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维希镇。
洛基山下的一处被茶园所包围的别墅中,前帝国元帅刘易斯阁下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饮茶。
这个已是冬季的季节里,南方午后的阳光仍然十分温暖。
经过三个月的休养,他的身体状态有了明显的改观,除了仍需要借助木杖行走外,日常生活已无大碍。
这幢乡间别墅,是肖恩赠予他的房产,价值不菲。
这里风景秀丽,冬天温暖,十分有利于他休养,当地人对他也很尊敬。
这让刘易斯很喜欢,尤其是肖恩十分体贴地将他的家人接过来后更是如此。
要知道他的家族都生活在圣城,处于郁金香党人严密看管之下,想把他们完好地弄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肖恩从来没有向他说明细节,但刘易斯知道这其中的代价一定不小。
自从刘易斯被送到这里后,许多流亡人士常来这幢别墅拜访。
他们当中有皇族远支、贵族和金融家、富商,这些人在普瓦图抱团取暖,声势不小。然而热那亚人眼热他们口袋里的财富,对他们的理念并不认同,有些人甚至认为这些财大气粗的外来者正在侵蚀他们的利益。
起初元帅还耐着性子接待这些流亡者,后来他也被弄烦了,因为他们每来一次,元帅就要失去一笔财富以支持复国,现在可没人给他发放年金,家族成员能带出来的财产并不多。
至今他仍然不敢忘记皇帝的恩赐和栽培,也无一日不想着救回皇帝,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态已经不适合抛头露面,他最多能在仆人的看护下,拄着木杖走到镇子里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那些保皇党份子也不过是想借用他的名头而已,刘易斯对此并不介意,正如他慷慨捐款,这是他目前能够做的最大贡献,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是这些人令刘易斯有些失望,与复国相比,这些人更热衷于举办舞会和交际,并在舞会上高谈阔论指点江山。
今日,最著名的保皇党份子约瑟夫法兰克来拜访刘易斯,刘易斯却不能不见。这法兰克恐怕是唯一在做实事的保皇党份子。
刘易斯事实上对法兰克也有些不满,身为帝国情报头子和秘密力量的负责人,法兰克无疑是失职的。
刘易斯甚至听闻一些保皇党份子,对法兰克在叛党发起叛乱时毫无作为的表现也有相当质疑。
每当看到法兰克谦卑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刘易斯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被郁金香党人秘密关押的皇帝陛下。
“元帅,您的气色比上次见时,又好了不少。这是帝国之幸。”法兰克道。
“其实还是老样子,我的余生大概也是如此了。”刘易斯道,有些伤感。
这是一位元帅的暮年,昔日的功勋和荣耀也随着皇帝的倒台而消失不见。
他知道法兰克正在谋划组建复国军,并且已经募集了一笔巨款,从北方逃来的数万人当中大多都是富人,每人象征性地出个一千两千,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然而法兰克这些人当中,懂军事的极少,那些有过从军经历的人也不过是曾在军队中镀镀金增加些履历而已,他们慷慨地出钱谋划复国,虽然不乏忠贞之辈,但许多人只是想借此在保皇党中谋求一个地位而已。
法兰克不止一次表达希望刘易斯早日恢复健康的意思,以便指挥未来的复国军。如果刘易斯身体康健,当然复国军总司令的不二人选。
但法兰克要失望了,不是刘易斯不愿意,而是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连走一段路都要歇好一会儿。普瓦图最高明的医生说,刘易斯能够恢复现在这样,已经是上帝的恩赐。
听了元帅消沉的话,法兰克也有些黯然。
虽然得知皇储成功突破了亚述人的阻拦,在伊鲁尔松占稳了脚,给了他希望,但形势仍不乐观。
如果他集合保皇党人在南方开辟一个战场,这对他一向支持的皇储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但他也敏锐地感觉到热那亚人的态度有些变化,对他们这群人越来越戒备,甚至把普瓦图受到海军炮击的悲剧也记在保皇党人的头上,正如圣城郁金香党人控制的报纸上所说的那样,海军打击的是保皇党。千千吧“元帅,我这次来是来辞行的。”法兰克喝了一口茶道。
刘易斯大吃了一惊:“你是要投奔吉恩殿下吗?”
“不,我要到圣努威去。那里或许是发挥我长处的地方。”法兰克道,“热那亚人虽然站在圣城的对面,但他们跟我们并不是一条心,在这里我无法施展。”
坐在庭院里,法兰克看着不远处的玫瑰园白色的建筑:
“您可能也感觉得到,热那亚人甚至整个南方人既不愿与那些叛乱份子同流合污,但又不想看到皇帝的权威再一次出现,甚至他们骨子里是赞成郁金香党人的某些主张。没有他们的同意,我在这里招募不到超过一个连的士兵。”
“所以你想到奥特山脉以北去组建军队?”刘易斯问。
“是的,在圣努威我有许多朋友,他们写信欢迎我去那里,当地仍忠于帝国的贵族已经组建了一支相当规模的军队,布莱尔克里斯帝安上将和杰夫格雷戈里中将是这支军队的指挥官。”法兰克郑重地说道,“他们都公开宣布效忠皇储殿下。”
刘易斯点点头,他命仆人找来纸笔,用口述的方式让仆人写下一串名字,然后交给法兰克道:
“这些圣努威人都曾是我的部下,虽然有些人身有残疾或者年纪不小了,但他们都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可以帮助你们组建和训练军队。另外,肖恩主持西线作战时,曾遣散了不少军官,这些人应该都散落在北方各省,他们至少比你身边那些夸夸其谈之辈强得多。”
法兰克收下名单,惨笑道:“感谢元帅阁下。”
刘易斯感慨道:“希望这能帮到你,像你这样的忠贞之士已经不多了。但…”
“元帅,您有什么要说的吗?”见刘易斯欲言又止,法兰克追问道。
“你去过玫瑰园吗?”刘易斯问,他指的是肖恩。
“当然见过。”法兰克笑着道,“肖恩对我很热情,他用最好的食物和美酒来招待我。”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法兰克的面色有些不好看。
这恐怕是他萌生北赴圣努威另谋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
显然,这位在热那亚拥有极大影响力的伯爵,只会站在热那亚人一边。出于对阴谋的敏感,法兰克甚至感受到近来舆论和民情变化的幕后有肖恩的影子。
众所周之,所谓南方联盟的概念不正是肖恩的幕僚阿德里安梅杰首先提出来的吗?由此可以看出躲在幕后的肖恩的一些政治倾向。
与他们这些保皇党份子相比,包括肖恩在内的南方人与圣城并没有不共戴天之仇。
法兰克离开刘易斯元帅的别墅不到半个小时,肖恩就收到了这次会面的细节情报。
“看来,我的这位朋友要离开了,这是明智之举。”肖恩笑着对梅杰说道。
“这也算是达成我们的目标。”梅杰回应道,顿了顿道,“但我们的形势并不太稳固。比利斯人仍然不肯退出雪山行省,格兰特和达尔豪两位将军只能维持均势,而国民军三个师的兵力则被新军牵制,动弹不得。这对我们的后勤是一种考验,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无法利用海路加内河航运运输补给。”
“如果我们将格兰特和达尔豪的部队,以及国民军撤回呢?”肖恩问。
梅杰大惊道:“这万万不可,到手的胜利不能因为普瓦图小小的受创就放弃。况且,从道义上讲,伯爵您此前反击比利斯人的侵略已经让您站在道义上的制高点,一旦放弃,让比利斯人卷土重来,会令您的名誉受损。我们倒是可以跟比利斯人秘密谈判,他们也精疲力竭,无法再发动一次像样点的进攻。”
“这让我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肖恩点点头道,“格兰特与达尔豪的部队离我们实在太远了,每运送1个金路易的物资,我们至少要花费2个金路易,热那亚人恐怕很难忍受这一点太久。”
“是啊,恕我直言,与我这个北方人相比,南方人的格局还是小了些,他们只关心自己身边的人和事,而忘了长远的利益。”梅杰道,“热那亚在这场大变局中拥有太多的优势,然而他们的进取心或者叫做野心的东西实在不足,要不是普瓦图这次受到炮击,他们甚至对圣城发生的事漠不关心。此前他们允许您率军北上,并提供战争资源支持,这真是一个奇迹。”
“阿德里安,我完全同意你的判断,但如何改变热那亚人的固有的观念呢?”梅杰的分析,让肖恩感同身受,但没有热那亚人的支持,肖恩也无法放开手脚。
“我有一个谋划…”梅杰压低了声音,面色有些不自然,“这需要您的同意,它甚至不太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