的身影,她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男人头顶。原来是拉菲莉亚往地上轻轻一蹬,跳到上面了。
拉菲莉亚就这么在半空中转一圈,接著用脚后跟对著男人的头顶很狠劈下去。男人随著一道惊悚的声音倒下。
「……所以我才说这只猛兽实在是……」
罗威尔傻眼地耸了耸肩。
拉菲莉亚无声落地后,冲著卡尔和奥丝图笑。
「谢谢你们了!」
「呃……噢。」
「谢什么?根本不用我出马嘛。」
奥丝图的心情显得有些复杂。卡尔则是举起单手回应。
但没想到出事的人──竟是艾伦。
「……艾伦?」
当艾伦看见男人的攻击往拉菲莉亚去,瞬间感觉到心脏一带就像被人掐住一样。
艾伦在惊吓之余,造成呼吸困难。察觉这点的拉菲莉亚,急忙抱起艾伦,搓著她的背。
罗威尔、凯,以及众人也赶来艾伦身边。
「艾伦,艾伦,没事的,慢慢呼吸。」
「呼……呼……呼……」
艾伦紧抓著拉菲莉亚,缓缓抬头看著她。
见拉菲莉亚一脸担忧的神情,艾伦的眼里堆满了泪水。
拉菲莉亚一边搓著艾伦的背,一边轻声叫著她。
「没事了,你放心吧,艾伦。已经结束了喔。」
「拉……菲莉……亚……」
罗威尔本想接管陷入恐慌状态而不停发抖的艾伦,但艾伦却紧抓著拉菲莉亚的衣服,不肯放手。
「你……没事……?」
「没事,我没事喔。也没受伤喔。」
「没有……?没有……受伤……?」
艾伦在颤抖之中,看著拉菲莉亚,眼泪一颗一颗掉落。她不断、不断地确认拉菲莉亚是否平安。
「太好……太好了……!」
艾伦嚎啕大哭,眼泪就像河水溃堤一样,不断涌出。见艾伦紧抓著自己不放,拉菲莉亚一开始还很讶异,后来却渐渐变成羞怯开心的表情。
「艾伦,谢谢你……」
拉菲莉亚紧紧抱住艾伦,就像守护一件宝物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