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舜臣自始至终也没说要杀谁,只说射那个黄毛女人身边的,三个人用强弓一人一箭,然后就往后山跑,只要上了马,虽然横山地区的山脉和这里不太一样,但有熟悉道路的王舜臣领着,天一黑就谁也追不上了。
可惜的是他们不知道新军有百步穿杨的本领,在这个距离上射击奔跑的人,像他们这样从小就玩弄弓箭的好手也十射九空。这不,现在三个人谁也没跑掉,被打死的那个就是王舜臣。
“王舜臣可是有神射手之称?”洪涛不能说话,但他会写,用文字把自己的话讲了出来。
“对对,他在西军中号称第一神射手,屡立战功,听说当了不小的官,只是不知道和大人您结了什么仇…”
小伙子承认了洪涛的询问,脸上稍微有了点生气,要是这位大人认识表哥,或者听说过他的威名,保不齐就能放过自己兄弟呢。
“咔嚓…嗯嗯嗯…嗯嗯!”
洪涛把手里的短刀扔还给八嘎,双手一分,把腰间枪套里的短枪抽了出来,再拿出药壶,往药池里倒上些药粉,交给了赵佶。照方抓药,另一把也是如此,交给了赵俣。然后冲着赵倜和赵佖努了努嘴,转身进了箱车,一挥手,全军开拔!
“爹爹,这个王舜臣您认识?”宸娘也不骑马了,跟着洪涛一起钻进了箱车,还把也想上来伺候自家主人的平七海给赶了下去。有了刚才那一幕逼供表演,现在她在新军种的名声已经不仅仅是妖怪了,还是个会吃人的恶鬼。
“呸…冰水!”洪涛的腮帮子是一跳一跳的疼,也可能是牙根,谁知道呢,靠的太近都分不出来了。嘴里的棉花也咬了一个多小时了,连带着血水一起吐出来,好像舒服了点。
“女儿要是猜对了,您就点点头,他是赵佣派来的?”宸娘看到养父嘴里还有血,也知道此时最好别多说话,但心里抓挠一般痒,不说话也能搞清楚。
“…”洪涛含了一口冰水,终于不那么蹦蹦跳着疼了,把头靠在软垫上闭着眼摇了摇头。赵佣即便有什么想法,他现在也没这个能力,王十盯的最紧的就是他。
“那是边军的人?”宸娘听说不是赵佣派来的,稍稍松了口气。别看她人不在大宋,但对这边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不知道不成啊,大宋的所有变化,尤其是养父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济州岛的生死。
“…”洪涛点了点头。
“又是边军,他们可真是贼心不死,不把爹爹置于死地不罢休,您知道大概是谁吗?”宸娘两次就猜对了大方向,并没觉得有啥可得意的,边军范围太大了。
“…想知道吗?”洪涛又点了点头,还多了几个字。
“…不会让人家把怀表还回去吧。”刚要张嘴说想,宸娘突然又把嘴闭上了,转了转眼珠才回答。
“捶腿!”怀表,洪涛想要,但给女儿也没什么可心疼的,她要真喜欢拿去便是。可是伤的真不止腮帮子和牙齿,摔下马时左腿也扭了,不厉害,但疼。
“嗳,这都是女儿该做的!”一听说不是要东西,宸娘立马就没精神负担了,往车厢地板上一跪,熟练的托起养父的左腿放到自己大腿上,开始用手指按压。
“这个王舜臣是种家的干将,天生神力,使得一手好弓箭。”王舜臣是谁,洪涛还真知道。但不是在这一世知道的,而是从后世的网上得知。
他是种家的一员猛将,据说曾经一战射杀过上千敌人。洪涛当然不会相信这种屁话,还在论坛里和人争论过可信性,所以对这个人有些印象。
不管他是否一战射杀过那么多人,反正弓箭是玩的很不错,那张弓八嘎都拉不动,比另外两张已经算硬弓的弓还大一圈。这么一位曾经抵御过外虏的将领,却死在私人利益争斗中,不明不白、死无全尸,可惜了。
“种家?种鄂那个老王八蛋真是记仇啊,这都十多年了,还对他那个堂弟念念不忘。也怪不得爹爹,是他们先惹咱们的。既然他们不打算了结此事,干脆让老十去处理吧,留着也是祸害。”
宸娘的知识基本都来源于洪涛,对历史知之不多,对武将世家了解的更少,以为是种鄂背后使坏,只因为当年养父初到魏桥镇时杀了种凯。
“也不一定只有种家,他们这是感觉到了末日将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殊不知一旦本王死于非命,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几家人。到时候不管有没有证据,全会被杀得片甲不留,何必呢。”
洪涛不太同意宸娘的判断,如果仅仅是为了种凯那点恩怨,犯不着三番两次的行刺。大家族有大家族的气度,要是没件事儿都这么斤斤计较,也混不到如今的规模。
除了个人恩怨之外,唯有一件事儿会让他们急着对自己下手,军制改革。虽然赵佣努力控制着改革的进程,可明眼人都会感觉到近在咫尺的威胁。
“…爹爹,如此一来儒州就去不得了!”宸娘在这个问题上不得不认同养父的分析,但眼珠子一转又有了主意。
“哦,为何去不得?嘶…这孙子的力气真大,那么远还能射这么准…”洪涛想听听宸娘这几年有没有长进,刚想摆出一副长者做派,笑容还没出来呢,就扯动了伤口。
“这还不简单,依照宋人当官的秉性,连钢板弩和攻城弩都可以偷送给党项人,再和金国人联手一次有何不可。前有重兵堵截、后有叛军拦路,此战即便胜了也是惨胜,不划算。不如我们虚晃一枪,就以爹爹伤重为由连夜退到涿州、固安一线坚守待援!不成,最好直接退到白沟河南岸,就算河北路禁军也心怀鬼胎,也拦不住新军南下大名府。”宸娘都没拿地图,抓起养父的手掌用掌纹当河流,指指点点几句话就说明了她的部署。
“哎呀宸娘啊,你要是个男孩子该多好,可以帮为父支撑起这片天,也让我这把老骨头舒坦几天。”
宸娘的安排在大战略上没任何错漏之处,细节问题可以让参谋们弥补,当主帅的没必要凡事儿都想那么细致,只要能及时确定好大方向就是好样的。
王二有大局观但手段偏软,更适合去朝堂里斗心眼玩阴招,搞政治斗争,上了战场想太多太细,容易耽误战机。
王大胆子够大、心也够狠、手段要多硬有多硬,但她在大局观上不够,眼睛只能看到军中的一亩三分地,遇到事儿根本没有第二种想法,只会硬碰硬你死我活,缺乏妥协精神,当将领执行命令个顶个好用,统领全局别指望。
王十胆子大的没边儿、心狠的找不到头、手段不光硬还兼顾软、大局观更是完美,很多事儿她能提前好久就开始安排,先斩后奏的事儿干了不是一次两次。
这么完美的全才却干啥都不灵,全因为她那种变态一般的性格。七月份正晌午坐在大太阳下面,三米之内都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子阴冷,明明是笑嘻嘻的,长得也不算差,可怎么看怎么觉得她要扑上来咬你脖子。
这种人就是天生的黑夜行者,无法放到台面上曝光。不是她不会正大光明处理问题,很多事儿偷着干难度更大,可她就喜欢偏偏迎难而上,不害人不舒服斯基,有利益冲突的要害,没利益冲突的,创造冲突也得害,只要她高兴,逮着谁就害谁,根本没规律可循。让她总揽全局,不出三年大宋就会被折腾散架。
和她们比起来,宸娘每个方面都不是最突出的,但每个方面也都没有太大缺陷。自己身边就缺这么一个胆子大、有魄力、还有大局观、性格正常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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