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凉州城相比乌鞘岭关隘是险要很多,看似更难攻占。其实不然,与其在凉州城下被成片的火箭活虐,真不如去乌鞘岭拼命。
前者是根本摸不到敌人,还没地方可躲,后者有很大希望进入白刃战,虽然也需要付出极大代价,但只要能有回报就不亏。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很可能把凉州守军逼出城。想必宋军的将领也会明白乌鞘岭的重要性,就算再不乐意也得相救。
一旦凉州守军出城了,仁多保忠愿意立马跪地给神佛磕头。攻城战西夏骑兵占不到一丁丁点便宜,野战嘛,再精锐的宋军也不足惧。
至少比傻乎乎的去城墙下面当靶子被人射着玩舒服多了,说不定会把凉州城和乌鞘岭一战全部拿下。这就是仁多家族力挽狂澜,直接扭转战局的不利,反败为胜了!
然后嘛,仁多一族就会成为西夏的英雄,就算梁家权势再大也得让出些许来。只要抓住了军权,不敢说和梁家平起平坐吧,萌荫子孙也是必然的。
人一旦有了希望、看到了光明,再苦再累也会全然不顾,这可能就是精神的力量。西夏营地里彻夜难眠,人影晃动。
佛晓之前,为了防止被凉州守军发现端倪,大家谁也没上马,更没去管什么辎重营寨,扔掉一切不必要的东西,轻装简从向南转了一个半圆,摸着黑踏上了去乌鞘岭的驿道。
而城北的白马军司则按兵不动,还在营地里多点了一些柴堆,意在迷惑凉州城里的守军,拖得越久就对进攻乌鞘岭的仁多保忠越有利。
待到乌鞘岭的烽火燃起之后,只要凉州守军敢出城相救,他就会和哥哥前后夹攻,在野战中一举消灭这支让人又恨又怕的宋军,回过头来再去收拾凉州城。
洪涛当然不会知道仁多兄弟俩的动向,望远镜在夜里还没肉眼好用,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
“什么?南边有烽烟!”刚刚端起早饭还没吃两口,南城就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看来敌人是和咱们玩了一出空城计啊!”烽烟只能代表一个意思:乌鞘岭遭到了大量敌人的进攻。要不是苗魁觉得非常危险,肯定不会点燃烽火求援,而且进攻乌鞘岭的军队很可能来自北面。
这个判断很快就被望远镜证实了,远处那座西夏军的营寨里太过安静了,就算故意弄了一些炊烟啥的,还有马匹和人员走动,但能瞒住肉眼却瞒不了望远镜,有诈!
“官人给我一千兵马和三十辆箱车,末将去救乌鞘岭!”王大也知道乌鞘岭对凉州城的重要性,提出了她的方案,分兵。
“不可中了敌人的圈套,夏人善野战,攻击乌鞘岭是假,引诱我军出城是真。一旦出了城他们就可以逸待劳,届时不光凉州城守不住,全军将士也难逃一劫!不如固守待援,朝廷不会坐视不理。”黄蜂则是另一种想法,他担心这是西夏军队故意弄的疑兵之计。
“…命令全军准备启程,三刻钟之后出发!”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可洪涛最终谁的也没采纳。
王大的建议太危险,以一千人在野战里硬撼几万人,有机关枪还差不多。黄蜂的想法太保守,万一乌鞘岭真丢了凉州也守不住。
指望宋军能把乌鞘岭拿下来?不是说不可能,但几率不太大。洪涛向来不喜欢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但凡能自己掌握就得试试。
这次不拼也得拼了,他要全军撤回乌鞘岭先保住退路,然后再去琢磨凉州城的事儿。这么做也有他的道理,攻城对新军来说真不算事儿,不敢说分分钟吧,只要补给充足,一上午破城百分百没问题。
而且凉州城内已经快被拆空了,把投石机一点,敌人拿啥玩意防守?人再多也架不住火箭多。相对而言,逼着敌人放弃野战固守一座死城是新军占优,一点儿不吃亏。
新军除了攻防火力凶猛之外,还有个特点就是行动敏捷,甚至比游牧部落还快。不是说行军速度快,而是准备期短。
从命令下达那一刻起,士兵们就一部分继续吃饭,一部分开始套车搬运弹药,一刻钟之后再轮换。早饭都不耽误,不到三刻钟王大率领的前锋车队就已经出城了。
城北的西夏军队怎么办?没辙,这是明摆着的事儿,敌人就是要留下一部分牵制自己,若是怕腹背受敌那干脆别出城。
但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洪涛自己带着两营新军当起了断后的角色。他把什么叫阴损坏发挥到了极致,一边行军一边往地上抛洒铁蒺藜。
至于说回来的时候咋办,爱咋办咋办,想不了那么远。现在是怎么能让敌人难受怎么来,你敢追我就敢扎你!等把你们都干趴下,回来再用毛毡一米一米的沾都来得及。
“我说他们怎么能突然出现在城北呢,合算都是骆驼兵,可惜了这些上好的畜生。吹号,战斗队形!”
有一个问题洪涛至今没想明白,城北那些西夏军队是怎么穿越沙漠来的。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当两支骑兵队伍从凉州城东西两侧出现时,望远镜里看到的一水儿全是奔跑的骆驼,沙漠之舟双峰驼!
箱车,不光可以固定为车阵,行进中也照样可以列阵。五辆车一组,横竖四组就是一个中空的矩形。在宽阔的地方可以多排几个矩形互相掩护,狭窄的地方就少排几个。
士兵们以箱板为墙,该发射啥还是发射啥,除了无法使用攻城弩之外,和站在城头上作战没什么本质区别。
不管敌人的骑兵如何追击,箱车阵都会以恒定的匀速前进,凡是进入射程的目标都受找到钢板弩的射击。前后左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就像是一只大刺猬。
骆驼跑起来速度真不慢,很快后面的箱车就开始射击了,时不时还会扔下去几颗圆滚滚的霹雳弹。
这玩意要想大面积炸到骆驼兵不太容易,但它的爆炸声比弩箭还要命,会让没受过训练的骆驼惊慌失措四散奔逃,把骑手扔得如滚地葫芦一般。有的干脆就趴了窝,任骑手如何打骂哀求就是不起来。
但仁多保义真顾不上损失了,这一仗如果拿不下来他和哥哥乃至全族就会变成罪人。兵没了可以再招募,权势丢了小命也就跟着丢了。
所以他也带着几百侍卫亲自压阵,逼着手下兵将冒着飞蝗和被自己人踩死、撞死的风险,紧紧追逐着前面那群讨厌的家伙。
凉州通往乌鞘岭的驿道越往南越窄,刚开始还可以有三个矩形车阵并排,走着走着就变成两个了,待到左边的古浪河出现,一个车阵都有点拥挤。
这时仁多保义终于明白了这支宋军为何敢出城,他们根本不是要突围,而是在将计就计。在这种一边是山、一边是河的地形里,骑兵好像不似以前那般管用了。
左右包抄显然不太可能,跟在屁股后面追吧,每一步都是用人命铺路。那些弩箭太狠了,不管人还是骆驼只要被射中基本就是死,不直接射死也得被后面同伴的骆驼蹄子踩死。
而且那种能发出炸雷一般巨响的玩意此时才算真正露出了獠牙,它不光响,比弩箭还恶毒,一炸就是一片。
现在想躲都躲不开,明知道前面又扔下来一颗,那也得硬着头皮上。只能求神佛保佑,让它别在自己附近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