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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刑堂(上)

苍空剑庐 想见桃花 4401 2024-07-16 19:30

  

比起玉剑门,剑庐的规模却是不大,但剑庐的刑堂可以闻名于北俱芦洲,其定案的准则确实耐人寻味。

  

每一位刑堂的弟子都必须了解、熟记以往有关剑庐道职责的一切。

  

刑堂都理断过什么‘案子’;每一桩‘案子’的来龙去脉;每一位触律弟子的理由苦衷;这些案子执法者是如何落下刑罚、怎样处理;还有那些‘循例’与‘法外开恩’都是如何实施,都需遵循哪种条件。

  

这些都是少不了的,以便将来刑堂的执法者会遇到和以往相似的犯律违例,眼前卷中每一案都可能会助他们做好这个刑堂执法者,哪怕遇不到也无妨,今日所做只有补益不存坏处。

  

积累了多年的卷宗,何其繁杂,但严青衫不怕麻烦,他只怕事情做不好。

  

一直以来严青衫都是这样,不做便罢,可一旦要去做,就非得皆尽全力,把事情做到最好为止。

  

他的雄心壮志不在于‘我要做得比某某都强’,严青衫只是要做到自己的最好吧。

  

做事如此,修行如此,做人也如此。他不糊弄。糊弄得旁人糊弄不来自己,就算能糊弄了自己,也糊弄不了天!

  

红颜峰上,严青衫枯坐揽卷,这天正午时分正看得入神,忽闻峰上常设的‘刑鼓’咚咚震响!这是有弟子触犯剑庐铁律被刘一阳抓住、待到刑堂问罪之鼓。

  

严青衫精神一振,剑庐刑堂已经多日没开张了!随即又觉得有弟子犯禁,自己这么高兴实在说不过去,咳嗽了一声沉下脸色。

  

鼓响九声后,随即刘一阳踏剑飞入刑堂,他身后跟了个少年,外门弟子服色。

  

非一柱峰与红颜峰,其余弟子皆属外门。

  

犯错之人垂头丧气,入剑庐修行以来头一遭踏上红颜峰,以前可从未想到过这竟也是刑堂所在。

  

走进刑堂后,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刑堂原来这么小。比起凡间的县衙公堂也差不多,陈设更要简单的,不见衙役站班也没有县丞小案。

  

只是墙壁两侧、各倚墙而立八根刑棍,看上去也和凡间衙门的水火棍相若。

  

再向前看,掌刑大长老严青衫与掌刑执法秦扬婉一在上首正坐、面无表情低头浏览卷宗;另一侧坐下首,冷冷向他望来。

  

犯错弟子心里打了个突,急忙就要叩拜行礼,不料还不等他施礼突然就觉得周身一紧左侧墙边,距他最近的一根刑棍突兀化身凶恶巨灵,晃手间铁链哗哗乱响,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同时巨灵森然开口:“在外面不绑你,是为让你在师兄弟间留个脸面,来到这里再不绑你,怕你不晓得此间为何处。”

  

铁索蕴藏玄法,一绑上来犯错弟子力气尽失,随即铁索绷紧,箍得他几欲窒息。但事情未完,掌索巨灵之后,右墙边第一根刑棍同样化身巨灵,巨掌在他肩头一搭:“跪。”

  

完全无以抗拒,犯错弟子跪倒在地。绝非普通跪倒,肩头巨掌力量源源涌来,他骨头被压得喀喀作响,身体蜷缩到无以复加,全身骨骼都被挤压到再不存一丝空隙,已到崩溃边缘,如掌跪巨灵手上哪怕再加三两力道,犯错弟子必会身骨寸断!

  

捆了、跪好,另外十四根刑棍也化身巨灵,分列大堂两旁,有的手捧戒训铁卷,有的刑律金鞭等等,所持不一寓意不一,但每一位刑堂巨灵都面目森冷,齐齐注视犯错弟子。

  

这个时候秦扬婉站起身走上几步,侍立于刑堂长老案前,转目望向严青衫。

  

严青衫合上了卷宗,抬眼去看犯错弟子。

  

秦扬婉轻轻开口:“刑堂升讯。”

  

话音落下,犯错弟子只觉身周霍然开朗,面前景色骤变,大堂不见了,而身上枷锁仍在、身内骨骼巨痛犹存。

  

犯错弟子所跪之处不再是刑堂,换而孤峰绝崖、巅顶处不过两尺方圆,四下里深不见底万仞黑渊,罡风凛冽,吹得他身形摇晃。十六位掌刑巨力依旧列做两排,但悬浮天空层层站高,掌刑大长老端坐高天鸟瞰罪人!

  

故弄玄虚?

  

确是,不过并非现在,平日里空旷明亮的刑堂才是故弄玄虚,才是法术加持下的布景。

  

此刻的红颜副峰,才是真真正正的刑堂!

  

严青衫高高在上,不开口,秦扬婉代为讯问:“下跪何人。”

  

不用犯错弟子回答,带他来的刘一阳就高声应道:“启禀大长老,下跪弟子名唤孔连顺,于白水崖修行。

  

入山十二载,正做练气三层如是修行,孔连顺资质不错,进境不慢,得您老人家,不不不,得严大长老赏识,本拟三月之后收入红颜峰擢升内门弟子。

  

怎料此子狼子野心!大好机遇摆在面前却惘然不顾,于一个时辰前犯下大罪!”

  

刘一阳回话不是单单报上名字就完事的,还会将弟子大概履历、将来前途做大概交代。

  

严青衫眯了下眼睛。

  

秦扬婉语气严厉:“孔连顺所犯何律?”

  

“此子贪心不足,犯下‘擅越’大罪!今日我巡山至白水崖”所谓擅越指的是‘擅自做主、擅越雷池’之罪,说穿了,就是违背了师长命令,可大可小的罪过,要看他具体做了什么。

  

刘一阳话未说完,秦扬婉忽然打断:“让他自己说。”

  

刘一阳立刻收声,胯下的青铜大剑心领神会的向后退开。

  

同时一位刑堂巨灵将手中捧着的镜子猛地一举,招贤孔连顺,后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上的桎梏突兀消散,骨头不疼了、呼吸畅快了,可又有寒冷袭来从未这么冷过,冷得堂堂剑庐弟子想哭!

  

无以言喻之冷,无以言喻的恐惧,甚至孔连顺也不晓得自己为何如此害怕,但很快他就明白这恐惧源自何处了:他看见了自己身体仍跪在那孤峰上,被罡风吹得摇晃不已。

  

严青衫自然懂得当中门道,他眼中则是另一番情形:掌镜巨灵将手中镜子一照,一道淡淡白雾从孔连顺天飞出,白雾有形、明明白白就是犯错弟子的模样,摇摇晃晃着,被摄入灵镜。

  

宝镜摄了孔连顺的魂魄!

  

不过是练气三层的小修,魂魄被抽离身体,怎么可能不冷,怎么可能不恐惧。但镜子神奇,摄魂后还能保他活命,不会就此魂飞魄散。

  

镜中魂魄瑟瑟发抖,掌镜巨灵厉声叱喝:“讲!你所犯何错!”

  

镜中法度再起,自有辨识之法,只要犯错弟子口中有一字虚言便会身受噬魂之苦。其实不用再加持什么法度,孔连顺已濒崩溃。离魂后的恐惧是天性本能,根本无法抗拒,哪里还敢欺瞒,颤声说出自己所犯禁律。魂魄声音从镜中飘出,仿若蚊呐细不可闻。

  

掌镜巨灵,叱喝:“大声讲,敢犯禁还怕说么?”

  

镜中孔连顺脸色苍白,拼力大喊,可是声若蚊呐是因魂魄出声之故,就算他皆尽全力又能再大出多少,巨灵勃然大怒,全不分青红皂白,喝骂:“死不悔改的东西,故意违抗本尊训令么,大声、再大声!”

  

‘哇’地一声,孔连顺再抑制不住恐惧,大哭出声,声嘶力竭喊出自己所犯过错。

  

严青衫早在第一遍时就听清他的话了,面色冷漠依旧,但目中精光闪烁。并非愤怒,而是有些哭笑不得,下面那孩子犯的错,说穿了不过四个字:私自练剑。

  

剑庐弟子人人习剑不假,但有些资质好、将来能在修行路上走得更远的弟子,长辈会故意不许他们习剑:一是过早习剑会影响修行,另则是习剑与修法不同,前面若养成些半吊子的习惯,会大大影响将来对剑术的领悟。

  

这个孔连顺便是被长辈禁制习剑之例。其实将来他被自己收入门下,自有上乘剑法传授,可是少年人心思躁动,又真正爱剑,忍不住偷偷练了,结果被巡山的刘一阳抓了个正着不过说破了大天,他犯得又是个多重的罪啊,了不得教训几句也就是了,都无须把他带来刑堂。

  

刑堂暗藏诸般法度,便如现在所处、所见,而这些法度不是白来的,每次发动时都须得大把灵石来提供元力。甚至可以说,显出红颜副峰本相、催动刑灵动法所耗力量,对于修行门宗而言,远比一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更重要。

  

便仿佛用道家大修的真火去蒸馒头,完全都是划不来的事情。

  

孔连顺大哭之后,掌镜巨灵面色轻蔑,但未在相逼。

  

秦扬婉再问:“剑从何来,所修剑法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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