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梅回去了。向梅和汪溪漾开始筹备学校的事。

回到县城，李响听到一些对孟谷龙的议论。可是，半个月后，所有的议论突然又没有了，一切都归复了自然。

梅州现在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又过了一个多月，李响的女儿出生了。

李响女儿的出生，给李响带来了欢乐，也带来了忙碌。他一边是乡党委书记，一边又是父亲，现在，他才真正感觉到，男人的肩膀上一边挑着社会，一边挑着家庭。

女儿取名李曦。

可是，李响没有太多时间呆在家里，虽然小李曦很讨人喜欢，但麻石乡现在正热火朝天收割烟叶。

这是一个金色的收获，初步估计，产值超过四个亿。这份喜悦，李响不得不好好享受一番。

曹二葆乐呵呵的，他第一次以正面象形出现在老乡们面前。

“蒋富余，你今年能收获多少银子呀？”曹二葆站在田头，问正在收割烟叶的蒋富余。上次，打断曹二葆骨头的人，他是罪魁祸首之一。他们家五口人，儿子儿媳在山坡上收，他在田里收。

“十万，除去买肥料等成本，有九万的毛收入。”

“哈，这么多呀，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那是的，感谢你们呢，曹乡长，你们为百姓做了一件好事啊。上次的事，您就别记在心上。”

“哪里？过去了的事谁还记得。要说感谢嘛。我们都应该感谢李响书记呢，没有他，麻石乡还是一代一代穷下去。”

“那是，乡亲们也是这么说的。”

正聊着，李响来了，曹二葆赶紧上前，对李响说，乡亲们都说应该感谢你呢，今年，我们麻石乡翻身了，超过枫树镇了吧？

李响说，枫树镇没超过，但稳居全县第二大税收乡镇，那是没问题的。本来，按往年的速度，麻石乡今年就可以超过枫树镇，但是，李响遇到了一个对手，刘睿。刘睿很厉害，厉害得与其他老书记、老镇长相比，判若两人。如果说溧水大桥垮塌事件之后，梅州有什么新闻，那就是梅州出现了两个奇人。一个是李响、一个是刘睿。

李响名声鹤起，他用一年多一点的时间，使一个极度贫困乡镇，突然在一夜之间成为富裕乡镇，这不但是梅州奇迹，也是江都市的奇迹。

李响的光芒虽然夺目，但是，梅州的天空还有一颗灿烂的新星。刘睿，他在枫树镇也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所以说，李响不寂寞，他的好友刘睿并不比他逊色多少。刘睿引进了两个项目，这两个项目的引进不是靠运气，而是刘睿带着项目跑深圳，才引进来两个大商家。他到枫树镇以后，没有坐享其成，而是深入研究了枫树镇的经济结构与发展潜力，他自己策划，把一本厚达一百多页的项目策划书带到沿海考察，选定了几个目标，给他们看他的项目策划书，很快就有两个企业家看中了这些项目，并迅速行动起来，第一年，他们就投入了五个多亿，不到一年，企业就投入了生产，很快就有了效益。所以说，刘睿突然爆发出来的神奇威力，和李响的业绩相比，可说是双花争艳，或者说日月同辉。

李响对好友的业绩是很欣慰得。

刘睿是他在刘翰清面前推荐的人，他能够取得如此佳绩，刘睿的前途自然春光明媚。进县级班子，只是迟早的事，这点，即使是刘睿自己也是深信不疑。但是，李响在麻石乡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刘睿在欣慰之余，多少有些震惊和嫉妒。别人也许对李响并不十分了解，但刘睿对李响是了解的，他知道，李响的才能与智慧，梅州政坛，少有人可比。

迟早有一天，李响是他未来的有力竞争对手。刘睿不得不暗中和李响较劲。

今天，李响来找曹二葆是和他商量一件事，最近，县里头准备人事调整，项伯部长找过李响，征求他的意见。部里面的意思是，曹二葆当了多年的乡长了，考虑他到另外的乡镇任一届书记。李响对项伯说，还是征求一下曹二葆的意见吧。项伯说，这样也好，老同志，应该多尊重。

李响说了这层意思，曹二葆愣了半天。如果是一年之前，他会毫不犹豫地表示感谢，但这次，他没表示感激，他还有种被耍弄的感觉。当然他不是说李响耍弄他，而是县委。他知道，如果李响不来这里，这里仍然是过去的麻石乡，那谁也不会记得他曹二葆还活着，别说开口求官，就是现在这位子他都很难保住。可是，现在麻石乡变了，乌鸦变成了凤凰，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这个山窝里。曹二葆有些悲伤，现在，官场对他的吸引力已经变得很弱，他的仕途黄金年龄已经过了，作为科局级干部，快五十岁才升迁为正职一把手，一任就到零，就要退居二线，进职能部门的机会呢？几乎等于零了，那现在当一任书记，又有什么意思呢？可是，话说回来，一辈子乡长，连个书记都没捞上，那也有点愧对曹家祖先了，更何况，他们曹家比不得别的姓氏，他们历来以曹魏自豪，有辱曹家祖先的事，那是大逆不道的。

这是个难题。

“您的看法呢？我——我听您的。”曹二葆问李响。

李响当然知道曹二葆的想法，鱼和熊掌他都想要。这取舍，李响可不好帮他做主，一个人有几种选择的时候，无论他选择哪一种，最终的结局必定是后悔的，因为，不可以验证的东西，那层面纱不掀开，始终是神秘的。所以，李响不准备帮他决策。

“还是你自己决定吧，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反正有一点，人只能走一条路。”李响说。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或许可以兼得呢？

曹二葆决定，他不走了，他说，李响书记，我就在麻石乡干了，在您的手下干，快乐，当什么都一回事，关键就是愉快就行。

李响稍稍一怔，明白了，曹二葆准备鱼和熊掌兼得。他的打算很明晰，曹二葆想，李响不可能在麻石乡干多久，不出三年，他必将回县里，那时候，自己接任李响的职位不就顺理成章了吗？可是，李响不这么认为，过了这一村就没那一寨了，官场上从来就不会有什么一加一等于二的逻辑，官场科学复杂得多，老祖宗研究了几千年也没研究透彻，加上现在的新人类，又把这门学问搞得更加复杂化，曹二葆这种期望基本上是一厢情愿。

但是，李响不好明说，心想，随他吧，反正有得就必有失，有失也会有所得的。

李响给组织部回了准信。

没多久，梅州的人事变动就结束了。没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刘瀚清控制梅州非常得力，连一点杂音都没有，这是近几年少见的局面。所以说，梅州政坛不得不佩服刘瀚清，就连那些已经休息的政坛老手们，也不得不惊叹，儒雅的刘瀚清，他的意志和手段，像钻石一般坚硬。

县里的人事变动才结束，终于传来了孟谷龙出任东北某省副省长的消息。不过，这个正式消息令李响大吃一惊。

原本，他出任常务副省长已经是够委屈的了，现在却把常务俩字都去掉了，这个安排表明，孟谷龙在本省的官场争斗中，落了下风，这个打击，对于才华横溢的孟谷龙实在是太大了。

这个消息是肯定的。

因为，李响接到了杜晓梅的电话，是她告诉李响的。

杜晓梅的声音有些嘶哑，情绪非常低落，她似乎没有太多的人可以倾诉，所以，遇到这种事情时，她第一个就打电话给李响。

李响的心里空空的，他像丢了魂一样。他想给孟谷龙打电话，可是，他们之间除了下了几盘棋，并没有其他交情，通电话，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给龚大伟打个电话吧。

龚大伟接到李响的电话，首先证明了消息的真实性，他说，已经谈过话了，过几天就去上任。接着，龚大伟说，老板现在有点空，要不要他听电话？李响说，正有这个意思。

孟谷龙接过龚大伟的手机，对李响说：“李响，是不是想安慰安慰我？”李响赶紧说：“领导您大智慧，我哪有资格安慰您呢？只是想说一声，您保证。还有，我很想还能和您下棋，可是，今后天各一方，机会就难得了哇。”

李响这话很实在，孟谷龙听得出，他是发自内心的话。孟谷龙有几分感动，迟疑了一下，对李响说：“我在这里没有照顾好你，有些愧疚，现在，一切都迟了。李响，咱就不和堂客们一样罗嗦了，就在电话里说声再见吧。临别之际，有一句话想对你说，知道的事太多，不是好事罗。”

李响脑子懵的一声，他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