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何不行大善于天下
众多衣冠楚楚的贵族吓得呆滞,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有的惊慌四散开去,也有人壮起几分胆色,上前怒骂着阻止。
那位秦姓少年便是后者,他自持身形高大壮硕,又是高高在上的人中翘楚,自然不会将陈修与林询这两个瘦弱的少年人放在眼里,一边收敛衣袖一边走上前来,脸上的神情狰狞而可怖。
可下一刻,在与陈修对视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狰狞神色忽然消散,转变成惊恐与骇然,一种莫大的恐惧涌上心头,让他的勇气烟消云散,身形不自觉想要后退。
可惜,为时已晚了,陈修冷笑着抬手,将这位身形远远高过自己的青年人如小鸡崽一般提起,紧接着便是拳打脚踢,他收敛了灵气,但光凭借自身的力量,依旧有如一头野兽般,每一拳都像是沉闷的鼓声。
灯火辉煌的宫殿中乱成一团,这是前所未有的场景,堂堂贵族在自己的地盘里被两个来历不明的人殴打,原本高高在上者跌落神坛,颐气指使者只余下凄惨的哀嚎,以至于围观的众人许久未曾反应过来,甚至没想到呼唤守卫。
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是林询,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候,身形禁不住一个冷战,下意识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但只过了短短一刻便再度捏紧,他狠狠咬牙,一刹那的停顿后,便是****般的再度挥拳。
既然已经做了,已经注定是必死无疑,那还不如做个痛痛快快!如此若真有黄泉路的话,行路之时至少还可以对周围的鬼友吹嘘几句。
“兄台,你是怎么死的?”
“那说来可就话长了,我和一个身患脑疾者进了韩国皇宫,将里面那群该千刀万剐的贵族狠狠痛殴了一通。死前足足被砍了七十多刀。喏,伤口就在这儿。”
“真羡慕啊,我是出门的时候掉进门前的坑里摔死的。”
到时是否会是这样的场景?林询想着,竟然苦中作乐似地露出笑容。
第二个反应过来的是陈修,他意识到再打下去这两个贵族可真就要死了,这才终于住手,也制止林询道:“行了,行了,差不多了。“
林询依依不舍地停手,他倒也洒脱,没想着怪罪陈修,只是呼出一口浊气,露出感慨万千的模样:“没想到我聪明一世,最终竟也要与你这样的人死在一起。”
“什么死在一起?”陈修怔了一怔,“打得差不多了,回去吧。”
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瘦弱的背影,那袭蚕丝白衫微微飘荡,一边走,还一边困乏地伸了个懒腰。
林询怔了怔,下意识跟上前去,身旁一众贵族见状纷纷让出道路,两人方才的凶威犹自浮现眼前,以至于一时间竟无人敢阻止。
月夜的天幕下,堂皇的王宫中,这样的场景古怪极了,林询脑袋里迷迷糊糊一片,隐约觉得今日的一切都太过梦幻,略微显得不真实。
难道是自己也患了脑疾不成?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自己的幻翳?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身后一声狰狞的怒吼暴起:“两个混账!想逃到哪里去!守卫,将他们拿下!我要活的!我要将这两个该死的小畜生千刀万剐!”
这是韩礼的声音,他踉跄着爬起身来,用衣袖遮挡住脸上的红肿,话语之中,充斥着暴戾的怒火。
话音落下后,顿时有数十个身披甲胄的将士从四面八方快步赶来,脸上的神色森然,行走之时发出铿锵的金属碰撞声,与脚步声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
这才对嘛,林询想着,就该是这样才对。
他目光再远一些,正看到一个头戴王冠、面如白玉的青年人正满脸急切地快步走来,这个人便是韩国的国君吧?之所以如此急切,是担忧自己的堂弟受到伤害?
眼前的世界终于正常起来,让林询下意识露出笑容,下一刻才将笑容收敛,露出悲伤。
“哒哒、哒哒…”
在众人注视下,韩国国君的身影渐渐临近,脸上怒火勃然,身形停顿下来之时,抬手便是一个巴掌!
是了!就该这样才对!林询点头之后,才发现这巴掌并非是冲着自己与陈修,而是狠狠落在韩礼身上。
他有些呆滞,揉了揉眼眸。
韩礼也呆滞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位自己一直尊敬万分的堂兄,摸了摸脸上的红印,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混账东西!”韩国国君张嘴便是怒骂,“如何敢对仙人如此无礼!读了这么多书,便没人教你什么叫礼数不成!”
“堂…堂兄。”韩礼呆愣愣地,一旁一众韩国贵族更是瞪大了眼眸,未曾料到这样的变故。
林询也呆滞着立在原地,又揉了揉眼睛,发现场景依旧没有变化,便再揉了一次。
正这时,忽然听见遥远的呼唤声,那声音来自陈修,略带些许不耐地高声道:“怎么还不走?我已经累得将要发昏了!”
他是实在不愿在这样的地方多待上一刻。
林询这才反应过来,浑浑噩噩地迈步跟上,身后的韩国国君也连忙舍了韩礼,上前叫住陈修道:“仙人!仙人!还请你莫要离去,如今韩国需要的,正是您这样能移山填海的人物!若肯留下,无论多少钱财,我都能尽力为你筹措。”
“韩国需要的,如何会是我这样能移山填海的人物?”陈修摇头,“它需要的,是能够堆积出高山,开垦出海洋的人物。”
没理会身后韩国国君的殷切呼唤,陈修转身便走,周遭依旧是灯火灿烂,繁华景致,他都了无兴趣,不舍得给予半点余光。
待行到韩国王宫大门之时,他却忽然驻足,将目光凝固在一位身着儒衫的少年人身上。
那少年人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当真是将君子如玉四个字写在了脸上,只是此刻的神情却很是凄楚,一边跪伏在地,一边高声道:“公累世王侯,家财万贯,何不行大善于天下?”
他吼得声嘶力竭,一遍又一遍,脸上的神情恳切又凄惨,话语之中,是洋溢出的肺腑真情。
在他身后,便是王宫之外的街道,有穿着华贵衣衫的行人见状,顿时停下脚步,露出讥讽的笑,指指点点,话语声,陈修没有听真切。
他的注意力,都落在这少年人身上,眸中忽然迸发出点点亮光,而身旁的林询则露出讶然神色。
他认得此人,似乎叫做谢言,就在今日早些时分,曾登门拜访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