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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老与少

带着爸妈去上班 衣山尽 6391 2024-07-17 04:56

  

说起刚才砸到林律师头上的那只花瓶还有些来历。肖听芷前任老总的母亲七十大寿,请她参加。老太太的寿宴搞得隆重,份儿钱一毛不收不说,来宾还各有一份礼物送上。

  

礼物很独特,是老太太让一家瓷厂定制的瓷器。有钵有盘有碗有瓶,通体中国红,上面烫金吉祥话儿,“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祝XXX老人生日快乐。”

  

前老总花钱大方,瓷厂用料也扎实,红如火,声如罄,硬如铁。刚才林为含愤出手,林国新如何经受不住。却见他脑袋上有血汩汩冒出,转眼额头就红了一片。

  

肖听芷被眼前血色吓得手足无措:“怎么办,怎么办,谢桂堂。”

  

老谢和人打了一辈子架,经验丰富,忙用手拨开林律师的头发看了看,伤口不大,也就两毫米左右,但人的头部血管密集,一受伤,就血剌剌地,看起来挺吓人。

  

自肖听芷病倒,谢桂堂腿脚不便,屋中已经许久没有打扫,脏得厉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了许多蛛网。老谢就扯了几片蜘蛛丝,糊在伤口上。找来破布,里三层外三层把林国新包成红头阿三。又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这是几?”

  

确定林律师意识清醒后,老谢笑道:“老林,还好你头发少,一拨开就看到伤口,不然倒是麻烦,做律师的费脑子吧?可见屎难吃钱难挣,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林国新颓丧,心道,律师和程序员是世界上脱发最严重的两大职业,我又是忙工作,又是忙孩子的事,一愁起来头发大把大把掉,真不如死了。

  

从头到尾,林位都是一言不发,满眼仇恨,桀骜不驯地看着父亲和肖听芷。

  

老谢抓了抓头,说:“你们一个高烧,一个被打成这样,我又是个残废,怎么照顾你们?”

  

肖听芷受了惊吓,病情进一步加重,又恢复了昏睡状态,林律师则一言不发坐在床病,有种心丧若死的模样。至于林为,还是立在这里,一会儿把牙齿咬得咯吱响,一会儿喉咙里发出阵阵无意义的咆哮。

  

家里的空气仿佛凝固,让人窒息。

  

老谢玩了半天手机,实在忍不住扯了扯林律师的衣服,问他去不去医院。林律师说不去,没多大事。老谢又说你是不是要去上班,老林说他现在这副模样,怎么上班,律师还是要靠脸吃饭的,光有才华也不行。

  

谢桂堂看了看他的脸,说,也对,你这副模样实在没办法去见人。

  

原来,被打破头两小时后,林国新的脸开始肿起来,颜色也开始变紫,还有逐步膨胀的架势。看他现在的情形,还真有点像庙里的四大金刚横眉怒目面如蓝靛。这样子,别说去做律师,搞不好还被人当成受害者,班肯定是不能上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到中午的时候,谢桂堂依旧做的是刀削面,满满一大锅,味道自然急好,满屋都是浓郁的食物香气。

  

肖听芷只吃了一片,就摇头表示没胃口。林国新则道,谢谢七叔,我我我,我心里难过,你觉得我吃得下去吗?

  

林为还是站那里,咬牙一句话不说。

  

老谢有点傻眼:“连饭都不吃,你们这是跟我过不去啊?妈的,都是硬气汉,你们干脆绝食死了拉倒。我可不陪伱们挨饿。”

  

说完话,他自己端了一盆面据案大嚼,口中发出惬意的吧唧声。

  

下午一点,小丁打电话给谢桂堂,说他在楼下,接七叔去金色时代做康复训练。

  

旁边,林国新朝老谢摆手,低声道,你别跟小丁说我在这里。

  

林律师是农村孩子出身,爱面子。儿子打老子这事太伤自尊,他感觉没脸。

  

老谢就跟小丁说这两天不去了,自己有点懒,不太想动,在家做康复就好。

  

谢桂堂确实没办法走,女儿烧成刚出炉的烧饼,整个人都糊涂的;林律师脑壳子变成猪头;林为就好象一条守着猎物的灰狼,随时都有可能伤人,他一走,家里不乱套了吗?

  

待肚子里的刀削面消化得差不多,他就开始照例的恢复训练。

  

老谢天天吃药,天天按照科学的方式训练,加上女儿这里的白领低糖套餐,恢复得很好。现在已经能够甩掉轮椅走上一段路,只是走路的姿势一瘸一拐甚是难看,好在生活勉强能够自理。按照袁大夫的说法,他的平衡能力已经达到三级。照这样治疗下去,也许再过一年半载就能彻底痊愈。

  

谢桂堂先是进行单腿负重练习,也就是两条腿轮换着金鸡独立,每个动作五秒;然后是靠墙伸髋;接着做下,站立,坐下,这是所谓的坐——站转移…

  

一系列动作不可谓不累,不可谓不痛苦,半天,老谢就把自己折腾得满头是汗。他这人是混不吝的性子,遇到事从不多想,干就是了。所以这个康复做得很认真,效果自然是极好的。

  

他在训练,林为则在旁边看,越看越好奇。直到老谢做侧方迈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你…这…是什么,能一个打十个吗?”

  

孩子终于说话了。

  

老谢爱吹牛,说,我功夫的名字可不能告诉你,反正就跟凌波微步一个意思。老子闯荡江湖的时候靠这套功夫,打遍南北无敌手。别说十个,二十个都打过。

  

小林冷笑,说,你一个残废,还功夫呢。

  

老谢回答说,他是练功夫走火入魔才走不动路,不过,现在好多了,也许再过得两个月就能飞檐走壁。你个小屁孩还真别不相信,刚才你不是被老子一招擒住,跟只秧鸡一样,死活都捏在我手上。

  

林为听到这话,眼睛里凶气涌动,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摔在地上。

  

老谢:“小兔崽子,你再摔一个试试。”

  

小林又抓起肖听芷的包摔地上,包中的口红、粉饼盒、钥匙,乱七八糟落了一地。

  

卧室的林国新听到动静,要起身,被肖听芷一把住住,摇头。

  

老林说:“不行,不能让娃娃胡闹,我已经对不起你,不能让林为再这么下去。”

  

肖听芷还是抓住他的手不放,只是摇头。

  

林律师没办法,只得伤感地叹息。

  

林为摔完包又把目光落到老谢看书的平板上,一抓,却抓了个空。紧接着,腰眼被人戳了一下。奇怪的酸麻再次袭来,让他浑身力气仿佛都被抽掉,禁不住哎哟叫出声来。

  

动手的自然是谢桂堂,他再次一招制敌,钳住林为的手,笑道:“小屁孩子,在我面前还翻天了,服不服?”

  

小林:“不服。”

  

老谢微一用力,疼得小林脸都变了,他沙哑着声音叫道:“我打不过你,但我就是不服你。啊,哎哟…放开,放开。”

  

“要放开也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我就不不答应,疼疼疼疼疼。”

  

“你又没听我说什么事,我要去买菜,你陪我去,帮我拎口袋,我就放过你。你爹现在出不了门,没办法带饭。点外卖吧,馆子里的菜全是作料,不能该病人吃。我命苦,亲自给他们做吧。”老谢哈哈大笑:“小屁孩子你还有点我当年的味道,老子喜欢你,走走走。”

  

林国新是谢桂堂的金主,得好生侍侯了。

  

可怜林为无法无天惯了,落到老谢手里却束手束脚,丝毫反抗之力都无,只得蔫头蔫脑和坐在轮椅上的老谢一起去了附近的菜市场。

  

家里一个重感冒,一个脑壳受创,都是气血两亏,需要补养,老谢打算买只老母鸡炖了。

  

现在的土鸡不好买不说,一不小心还被小贩用饲料鸡给骗了。

  

谢桂堂打起精神忙半天,总算找到一只满意的,就眯着眼睛用手指捏着鸡的胸脯,看肥不肥。忽然,旁边的林为暴起,提起贩子的小木板凳就狠狠地砸到他的胸口上。

  

“啊!”贩子发出一声大叫。

  

只见老谢被这一板凳打得连人带轮椅后退两米远。

  

谢桂堂伸手停住轮椅,笑道:“林为,你这是偷袭,传出去要被江湖弟兄笑话的。”

  

林为红了眼睛:“管不了那么多。”又抡了凳子,蓬蓬砸了老谢谢两记。

  

谁料,手下的感觉很奇怪,怎么说呢,就好象砸在破轮胎上,而眼前的谢桂堂毫发无损,面色如常。

  

小林呆住了。

  

老谢哈哈大笑,道:“小子,告诉你,这是排打功,就是武侠小说里的金钟罩铁布衫,别说你两板凳,他娘的就算一刀砍来,也伤不了老夫分毫。老板,这只鸡我要了,算一下多少钱,让我徒弟买单。”说着,就指了指林为。

  

鸡贩子刚才也被吓坏了,此刻才回过神来,擦汗:“原来你们是练武的,老前辈好功夫啊,佩服佩服!”

  

小林感到彻底无力,麻木地掏出手机付钱,闷头跟着老谢回家。走了半天,才小声说:“服了。”

  

“什么,我听不清楚。”

  

小林咬牙切齿,大声说:“老头,我服你了,行不行?”

  

“什么老头,你爹喊我七叔,你叫我七爷吧。”

  

“谁要叫你,老七,老七,老七。”

  

“算了,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咱们平辈论交也不是不可以。”

  

从菜市场回家的路上,小林一直盯着老谢看,眼神又是好奇又带着一丝敬畏。

  

回到家后,从客厅看进卧室,肖听芷在昏睡,因为怕林国新在激愤中做出后悔的事,她的手一直紧紧抓住老林的腕口。林律师不方便把手抽开,就那么坐着,这情形在外人看起来甚是亲密。

  

说来也怪,林为却没有吱声。

  

谢桂堂去厨房做鸡汤,他掀开衣服一看,妈呀,好大两块淤青,这生瓜蛋子下手真狠啊。还好老子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不然脸就丢大了。

  

老谢本就长得高大健壮,年轻的时候又从事体力劳动,胸肌发达,倒不至于被小林打出好歹来。

  

正气恼中,林为却跟着进来,老谢忙把衣服拉好,继续笑眯眯做菜。

  

小林在旁边沉默半天,终于忍不住问:“老七,你是不是真的会功夫?”

  

老谢开始吹牛,说他父亲是袍哥,自己从小就行走江湖,又说了许多江湖遗事,反正怎么往自己脸上贴金怎么来。

  

“小林,我跟你说哈,有一次咱们车间有个女工和她前男友分手。男的那个不肯,发疯,成天纠缠,还把人按在地上一顿打。你打了也就打了吧,发泄完心中的怨气这事就算是过去了。可那男的又放话出来说要砍死那前女友,那女的在车间里哭,哭得那叫一个惨。你七叔什么人,最见不得这种事,自然要大路不平旁人铲,要行侠仗义。”

  

“是七哥。”

  

“随便你怎么叫。”老谢说:“我忍不了,就提了两把刀找上门去,把其中一把扔他面前,说,今天你我之间得倒下一个。我谢桂堂打架比你强,别说咱欺负人,让你三刀。你先砍,砍完再轮到我。那小子就怂了,保证以后再不去纠缠,这事才算了结。后来,那女同事死活要嫁给我,但我想啊,咱行走江湖讲的是一个义字。如果娶了她,那不是施恩图报吗,那不是小人行径吗?再说了,姑娘才二十出头,我都四十好几,着是害人啊!”

  

林为点头:“做人应该这样。”

  

老谢说:“还有一次,一个包工头欠了工友半年工资,大家都等着拿钱回家过年了,有人家里还有病人躺医院里等着救命,我不能不站出来。侠之大者,当仁不让…”

  

林为听得津津有味。一老一小找到了共同语言,这一聊就聊了一个下午。

  

鸡汤也炖好了。

  

老谢这个鸡汤做法也简单,里面就搁了一片老姜,放了点红枣和枸杞,先汆水,再用沙锅文火漫漫熬。却见,汤面黄澄澄一层鸡油,很香。但说来也奇怪,鸡肉虽然脱骨,却不烂,有弹性,口感很好。别看这么多油,吃起来却很清爽。

  

和鸡汤的清爽不同,谢桂堂炒的鸡杂又是另外一种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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