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不笑冷冷清清,一笑风情万种的姑娘,将那双白玉一般的葇夷往邵年时的眼前一端,眉眼弯弯的等待着这位年轻人给予她同样的回应了。
此时的邵年时笑了:“不曾想到于小姐竟然是如此的新派。”
旁人都被她的表象给欺骗了。
邵年时从善如流的站了起来,持起于嫣红的手,于这双白皙的手背之上行了一个标准的吻手礼,嘴唇不碰手背,距离背面三厘,之后,在抬起头来,就与这位平康里中说一不二的姑娘,达成了合作的协议。
“合作愉快!于小姐。”
“合作愉快!邵先生。”
“不知道邵先生的朋友什么时候过来,他又是喜欢何种的女子?提早准备一下才更有把握不是?”
两个人会心一笑,整个嫣红小馆,就为张参谋这一位贵客忙碌了起来。
得了邀请的张义也是十分的惊讶。
他每次停驻在青城的时间不长,但是响当当的青城第一名妓的名声他却是早有耳闻。
对方未曾与他下过条子,自诩见过各路美女的张参谋也不曾将这个有些虚高的名头给放在眼里。
若不是邵年时约他在嫣红小馆中喝一杯下午茶,顺便完成与自己的布匹交易的话,张参谋觉得,他只在青城短暂停留的这十日,是决计不会浪费在平康里这种地方的。
好歹自己也是流连花丛之中的老手,周围环绕的既有名媛也有碧玉,交际花这种拉低档次的姑娘,对于不缺女人的张参谋来说,还真就没主动去接触过。
今日之所以受邀在这里碰面,更多的是为了他那大有赚头的生意的。对,没错,就是为了生意。
为了表现的没那么的刻意,张参谋还带上了自己手底下的卫兵与保镖。
当然了,他现在的身份是商人,所以那些手下的大兵们穿的也像是普通家丁护卫一般的短打。
可是等到张参谋来到了这嫣红小馆了之后,却发现自己最初的认知有些错误了。
因为他跟他的人被两个眉清目秀的丫头给引到了一处十分适合喝茶与闲聊的琴房之中。
这是一处十分优美的建筑,有通透的玻璃房顶,让春日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洒落在原本做成的地板之上。
琴房内鲜花点缀,带着茉莉花的清淡气息。
最里面挂了一副很有几分功底的西洋静物油画,一整面油画墙的下面,摆放了一座乳白色的三角钢琴。
在与它对面,遥相呼应的是比对十分强烈的一把古琴,包浆古拙,琴弦凌凌,一瞧就是一把价值不菲的好琴。
能拥有这样的琴房,若不是只是摆着好看的话,那这位琴房的主人着实算得上是一位才女了。
张义的眼睛离开了琴区,将其放在了距离茶座更近一些书架上边。
这书籍摆放的方式也十分的有趣。
一座落地的大架子书架,从房顶一直落到了地上。
自上而下摆放的书籍,竟是依照年代排放的。
最上层的是客人们不容易触碰到自然也不容易损毁的珍贵古籍,而最底下的则是现如今的四联书店之中最为流行的与流行杂志。
若是某为客人看到了喜欢的书籍,与这里的主人说上一声,就会有一位在书架旁帮忙的小丫头,踩着一擦得锃亮的伸缩折叠梯,上去将客人们心悦的书籍取下来。
或是在这琴房之中阅读完再走,更有舍不得放手的,这里也提供借阅以及售卖的活动。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都要看你与这里真正做主的人的关系。
能讨得于小姐的欢心的客人,才能享受到如同朋友一般的交易与服务的。
至于另外一架更小的书架,则是直接给安置在了每一桌茶座的后方。
就算是独自一人来到这琴房之中,也不会因为形只影单而产生有关于孤独的情绪。
因为在这些小书架上,放的是更为绚烂也是世俗一些的花边小报,明星画报还有现在最流行的白话与二版或是三版过的国外译文书籍。
这就满足了,不论出入嫣红小馆的客人是何种的身份,都能在这个屋子当中找寻到适合自己的读本。
再瞧瞧那布置的中西皆有的茶桌吧。
依旧是左右划分。
与钢琴分做一边的是更为西式的圆桌,高椅,就如同英伦午后常见的下午茶与咖啡馆的布置。
暖色的桌布,上边摆放了珐琅彩嵌边的茶具套组。
当中椭圆形的茶叶罐子之中,存有的也不是青城茶庄中常见的绿茶。
这里放的是从印度与斯里兰卡进口进来的英式红茶。
配有甜甜的蜂蜜罐与香香的果酱瓶,供给客人们自制自己偏好的果酱红茶亦或是蜂蜜红茶。
再有多余的要求,这里也能提供。
比如说市面上都很少见的奶精与炼乳,由邵年时工厂中精选面粉烤制的曲奇饼干,若非要多一些这种额外的要求的话,只要吩咐这里的小丫头就能办到了。
至于与古琴分到一边的中式茶座,就没这么多繁琐的工序了。
因为你只需要跟人说你喜欢的茶种,无论是绿茶,红茶,乌龙还是花茶,对方都能给你冲泡好喽,让你喝的舒舒服服的。
看完了这番环境,张参谋以为自己已经对于嫣红小馆做够了高估的,可是等到他见到了那位挎着邵年时一同出现在这座琴房中的女人了之后,他觉得之前对于这里所做出的所有判断都是错误的。
利用一上午的沟通,于嫣红打扮成了张参谋最喜欢的模样。
这个女人从一推开那扇门开始,就吸引住了张义所有的注意。
这位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姐身上似穿似披地套了一件淡粉色丝绸薄纱外衣,若隐若现地透出里面的绿色小衣和光滑白嫩的皮肤,在精心梳理过的头发上,插着一根镶嵌着一粒金刚钻的发簪,俏皮地梳成了一个微微上翘的发髻,一张宛如桃花的瓜子脸蛋,轻施薄粉略点胭脂,显得格外妩媚,她的嘴角微微向上抿着,带出一股摄人魂魄的魅笑,即便是柳下惠再生,也定被迷死在这石榴裙下。
而那双闻名于世的小脚,则被套在了一双紫罗兰织锦的小绣花靴里,每往前走一步,从细细的腰到圆圆的屁股都同时跟随着她的步伐有节奏地左右摇摆…
这样极其具有冲击力的反差,以及中西之美最完美的融合,让见到于嫣红第一眼的张参谋就陷入到了一种无法自拔的痴迷状态之中。
如此美丽而富有风情的女人,是真正称得上青城第一美人称号的小姐啊。
待到邵年时微笑着让对面这位张参谋从自己的美梦之中回转的时候:“张老板?张老板?我给你介绍一下?”
张义不由的哦了一声,下意识的就拿出了大帅视察时应有的笔挺身姿,他将身上穿的衣衫微微整理了一番之后,用一种近乎于优雅的姿态朝着于嫣红的所在递出了手去。
“我很愿意认识这位美丽的小姐,这位就是美名远扬的于嫣然小姐吧!”
“呵…”
一声轻笑,轻柔适中,听得张义的心跟着砰砰砰的直跳。
这位十四岁开荤,从未领略到情爱之美的张家人,只从一声笑中,听出了初恋的味道。
而当于嫣红的小手十分自然的放到了张参谋的掌心的时候,这位风流自诩的张家人,就已经被迷的五迷三道见不着北了。
见到一切进行的是如此的顺利,邵年时十分识趣的指了指他们并不曾选择的中式的茶座,给了对方一个独处的机会,也让自己稍微喘上一口气。
这还真是心累啊,这娘们可不好惹。
风月场中的姑娘,心智之高不输于任何男子。
也得亏于嫣红仍在红尘之中留恋,这若是碰上一个只谈风花雪月的头牌,怕是什么计划都无法实施的。
这一个下午,在某些人的眼中过的那叫一个飞快。
值得庆幸的是,花房之中的所有人,都能得偿所愿。
提前离开的邵年时手中拿到的是长期供货的大批次的布匹订单。
从今往后,只凭借着东三省的单子,就够现如今大华纺织厂并新收购的德耀纺织厂保本不赔了。
在自身利益得到了保证的前提下,邵年时才有更大的底气去实施他的野望。
邵年时对于青城纺织业的野望是,这个垄断商人,放给日本人去做,还不如放给他邵年时来做。
最起码他是一个中国人,在核算完基础成本之后,留存合理的收益后的布价就是青城乃至于整个山东的布料价格。
而这个价格,比之于日本在东北实行的价格,足足低了有三成之多。
他的这番作为无论是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至于于嫣红怎么将张参谋这条线维持下去,就要看对方的本事了。
这第一步走出去,哪怕平康里这边失败了,邵年时还有他作为替代的计划。
现在的他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将德国人剩余的库存全数的处理给张参谋了之后,就可以用大批量的布,去冲击抢占青城本地的市场。
这是他与日本商人第一次正式交锋。
在此之前,他除了于嫣红,还要去找几个能够帮到自己的人。
翌日,位于城郊大华纺织厂不远处的青城守备旅驻军大门前,停下了一辆黑色的老福特汽车。
一位挂着少校职衔的军人十分热情的将车上下来的年轻人给迎到了军部之中。
被接待的人不出意外的是邵年时,而接待他的人就少许有些意思了。
这是远在广州的初邵军的学长,真正的在保定陆军学院完成了学业,并且在大战的前夕顺利的从学校之中找寻到了接收部队的第九期学员中的一位。
而这位姓何的学长,并未曾利用初邵军的引荐信就取得了现任青城守备军的将领重用的高材生。
基于人才之间惺惺相惜的原则,在短短的不到一学年的学习生活之中,初邵军与这位何姓的学长玩的十分的友好。
故而当邵年时打着初邵军的名头前来拜访何基沣的时候,就受到了这位年轻的副团长的热烈欢迎。
这其中不乏有青岛守备司令,也名为胶防司令王翰章对于邵年时背后身份的示好。
毕竟在保证自己青城主军阀势力不变的前提下,与试图夺权的张宗昌不怎么对付的初家人,就等同于自己的朋友了。
这才是何基沣直接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当他听到了邵年时为何而来的时候,却被邵年时的大胆给惊在了当场。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司令与驻日军队对抗?”
邵年时对着瞪成了牛眼睛的何基沣摆了摆手:“怎么可能,若是我敢说出这话,说不定我前脚离开了你这办公室,后脚就要被你们司令困成一个粽子送到驻日司令官的办公桌前。”
“我只是希望何团长能够给予我一定的保护。”
“在日方商人采用武力恐吓的情况下,保障我的人生安全。”
“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商人,商人所为的就是图财,图财的结果就是必然会侵占日本人一方的利益。”
“咱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叫做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吗?”
“我就怕自己的纺织厂赚钱了之后,会招来日本人的不满,打算用对付德国人的那种方式来对付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小商人呢。”
“你想啊,他们下手的可是德国人,就敢直接扔手榴弹给厂子大门给炸了。”
“若是让他们对付我这个中国人,岂不是连小命都无法保全了。”
“所以此次前来,邵某人有一个不情之请,我以大华纺织厂加中国印染厂的一成股份,换胶防司令部对于我个人安全的守护。”
“多的不用做了,只给我多派几个好手,最好是对军事布防,刺客暗杀以及爆炸监听方面有些本事的特殊的人才。”
“邵某人有一最大的缺点,那就是真的惜命啊。”
听邵年时说的如此的可怜,提的要求竟是如此的小事儿,何基沣在松了一口气了之后就哈哈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