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好受的是前面的宋军居然放慢了车速,像一堵墙似的小步溜达。车速慢了、颠簸小了、晃动弱了,弩箭就(射射)得更准了。
待到后面跟着的人和骆驼比较多时,车队尾部还会冒起几股白烟。在刺耳的尖啸声中,骆驼兵稀里哗啦的就倒下一大片,依旧是无法躲避,只能祈祷上天眷顾。
不到十五里山路,洪涛打空了十五辆车里的弹药,(身shēn)后那支死咬不放的骆驼队已经从绵延不绝变成了一条细细的长龙,在山路转弯的时候居然都能看到队尾了,他们的损失更严重,几乎减半。
缺少的人和骆驼就去山路和巨浪河里找吧,箱车跑了多远尸体就铺了多远,但凡能见到几米之内没死尸,地上肯定有黑乎乎的小坑,然后河边就会血迹斑斑。
“前面是什么(情qíng)况?为何停止!”就在距离乌鞘岭不到五里的时候,箱车队突然停了下来。
“报大人,前方有巨木拦路,山坡上还有敌军,王指挥正在清理。”很快旗号兵就得到了前面传回来的消息。
“这是要两头堵啊!下车布阵,告诉王大继续前进。”这个局面也在意料之中,就这么一条路,除了有特别攀爬能力的人,剩余的几万人全得挤在路面上,顶多再往右边的山坡上分散分散,没任何地方可去。
古浪河就别想了,它已经从一条五六米宽、一两米深的小河变成了几十米宽、巨浪崩腾的天堑,下去就是没。
在这种(情qíng)况下啥计谋也是白扯,双方只能面队面硬拼,结果就是你死我活,或者叫你活我死!
怎么硬拼呢?靠箱车呗。洪涛对自己真是太佩服了,最开始只是想解决一下矿石的运输问题,没想到演变成了古代坦克。
这玩意在运动战、阵地战中都是不可多得的助力。现在只需把车体一辆挨一辆的排好,固定轮子封住道路,啥骑兵骆驼兵的,在把火箭打完、弩箭(射射)光之前,别想靠近到一百米之内。
你还不能和我对(射射),我藏在箱车后面你(射射)不到。你能藏在哪儿?拿骆驼尸体当掩体?那好办啊,来,上攻城弩!
当攻城弩架好之后,这条山路上就成了人间地狱。骆驼兵们往前冲是死,原地不动还是死。除了巨大的弩箭像穿糖葫芦般的收割着生命,还有那种烧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大火。
后退?太难了,大城市里堵车见过吧,前面的车想退可能吗?队伍都排出几里外了,还拐了几个弯,等把消息传到后方的主将耳中,半里路上的人不是被(射射)死了就是被烧死了,再不就是干脆抱着骆驼脖子跳入了巨浪河里。万一赶上有头骆驼叫菲尔普斯,说不定就可以捡条命呢。
“停止(射射)击,后撤一百米结阵。”眼看着山路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洪涛觉得视线不太好,指挥着车阵慢慢退。他要再给西夏士兵留出百十米的空地冲锋,等这段路面又被尸体填满之后,再后撤。
王大的(情qíng)况和洪涛这边有点不一样,她是需要前进。可是山路上除了有树干之外,尸体也会成为阻碍。为此不得不一边清理一边推车慢慢拱,还得防备藏在山坡上的西夏弓箭手偷袭。
这样做不仅前进速度慢还容易受伤,幸亏新军的甲胄坚硬,又有箱板当盾牌掩护,伤也多是胳膊腿,很少能致命。
甚至不会完全丧失战斗力,略微消毒包扎之后依旧可以坐在箱车里继续(射射)击,或者干脆当辅兵,往火箭发(射射)筒里填充火箭。
乌鞘岭还没丢,苗魁的天武步军不愧是宋朝最精锐的部队,在战斗技巧上并不比新军差。而且他们也有火箭可以用,双方的主战场不在关隘的通道上,而是在悬崖背面。
仁多保忠亲自指挥着自己的族兵打头阵,脱去了多余的盔甲只带一柄单刀,手脚并用的往上爬。对于上面的箭矢根本不看,(射射)上算倒霉,没(射射)中就接着爬。
眼看天武步军的防线一步步向后收缩,仁多保忠觉得胜利在望了,可是催命鼓一般的巨响也从(身shēn)后传来,都不用打听就知道是凉州守军来了,那玩意只有他们会使。
现在的局面很有意思,不到千人的天武步军和特种兵在最南面坚守着一大片悬崖,一万多甘肃军司的西夏兵拥挤在山路上、山坡上拼命进攻,同时还得分出一部分人去后面抵御追上来的新军。
洪涛的新军已经分成了两截,前面一截慢慢的推进,后面一截慢慢的后撤,而在最后面则是几千名骆驼兵。
现在他们也想通了,还骑啥骆驼啊,下来当步兵吧,免得飞过来一颗能炸响的玩意,还得被自己的骆驼踩几脚。
至于那些骆驼咋办,夏人也真是狠,哭着把跟随了自己多年的老伙伴一匹一匹推进了咆哮的古浪河,然后唱着家乡的曲调,一排一排的扑向了那些冒着白烟的高车,又一排一排的被(射射)倒在土路上。
干涸和泥土居然都来不及吸收那些血液,它们从一滴滴、一股股,慢慢汇集到低洼的地方,冒着冉冉的(热rè)气流进了巨浪河…
“官人,下雨了…”宸娘一直被洪涛按在车厢里,除了能扒着瞭望孔向外张望啥也干不了,完全成了个看客。
这倒让她有了精力去关注周围的环境,可能是上天也看不下去他的子民如此凶残,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悔不该创造了人,互相杀戮起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吹号,换无羽箭!”如果宸娘不提醒洪涛还真没觉出来有雨点,太专注太紧张,有些感官已经迟钝。
但是下不下雨对新军并没什么实质影响,除了霹雳弹和火油弹的引信蜡封不要提前弄碎,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
新军士兵们也有些麻木了,这种场面已经超出了大多数人的承受能力,大脑无法再有效处理,做出的多一半都是机械般的动作。
上弦、举弩、上箭、对准那些活动的(身shēn)影扣动机簧…直到腰腿酸软蹬不开弩弦,才会被下一批新军替换下来。
弹药可以补充,可是人的体力无法快速恢复。除了不断蹬弦(射射)击,巨大的刺激和高度紧张也偷偷的消耗着(身shēn)体机能。一口气坚持下来还不觉得,一旦放松就会突然脱力,别说再上阵杀敌,能站起来都不太容易。
这时候数量的优势终于体现了出来,夏军其实已经绝望了。前面冲不动、后面拦不住,眼看人数越来越少,很多士兵不再试图进攻,全都坐在了原地,宁可冒着被屠杀的可能也提不起战斗的。
但雨水救了他们,宋军强大的就是箭矢,可是随着雨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弓弩的优势将不复存在。这是常识,想必火箭也是箭,应该也会怕雨。
不管这个想法对不对,人一有了希望就会有动力。于是西夏军在军官们的呼喊下,又向乌鞘岭发起了决死冲锋。
为啥不回头前后夹击背后那支箱车队呢?因为没人乐意去。他们不光有强劲的弓弩和火箭,还有威力更大的巨弩和用巨响、烈火伤人的诡异武器。相比而言,悬崖上的天武步军显得更好对付一些。
夏军猜对了一半,天武步军的弓弩确实完了。由牛角制作的复合弓臂无法在雨水中多次使用,被打湿之后很快就会变软。且不可逆,再弄干之后也恢复不到初始状态,基本就算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