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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问题篇

世界系列 西尾维新 26226 2024-11-04 10:35

  Ⅰ

  小串姊的肢体四散小串姊的头盖骨破裂小串姊的眼球飞出小串姊的颈项曲折小串姊的骨头穿破皮肤小串姊的血液四溅,我不想描写这样面目全非的小串姊。

  不,应该说我已经不记得那些事了。小串姊的肢体四散小串姊的头盖骨破裂小串姊的眼球飞出小串姊的颈项曲折小串姊的骨头穿破皮肤小串姊的血液四溅,我不知道这样面目全非的小串姊。

  我完全不知道。

  我失去了记忆。

  十一月十一日,那天在礼堂附近,当我看到小串姊的尸体像人体模型般四处散落在钟塔下时,我的记忆就在此中断。我记得,病院坂学姊好像对我说了些什么……不过那应该只是我的错觉。可是,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根据事情的前后发展推论,我应该被级任老师强制送回家了。萝莉学姊不知道怎么样了?她把小串姊当作是自己的亲姊姊般景仰(这份执着说不定比身为亲弟弟的我还来得深厚),她应该也亲眼目睹了小串姊跳楼自杀时的尸体。她能坚强到继续住在她的谎言村里吗?还是说她现在正处在痛不欲生的状态下呢?我不懂。我记不起来。我不知道。

  我的记忆重新启动是在十一月十八日,正好是我目击小串姊那惨不忍睹的尸首那个瞬间后,又经过了一个礼拜的放学时刻。那一个礼拜的生活如噪音般混乱嘈杂。小串姊的守灵夜和葬礼如期举行了,但我缺席了——我无法出席。那虽然我刚才提到我清醒的时间是在十一月十八日放学后,但那天我并没有去上课。那天我也打算以睡觉来混过一天——我原本如此打算。

  但是,有人传了一封简讯给我。这个礼拜以不夜子为首,同班同学、小串姊的朋友们所传来的简讯曾未间断过。(简讯我都礼貌性地简单回覆了,电话则全部转入语音信箱。)十一月十八日那天,在学校的午休时间传来了一封简讯,这是我第一次收到那位送件者发来的简讯。

  简讯的内容如下:

  「(——;)(^^)v(>_<)(T_T)(>_<)∑(—□—)(#^·^#)(—□—)(ToT)(ToT)(^□^)(>_<)(-_-;)(^_^;)(*^_^*)(*_*)(>_<)(^O^)b(-_-;)(——;)(-_-;)」

  或许,我一直在等待着这封简讯。没错,这并不是结束,一切都还持续着。棋局尚未结束——这休止只是一时的。想睡的话等全部的事件告一段落后再好好睡个够吧!我马上回覆简讯,换上制服,提高警觉,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家门。

  然后,我穿过了上總学园的拱型校门。再次来到久违一个礼拜的学校,但我却感觉不到它有任何改变。该说它没变吗?这里的时间似乎是静止的。这绝不是夸大其辞的比喻手法,总觉得它延续了上个礼拜的那个瞬间。那真的是一个礼拜前发生的事吗?不是上一秒?小学时代的妄想再度浮现——世界指的是位于水泥墙内的校圜,在那之外所发生的所有事物全是梦境和幻觉——这个空间即是世界的一切。虽然这只是小学生不知天高地厚的肤浅妄想,但是这个瞬间,这个妄想却如此真实。

  一个礼拜前我就像现在这样望着天空,看着钟塔。那时,钟塔上的时针和分针同时动了。

  那时钟塔的指针指着——大约八点半。

  顺道一提,现在的时间,下午四点整。

  「……」

  我蹑手蹑脚地朝位于北校舍三楼的音乐教室方向移动。我不想被任何人发现,特别是老师,如果被他们撞见了准会唠叨个没完。我现在不想和任何人交谈。

  小串姊——对,她是桂马。

  在失去桂马这份主要战力的棋局下,仔细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布局才是当务之急。但是小串姊终究在没能成为成桂(注21)前、在没能成为大人前就离开了人世……十五岁。我不知道在这个年纪下面临死亡,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回事?

  音乐室里悄然无声,既没有半点CD音乐声,也无任何乐器演奏。即使如此,这并不代表她不在那里。

  「病院坂学姊,是我。」

  不等她回答,我就将门拉开进入了室内。病院坂学姊还是和往常一样没将乐器带在身上——只是坐在椅子上等待我的出现。

  21 桂马的升级棋。

  这一个礼拜睡得安稳吗?

  病院坂学姊突然摆出这种表情,让我吓了一跳,感觉就像是自己的想法被一眼看透般。确实,这个礼拜我只怠惰地贪恋着睡眠,什么事也不想做。病院坂学姊知道这件事吗?

  不,她不可能会知道。

  这只是她隐晦的关心罢了。

  「……病院坂学姊,我啊。」

  省略了往常入室前的仪式,我拉上房门走近病院坂学姊,并擅自拉了张椅子和病院坂学姊相对而坐。

  「从小就一直和小串姊共享同一个房间——以家里现有的房间数量,姊弟想要拥有个人的单人房也只是种奢求。所以我一直认为,直到小串姊离开家之前都会维持那个样子。可是,现在小串姊走了……」

  病院坂学姊默默地听着。

  不,病院坂学姊在任何场合下永远是沉默的。

  「过去我们睡的是上下铺。从小我就一直很向往能睡上铺,可是小串姊那时说什么都不肯让给我。那个人的个性虽然少一根筋,但莫名的非常任性呢。」

  在未来的对话中若提及小串姊,都会像现在这样使用过去式来形容她吧?未来——在我的余生中永远都会如此吧。

  「这是我的初体验喔。这个礼拜我都睡在上铺,睡在小串姊过去就寝的地方。」

  我无力地扬起嘴角。

  「——我睡得非常香。」

  那真是太好了。病院坂学姊像是这么说般点了头。所以,串中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想表明什么决心吗?她用视线这么问我。被当面这么问其实真的很丢脸,可是就算不被那么问也会感觉羞耻。虽然慢了一拍,但我还是对病院坂学姊愿意提及我的服装一事感到安心。

  没错。

  我现在穿的不是男生制服而是女生制服,也就是说我现在身上穿的是水手服。在姊弟同房的状况下,小串姊的遗物随手可得。小串姊的遗体被发现时身上穿的是制服。那件制服上沾满了血渍早就不能穿了。不能当作遗物的制服,应该早就受到应有的处置而解决了。所以,我现在穿的是小串姊的预备制服。小串姊和我的体型差不多。硬要说的话,小串姊比我高一点点。但这并不构成交换制服的阻碍。

  「我没有要表明什么决心啦,只是想振奋一下精神,这是我向病院坂学姊学的。」

  病院板学姊得意的笑容似乎在说,我也不是想要振奋精神才这么穿的。同样的笑容下,一语不发的学姊问道,来到学校的路上有遭人指指点点吗?这大概也是身为学姊对学弟的一点关心吧。

  「我很注意尽量不去引起他人的目光,一路上只有在校外被几个路人投以异样的眼光而已。」

  这样啊,我想也是。真该说不愧是串中吗,而且你穿起来一点也没有不自然的地方——像是这么说似的,病院坂学姊从头到脚上下来回检视了一番。

  很适合你呦!不愧是姊弟,你这么穿真的很像串中学姊。病院坂学姊用她的表情传达。

  「是吗?」

  对呀!不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来让你看起来更像你姊姊吧?病院坂学姊像是这么说般露出了顽皮的笑容,起身绕到我背后。我根本来不及拒绝,病院坂学姊就开始整理我的头发。

  唔哇——让别人(虽然穿男装,但怎么说都还是女孩子)碰触头发真的很紧张……病院坂学姊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但仍无视我的紧张径自整理起来。病院坂学姊梳理头发的动作,非常熟练。

  像是说「完成囉!」似的,病院坂学姊放开我的头发,拍了拍我的肩膀后回到原位。虽然我自己不能确认,但现在的发型应该和小串姊一样吧?感觉有点害羞……但我也不是说真的这么在意啦。

  算了。

  总之先向她道谢吧。

  「谢谢你,病院坂学姊。」

  哪里哪里,你能满意就好。病院坂学姊这样微笑着。那抹笑容不带恶意,只是纯粹开心的笑。

  「这个样子说不定能攻陷萝莉学姊呢。」

  童野学姊?病院坂学姊偏着头如是问。

  「嗯。萝莉学姊她不是很憧憬小串姊吗?我没有心怀不轨啦……反正她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就上钩。」

  萝莉学姊——还有崖村学长,不知道他们两人情况如何。不夜子的事也让人有点担心,虽然她不擅长和小串姊相处,不过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至于到对彼此互不过问——而且……

  而且。

  这个礼拜发生了很多事喔。病院坂学姊像是想这么说般地叹了一口气。就在你高枕无忧睡大头觉的时候。她的那种表情令我感到……

  剌耳——不,是剌眼。

  虽然警察和媒体们已经不再来学校,但是那起事件带给学生们精神上的恐惧至今还没平息。一般的学生尚且如此,那更不用说崖村学长和童野学姊现在的精神状况会有多糟了。

  病院坂学姊的表情一转,像是在诉说那些情况一般。

  目前的状况不用她说(事实上她也没说)就是那样。对我而言,这个礼拜所发生的事我毫无记忆,而且完全搞不清虚实真假。即便如此,在这段时间内这个世界、这个社会仍持续在运作。学校虽然极度厌恶受到外界干扰,但他们也无法拒绝警方进出校园。

  先不论不夜子,崖村学长和童野学姊大概……对这件事有很大的反弹吧。

  我甚至怀疑他们会不会来中校。

  但是。病院坂学姊的表情一变。前提是他们两人不是杀害串中学姊的凶手——随着眼神的变化,话题切入了核心。

  「……」

  当初,大家以为小串姊是自杀身亡。大家都认为她是用了某种方法爬上了钟塔顶楼,再一跃而下。但事实并非如此,小串姊的脖子上有着明显的绳索勒痕。

  被人从后勒住脖子。

  再从钟塔上——被人推落。

  也就是说,这是一起以校园为舞台的杀人事件——如同悬疑推理小说般的情节。

  「不过,与其说是校圔推理剧,不如说是津巴布韦(Zimbabwe)更为贴切吧。」

  你说的那个是YA小说(YoungAdultFiction)。病院坂学姊以冷淡的表情代替了吐槽。虽然是我自己讲出来的,不过亏她还能听得懂……

  顺道一提,以前小串姊曾经把姜汁汽水(GingerAle)说成津巴布韦。

  「我要去买饮料。你要喝什么?」

  「津巴布韦!」

  现在想想还真是段诡异的对话。

  「……嗯?」

  病院坂学姊冷眼旁观,看着我独自沉浸于小串姊的回忆中。那眼神很明显地在对我说:虽然哑巴吃黄莲是句老掉牙的形容词,但串中你现在表情宛如你早已习惯了黄莲的苦涩。虽然人类可以习惯于任何事物,但是你的行为就是让人看不惯呢。

  她带着讽剌的视线剌伤了我的心。

  谁叫我是感情丰富的国一生呢。

  病院坂学姊非但无意安慰我,反而一脸接下来才要进入主题般,扬起了笑容。病院坂是个非常适合微笑的日本人。虽然没收到任何安慰,但是那抹微笑还让我黯淡的心情一扫而空。以一个国一生而言,我实在太感性了。

  「主题吗?」

  是的。话虽如此,但我想说的都已经写在简讯上了,不过我实在很不会写简讯这种东西,不知道我的意思有没有正确表达出来。像是这么说似的,病院坂学姊再次对我微笑{

  这是病院坂学姊的简讯:

  「(——;)(^^)v(>_<)(T_T)(>_<)∑(—□—)(#^·^#)(—□—)(ToT)(ToT)(^□^)(>_<)(-_-;)(^_^;)(*^_^*)(*_*)(>_<)(^O^)b(-_-;)(——;)(-_-;)」

  其中的含意究竟是——

  「我大概了解它的意思啦。」

  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

  穿上小串姊的制服,来到久违一个星期的学校。

  但是病院坂学姊仍然不放心似的,将简讯的内容又以表情解释了一次。

  也就是说。

  关于串中小串学姊——也就是你姊姊遇害的事件,我想藉此进行一场侦探游戏,能够请你以事件关系人的身分协助我吗?

  ——就是这样。

  毫不矫柔做作的学姊。

  真是的。

  「病院坂学姊……通常这时候说话应该要更带点人性,或是让人感觉语句中含有高尚的哲学思想。再不然做个表面功夫,说这是对可爱学弟的一点关心,或是说为了我之类的也可以呀!你那样不是摆明了告诉大家,你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吗?」

  就像一场游戏般。

  病院坂学姊完全不以为意。

  很抱歉,我就是说不出那种肉麻兮兮的台词。病院坂学姊像是这么说一般,用食指抵住自己的下脣。

  算了。

  不拖泥带水的这样也好。

  反正我也不想听什么「名侦探的存在价值」那种莫名奇妙的理由。一想到要听长篇大论就让人倒尽胃口。我不介意这是场游戏,但在此同时,我终于完全体会到病院坂学姊「沉默驱逐令」的威力。

  不,这并不是完全——这只是冰山一角吧!

  但是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现在的学姊并不是日常中的她。

  先不论到底是非日常还是异常——

  这个状况显而易见。

  ……大家都不来上课。

  你既然依约来了,我可以把它解读为你愿意协助我的意思吗?病院坂学姊像是这么问般,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我也不想催你,但是我没时间了。如果你拒绝的话,我得赶紧去找其他人帮忙——她的表情这么诉说。

  「没时间?这是什么意思?」

  有时间限制。病院坂学姊像是这么说般吐出舌头。

  「时间限制?」

  如果动作太慢的话,警察就会抓到犯人呀!病院坂学姊像是这么说般笑着。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我了解了其中的含意。

  对病院坂学姊而言这是场有时间限制的游戏——也可以说是益智问答,不过就性质而言还是归类于游戏比较恰当——如果比警察早先一步揪出犯人,这就是病院坂学姊的胜利,反之则是游戏结束。就是这样的游戏。

  因为双方拥有的资源落差太大,所以我并不打算和勤劳的警察们一较高下,他们只是提示钟罢了。在有限的时间内我是否可以解开谜团,这是场挑战自我的游戏。病院坂学姊深

  刻的表情这么强调着。

  双方拥有的资源的确落差很大。首先光是人数就不同了,能搜集到情报量当然也不一样。走在大街上路人无不对她退避三舍的孤独奇人,病院坂学姊,她真的只能一个人面对这起事件。事实上,病院坂学姊就是这样度过这个礼拜的吧?搜集电视、报纸上的情报以及校内的传言。这一个礼拜,她仅依这些不可靠的线索享受着游戏。

  但是,光靠那东西所能推理的范围有限。

  所以,她才会想听听身为事件关系人的我的意见。

  因为从被害者亲属身上或许可以打听到一些警察尚未对外公开的情报。

  当然,我不可能知道犯人是谁。

  我不知道——是谁杀了小串姊。

  但是,我或许会知道——那些线索。

  这就是我所处的立场。

  「可是,病院坂学姊,在这种状况下,杀害小串姊的凶手很有可能会被警察逮捕不是吗?」

  大概吧!这起事件恐怕只是非常单纯的案子。动机幼稚且不成熟,充满了孩子气的想法。这不需要大人或是专家花上一、两个月时间来破案,说不定他们早已掌握住切确的证据了。

  病院坂学姊用那样的表情回答了我的疑问。

  不过这程度对国中生的我们来说是项再适合不过的挑战吧?病院坂学姊表示。

  「……能够如此断言,病院坂学姊似乎已经对事件有了头绪的样子。」

  推测是有,但是我没有绝对的把握。我相信和串中讨论之后,一定能确定凶手所使用的杀人手法。不过现在还是很难下定论谁会是杀人杀手。

  此时,病院坂学姊露出了一点也不像是她的平时作风、自信缺缺的表情。

  感觉自己变得好胆怯喔……这样下去可麻烦了。

  不过,病院坂学姊一语道破了我最在意的事。

  「杀人手法……不就是先勒住小串姊的脖子,再将她推落钟塔吗?」

  事到如今,连这种事都还不能确定?

  那不就等于什么情报都还没掌握嘛!我只是以不确定为前提,并不代表不能确定喔,串中。正当我想这么脱口而出时,病院坂学姊用那种表情制止了我。

  为什么钟塔的时钟开始正常运转了呢?你也很在意这件事吧?

  她的表情就像是这么说。

  「……」

  我就是想证明这点才请串中你帮忙。病院坂学姊的眼神这么表示。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

  其实,这种发展正合我意。原本担任侦探的人就应该是病院坂学姊或是崖村学长,不过我的理想人选是病院坂学姊。先不论病院坂学姊那敏锐的观察力,现介失去小串姊的崖村学长应该根本就不想理我吧。对他而言,我只是「会长的弟弟」,就仅仅如此而已。如今我在他眼里只是个「有缺陷的膺品」。

  我不认为他会对替小串姊报仇一事感兴趣。如果真要做的话,他大概会一个人动手。

  而且病院坂说得没错。

  崖村学长也有可能是杀人凶手。

  他——有足够的动机。

  相对的,病院坂学姊没有动机,她根本就没见过小串姊。套用刚才的说法,对病院坂学姊而言,小串姊只是「我的姊姊」,就仅仅如此而已。所以,我果然在等待着病院坂学姊的简讯。

  与其我主动和拗脾气的病院坂学姊联络,不如等待她有所行动。不过,病院坂学姊竟然会对此抱持如此大的兴趣,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虽然她只是一时兴起,不过她的动机应该还不至于完全只是出自一时的好奇心吧!

  我怀抱着一丝期望——

  不过。

  脑筋动得快是件好事,但性急可就另当别论了。

  我这么想。

  这是面临姊姊遭人杀害的我所应该铭记在心的事,这件事——也就是病院坂学姊口中的

  游戏——慢慢来就行了。

  而且,在我心中也燃起一股想好好享受病院坂学姊倚赖我的这份优越感。虽然这么想对死后才一个礼拜的小串姊非常不敬,但是基本上我就是这种愚蠢的人。

  「病院坂学姊……我协助病院坂学姊这场侦探游戏有什么好处?身为遗族的我当然很想知道谁是杀人凶手,但其实交给警察处理就行了,因为日本是法治国家嘛!我实在没必要参与这场侦探游戏。我会出现在这里,说不定并不是为了帮助病院坂学姊,反而是来指责学姊高傲的态度也不一定喔?病院坂学姊有求于人的时候就得要拿出诚意来才行……」

  正当我自以为是地在一旁高谈阔论时,病院坂学姊起身,直直跪坐在地,两手紧贴住地板。

  「不用啦不用啦不用啦!我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我诚心认为只有病院坂学姊能胜任侦探这项任务!我只能依靠学姊了!请一定要让我协助你!」

  我赶忙上前扶起病院坂学姊,但是学姊的表情平静无波——病院坂学姊难得脸上没有表情。

  我被耍了吗?

  真搞不懂她。

  她到底哪些时候是认真的?

  即使她从头到尾都是认真的也无所谓,只要在我面前的是她本人,那些事我都不在意。

  「不过病院坂学姊,虽然我说要协助你,但也请你遵守基本原则。」

  是什么呢?病院坂学姊用她那双大眼睛问我。

  我的回答是:

  「一定要比警察更早一步抓到犯人。病院坂学姊想把这当作是游戏还是益智问答我都不在意,可是请你不要随便玩玩,一定要尽全力挑战。」

  总之,对局开始了。

  不,对局老早就开始了。现在的我只是下定了决心,继续这场失去桂马,手无飞车(注22)与角行(注23)的对决。

  22 本将棋的棋子之一,相当于象棋中的车。

  23 本将棋的棋子之一,相当于中国象棋中的士,但象棋的士只能在九宫内走动

  Ⅱ

  再异常的状况,只要习惯了终究会成为日常的一部分——这是病院坂学姊一个礼拜前所说的话,只是我现在终于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

  目击小串姊尸体的当下,感觉就被人扯去一只手臂般悲痛。但是一个礼拜的时间过去了,我的心情也逐渐稳定下来。虽然这是我努力克服悲伤后的成果。

  从日常转变为异常。而后,再度回归日常。

  不过,也不能说是真的是完全回复。穿着小串姊制服的我跟在身穿男生制服的病院坂学姊身后,两人在放学后的校园四处走动这幅景像要称为日常还有点……不,是非常困难。但就如病院坂学姊穿着男装成为了上總学圔里的日常一般,现在这幅光景总有一天也会成为日常也不一定。

  ……不过我并不打算一直这么装扮下去。

  这一切只持续到回归日常的那一天为止。

  能够有个归属点是件好事。

  可是,想到这里不禁浮现一个疑问,这也是一个礼拜前从病院坂学姊那里得知的。侦探小说里的侦探对于人的死亡总是抱着习以为常的态度。虽然那只是发生在虚构世界里的故事,但那也是一种见解吧!

  可是。

  为什么病院坂学姊在面临眼前第一个受害者时,就能这么镇定地旁观一个人的死亡呢?

  不管她为人多么奇特,就算她就是本人,病院坂学姊的人生经验也只有短短不到十四年。她今年的生日还没过,所以在数字上她和我可以说是同年。

  嗯——嗯。

  因为她完全不说话,只看她的背影我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现在认真回忆起来当时病院坂学姊那封「找出犯人的侦探游戏」简讯,实在有些不妥。但是,一个礼拜——事件过后一个礼拜她才向我求援,把这解读为她顾虑到学弟心理上的感受(虽然有些出入)的小小体贴,是我想太多了吗?

  见识「沉默驱逐令」的威力后,我的确是吓了一跳,并感觉自身也受到威胁。

  但我不认为她是坏人。

  真要谈坏的话,崖村学长会更有恶徒的感觉。

  「很久以前啊——」

  我并非想试探病院坂学姊的心理,但我还是尝试换了日常琐事的话题。

  「曾经做过修行喔!」

  听到这句话,病院坂学姊瞬间回过了头。

  但并没有停下脚步。

  病院坂学姊并不是个会在意他人目光的人,但她似乎避免第一次穿女装(?)的我受到大家的注目,脚步显得有些急促。

  学姊回过头来的表情像是在问我,那是什么意思?

  我回了「那是往事了」,并继续说下去。

  「小学的时候,我很崇拜英雄……」

  回忆起当时的心境。

  明明什么也做不到,自我内心充满着奇异的全能感。

  一心一意地——等待着什么的那个时候。

  「那时候我总觉得我必须拯救地球。」

  我说。

  「我一直等待着,等待着宇宙使者的降临、等待着从异次元传来的求救声、等待着被魔法召唤而回到过去、等待着从天而降的少女。」

  病院坂学姊故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用着「最后那个动机不纯喔」的表情看着我。

  真是正经的学姊。

  这个故事当然没有下文,宇宙使者没有降临也没听到从异次元传来的求救声,更没接到魔法召唤而回到过去。

  当然也没有女孩子从天而降。

  我不是被选上的人。

  我这么想。

  我没被世界选上,这是一个非常平凡的故事。如果将我的人生编成一本书,内容摘要大概会是这样吧!

  但是我更进一步的想——自己被包围着。

  沉积在这如同死湖般世界的底层,我永远也逃不出去,无法离开地面飞上太空,无法脱离日常。

  但当时我还是小学生。

  根本无法去想像一生这种抽像的意义,根本就无法理解世界上竟然存在着被抹煞的人生。

  有缺陷的膺品

  还真是贴切的形容。

  对了,串中。病院坂学姊退了两、三步,并不是要让我走到前头,而是为了和我并行。她用眼神询问我。

  我们必须共有关于这次事件的情报,所以我有件事想问串中——你认为谁是凶手?

  「谁吗……这我也不知道。解决这个问题不是病院坂学姊的责任吗?」

  那之后,病院坂学姊在音乐教室内竭尽所能地打探我知道的情报。我当然不可能知道所有情报。警察他们应该也有不愿向家属透露的秘密吧?不过这种事病院坂学姊当然也了解。我将知道的所有情报以及那几天小串姊的状况,全都告诉了病院坂学姊。学姊并不是个满分的听众,她一点回应都没有,感觉像我在唱独角戏。但是我的报告结束后,病院坂学姊起身,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就像是说我们走吧!

  当我问要去哪里时,她无言地回答:

  那还用说,当然是钟塔啦!

  虽然我很好奇,对她而言到底哪些事是需要动口的,不过这并不重要。

  「病院坂学姊你说心里已经对杀人方法大概有底,但谁是犯人还摸不着头绪是吗?」

  没这回事。虽然我刚才好像这么说过,但在听完你的情报后我已经大概整理出来了。刚才的问题只是因为我很在意你的意见,我想听听身为被害者弟弟最真实的意见。病院坂学姊以侧脸的表情变化说着。

  真是露骨的说法。

  果然认为她会关心我,是我想太多了。

  其实我也不用她做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给我啦!

  「不过,照理讲应该是学校里的人吧?」

  我这么回答。

  说不定这是病院坂学姊对我的试探,不过趁这个机会我也想试试病院坂学姊的资质。我一面观察着走在我身旁的她一边这么想。

  「学校属于封闭的组织,谁叫它被包围着。外人想要进到里面来还需要一点勇气呢!更何况现在出了事,状况更是雪上加霜。相反地,对校内人士而言,学校就像是自己的势力范围,自家领域。换言之,也就是最容易犯案的环境。」

  这里所说的校内人士指的是学生和教职员,当然也含盖了内勤人员。

  然后呢?

  病院坂学姊依然保持沉默,再次提问。

  还可以再把犯人范围缩得更小吧?

  「……说到势力范围,钟塔算是例外吧!几乎没人能进到里面去。如果小串姊真的是被人推下来的话,犯人就缩小到那些知道钟塔顶其实是可以随意进出的人。」

  普通人不知那里可以自由进出。我补充道。

  「不过发生这样的事情,学校的成员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对了,病院坂学姊知道这件事吗?」

  我不知道。我也会有不知道的事啊!病院坂学姊嘟起嘴脣代替了言语。

  「说到势力范围,钟塔顶楼是UFO研究社的领地,因此社员嫌疑很大。先不把毕业的学长姊算进来……除了会长小串姊之外,现有两名社员,崖村牢弥学长和童野黑理学姊。」

  也就是说这两人是头号嫌疑犯囉?

  病院坂学姊这么微笑着。

  「也不是这么说……那两个人的确是有嫌疑,不过不能说是头号首嫌。知道钟塔顶楼的并不只有UFO研的社员,我也知情喔!」

  串中弔士。

  我——也是嫌疑犯之一。

  「对吧?病院坂学姊。」

  嗯。

  站在病院坂学姊的立场——为了进行游戏,她不得不怀疑我——说得白一点,我有必要接受调查——不,说不定在我参与侦探游戏时,她就在期待或许能抓到我的破绽。

  反正我不是犯人。

  「还有一个人……在事件发生前,我曾经把那个地方告诉我的同班同学不夜子,不夜子知道那个地方后事件马上就发生了,她根本就是头号嫌疑犯吧?」

  嗯。

  也就是说嫌犯有四人。

  病院坂学姊像是这么说般,点了头。

  事实上,推理并没有这么单纯——把嫌犯缩到四个人的说法实在有些牵强。虽然说是UFO研的领地,但小串姊却把这件事告诉了身为局外人的弟弟。在这种情况下,很难保证她不会再告诉其他人。以那个人的天真的程度来说,可能性并不低。

  不过再怎么说,那个地方也算是学校的设施之一,虽然几乎无人管理,但教职员应该也知道这件事。这个部分警察应该可以从搜索中得知。

  「若说到其中的关联性。」

  我开始说起自己的看法。

  「小串姊身为三年级奇人三人众之一,人际关系其实不广阔。虽然她曾说过她很担心我的朋友太少了,可是小串姊也没资格说我吧。因此,会有动机想杀她的人——屈指可数。」

  知道钟塔顶楼的人。

  和小串姊有交集的人。

  从重叠交集的部分来看,嫌疑犯便能锁定刚才提到的那四个人。

  也就是——加上我,四人。

  串中弔士。

  崖村牢弥。

  童野黑理。

  伽岛不夜子。

  可是串中,先不论和串中学姊交恶的伽岛——为什么会是崖村学长和童野学姊呢?奇人三人众……虽然这称号让人不寒而栗,可是都是一个团体了,他们和你姊姊的感情应该很好不是吗?

  病院坂学姊像是想做个确定般凝视着我,那眼神果然是充满了测试我的感觉。

  「感情好有时也会成为杀人动机。」

  既然被测试了,那我也得说出一些加分的发言才行。我说了一些超乎国一男生程度的话。

  「也就是说,这是关于感情强弱的问题。」

  虽然我现在还不想将这件事透漏给病院坂学姊知道——崖村学长、萝莉学姐、还有不夜子都有杀死小串姊的动机。

  也就是所谓的,爱你爱到杀死你?

  病院坂学姊将这种俗气的台词用双颊的动作表现。

  「也有可能是由爱生恨。我当然很喜欢小串姊喔,我们感情超好的,不过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她很不识相。」

  因此,我也不是没有杀人动机——我对病院坂学姊说。

  虽然有点过于老实,但是与病院坂学姊的眼神交会中像是说,其实我也和串中持有相同的看去。

  有时间制限的竞赛,有时不得不仅凭着推测行事,孤注一掷也是在所难免。从现实面去思考,变态袭击串中学姊后威胁她到钟塔上行凶也不是不无可能,不过这个我暂时不列入思考。串中学姊应该没遭到性侵害吧?

  这种眼神。

  真亏她敢开口问被害者家属这种敏感的问题。

  「嗯。就如同刚才所说的,小串姊是先被电击枪击晕,勒住脖子,再遭人推落。没有其他外伤,甚至没有扭打反抗的痕迹。」

  所以来到我家的警察曾经说过,有可能是熟人所为——对了,这是我在昏睡时发生的事,是家人之后转告我的。

  这点很重要呢。病院坂学姊像是这么说般偏头沉思。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过度杀害。病院坂学姊面对我的疑问,叹了口气。

  现在这种时代电击枪随手可得,要以电击枪的取得管道确定犯人这点对我们来说难度太高了。但是,使用了电击枪,犯人即掌有串中学姊的生杀大权——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要直接剌她一刀就好了呢?

  病院坂学姊轻声笑着。

  不过我觉得这并不是可以边笑边讨论的话题。我无视她的举动,只针对病院坂学姊的发言说明自己的看法。

  「……用利刃剌杀和将人勒毙,同样都是杀人吧?」

  要将一个人勒毙可是一件大工程喔!如果对方已经失去意识的话,直接补上一刀比较省事。病院坂用表情告诉我。

  「会不会是凶手不喜欢被血溅到?」

  或许吧。不过这样的话,一开始就直接在钟塔顶楼上,或是其他地方把学姊推下来不就好了?把人勒毙只是多此一举。如果真的想把她勒毙的话,那就不需要将学姊推下,这是过度杀害。

  病院坂学姊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嗯……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这么想如何?犯人原本只是想将小串姊勒死,没想到那却比想象中来得费力,所以犯人中途就改变策略,转而让她坠楼之类的。」

  确实要这么想也可以。

  不过,也有其他方法可行。

  病院坂学姊摇摇头,坚持自己的意见。看来病院坂学姊在心里已经有一套自己的答案了,虽然表面上在听取我的意见,不过却不打算采纳。

  算了。

  我也不想因此和病院坂学姊起争执。反正我的想法和病院坂学姊的想法互成对立时,病院坂学姊的想法总是正确的。

  这时候要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要插嘴。

  我并不是被选上的人,我只是个膺品。

  这样的话就让我开开眼界吧!

  另外,我还注意到一件事。

  病院坂学姊当时「直接在钟塔顶楼上或是其他地方」的眼神让我想到,为什么犯人不是从其他地方,而偏偏选在钟塔上将小串姊推落的呢?

  也可以说是多亏这个原因,犯人的范围才得以缩小。但对犯人而言(假设犯人是限定范围内的那几人)也有可能因此而暴露犯行。

  也就是说,对犯人而言犯罪现场必须是钟塔。或者这只是事出突然、一时冲动下所犯下的罪行……

  「说得也是……病院坂学姊说得对,时钟开始运转的原因的确很令人在意。」

  我就是从这点推测出杀人手法的喔!病院坂学姊这时的表情就像是么说般。

  下一个表情就像是说,我们现在就去做个确认。

  「如果确定了杀人手法后,谁是犯人就会水落石出吗?」

  我不知道。

  回应我满是期待质问的却是冷淡的表情。

  不过想想也是,谁能保证不确定的事呢?病院坂学姊并没有答应我刚才在音乐教室内提出的「基本原则」。

  揪出犯人的侦探游戏啊……

  为什么她会想这么做呢?

  不管是一时兴起还是其他原因,推理小说迷大概都是这样吧?我听说不少这种小说的主角都是推理爱好者……

  但是现实和虚构世界是两回事。

  「那个。」

  我并不是想问那件事,只是凑巧望向病院坂学姊的侧脸,但是病院坂学姊像是看透了我的表情一般。我表姊她——病院坂学姊用眼神淡淡地诉说过去。

  我表姊她曾亲身经历过杀人事件。

  又是表姊的故事,我暗想。

  不过,杀人事件是?

  「什么意思?」

  就算跟你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没有用,而且我也不是很清楚事情的真正经过。不过我表姊也和我一样,积极地去追查事件。

  病院坂学姊突然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看不到表情,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也就是说……」

  我只好自行想象,为了不冷场我开了口。

  「病院坂学姊想变得和你表姊一样囉?」

  语毕,病院坂学姊转过身来面对着我。

  她的表情正经且严肃。

  大错特错。

  她的表情这么说着。

  我宁愿来世转生为蟑螂,也绝对不要变成表姊那种人。

  「这……这样啊。」我惊讶地看着她的表情,点了点头。

  刚才的回答似乎真的踩到她的地雷。病院坂学姊加快了脚步弯过转角,走下楼梯。

  我慌张地跟了上去。

  不过……她经常提到她表姊,我还以为病院坂学姊很喜欢她,甚至对她抱持憧憬。看样子我好像搞错了?

  从刚才的反应看来,甚至可以感觉得出她对她表姊似乎深恶痛绝。

  「……」

  我对病院坂学姊的态度感到不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就在静默的状态下我们来到了礼堂。确认了里面没人之后,我和病院坂学姊进到了礼堂内。

  直接朝钟塔入口处的管理室走去。

  病院坂学姊大步地走向门边——门当然上了锁。钥匙藏哪里呢?病院坂学姊像是这么说似地四处张望。

  总之,病院坂学姊来到了现场后,心情也跟着好转。我稍微感到安心,拿起一旁的收纳盒——不出我所料,钥匙不在里面,上面留有透明胶带被撕掉的痕迹。

  警察的搜证工作并不是做做样子而已……这么显而易见的地方当然会被查封。那把钥匙大概被当作杀人事件的重要「证物」被带回去了吧?这么说的话,警察已经知道那是FUO研的备份钥匙,并发现UFO研的社员可以进出钟塔顶楼了吗?

  总之,按照来我家的那个警察的说法,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曾经多次出入顶楼的样子。不过,那种事只要调查一下钥匙上的指纹就会知道了吧。反正,我也没做亏心事。

  ——总之。

  「该怎么办?」

  我对着病院坂学姊的背影问道。

  气势万钧地来到这里,突然遭逢紧闭的大门,令我们的气势跟着大减。总不能到职员室去借钥匙吧?而且重点是职员室会有钥匙吗?

  我看向病院坂学姊,她正在把玩散乱在脚边的塑料绳。

  她应该不是在玩吧……

  「你在做什么?病院坂学姊。」

  嗯?

  病院坂学姊抬起头来。

  怎么说呢……说不定这就是杀死串中学姊的凶器喔!

  她抬头的角度给人这种感觉。

  「咦……你说这可能是缠住小串姊脖子的绳子吗?」

  我再次确定,病院坂学姊点头。

  原来如此。但是……

  「刚才我在音乐教室也说过了,小串姊的脖子的确遭人勒住,然后被人从钟塔上推下,直接的死因是坠楼。不是勒毙而是坠楼。」

  「所以,犯人在勒住她脖子时中途改变了策略,转而让她坠楼——这是我刚才的推测。

  「所以绳子不能算是杀死小串姊的凶器吧……」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的记忆力没那么差。而且,这条绳子是凶器的可能性也很低。如果把凶器放回这里,很有可能会被警察带走。

  病院坂学姊用这种表情回答我。

  如果我是犯人,绳子我会用这里现有的道具,然后把它归回原位。

  「为什么?」

  藏木于林——烛台底暗。

  世界上有很多傻瓜相信这种俗谚。当然,我也是其中一份子。

  病院坂学姊像是这么说般笑着。然后,把绳子拿在手中,朝钟塔的门口移动。

  「啊……病院坂学姊,那个钥匙……」

  虽然迟了一步,但我还是向学姊报告这件事。

  我也想是,这早就在我的预料范围内。病院坂学姊用肯定的表情这么告诉我。

  「预料范围……那你打算怎么做?打道回府吗?」

  怎么可能!临阵脱逃不是名侦探的作风。我因为料到会有这种事,早就想好了因应之策。病院坂学姊注视着我的视线,彷佛这么说似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虽然我也料到门会被锁上,钥匙也会被带走……啊!我知道了。

  病院坂学姊打算施展开锁绝技吧?听说那需要特殊的技巧,不过若是病院坂学姊一定做得到。果然孤独奇人的称号其来有自。既然如此,就让我见识见识吧!

  「那就交给你了。」

  我把舞台让给了病院坂学姊。

  病院坂学姊拿出了铁槌往门把上猛敲。

  嘿。嘿。嘿。嘿。嘿。

  心无旁鹜地。

  敲。敲。敲。敲。敲。

  坏了。

  看到了吧,串中。

  病院坂学姊用得意的表情看向我,我则是打算眼不见为净。

  「你、你打算怎么办?这个……」

  没怎么办呀!就这样放着不就好了。病院坂学姊像是这么说般回应我好不容易才挤出的反应。她一点也不觉得内疚,打开大门,快步走入钟塔。

  我虽然有话要说,但是说了也没用。

  我只能跟在病院坂学姊身后。

  在爬楼梯的过程中,病院坂学姊像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转过头,用灵巧的倒退步伐登上阶梯,无声问道。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的话,在音乐教室里应该没问到这个问题。串中,串中学姊遇害当天的晚上,你和你双亲都不觉得情况有异吗?

  「情况有异……你是指什么?」

  就是说,你姊姊三更半夜不回家的事啦!

  病院坂学姊用表情再次逼问。

  不过,这个人真的很犀利呢!

  这个问题等同于,如果我和我双亲发现有异,一切都能防范于未然。

  警察说过,小串姊的推定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也就是丑时三刻。正值花样年华的少女彻夜不归,家人一点都不会担心吗?她等于问了这样的问题。

  病院坂学姊并没有指责的意思,而且学姊她并没有指责我和双亲的理由,但这句话就像狠狠捅了我们一刀般。

  她真的是个不擅言辞的学姊。

  「小串姊经常随便跑出去——虽然这可能不构成理由。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她就是个玩遍东海道五十三次(注24)和四国八十八所灵场的好动女孩。」

  我说。

  「她也经常和UFO研的人去合宿玩游击战……那天我们也这样认为,我们都以为她跑去呼叫外星人绅士了。」

  说不定正是如此喔——钟塔顶楼是UFO研的领地吧?说不定在秘密的合宿中起了什么冲突……这只是推测啦——病院坂学姊的笑容中包含着那些意思。她再次转回正面。

  这时刚好到了钟塔的楼中楼,接下来必须改爬铁梯。

  病院坂学姊站在梯子前摆了摆手,像是在说你先走吧!

  嗯,强烈的警戒心。

  不愧是国二生,果然有所戒备。

  不过病院坂学姊穿的是男制服,就算她走前面,我也没什么春光可看。

  24 日本江户时代从江户到京都的驿道东海道,途中所经的53个宿场。

  我攀上了梯子开始向上爬——

  「……啊。」

  我现在穿的是裙子耶!

  虽然病院坂学姊没拍下我的裙下风光,但她还是从下往上凝视着我的勇姿(?)。

  感觉她满脸通红。

  对表情丰富的病院坂学姊来说,这个表情非常少见。

  好、好丢脸……!

  我真的对不夜子做出了很糟糕的举动!

  我虽然想马上遮住裙子,但现在更重要的是赶紧上到顶楼,于是我用着非常不灵活的动作继续往上爬。

  病院坂学姊对第一次攀爬的长梯一点也不感到畏惧,跟在我身后。

  这时我想到了一个假说,那并不是为了缓和心中的羞耻感。其实这只是灵光一闪所想到的东西,也称不上是什么假说。

  钟塔的顶楼。

  我暂定知道那个地方的人有UFO研的成员、我和不夜子……说不定病院坂也知道?

  我会这么想的原因是因为,那一天——

  在钟塔顶楼上,我看见病院坂学姊出校门的身影。那时病院坂学姊正在确认钟塔的时间,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看得到她,那么病院坂学姊是不是也发现了我呢?

  如果那个时候病院坂学姊知道了钟塔顶楼其实可以自由进出,那么病院坂学姊是否也有了嫌疑犯的「资格」呢?就像我怀疑不夜子那样,她(可能)知道了顶楼的事情后,便在那天晚上犯下了罪行。这么说来,病院坂学姊的嫌疑也很大……

  不,不能想得这么单纯。

  就算知道可以自由进出顶楼,但病院坂学姊(应该)不知道钥匙的放置地点。而且她(好像)也没有开锁技巧。好吧!就算锁是她打开的,或是她其实会开锁,故意装做不会(故意在我面前做给我看)。

  总之,病院坂学姊没有行凶的理由。

  她没有杀害小串姊的动机。

  孤独奇人病院坂学姊和小串姊没有交集。

  虽然最近的推理小说有忽视杀人动机的倾向,但事物总会有因果关系。

  没有动机的病院坂学姊不可能是犯人。

  因此她才能担任侦探这个角色。

  侦探会被列为嫌疑犯的推理小说,在基本架构上就出了问题——我曾经哪里听说过这个说法。

  在我思考着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已经到达了顶楼。

  病院坂学姊开口第一句话——不,其实她没开口,她的表情就像是说,果然不是串中学姊的内裤。脸上带着一丝羞怯。

  要觉得不好意思的人是我吧……

  「接下来呢?病院坂学姊……不对,病院坂老师。」

  我为了掩饰我的不好意思,用开玩笑的口吻问她。

  「如您所言,我们已经来到了钟塔顶楼。您将要为我们带来何种高明的解谜技巧?」

  真性急。

  串中,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喔!至少先让我看看这里的环境嘛!如果失去了这份从容,人类就不再是人类了囉!

  病院坂学姊像是这么说似的,用着冷淡的视线看着我。算了,这么一说,你的亲姊姊被杀害了吧?她的语气就像是现在才想这件事似的,温柔地笑着。

  的确是那样没错。

  不过现在我更在意的是这个地方风很大,稍微不注意裙子就会被风吹起来……虽然不夜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的样子。嗯……嗯,这个地方不是个告白的好地点。

  而且如果被人发现的话也不太好,我想早点回去。

  人只能和重力共存。

  「那个,病院坂学姊,请赶快开始吧!如果不能分享情报和想法,我也没办法帮你。」

  我知道了。

  病院坂学姊不出声,点了头。

  然后,侦探游戏开始了。

  Ⅲ

  区区一个国二生无法做到科学搜证和情报操作,唯一能做的美其名是推理,但事实上也只是推测。但是这次串中学姊惨遭杀害的事件,我能断言重要线索只有一个,也就是该以什么方向为思考轴心。串中,为什么只要认定了核心和重心后,只要不迷失它就不会出错呢?这次的核心正是这座钟塔,重心是会运转的时钟。从半年前分针就停止,只剩时针单独行走的时钟,彷彿在串中小串死亡的同时恢复运作。如果不去注意这件事,事件将永远不能解决,没错吧?然而停止的分针动了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时钟上的时间完全是不值得相信的。因为指针是以比实际时间多了「大约四个半小时」的间隔——在走动。串中,辅助的推理材料集结在此I我刚才也说过了,被过度杀害的尸体I脖子被勒住,再从高楼推落的尸体——不过也正如刚才你所反骏的,也可能是犯人在企图勒毙死荇的时候,中途放弃改采让她坠楼的方式。但是,将过度杀害的尸体和开始运转的时时钟综合起来思考,将会导入一个看似夸大不实、但却意外具有可信度的结论,一个充满和现实的解决之道。说是解决,不如说这是一种解释。总之,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这是一起临时起意的犯罪,犯人最初的想法大概是「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如果会这样就好了」——我们暂且称呼杀害串中学姊的凶手是「时间的守护者」吧……很好笑?那算了,我们就叫他犯人吧!首先,犯人先使用电击枪将串中小串击晕,击晕的方法我无从推测,既然警察都那么说了,那应该就是电击枪。如同刚才所说,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垂手可得。我不像警察可以靠这东西来锁定特定犯人。所以我就继续说下去……推测了犯人的行动。我刚才说过这是件临时起意的杀人事件,但这也可说是一起现成犯罪。利用了钟塔和一条应该是管理室里的绳索的犯罪事件——犯人把失去意识的小串学姊背到顶楼上——不对,不是这样。要背负一个人的重量,如果是爬楼梯可能还好,但是要带着人上铁梯是有困难的,大概是把她带到屋顶上再弄昏的可能性比较高吧?背着一个失去意识的人上楼可是耗费体力的大工程,那大概和绞杀一个人同样费力。这样看来,串中,要把人推下楼似乎也不是件轻松的工作,坠楼地点一定要够高才行。如果可以让她在钟塔顶楼上失去意识的话,根本用不着击晕她,直接把她推下楼就得了——因此出现了一个不自然的疑点。这也只是事后推测,没什么好值得骄傲的。就结论而言,犯人是真的打算把串中学姊给勒毙。学姊会从钟塔坠楼这件事在犯人的预料之外,这才是真正好笑的地方。但是串中,推理小说中这种情况要特别提高警觉,我们得注意因犯人计算错误而导致出现无法说明的事件。如果要将犯人和名侦探相提并论,这是绝对不容许发生的事。就像名侦探不能出错,犯人也不能出错。完全犯罪就必须以最完美的方式来完成。我并不是要否定犯人必须由侦探就地正法的铁则,只是完全犯罪这个词汇本身就相当随便,如果我是被害者的话,我会希望杀害我的是智慧犯而不是失误犯。不过就连小说都是如此了,现实的犯罪中,犯人会出错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我们可以从这个地方来揭穿犯行。这起事件的犯人是个门外汉I虽然在这游戏里担任侦探的我也是门外汉,算是扯平了吧。言归正传,根据我的推理,犯人大概想制造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在串中学姊被杀的时间内,他正在其他的地方,借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因此,犯人利用了绳子、分针停摆的时钟,以及道座钟塔。犯人利了绳索和大时钟来做机械性的障眼法,也就是所谓的物理诡计——不用太在意这个专有名词。我没办法做本格推理小说的名词教学,而且就算你问我,我也答不出来,我只是侦探游戏的单纯爱好者而已。人死了,被杀害,产生兴奋——所以我只是单纯说明犯罪手法,说明你姊姊如何被杀害,我是主观且客观地陈述事实。首先是这条绳子……不,不是这条绳子,反正就是在管理室被丢弃的绳子。长度方面,比我手上这条更长一点。绳子长度得稍微计算一下,不过,只要会算数应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为了能简单说明,就以这条绳子为例吧。大概就像这样……在绳子尾端上做一个小结,两边都要,让它不会松掉——绝对不可以让它松掉,打上死结会比较保险。结的大小也需要一些调整……不过,现在不要在意那么多。你应该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吧,串中?另外一边也同样做成一个结……好了,这样凶器便完成了。串中应该也知道了吧?不过还是让我说明到最后吧!难得有大展身手的机会。把这条绳子利用投环的方式套到分针上。现在……正确时间是四点二十分,钟塔的时钟快了四个半小时,所以指针是八点五十分。不过案件是一个礼拜以前的事,请自行想象一下。分针指在「X」的地方,也就是五十分。时钟指针前端很尖细,就像针一般,所以只要顺利套在指针上,一切都好办。接下来只要不让它松脱,拉住就行了。串中,接下来这点很重要——分针不会动。这个说法不太具体,打个比方把它想象成木桩,就像在木桩上绑上绳子。接下来把绳子另一边缠在串中学姊的脖子上。将失去意识的串中学姊……仰放在地。在顶楼上,将头部面对时钟的方向。我很想将串中学姊比喻成风向鸡,不过考虑到串中的心情还是算了。总之,将绳子套在仰躺在地的学姊脖子上,然后再缠上几圈。看起来就像被人从身后勒住脖子。但是,这并不是真的要勒死她,而是像围巾一样轻轻绕在她脖子上。我手上这条绳子长度不太够,而且它的长度也搆不到分针,不过我刚才也说过了,实际上用了比这个更长的绳子。接下来要解说绳子剩余的部分。将绳子的另一端,一样利用投环的方式套在时针上。这次的重点是时针和分针不同,它会移动,但是时针的移动速度是十二小时三百六十度,一个小时三十度,也就是一至两分钟移动大约一度。投中的难易度和静止不动时几乎没有差别,而且,就算失败也不成问题,这点分针也一样,只须一直套到成功就可以了。只要投个十次我想任谁都会成功吧?不过,重点是在投环时,时针所指的时间。这段时间大概在晚上十一点到一点之间。你大概会想问我为什么可以这么确定,不过这件事也只能这么想。学姊的推定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两点左右没错吧?这么一来,就更可以说犯人在这里、在这时钟塔屋顶的时间——是在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了。正因如此他才需要制造不在场证明,对吧?嗯,不过只有「犯行可能发生的时间就是在那两小时之内」这点,理所当然会有点误差呢?从实际上来「推理」的话,时间会更加接近晚上十一点吧?虽然跟古早时期的推理小说相比,现在已经能够相当严谨推论死亡时间的范围,但这并不代表就能推导出死亡的那一刻。所以,串中学姊的死亡时间跟实际犯案的时间,要尽可能拉开会比较好。然后,为什么我可以做出是在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犯案的推测呢?因为不在这段时间,绳子就不会是松弛状态。推定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左右——如果套在时针上的绳子这时处于被拉紧的状态,能够将绳索套上去的时间只限于这两小时内。因为时针和分针都是针状,不用去绑着它,只要绳子确实套住就行了。所以,分针、时针、绳索和串中学姊间呈现出一个角度偏圆的四角形状态——以上犯罪的布局结束。之后犯人下了梯子,把管理室锁上,钥匙归位,然后走出校门专心去制造他的不在场证明就行了,什么都不用管。随着时间经过——时针的移动。以一至两分钟一度的速度慢慢地、慢慢地移动,然后到了凌晨两点,绳子到达紧绷状态。原本角度偏圆的四角形,这时变成尖锐的四角形。之后应该就不用我来说明了吧?缠在学姊脖子上的绳索将她紧紧勒住。钟塔就这样成为杀人装置。串中,这是一个利用巨大时钟的指针来勒毙一个人的机关式手法。当然,虽说犯人计划如此,但并没有如预期顺利进行。没错,计算失误。我一直提到,要勒住一个人的脖子是件费劳力的大工程。人类的生命出乎意料强韧,就算脖子被勒住,在串中学姊还没死亡前,时间依然在缓缓前进。你认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学姊的身体会被绳子拉着走。犯人大概在她身上绑上了什么重物吧!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人类的身体原本就有重量。啊,也可以这么想对吧?有可能串中学姊失去意识时是在地上,犯人背着她爬上楼梯,他体验过那份重量,所以根本不需要另加重物——之类的。这只是我的假设罢了。不管怎么说,犯人的想法太天真了。串中学姊随着时针的移动被拖着走,在被勒毙之前。拖着拖着,然后掉下去。坠楼I死亡。这是在两点左右发生的事,也是过度杀害的真相,串中。犯人原本是想勒毙她,但却变成坠楼身亡。不过结果并没有相差太多对吧?单纯以利用钟塔杀人这点来看,的确没有太大差别。但是,犯人的失误就是发生在这一点。因为犯人在那之后还有后续计划要做——照原定计划应该是如此才对。制造好不在场证明后,大概……在四点到五点左右吧?这时天色一定要暗才行。犯人再次回到钟塔顶楼,因为他要回收绳子。虽然要收回被扯紧的绳子有点困难,但他并不是来搜证的警察,所以也没有必要保存凶器,可以用刀子把绳子截断。然后——犯人在这之后得把串中学姊的尸体移到别处。因为他利用钟塔杀人这件事,无论如何必须瞒过大家,必须将尸体移到远离钟塔的地方。虽然背着学姊上楼是件苦差事,不过下楼的话就轻松多了……至少想象上很轻松。事实上,想要完全湮灭证据是不可能的。紧缠住串中学姊的绳子是让时针出现混乱的原因,也就是说,利用钟塔做为杀人工具,时钟一定会变慢。这个近乎完全精确的时钟会变慢——不过这点小误差还在一般人的容许范围内。分针早已停摆的时钟,就算时针出了问题,也没人会发现吧。为了要让推定死亡时间尽可能正确,犯人必须把尸体放置在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而不能让人察觉时钟变慢和串中学姊的死之间有关,这就是犯人原本的计划。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当初为了避人耳目的环节出差错。再次回到学校的犯人,眼前所见的是坠楼身亡的串中学姊。犯人大概马上就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败吧。但这也莫可奈何,为时已晚,一切都已经于事无补。犯人只好赶紧收拾绳索,将缠在串中学姊脖子上的绳子取下。他大概也没时间处理那条绳子,然后就和我刚才说的一样,放回管理室了吧。那些东西大概被警察连同钥匙当作证物,一起带回警察局了。啊,你的脸色变了喔?看来你都了解了,真不愧是串中。对了,套在指针上的绳子和串中学姊一起掉下来了。如果绳子还套在上面,当时做为支撑点的学姊不在的话,绳子也就不能回收了。不过指针上并未留有绳子,也就是说它掉下来了,随着坠楼时的重力加速度——这次换成是串中学姊拉着分针和时针。所以凌晨两点,时针指着「Ⅱ」,分针指着「X」的大时钟,随着串中小串的坠楼而被牵动,指向六点半。这就是时钟快四个半小时的真相。在指针朝上时套上的绳索,因为指针朝下而松脱——因为它原本就没绑住。因此也可推测分针会故障大概是瓦片卡在底部所造成。所以虽然指针不能超越「X」,却可以回到「X」之前。某部知名动画曾经说过,虽然无法将时钟的指针倒转,但却可以用自己的手去拨进它(注25)。这次的事件正巧和它相反。那个瓦片……也可能是小鸟尸体,反正就是阻碍分针移动的障碍物,因为串中学姊坠楼也一起掉了下来。这就是时钟开始运转的理由。如果只是时钟慢了,还说得过去。「原本已经坏掉的时钟开始走」只能被视为异常——这就是犯人犯下的错误。而且从串中学姊被发现的地点来看,很明显她是从钟塔上摔下来,这又更增加了异常的强度。不过当时现场已经是血花四溅,如今再将尸体搬到其他地方也是于事无补。一切都太迟了。虽然惨遭过度杀害的尸体可以从现实的角度去解释,但还是太不自然了。因为这些失误我才得以推理至此。不过,就算犯人完美依照计划行事,我还是有自信可以从变慢的时针来推理杀害串中学姊的手法——以上是我的说明,串中。方便的话,可以让我听听你的感想吗?想要赞美我的话也请尽情发挥。

  病院坂学姊做出了这样的表情。

  可是一时之间要让我想感想,我也挤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

  「……」

  25 新世纪福音战士中碇源堂的台词。

  而且速度这么快的推理……

  「对不起,我不太懂耶。」

  我诚实说出了我的感想。

  病院坂学姊表现出明显的失望神情,无奈地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

  看来她似乎早有准备。

  图中说明了刚才的理推。

  「浅显易懂!」

  身体自然做出了吐槽反应。

  不过,这个真的很浅显易懂。

  「那个,病院坂学姊……刚才的『我不太懂』已经瞬间变成『我完全明白了』。不过一开始就拿这个给我看的话,就不用特地大费周章(还弄坏人家的门锁)过来一趟了不是吗?」

  这是个人喜好问题,我不喜欢在推理小说里看见示意图。病院坂学姊像是这么说一般,用着嫌恶的眼神望着我。

  「这样啊?」

  一眼就看透犯罪手法,这不是很奸诈吗?如果用图像就能说明一切的话,那就不用写小说了嘛!病院坂学姊用表情来传达对我这个门外汉而言不能理解的执着。

  真的很神祕

  算了。

  我反覆看着病院坂学姊画的图(虽然不太清楚,不过她好像是个喜欢画画的人),加深自己对犯案手法的理解。

  原来如此……

  结论上来说是失败了,不过也因此病院坂学姊才能够点出真相。虽然不太想称赞那个犯人,但还真亏他能想到利用巨大时钟上停止的分针来达成这次的犯罪。

  虽然我不应该称赞他。

  「利用时钟的指针勒毙他人,这家伙头脑还真好呢。」

  总之我先把我的感想坦白告诉了病院坂学姊,不过病院坂学姊却用嗤之以鼻的态度回答我。他太蠢了。

  要杀一个人这也太费劳力了。要说这是剧场型犯罪也太劳师动众,根本没意义。

  接着病院坂学姊脸上浮现出这样的表情。

  「咦……可是,不就是因为付出了劳力,他才能做出不在场证明吗?」

  他想太多了啦!即使不这么做也有其他方法可行。虽然我用临时起意来说明这起犯罪,不过事实正是如此。串中,这个案件背后——充满了临时起意的幼稚意图。如果用席卷推理小说界的推理技巧来说,会做出这种事的犯人大概是——国中生,或是早熟的小学生。

  病院坂学姊用灵活的眼神这么表示着。

  「国中生……」

  难道是。

  崖村学长……兰莉学姊……不夜子。

  如果以病院坂学姊的角度来看,还包括我,串中弔士。

  虽然学年不一样,但大家都是国中生。

  对了,仔细想想,虽说勒死一个人是重度劳动工作,把人推下楼也是重度劳动工作,但犯人在这次事件中却没使用多少劳力。

  会做到这些,与其说是想保身,不如说是犯人所做所为只是为了逞一时之快。

  「不可能是小学生吧……先不说小学生不在嫌疑犯的名单内,不要说到钟塔顶楼上,小学生连学校大门都进不来。」

  没错。病院坂学姊点头。

  使用物理脆计的推理小说所受到的批评,大部分和我说的一样多为「需要做到这么程度吗」,为什么只是杀个人要这样大费周章呢?基本上那些都是一些不聪明而且很随便的手法。只为了杀一个人动用大道具——以这次事件来说就是钟塔——洒下大笔金钱,如果真的要这样的话不如花那些钱去雇用杀手不就好了。但是,正是因为如此物理诡计才深具魅力。特别是对国中生。突然想到了,那就去做。

  病院坂学姊这时的笑声,是含有这种意思的轻笑。

  的确…不论是孩子气还是幼稚,反正就是很直接。

  直接到令人毛骨悚然,因一时的好奇心而起的犯罪。

  这种事应该只在脑袋里想想就好了。

  不应该是在现实世界中发生的犯罪。

  「……可是,病院坂学姊,你既然都准备了这张图,就表示你就算没有我的意见也能知道事件真相吧?那我刚才在音乐教室里说的情报不都只是在帮学姊做反证而已吗?」

  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

  虽然病院坂学姊的表情这样肯定,但仔细回想她并没有说过。算了,现在提这些小事也是无济于事。

  虽然我已经揭穿了犯罪手法,但我还是不知道犯人是谁。你不觉得要确定犯人的范围是件很困难的工作吗?站在我的立场、从我的角度来看。

  病院坂学姊的表情像是这么说一般。

  「……也是啦,这样听下来,感觉谁都可以轻易犯罪。」

  这个手法无法利用犯罪方法来确定嫌疑犯。只要知道如何从钟塔顶楼出去,谁都可以犯罪。

  因为钟塔的分针停摆,任谁都可以发现。

  「可是,病院坂学姊……这件事我好像帮不上忙。」

  已经确定了几位有嫌疑的人。

  能自由进出钟塔顶楼的人有限。除了UFO研的社员外,我和不夜子,就没其他人了。

  这点我知道。

  但是,想得极端一点,除了那几位嫌疑犯,若是其他人利用别的管道知道钟塔顶楼的秘密,还是可以使用钟塔手法。

  所以,重要的是动机。

  动机可以确定谁是犯人……吗?

  「可是病院坂学姊,病院坂学姊从我的情报里可以过滤出犯人吗?」

  不行。

  病院坂学姊否定地摇了摇头。

  持续维持着这个表情。

  那些情报当然成为了过滤犯人的推理线索,但是,若要说串中的情报成为决定性的线索了吗?答案是没有。不过那些还是珍贵的情报啦!多亏了那些我才确信了这次的犯罪手法。为了感谢你,我不是向你全盘解说了犯罪手法吗?不过,说真的,我碰到了瓶颈。

  「瓶颈?」

  正是瓶颈,病院坂学姊点头。

  是吗……要确定特定的犯人还需要积极仔细地去调查。

  崖村牢弥、童野黑理、伽岛不夜子。

  必需要彻底调查这三人才行。

  「……对吧?」

  为了保险起见我向病院坂学姊做了确认。但病院坂学姊也只回了,嗯,大概是这样吧!这种暧昧不清的表示。

  说是暧昧,不如说是消极。

  「……?」

  我的表情大概带着疑问吧,病院表学姊做了个表情向我说明她动作暧昧的理由。

  原因是——沉默驱逐令。

  身为孤独奇人的病院坂学姊,无法和除了我以外的嫌疑犯接触。原本是个人学生会的崖村学长可能还有办法,但萝莉学姊就行不通了。那天看到小串姊尸体的时候,病院坂学姊一出现,萝莉学姊就逃走了。

  奇人就是不一样。无法搜集情报。

  「……那么」

  我开口。

  也只能这么做吧!

  「那么,由我来进行就可以了吧?我的话,可以向崖村学长、萝莉学姊、和不夜子打听情报。」

  事情会这么顺利吗?如果我的推理正确的话,他们三人之中有一人是真正的犯人。虽然说是靠机器,不用自己动手,但杀人的事实还是不变。

  病院坂学姊用这种表情反骏我。

  不过,态度十分软弱。

  「用不着害怕。能和杀了小串姊的凶手对峙,我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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