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不但不给劳役工钱,还要求各村给东夏人匀耕地。
这也不是易县一县的事儿。为了北平原的安全考虑,官府组织大量的东夏,以箭为单位进行迁移。虽然东夏还没开始迁移,但是准备工作已经不得不下手了,如果春上责人搬迁,你房屋还没盖,你耕地还没匀,你怎么让搬迁?几十万大军常驻被平原一线,防备东夏以此为借口杀回来吗?
北平原的房子土地,官府现在卖不出来,备州哪有那么多钱来安置十几万东夏人?
没错,是十几万。
其实靖康官府玩了个花招,说只要承认自己是靖康人,就可以免他搬迁,但是整个平原一条线上,还有十几万人自认为是东夏人。他们需要到东夏派遣的使馆或者使馆设下的地点去确认户籍,而有些地方没有设点,人却是不远劳苦,拖家带口赶上好几十里去确认东夏的户籍,而之所以拖家带口,是怕自家人中有人被漏掉。靖康不会为这个数字吃惊的,十几万人只是小半比例。
将他们打散,以较小的单位分到各郡,各县,他们能坚持自己的户籍多久呢?
这是官府中人普遍的想法。可是这十几万,已经把杨雪笙给难住。不但把他本人,把长月把整个靖康都难住了,十几万人,还不是随便打发的,也不是一户十两、二十两银子打发的,哪怕十几两,二十几两银子合起来已经是不小的数字,他们东夏要求等财物置换,本来,不知情的人还觉得普通百姓,能有些啥,然而一看房屋,一看耕地…傻了,东夏人几乎家家是小地主。
怎么办?各郡分,各县分,先分,分了先安置再说,将来北平原的房屋、土地出手,再由朝廷拨钱。即便如此,东夏官府还派人去考察给的搬迁地合适不合适,能不能折算等价,房屋能不能达到东夏人居住的要求,耕地是不是荒地…甚至靠不靠水源,原先有商铺的,给不给商铺,如果不给,又是怎么补偿。搬迁的人还没提,他们的文参就一会一个这不行,一会一个那不行。
杨雪笙觉得狄阿鸟分明是在为难靖康,几次提出照会,没想到狄阿鸟还真去,只给杨雪笙等人留句让人脸红的话:“我狄阿鸟已经是让自己的百姓饱受流离之苦,还会因为你们叫苦,让他们连财货都保不住?在这里也想问问你们,一点代价都不付,就想占别人的百姓为己有吗?”
各郡各县倒是毫无意见。
最近物价疯涨,对乡下人,对乡下自己有地,还能织布的人影响不大,但对城里的人却是性命攸关。各郡县都有缺口,甚至还有黑洞,大伙得了上令,自然可以调劳役,匀耕地出来…干完就在等上头兑现拨款。他们是不会把真是情况告诉百姓们的,等着拨款,自然另有他用。
易县这边要来三百户。
东夏在搬迁时重新规整过单位,以三十户为一箭,这样下来,每个乡亭都会分一个箭、两个箭。
这样一来,全县上下都要一起动。
房屋材料靠征集,盖房盖院打地坪靠要役,耕地,也是要匀出来。按说这样用工,用不到杨村都要派三十九人,但是官府为了公平,又想快快结束,就动用大了一些。吃完饭,反正不上工,李虎就和那些少年人去冒充成丁,一起赶去看看,结果到了之后,最让靖康百姓气不过的是什么?
东夏那边还派来了人,带着图纸,一个一个将来的聚居点都看一遍,将来还会指挥大伙怎么盖。
别说他们。
县里的师爷看看那些图纸,都一脸憋闷,出来就给人讲:“这能是百姓住的房子吗,这他娘的又是青砖又是石板。”
现在劳役只是点个数,聚一下就散了,两天之后才真干,两个年轻的东夏人当着县里头脑的面,站在征集起来的劳役面前,给他们鞠了一躬,告诉说:“不但建造房屋,劳烦各位乡亲,等我们的人搬迁来,依然要请诸位多多包容。”然而一抬起头,却是说:“至于你们是不是被迫来盖房屋,这一点我们也没办法,谁让我们家大王是一代圣君,在意我们自己的百姓呢?”
他们还自顾扔下一句:“要不是他在意百姓的死活,被迫与你们议和,我们还有好几十万精锐大军,北平原你们也拿不走呀。”
说完,让人觉得走得特别趾高气扬,留下脸色发黑的县令和一干县吏。
开始盖房屋了,百姓们整着地坪,垒着砖石,浇着糯米,栽着树,应付着俩东夏人极为苛刻的检查,相互之间嚼舌头就没断过,要知道所有的消息都是说官军怎么英勇奋战,战胜东夏…结果你看,这是打赢了吗?打赢还给人家盖房子?匀耕地?照风水?这哪是普通人住,这都是财主家都未必住得上的,检查墙面厚度,检查糯米是否粘稠,甚至还要给他们掏立拴马柱的洞。
气了,那就骂。
李虎开始听着刺耳,慢慢的,都听麻木了。
回到家,燕儿一家人也因此好奇,向他打听东夏那边是啥样子,为啥这房屋建的都是让财主住的一样…其实李虎知道,东夏的房屋也不是都这么好,这不是让人迁来迁去,新盖的嘛。
你新盖的,就要按照东夏的新标准呀。
东夏为了房屋经久耐用,提到了建房屋的标准,连粪坑和饮水都有规划,但李虎家的房子,除了几间朝臣出入的,墙壁用材也都没达到所要求的标准,不全是狄阿鸟节省,而是这个标准是按照房屋高度来的比例,他家的房屋要高一些。李虎不敢说东夏的房子不是这样的呀,要是这么说,不是证明东夏人在难为人、在坑人、在讹人吗?所以一问东夏,他就光讲东夏有意思的事儿。
讲一些趣事,也是他在给自己找麻烦。
比如他说少男少女常常唱歌约会,燕儿就会逼着问他有没有到别家姑娘窗户外唱过歌,还哄骗说:“说吧。说吧。我就是想知道你去没去过,那姑娘搭理不搭理你。”李虎照实说了,燕儿几天都没搭理他,一搭讪,燕儿就挺着小巧的鼻子,挤着眼睛,不耐烦地说:“看哪家女子好,你去唱歌去。都跑女学找。是不是好多女子都与你约会?你咋不领来我们村给看看呀。”
李虎也没专门接触那两个东夏人,尽管他想打听北平原的石匠。
他怕他一走近,狗栗子他们跟着走近,他还难以料知,别人知道他从东夏来是好事还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