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两尺见方的平顶,一颗松树长在前方,弯着树干,抬着石头。
再前是悬崖,犹如刀削的条条纹路笔直朝下,消失在云雾中。
山势曲折朝上,在此打了个折。
浑圆的山体,在此剩下半边,犹如一刀劈下,扭了一扭,剩下半边直立,半边倒下。
数百丈之后,山恢复了浑圆。
成片的瓦房点缀在稀稀拉拉的树林中。
一条道往西出来,直到山脚,分成两道,一道出了山,一道绕了一个弯,从东面绕出半边山,消失在浓雾里。
半道,几来间瓦房一字排开,离大道十来丈远,此时炊烟袅袅。一姑娘从屋后绕了出来,沿着并不明显的山道,往石头而来。
“小弟,今天怎么样?”
桥兵缓缓起身:“你吹个口哨即可,不必亲自过来。”
祁雁兰右手放在左手里,大拇指并拢,一口气吹向拇指之间,左手手指连续松紧。
山脚下,一条大黄狗冲出门来,站在路上狂吠。
祁雁兰又吹了一下。
不多时,大黄狗一边叫一边跑,到了直接跳上石头,蹲在石头上,看着远方。
桥兵哑然失笑。
三副碗筷,几个小菜,一壶酒,一个酒杯。
虽然桥兵不喝,这些东西一个没少。
“伯母,我自己来。”桥兵说着话,跟着储瑗。储瑗,祁雁兰的娘。
“你坐,我来。”储瑗的话不多,桥兵来了之后,这家热闹了不少。
“娘,我来,你不坐着我们坐不下去。”
储瑗,坐下来就要给桥兵倒酒。
“娘,他不喝。”
“男子汉,喝点无所谓。”
“娘…”祁雁兰坐了下来。
储瑗看着酒壶,微微发呆。
“娘,明天上午我们去钓鱼,中午吃烤鱼。”
“你又想让小兵烤鱼?”
“不然呢,农活他又不会。”
“烤鱼,没问题,这个我行。”农活桥兵确实不会,但烤鱼不在话下。
桥兵到此已经三个多月。
那晚,出现了九大门派的人,桥兵决定找个地方修炼几个月。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祁雁兰说的地方竟然是她家。
这里的人都姓桥,祁雁兰他爹多年没有回家,族里的人为了安全,让他们母女俩搬了出来。
储瑗本可以搬出去,外面更安全,但她不愿意。族里的人也就作罢,不提搬家的事,但有了这个议题,所以她搬到了山脚下。
族里给了她几亩地,卖菜什么的,族里也帮他解决,什么零碎活也叫给她娘俩,勉强过得去。
祁雁兰,族里的人从未歧视她,和其他人一视同仁。小时候经常喊族里人欺负她,其实也就是练功不专心,被打了。
现在,有几家没有女儿的,对祁雁兰非常好,恰恰是揍得最狠的那几家。
也是这几家,桥兵才能在此住下,当然,桥兵不知道这些。
祁雁兰还有更大的事情没有说,她想要族里的人认可桥兵,习得身法。
三个月的潜心修炼,桥兵的横竖有了框架的五成左右。如果到了七成,桥兵想尝试吃了那颗药。
钓鱼,桥兵不会,他更擅长抓鱼。
河边都是钓鱼的,桥兵只好作罢,弄了一套渔具,祁雁兰的帮忙下,下了第一竿。
钓鱼的人已经收了竿,桥兵还在河边。
雾里这头,河边只有丈八来宽,鱼还没有着落,桥兵到这里抓鱼。
有人靠近,桥兵不甚在意,这里的人,武功都不错。
这人一直不走,桥兵直起了腰。
“你就是兰子家的客人?”
“是,敢问阁下何人?”
“在下皮茂,听说你用刀?”
“阁下何事?”
“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做兰子的客人。”
皮茂说罢,拿出一把刀,插在地上。
赤着脚,拿着刀,桥兵莫名其妙,皮茂杀气很重。
刀,不是环首刀,偏重,重量分布也不一样。
“请!你是外人,让你先出刀。”
桥兵随手一刀,力道不大,速度也不快。
皮茂随手荡开。
“就这点的话,你不配做客人。”
“做客人有何要求?”
“胜了我的剑。”
“请!”
皮茂的剑,一圈剑花。
桥兵懒得想,不躲不闪,一一挡下。
皮茂可能觉得力道不够大,又一道剑花,速度慢了不少。
剑花慢,力道大,桥兵力道不变,只是击挡位置更靠前。
皮茂的剑花无比清晰,这意味着速度奇快。
桥兵的刀,不再击落剑花,刀平直往前,快速画了一个圈。
剑花一散,桥兵欺身而上,一掌拍出。
一掌下来,两人退开。
对方实力未知,刀也不顺手,桥兵防守为主。
皮毛一剑,快如闪电,但在桥兵眼里,甚至比不上祁雁兰的速度。
桥兵侧身,早已避过,身形闪过,刀斜出。
桥兵这一刀,力道很大,目的打他身形不稳。
皮茂可能没想桥兵会躲开,招式有点老,桥兵的刀带偏了方向。
桥兵的掌,轻轻在他肩上一拍,随即闪开道:“兄台,到此为止。”
对方手下留情,皮茂何尝不知,但他不服气。此人过于奸诈,突然开始躲了,还出掌了…
桥兵要是知道他这么想的,那一掌会直接把他拍地上。
他的气势不强,桥兵判断失误。祁雁兰曾经说过,这里的人,武功都不错,要小心应对,不能单单从气势上判断高低。
桥兵遇到过,先前在左边钓鱼那位,气势和这人差不多。但是,钓起来的鱼活蹦乱跳,此人虚空一指,顿时安静了下来,放入鱼篓,少倾又游来游去。这种操作,桥兵万万做不到。
哪曾想,这人如此这般。
远处,有人飞奔而来,几个起落到了河边。
“哥。”皮茂轻轻叫了一声。
“你想干啥?”
“我想…”
“闭嘴!”
言罢对桥兵一礼道:“多谢手下留情。”
“兄台客气了。”
那人走了几步,又转回来道:“可否一战?”
“为何?”
“一战需要理由?”
蓦然,桥兵想起白胡子老头,一直以来,和他的打斗都是全力出手,从来未曾想过会伤到他,最狠的时候就是拎起来,一顿树条子,反观自己,无所不用其极。
下山之后,很少遇到切磋,都是性命相拼,与巴昊苍一战,以木棍为刀,而今天这一次,武器切磋,万一伤到对方,该让如何?万一被对方伤到,又该如何?
刚才那位,招式并未用老,收发自如,现在这位,气势很强,且刀不顺手…
桥兵不由得握紧了刀。
“请赐教!”
一剑,基本招式,点,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一招迎面过来,招式很轻。
招式轻,灵活性很大,看似迎面而来,实则攻击范围为上半身,可以躲,也可以挡。
躲,对方占尽先机,况且躲还不一定能躲过。侧移,对方仅仅需要转动手腕,后退,速度难以超过前进,对方速度未知。
挡,对方攻击范围如此之广,无论如何出刀,对方都有机会出击,落点在刀已经划过的地方。
桥兵选择了不动!
此时,对方招已过半,桥兵不动,他需要确定攻击点。桥兵的刀在手,一旦确定了攻击点,势必会点出这一剑,此时,如果对方刀快,以攻代防,最大的可能是剑被击落,当然,也有可能两败俱伤。
所以,那人的剑停在空中。
他有一丝疑惑,是不是被吓傻了。
“阁下为何不动?”
“你可以点我的刀。”
确实,点他的刀可以破除他的以攻代防。
“小心了。”
起手式,右手剑笔直在前,左手拇指压住无名指和小指,刺出的剑,斜向下,随即往下一压,平直刺出。
桥兵没有躲闪,刀虚晃,往下一压。
对方上刺的力道落在刀上,桥兵借势跃起,一张拍出。
这一掌,原本盖在头顶,桥兵略微便宜,落在左侧。
那人左手仓促一掌,随即仰身,铁板桥,剑往后撩!
桥兵身在空中,一刀挥过身前,“叮”的一声,那人借力扭身,变成正面。桥兵侧身,刀横扫。
到此,桥兵抢回了主动,一刀紧一刀,对方根本无力出招,一把剑舞得水泄不通。
剑很快,桥兵虽然能砍上,但是难以砍偏方向,也就是无法打断他的防御招式,不得已,停顿两刀。
两刀时间很短,对方一次挡空,随即出剑,下劈。
桥兵的刀,从他脖子上划过,随即往下。
两人错身分开。
那人回头一剑!
桥兵有点晕,难道这人不知道自己输了吗?
少倾,桥兵又给了一刀,情况依旧!
桥兵有点懵,这什么情况?
“小弟,刀下留情!”祁雁兰的声音,越来越近,速度奇快!
“够了!”
桥兵的刀又一次划过对方的脖子,祁雁兰一声暴喝!
那人终于停手。
“你放心,我不会杀他!”
“杀他?你不看看你的脖子!”
“哥,你脖子上有好几道白痕。”
“闭嘴!”
“丢人现眼。”
祁雁兰说罢,拉起桥兵就走。
“这人是谁?”
“别管他,莫名其妙的。”
桥兵回头,那两人已经过了桥,慢慢出了村子。
从此以后,祁雁兰再也不允许桥兵出门,除了爬上山上那块石头。
当然,桥兵不知道,祁雁兰到了村里,软磨硬泡,那几家人拗不过他,同意教桥兵修炼身法。
虎行步,祁雁兰偷偷给桥兵一本册子。
“小弟,这个身法你可以学,村长同意了。”
桥兵翻了一下。
“…身法者,平衡为基,多变为本。平衡者,线也…多变者,止也…”
虎行步,顾名思义,步伐模拟老虎,一路走过,只有一个痕迹,后一步正好落到前一步脚印。
这种步伐,重心随前进方向实时调整,不至于失去平衡。调整落脚方位力度即可有多种变化。
唯一要求就是下盘力量,这点,桥兵正好不缺。
祁雁兰负责陪练。
起初,桥兵差距很大,十丈差距一丈。
半个月后,齐头并进。一个月后,桥兵略深一筹。
一晃又是三个月。
桥兵修炼框架的横竖几乎一致,此时,十丈领先祁雁兰一丈…
绝壁之上,桥兵找了一个山洞。
云雾缭绕,洞口能见度不超过十丈,桥兵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准备吃了那颗药。
现在的经脉强度差别不大,但四条框架韧性更强。
和上次一样,混沌元丹入口即化,药力温和,几乎没有何异常。
催动药力,滞留在经脉或穴位里的气血,随即加入,脉络略涨。
四条框架经脉滞留的气血不多,其他的经脉气血收集起来,远远超过了经脉承受。
好在有樊诗筠的建议,必须保持水份。
那种痛处,已经无法避免,没有来源,没有去处,没有着落,还无处宣泄!
桥兵很清楚,框架经脉必须更强,所以,一点一点把多余的气血累积到框架脉络。
有上次的经历,也是唯一的办法,桥兵小心翼翼,把部分气血调整到框架穴位之处,剩余的气血沿着脉络缓缓运行。
所有杂乱气血收集完成后,运行数个周天,达到每条脉络都不存在堵胀,然后在逐步放出框架穴位累积的气血。
起初,一次可以放出一个穴位的气血,到后来半个,到最后,一个穴位的气血需要多少次才能放出来,桥兵已经记不清了。
不能咬牙。可能不对,能咬牙,咬牙更痛!肌肉带动牙齿,牵扯到穴位,任督二脉,阴阳跷脉,全都经过此处!
桥兵意守心神,确保自己清醒,越清醒,痛感自然也清晰!
灵台,阴阳气血转换之处,早已麻木。
桥兵看不见,此时的灵台,已经肿胀的猩红,连着神道至阳两穴,犹如乌黑的碗倒扣在背上。
四条框架,细线穿着红色的原点,拇指大小,从两肩汇集到最,然后穿过眉心,直至后背。
全身布满了道道红线,密密麻麻,这些都是经脉,气血运行堵胀,流过的痕迹引起皮肤出了血。
好在他自己看不到…
渐渐地,情况开始好转,灵台穴的碗,慢慢变薄。
蓦然,桥兵全身一震,不由得喷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