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racle号,这艘位列于世界顶尖的航海式破冰船,曾于1975年完成过环球航行的伟大壮举。
在全世界已知的破冰船中,除了少数不能公开的军用怪物以外,Miracle是为数不多抵达过北极点的私人舰艇。
冷藏室,这间Miracle号上最大的储物库,位列于Miracle号的最底层,存放了Miracle号上将近百分之九十七的货物。平日里这里都是由老水手罗卡尼负责打理,只是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平日里苛刻耿直的古板老头,此刻却呼呼大睡的倒在了地上。
“尤弥尔,龙‘卵’确定在这里么?”
黑暗中,低沉的男声突然从冰库的某个角落里缓缓传来,年轻,但却带着一股冰山般的冷硬。
“是,我的监测系统三小时前曾在这里检测到了强烈的生物波动,龙‘卵’有很大的可能就在这里。”平静的声音同样从黑暗的角落里传来,只是相比于刚才明显要多了几分沙哑。
“可以确定么?”灯光下,男生的身子笔直得像根标杆。他静静的站一个空荡的舱室前,幽暗的灯光从他的头上洒下,落在他的身上照出了他那张英俊的侧脸。
微长的黑发,一张线条极其清晰的脸。手上拎着一个全黑色的老式考究箱,肩上挎着一个黑布包裹的长条形盒子。看上去像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可口音却是标准的美式音。
“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可以确定,但无法做到绝对。”那个声音继续传来,只不过却是从男生的耳麦中。
“哦?”男生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头,他问,“是因为什么?”
“方案的不可控因素,”尤弥尔说。“尤·拉克·诺斯曼教授提出的方案非常完善,从教学方面来说,他已经做到了最好。但在我的执行程序中,他的方案并不被认可。简而言之,我解析出了比他更完美的方案。”
男生静静的听它把话说完,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那方案的不可控因素又是什么?”
“龙‘卵’的孵化以及第三方人员的介入。”尤弥尔回答。
“龙卵的孵化?”男生皱眉,冰山般冷峻的脸上突然涌起了一抹惊讶,“诺斯曼教授不是说卵的孵化时间是在2027年么?为什么会被提前?”
“是的,卵的休眠期一般只有44年,但诺斯曼教授是执行部负责人,他对‘卵’的历史并不了解,所以在推算上出现了一些误差。”尤弥尔说。
男生沉默。他忽然间有点明白为什么校长在登机前要语重心长的叮嘱他说,遇到特殊情况一定要随机应变了。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负责人,不随机应变,那就只能等着给孵化的恶龙去当点心。
“诺斯曼教授他们还要多久才能抵达?”男生无奈扶额,换了个话题问。
“预计还要半个小时。”尤弥尔回答说,“Miracle号虽然是私人舰艇,但它的前身却是俄罗斯军方研制的军用战舰,所以相比于一般的科考船,它的航速明显要快上许多。”
“半个小时么?”男生点头。他对于这些倒是没怎么在意,因为一直以来都习惯了一个人执行任务,所以学院派不派人过来,对于他来说其实都无关紧要。
“学院方面有通知了么?”男生看了眼舱壁外透着蓝紫色的夜幕,淡淡的开口。
“暂时还没有。”尤弥尔说,“不过你的导师哈里斯·安格拉教授在三个小时前给你发了一封邮信,因为是在任务期间,所以我把它屏蔽了。”
“忴姨?”男生的表情有些惊讶。记忆中女人很少给他写信,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学生有能力去做好每一件事情,有能力完成好学院交给的每一个任务了,所以她也就心安理得,把心放肚子里的去满世界乱跑。
男生打开了显示器,来信是用中文写就的,里面的内容如下。
我亲爱的学生林笙:
很高兴能听到你再次出任务的消息。作为你的导师,我时刻都在为你骄傲着。
很希望这一刻我能在你的身边,握住你的手,和你一起去并肩战斗,看看我的学生到底是有多么的威风帅气。
只是我不能,这个世界总得有人去忙碌。我从没有觉得自己会是个多么伟大的人,也从没有想过自己会为这个世界做出多大贡献。我只是希望在我还年轻的时候,能多为你去做些什么。
我想你将来会理解我的。
我很抱歉没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教给你更多的东西,但我相信你会是个聪明的孩子,很多事情你都可以自己去解决了。
你的父母千叮咛万嘱咐的把你托付给我,我很愧疚没能对你尽到应有的责任。诺斯曼教授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他会指导你完成此次的任务,我希望你能遵从他的指导,平安归来。
我为你自豪。
你的导师(兼继母)
忴佳尼男生默默的看完了这封信,久久没有说话。
愧疚吗?也许吧。
每次自己和她见面时她都在忙碌,不是忙着做学术研究就是在忙着发表论文。
小时候他总是在想,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上学时总会有爸爸妈妈来接送,而自己却永远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家。当他一个人走在漫长的街道上时,同学们总是习惯性的和他拉开几米间隔。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是个非常在意别人想法的人,但即使是这样他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同学们并不喜欢他这个没有父母的“野孩子”。
当别人家的孩子全都高高兴兴的和自己父母一起去游乐场玩耍时,他却只能一个人静静的待在家里。有时候别的小孩都会羡慕他有一个漂亮而又聪明的“妈妈”,羡慕他能住在一个比广场还要大的别墅里。可又有谁知道,在这种令他们无比羡慕和向往的生活中,林笙一年365天到头来,能见到“妈妈”的次数就仅仅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两次。
恨她吗?也许吧。
可自己又能恨她什么呢?恨她狠心拋下自己满世界的乱跑?恨她不能在自己放学的时候跟别的父母一样来接自己回家?
算了吧,他又不傻。自己从小就被女人收养,她能为了自己终身未嫁,她能为了自己就算忙到再晚也会耐心的去观看他每个学期的期末成绩单。
他还能恨她什么?
“她一直都在关注着你。”尤弥尔的声音轻轻,“她的时间并不会太多,但她已经尽自己的努力去做好一个母亲了。你每个学期的成绩单她都会仔细去看,尽管她不能教给你更多东西,但她却时刻都在关心着你。作为母亲,她很伟大,但也很不称职。可能正是因为她和别人所站的高度不一样,所以她给你的爱也会和别人的不一样。可你别迟疑,林笙,你妈妈她永远爱你。”
“林笙,你妈妈她永远爱你…林笙,你妈妈…永远爱你…林笙,妈妈…永远爱你…”
这个声音像是飘出了好远,远到他直到长大了也还是没能够触及。
在那无数个漆黑冰冷的黑夜里,小小身影被永远定格。那种孤独和无助的感觉,仿佛永远也挥之不去“我知道。”林笙喉咙沙哑的应了一声。他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间裂开了,酸酸的,从里面流出了很多呛人的液体。
孤独催赶人成长,“野孩子”也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野孩子”了。
“替我跟她说声谢谢。”林笙转过头,默默的将显示器收了起来。
“我会转告的。”尤弥尔说。
“那么接下来…开始吧。”
“好运,少年…”
尤弥尔的声音消散在了黑暗中,连同它一起的,还有男生那修长的身影。
出了船长室,船长跌跌撞撞的游荡在Miracle号的各个舱层里。舱外的冷风依旧死命的吹着,轮船的舰艏撞破冰面,时不时的发出一阵巨大的“咔咔”声。
对于船长来说,每天晚上能在甲板上吹吹海风,欣赏一下海景,对于这枯燥乏味的海上生活来说,其实也不算太过差劲。
当然,这纯粹只是他的自我安慰。
“哼哼哼…”漫步在四下无人的舱道上,船长悠哉悠哉的哼起了一首八十年代流行的德文歌曲。尽管那声音粗犷得令人不敢恭维,但至少还能让人听得出他嘶吼的是首歌曲,而不是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啦~啦~啦…”
突然间,优雅的女声像是从走道的尽头里幽幽传来,声音透着一股温雅,犹如黑夜里悄然飘起的一阵细雨,轻柔的将船长那阵杀猪般的嘶喊声冲淡。
“嘿,是哪位美丽的女士在此独自演奏?”船长的酒醒了点,他停下脚步,惊讶的望着四周。
可走道里的声音十分安静,那个女人并没有给予他任何回答。就好像她正站在恢宏无比的舞台上尽情表演,忘我的沉浸在宫廷舞中。
“你好,女士。”船长扯了扯嗓子,大声的喊道。他想向着走廊的尽头走去,可那儿一片漆黑。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不,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实际上,他看到了。是的,他看到了,一个漆黑的轮廓,一个女人的轮廓!
灰暗中女人穿着漆黑色的宫廷长裙,全身沐浴在阴影之中。头上束着一种欧洲式风格的发髻,有点像哥特玫瑰的装束,但看不清脸,黑乎乎的,不过应该是个十足的美人。
“嘿,女士。”船长有些欣喜的。他兴奋的将腰杆挺得笔直,兴冲冲的凑上前去,十分绅士的对她行了一个见面礼。
可是女人对于他的礼仪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在意,她依旧忘我的在歌唱着,什么也不理。
她的歌声有些奇特,并不是由任何的一种语言组成。在船长的认知里,那只是一种单纯的发音,简单,但却透彻人心,就好像莫扎特在夜晚临近时弹奏的安眠曲,轻柔得能安抚人的灵魂。
“咳咳!”船长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下,他对女性一向保持着最高的绅士风度。可是他的风度在今晚却不起作用了,这让一向喜爱面子的船长脸上有些挂不住。
“嘿!”他有些急了,撸起两只袖子就要准备上前将她拉住,可忽然间女人的声音却戛然而止,这把他吓了一跳。
“哎哟!”他捂着胸口向后跳了一步,心脏“怦怦怦怦”的跳着,快得像火车。他很想破口大骂,可是却没有。
因为眼前的女人突然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发疯似的跑了起来,就好像是被他的突然打扰惊吓到了一样。
“喂喂喂!”这下子船长傻眼了,他想要将她叫住,可女人的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过了好一会儿,船长才猛地回过神来,脸色尴尬的站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留在空中。
“怎么回事?”他收回手,挠了挠头,心里满是疑惑。想了好一会儿,他才无奈的拍拍屁股,连忙追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