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一把手家的时候,杨风颇感意外。
因为,已经下午三点钟了,他们家居然才吃中午饭。
如果换做是在平时,杨风这个重生者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下山村人,他知道,一把手这一家是整个下山村最没时间观念的。
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都没一点时间观念。
随心随性。
说来话长。
这个一把手本来是个木匠来的。
以前,还时常有人喊他去干活。
可后来,因为他太懒了,太没有时间观念了,尤其是到了冬天,经常到了中午的时候,两口子还窝在被窝里舍不得起床。
所以,后来,喊他去做手艺的人、渐渐就没有了。
除了睡觉之外,他们家吃饭也是一样,毫无章法。
不管早饭、午饭、还是晚饭,都没一点时间规律。
就比如这个中午饭,有时呢,吃得很早,上午十点多一点,人家还没有做中午饭的时候,他们家就已经吃完了。
有时呢,又吃得很晚,要到下午三四点,人家的中午饭都已经消化了,他们家才刚动手做。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家有时一天只吃两餐饭。
有时一天只吃一餐饭。
可有时,一天又吃四五餐饭。
真的很乱套。
所以,在下山村,这个一把手,除了‘一把手’这个外号之外,另外,他还有一个外号,叫‘没底箩’。
意思就是;是一个没有底的箩筐。
问题是,今天是端午节。
逢年过节的,也搞到这个时间点才吃中午饭,肚子不饿么。
一把手家虽然中午饭吃得很晚,可桌子上的菜还是蛮丰盛的。
有一碗‘青椒炒鸡肉’,一碗‘爆炒黄鳝’,一碗‘青椒炒五花肉’,还有一碗‘蛋饺子拌红薯粉’。
整整四大碗啊,全都是‘有眼珠子’的菜。(在湘西一带的土话中,‘有眼珠子’的菜,意指荤菜。)
除此之外,还有一壶甜酒。
真是;好酒好菜,何其美哉也。
他们一家四口人,其乐融融的围坐在桌子旁,吃得是津津有味。
而他家那条白色的土狗,也享受着这顿丰盛的端午大餐。
只见这畜生蹲坐在桌子下面,一旦有骨头扔下来了,就赶紧叼在嘴里,然后,美滋滋的咀嚼着。
毕竟,人要过端午,畜生也要过端午。
要知道,换做是在平时,这畜生哪里能这么有口福的啃得到这么多的骨头。
由于这条白狗趴在桌子下面啃骨头啃得津津有味,因此,杨风这个生人进去的时候,它也是不管不问,继续啃着它的珍馐——骨头。
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哈。
主人是什么德性,喂养的畜生,也是什么德性。
作为揣着目的性而去的,杨风进一把手的家之后,第一眼就是朝一把手的脑袋上看去。
他发现姐姐说得没错,一把手的后脑勺确实包扎着厚厚的白色纱布。
毋宁质疑,这是受伤所致。
否则,谁会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好好的在自己的后脑勺包扎一块那么厚的医用纱布。
何况还是这大热天的。
所以,这个一把手的后脑勺肯定是受了伤,才会包扎医用纱布。
而且,从包扎的纱布的面积和厚度来看,还不是一般的轻伤。
而他的这个伤是怎么来的?
杨风一下就脑补到‘昨晚小偷被自己用砖头砸’的场景。
将两者之间联系之后,杨风更加笃定,自己家猪栏里面那些母猪和小猪崽的脑袋被扎针,这个一把手脱不了干系。
而且,作为一个真实年龄四十出头的重生者,杨风也深知一把手的为人。
此人不但阴险狠毒,而且是睚眦必报。
尤其对付老实人和弱者,是格外的心狠手辣。
从小到大,在村里,不知道干过多少断子绝孙的缺德事。
因此,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是他干出来的,杨风觉得一点也不奇怪。
由于一把手一家人都全神贯注的在享受着桌子上的美味,因此,杨风进去之后,他们都没发现,继续享受着各种美食。
直到杨风进去之后,故意轻咳一声,他们着才反应过来。
当一把手看见杨风的瞬间,立刻怔了一下。
然后,他那张又老又丑陋的脸上,皮肤组织因为心虚,而抽搐了几下。
虽然他迅速稳住了,可这瞬间的画面,还是被杨风给捕捉到了。
除了一把手之外,一把手的婆娘,以及他的儿子沙泥鳅和小女儿李姗,在发现杨风的须臾,神色也都不由自主的滞了一下。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杨风也能理解他们的反应。
确实也够意外的。
要知道,杨风从小到大,很少去过一把手家里。
在重生前,他到一把手家里的次数,绝对没超过三次。
而且每一次去一把手家里,都不是为了自己的私事。
因此,见这样一个稀客突然大驾光临,这一家子不感到意外才怪。
“嘿嘿。”一把手干笑两声。
然后,他用那特有的太监腔调对杨风道;“风伢子,你今天没走错吧?”
“没走错。”杨风摇头。
“吃了饭没有?没吃的话,一起来吃。”一把手的婆娘客套的道。
“吃了,都快消化了。”杨风勉强一笑。
“吃得这么早。”一把手用阴鸷的目光盯了一下杨风。
“不早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怎么想起来我家?你这么一来,我这破屋子,真是蓬荜生辉啊。”
“太过奖了,我才16岁,而且又不是什么大官,没那么大气场——至于我为什么来你家?我想,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你很快就清楚了。”
杨风一边说,一边将裤袋里的一块布团拿出来。
然后,他缓缓将布团打开。
接着,将包在布团里面的那十一根缝衣针、轻轻摆在一把手面前。
同时,他也一边密切注视着一把手的反应。
果然,只见一把手看见这十一根沾有血渍的缝衣针时,神色立刻慌了一下。
虽然稍纵即逝,但整个过程,杨风都摄入了眼里。
“这?”一把手的尖嘴微微抖了几下。
然后,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迅速稳住情绪,接着一副故意佯装毫不知情的样子问杨风;“风伢子,这些针,你摆在我面前是什么意思。”
“呵呵,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最清楚。”杨风轻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