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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一鸣惊人

不负娇宠 萨琳娜 7845 2024-07-16 17:06

  

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名词后面加个“奴”都不会是什么好词儿。

  

在大梁,田舍奴更是骂人的话。

  

王令佩、柳佩玉和柳佩玖都涨红了脸,仿佛被人当众剥光了衣裳,分外的尴尬。

  

还是柳佩玖受不得这种羞辱,跳起来嚷道:“田舍奴怎么了?你们谁家往上数几辈不是田舍奴?”

  

呃,这话,放在现代或许没错。

  

但在大梁朝,并不适用。

  

果然,柳佩玖的话音方落,花厅里便响起了嗤嗤的轻笑声。

  

唐宓扶额,这个小表妹到底还是冲动了些,且不太明白外面的事儿啊。

  

一个身着水蓝色齐胸襦裙的少女,拿着团扇遮着嘴,轻笑道:“不好意思,我家往上数十辈子也是世家。”

  

她刚说完,花厅里的笑声愈发响亮起来。

  

其中还夹杂着几个少女的讽刺:“真真是田舍奴,好没见识。她以为是寒门新贵呢,往上数两代家里都是泥腿子。”

  

“对呀对呀,咱们世家,哪个不是几百年的传承?”

  

“哈哈,真是好笑,没见识也就罢了,偏还出来现眼!”

  

“是呀,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好没规矩。”

  

几人的声音不小,至少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柳佩玖这才知道自己闹了笑话,小脸烧得厉害。

  

柳佩玉赶忙将妹妹拉到自己身后,准备跟众人道歉。

  

唐宓见状,抢先开口道:“恕我失礼,这位应该不是李家的小娘子吧。”

  

她指的是最先开口的那位,也就是不愿跟田舍奴共处一室的小贵女。

  

“我姓陈,怎的?”那位小贵女一扬脖子,挑衅的说道。

  

“南阳陈氏。”唐宓的大脑堪比计算机,一下子就翻到了陈家的资料。

  

“没错,正是南阳陈氏女。”陈姓小贵女那叫一个骄傲,就差在脑门刻上“世家女”三个字了。

  

唐宓微微一笑,“那就奇怪了,今个儿不是李家宴集嘛,怎么主家尚未说话,‘客人’反倒先叫嚷起来。这、似乎并不符合规矩吧?”

  

唐宓懂得辩论的关键,绝不会在对己方不利的方面纠缠:世情就是如此,世人崇尚世家,世家鄙夷任何阶层的人,包括皇族。

  

所以,被世家骂田舍奴什么的,真心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说到外面去,世人也会觉得理所当然。

  

唐宓闭口不谈姓氏,只谈“规矩”。

  

唐宓的这番话直指李家和陈家小娘子——李家是主家,却任由一个客人当众羞辱另一个客人,实在算不得称职;而陈家小娘子更过分了,你又不是主家,凭什么说出“不愿与xxx共处一室”的话?

  

李明珠坐不住了,赶忙起来打圆场,“哎呀,都怪我不好,见到姐妹们高兴,竟忘了奉茶。来人呐——”

  

小丫鬟们机灵,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陈家小娘子却似没听到唐宓的话,“哼”了一声,便扭过了头,不再理会王家众人。

  

陈小娘子变相的认输了,唐宓却不肯放过她。

  

接着自己刚才的话,故意笑道:“当然啦,‘规矩’二字,与旁人家最是要紧,与陈家却没甚关系。”

  

柳佩玖到底小孩儿心性,刚才的尴尬很快便消失了,从姐姐身后探出头,好奇的问道:“猫儿姐姐,这是为何?”

  

世家不都是重规矩、重礼法的咩?

  

花厅里的众人,有的似乎想到了,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

  

有的则不知缘故,纷纷朝唐宓看去,等待她的回答。

  

唐宓嘴角噙着笑,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度:嘲讽王家人,那就是嘲讽她唐宓,今个儿如果不狠狠的打回去,那日后王家人再出门,便会被人变本加厉的羞辱!

  

唐宓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故意看着陈小娘子,凉凉的说道:“陈家,可是以‘纯孝’闻名于世的呀。规矩、礼仪算什么,只要重‘孝道’就可以了。”

  

“扑哧”

  

郑家十娘郑勉先忍不住了,捂嘴笑了起来。

  

不能怪她破功啊,实在是唐宓说得太刁钻了,但凡是听闻陈家发家史的人都能听出她话里的嘲讽。

  

柳佩玖却是没听过那段历史,不解的继续追问:“猫儿姐姐,陈家人很重视‘孝道’?”

  

她来大梁的时间不长,却也听说每个世家都有自家推崇或是擅长的地方。

  

像唐家,以诚信、仁义传家,本家嫡支便以“诚义”为名,曰诚义堂。

  

像郑家,自汉末就门庭显赫,族中宰相、大将军不知道出了多少个,本家嫡支便以“九戟堂”为堂号。

  

这个陈家,莫非最出名的就是“孝道”?

  

那这是好事啊,为何在场的众人一副要笑不笑的鬼样子?

  

莫非陈家的这个“孝”还有什么猫腻。

  

唐宓瞥了陈小娘子一眼,这时陈小娘子哪里还有方才的骄傲,早已羞红了脸,看向唐宓的目光更是夹杂着恼恨。

  

唐宓才不管她恼不恼呢,既然敢伸爪子,就别怪旁人拿刀去剁。

  

她幽幽的说道:“三百年前,胡人进犯,汉人南迁,迁徙途中多磨难,陈家先祖不忍老母受饥,亲手将三岁亲子宰杀煮给母亲——”

  

还没听完,柳佩玖的脸色就变了,嗷嗷干呕了几声。

  

柳佩玉赶忙给妹妹抚着背,轻声安慰着,“阿玖,不怕。”

  

“太残忍了,虎毒不食子,这个什么陈家老祖怎么连畜生都不如?”

  

柳佩玖一抹嘴巴,毫无遮拦的说道:“还说什么纯孝?我呸,想孝顺母亲,干嘛不割自己的肉,却用别人的命来成全名声?”

  

陈小娘子猛地站起来,手指抖啊抖的指着柳佩玖:“你、你胡说什么?”竟敢骂他们先祖是畜生?哦不对,人家说的是畜生不如!

  

柳佩玖早就看陈小娘子不顺眼了,推开想要阻止的姐姐,梗着脖子说道:“我哪有胡说?你们世家不是整天‘仁’啊、‘义’啊的挂在嘴边,怎么到了陈家就不肯对个稚童讲‘仁义’。他何其无辜?就因为投错了胎?”

  

扑、扑哧又有几个小娘子撑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就连李明珠也扭过头,身子一颤一颤的。

  

“阿玖!”柳佩玉是真急了,用从未用过的严厉口吻训斥妹妹,“不许再胡说了!”

  

陈家再不济,那也是世家,倘或真的惹怒了,人家报复过来,她们柳家连抵挡的能力都没有。

  

柳佩玖还想说些什么,见姐姐严厉的眼神,又咽了回去,不甘不愿的退到姐姐身后。

  

柳佩玉见妹妹老实了,赶忙上前跟陈小娘子赔不是,“舍妹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小娘子见谅。”

  

陈小娘子早已红了眼睛,听了柳佩玉的话,哪里肯罢休,“不懂事就能胡说?”

  

唐宓见不得柳佩玉低声下气的模样,笑着插话:“怎么不能?否则就不会有‘童言无忌’这个词儿了。”

  

“哈哈,对对对,就是童言无忌。”郑勉乐得直捶桌,她真是太喜欢唐家的这个小娘子。率真,不做作,更不端着架子。

  

“哈哈哈”

  

“童言无忌,好一个童言无忌。”

  

在场的小娘子全都喷笑出声。

  

说实话,她们也颇看不上陈家的行事作风。

  

像她们自己家,哪个不是代代上进、一辈辈的拼搏?

  

不管是讲究学问、著书立说,还是上阵打仗,那都是拼得真本事,这才创下几百年的家族。

  

陈家倒好,杀了儿子喂老娘,居然还得了个“纯孝”的名声,一下子就名扬海内。

  

随后陈家更是在“孝道”的道路上一路疾驰,整天捣鼓出新花样,什么卧冰求鲤、割肉当药引,反正怎么极端怎么来。

  

其实在彼时,世家尊崇朴素的人本思想,讲究仁义,哪怕是父子间也要父慈子孝:父慈才能子孝。

  

而像陈家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为了博一‘令名’(令名:好名声),而不顾伦理道德的“孝”,根本就是“愚孝”,真正的世家更是不齿!

  

李明珠用帕子捂着嘴,轻咳了好几声,才恢复了情绪。

  

她见陈小娘子已经到了恼羞成怒的边缘,赶忙转移话题,“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还是赏荷吧。”

  

众人这才想起今天的主题,纷纷应和,“是极是极,如此美景,咱们可不能辜负了。”

  

众人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偷眼去看唐宓,唯恐唐宓不依不饶,继续抓着陈家的话题不放。

  

经过方才这一遭,她们算是明白了,唐宓真心不好惹。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唐宓微微一笑,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也乐得转移话题。

  

便笑着说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李家荷塘,果然名不虚传。”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好句。全诗是什么?何人所做?”

  

郑勉第一个捧场。

  

“全诗不记得了,是家母闲时所做。”唐宓感受到郑勉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不禁对她露出笑容。

  

郑勉赞道:“令堂不愧是唐太府的爱女,采斐然啊。”

  

“听说,《三字经》、《千字》等蒙学,亦是唐娘子在唐太府遗作的基础上汇总、编纂的?”

  

李明珠见话题终于转移了,略略松了口气,赶忙附和的问了一句。

  

“是家父和家母共同整理的。”有机会,唐宓当然不忘给父母刷声望值。

  

“啧啧,不愧是唐氏门徒,果然有才学。”

  

众人纷纷称赞,她们都是肚子里有干货的人,也读过这两本书。《三字经》、《千字》虽是幼童蒙学,内里却蕴含着大道理,非多年积累、博学多才之辈不能写出来啊。

  

“说到才学,听说四大才子又有佳句新作哩,只是无缘得见。”柳家小娘子满脸桃花,一看就是四大才子的迷妹。

  

“哎呀,咱们这儿四大才子没有,四大才子的妹子却有好几个,”

  

郑勉是个爽利的性子,一指李明珠和王家小娘子,“你们两位的兄长位列四大才子,旁人无法看到新作,你们必是可以的。”

  

“对啊,对啊,十九娘,快说说,十八郎又做了什么好章!”众小娘子纷纷起哄。

  

“…也没什么啦,十八哥哥说是随手习作,不肯随意外传呢。”李明珠重新成为话题焦点,心里十分得意,故作为难的说道。

  

“哎呀,咱们又不是外人,且谁也不会外传,你快拿来给咱们看看吧。”郑勉急急的说道。

  

“就是啊”

  

一群小娘子叽叽喳喳,花厅里顿时热闹起来。

  

不远处的荷塘里,一艘小船在荷花荡里摇晃。

  

“这就是你说的唐家神童?”

  

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一身月白色长袍,没有系腰带,头发披散着,脚上穿着木屐,端得是随性不羁。

  

他斜靠在船舱上,一根手指指向倚在花厅栏杆的粉嫩小萝莉。

  

“没错,就是她。”李寿也闲闲的靠在船舱上,俊美出尘的脸上写满随意。哪里有半分如玉君子的模样?

  

“看着也没什么稀奇嘛,”中年男子一手持酒壶,壶嘴儿对着嘴巴,灌了一大口,“不过,嘴巴倒是挺厉害的。”

  

将陈家嘲讽地一无是处,却没有骂半个脏字儿,很不错!

  

小船距离水榭很近,四周又空旷,所以能听到水榭里的声音。

  

李寿正想再帮唐宓说些好话,水榭那边又热闹起来——

  

“阿唐,令尊令堂都深得唐太府所传,章、诗词都十分了得,你是他们的掌珠,想来采也不差。今日美景当前,不如吟诗一首,如何?”

  

说话的小娘子姓姜,据说跟姜清是同族姐妹。

  

也有跟王家不对付的人家,这几家的小娘子连忙应和:“是呀,是呀,听说阿唐还是神童哩,索性给咱们露一手,可好?”

  

唐宓被一群人架在火上烤,若是什么都不表示,定会被人轻看了。

  

她抿唇一笑,“大家谬赞了,我哪里是什么神童?不过是读了几本书、会写几个字罢了。诗词我是不行的,就不在大家面前露丑了——”

  

“那就写几个字吧,王玉郎(王怀瑾的美称)善书法,阿唐想必深得真传吧。”李明珠表面上捧着,暗里却不怀好意。

  

唐宓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说:“盛情难却,那我就献丑了。”

  

不震慑你们一下,还真当我唐宓是徒有其名的草包啊。

  

李明珠赶忙命人准备笔墨纸砚。

  

唐宓立在桌前,双手同时抓起一支笔。

  

众人惊诧,她这是要干什么?

  

唯有柳佩玖一脸激动:唐宓这是要表演双手同时写字的绝技吗?

  

唐宓两手握好笔,蘸足了墨,同时落笔。

  

左手草书:接天莲叶无穷碧。

  

右手楷书:映日荷花别样红。

  

“哇,同时运笔,不同的书法、不同的内容,真是太绝了!”郑勉惊呼出声。

  

小船上,中年男子听到这话,勾起一抹笑容:“双手同书,呵呵,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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