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马文升等走后,朱厚照则去了慈宁宫请安,晨昏定省是人子之礼。
朱厚照也恪守着这个时代应有的道德礼节。
朱厚照也会时常尽尽人子孝道,在张太后面前斑衣戏彩,以使其开心,同时也使得自己的内廷不至于像前朝那般严肃。
但今天的朱厚照明显是嬉笑不起来。
王恕的死让他感到震惊和意外,但更多的是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政治对手手段从来不比自己仁慈。
朱厚照不知道东厂提督马永成和王阳明等是不是也连同王恕一起被杀。
但从最坏的角度来看,或许真的是一个都不留,王恕被杀,张瑜等杀害弘治皇帝的凶手也被灭口。
朱厚照有一种挫败的感觉,也有愤怒的感觉,尤其是想到李东阳那得意地神色时。
朱厚照无精打采地走进了慈宁宫的宫门,来到了张太后面前。
女官如意明显意识到朱厚照神色不悦,忙自觉地凝住鼻息。
太后张氏也收起了笑容:“我的儿,你怎么了?”
“孩儿感到愧疚,因为一件事导致好几个庄子被屠,数千村民丧命,若非孩儿不听母后劝诫追查父皇之死因,也不会连累到这些无辜的百姓”。
朱厚照长呼了一口气。
太后张氏微微一笑,虽说后宫不得干涉政事,但她也能从朱厚照的话里听出些意味,只道:“那你还要查吗?”
“不查了,直接杀!”
朱厚照重重地把如意递来的手炉往桌上一放,就看向了外面。
“这些狼心狗肺之辈,若只杀王恕一干人,朕还可忍受之,甚至也服他们手段强硬,但他们却因此害得数千百姓被鞑子屠戮,朕断不能忍!”
而太后张氏听了则也不由得心里一紧,愣了片刻,旋即喟然一叹:“你到底要比你父皇急躁些!母后也不知是福是祸,但想来,你父皇倒是颇为宽宥,却也落得如此结局,也许你这样做会好些,但愿上苍能保佑我儿,保佑大明!母后是深闺之人,帮不了你什么!”
“母后放心,就凭他们还奈何不了朕!”
朱厚照说着就命人传膳,在与张太后一起用完膳后便又回到了乾清宫。
犹如朱厚照对张太后所说,他知道李东阳等诡谲狡诈如狐狸,阴狠凶残似豺狼,甚至他将来面对的敌人不只这些,还有塞外的鞑子等,但朱厚照并不害怕。
如今的朱厚照已非长于深宫的朱厚照,作为一名后世经历过几回生死的人他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因而,他并不怕任何的威胁。
犹如他对马文升等所说,大不了,他可以重新组建新的统治秩序,造自己这个皇帝的反。
尽管现在的朱厚照不知道王恕被杀一案的具体情况,但他决定也要孤注一掷地把李东阳等人给严办了!
不为别的,只为那些因王恕被杀一案而连带着被害的数千庶民们!
朱厚照要让天下的官绅知道荼毒生灵的代价!甚至在未来,他也要鞑子知道这个代价!
这时候,张永来到了朱厚照这里,朱厚照则将早让司礼监拟好的旨意递给了张永:
“朕现在任命你为凤阳守备太监,同时朕让兵部配合把两个营的团营军队带去暂由你总领;
你派一营军队去河南将刘健九族之亲眷全部押解去凤阳看押,抄没其家产!
同时,你还要派一营去浙江将谢迁九族之亲眷全部押解,也押解往凤阳看押,抄没其家!
到时候,你在凤阳整备八卫一司的军队,朕宣你进京复旨之时,再带这些罪犯带进京处决!其十族之故旧门生暂时不动,到时候让东厂去处理!明白了吗?”
“内臣明白!”
张永没想到自己皇爷要株连三阁臣十族,素来也深恨三阁臣的他忙兴奋地回应了起来。
朱厚照说着又看向了谷大用:“你现在即刻去北镇抚司,把王岳、李东阳等严加审讯,如果他们不肯开口,就给朕捏造一份他们谋反的证据出来!”
谷大用知道自己皇爷是动了杀心,如今也不再讲究证据,便也忙点头道:“皇爷放心,内臣这就去办!”
马文升等离开紫禁城的时候都不由得摇了摇头。
作为一名宦海沉浮多年的官员,且又和朱厚照接触了这么久,马文升能猜到接下来的皇帝朱厚照要干什么。
但马文升还是不由得感慨了一句:“陛下这是要孤注一掷啊!”
“可不是么,可又有何办法,以我们这位陛下的脾气,只怕要有一番血雨腥风,可这到底不是太祖朝,老夫担心如此下去,君臣相恨,互为仇寇啊!”
焦芳也感叹道。
“如今还搭上了王公的性命,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这位陛下还是太年轻急躁了些,如今无确凿之证据铲除奸贼,连带着改革吏治的新政也无法再推行下去!真正可惜啊!”
连带着许进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道:“不过这些人也太狠了些,也太急迫了些,居然敢让鞑子深入到关中屠戮百姓,这不是明摆着让陛下怀疑上是他们所干嘛。”
“被逼的狗急跳墙,他们也管不了这么多,只是担心配合朝中李东阳做这事的到底是巡抚杨一清还是巡按吕仲和还是他们两人,如果是他们两人,可见这三阁臣的势力还真是不小啊!陛下要强行收拾他们只怕遇到的阻力更大!”
马文升说道。
“饶是有一个是三阁臣的人就已经不容小觑了,这三阁臣主持朝堂这么多年,从各地巡抚巡按到六部科道哪里不是有他们的人,估计这李东阳刚进锦衣卫大狱,转头就会有成群的官员为他求情了!”
焦芳说着的时候就见前方出现一大帮官员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其中一名是翰林院侍讲学士陈元仞更是先站了出来:
“两位阁辅请留步,下官刚刚听闻陛下已将首辅下锦衣卫狱,不知首辅所犯何罪,又被谁弹劾,还是被奸人挑唆,致使堂堂四朝元老,先帝遗留托孤之老臣被无故打入诏狱?还请两位阁辅为下官等解疑之!”
马文升见此忙道:“诸位勿慌,陛下只是一时生气而已,吏部尚书王公被杀,数千村民更是被鞑子屠戮,首辅作为百官之首,自然难免会承受一些天子之怒!”
“虽说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可次辅大人缘何不劝谏之!徒见首辅身陷囹圄,以至被厂卫之人迫害乎?”
陈元仞直接质问起来。
焦芳见此不由得大怒:“南省官员果然没规矩,你们怎么知道次辅大人没有劝谏!尔既为词臣,本该好生为朝廷操持典章,何故在这宫墙之下聚众闹事,成何体统!”
焦芳这么一指责,这些官员倒也不惧怕,一叫辛宜的礼科都给事中更是指着马文升和焦芳大喊道:“奸臣不倒,帝陵夜哭,七府地震,他们就是奸臣,是阉党,何必问他们!”
一干官员更是因此响应起来,指着马文升和焦芳等大骂:“奸臣,你们就是奸臣,尔等非翰林有何资格忝居内阁,不过是邀宠于陛下勾结阉宦而已,若论德性不过与武夫无异耳,而今又陷害首辅入狱,不是奸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