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另一个世界
再次外出一看,眼前的光景让我大为惊讶。
昨天因为夕阳已经下山,看不清城镇的街景,这时一眼望去是一片结合日式与西洋风格的街景。与中世西洋风格的另一个世界不同,这里的风景让我有怀念的印象。
没想到竟能看见混合日式风格的建筑。话虽如此,整体看来,反而是石造建筑压倒性占多数。
有时会看见独栋像是砖瓦铺成的屋顶。那些当然不是民宅,而是店铺或旅店,看来那种风格并没有普及到一般人家。
那是初代皇帝遗留下的文化吗?虽然时代有巨大的落差,但我不禁猜想,初代皇帝可能是来自日本的转生者……又或者是转移者。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还真想见见他。但不管怎样,那都是久远前的事了,我的愿望也无法实现了吧。
总之我们逛了逛市场和摊贩,采买消耗性的日用品和粮食。这里不愧是大城镇,新鲜的水果、蔬菜和肉类都很丰富。如果是我们自己旅行的话,多少可以藉由狩猎方式就地取材,但是搭乘公共马车就不行了。
我也想去冒险者公会购入炼金素材。目前虽然没问题,但卷轴用的材料感觉稍嫌不足。
「琉希安有魔法包吧。」
枫说的似乎是我们称为自由收纳包的道具。我陆续将物品塞进收纳包,枫则是很感兴趣地看著。从她的反应看来,收纳包在这里似乎也是贵重物品。
「啊!」
「怎、怎么了?」
我突然大叫一声,停下脚步,枫吃惊地回过头来。
我的视线紧盯著某个店家前摆放的商品。那并不是摊贩,而是正式的店铺。而且商品是摆放在我刚才指出的日式建筑店面前。
透过汤杓从大木桶舀出,逐一装在摆放在店前的盘子里,某种茶色浓稠的物体──那些东西被人以木制锅铲从桶中挖出,堆积成山的形状。传来淡淡香气。
这难道是……味噌!?
骗人,这里有发酵食品吗?不,这么说来,我有看见过鱼酱……对喔,虽然不是大豆,但这里有豆类,也有像是小麦的谷物,而且也有米,那么说倒也是理所当然。
如果那真的是味噌,就非常有用了。在屋外能做的料理就变多了,而且也可以成为万能调味料。
「请、请问一下!那、那是……味噌?这样称呼对吗?」
「是,您要多少?」
我用手指著那个商品,老板大叔则笑嘻嘻地应对。
「欸?」
「欸?……什么?」
「味、味噌?」
「?……味噌怎么了?」
原来如此,名称就叫味噌啊!
「不,对了!我可以尝尝看味道吗?」
店老板用像是牙签的东西,刮了一点味噌,递到我手上。我确认过气味后放入口中,这是多么令人怀念的日本的味道。老板让我试吃的是浓褐色的味噌,也就是红味噌。虽然多少有点苦涩味,但是味道浓厚,很美味。颜色稍淡的味噌则像是有点甜味的乡下味噌。看来这里就只有这两种,并没有白味噌,真遗憾。
但是不会错的,这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味噌。
「那么,小桶装的味噌,两种给我各来一桶。」
「好……咦?桶装的吗?」
大叔一手拿著像是用来装味噌的碗,忍不住再看了我一眼。
「桶装的!」
我将小桶塞进收纳包,枫和大叔则看傻了眼。不是啦,因为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来这里的,所以我不能放过能够购买的机会嘛。
「好了,食品方面这样就买完了吧。」
「味噌固然不用说,你买了很多东西呢。我认为旅程应该不会那么久哦。」
到圣地的这段路,就算搭乘马车慢慢前往,大概也只要三天路程。这我当然也很清楚,但是买多了也不会有什么困扰。俗话说的好,有备无患嘛。
「因为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嘛。没问题,只要装在收纳包里就不会腐败。」
「是那样没错。」
好了,接下来我想去冒险者公会,不过还是先打听公共马车的出发状况比较好吧?
因此,我们决定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枫没有自由收纳包……魔法包吗?」
从刚才购物的情况看来,我推测她大概没有收纳包。果不其然,她点头肯定。
「欸,嗯,是啊,因为没有必要嘛。」
「这样啊,那么……」
过著一般生活的话,确实或许没有必要。她虽说是冒险者,但才当上没多久,甚至还没开始活动的样子。
我从自由收纳包取出一个随身包。这个包包可以挂在腰带上,加上肩带后,也可以挂在肩上。原本是我为了提升熟练度,顺便做给同伴们用的各式自由收纳包之一。妮娜和埃德加倒也罢了,戴瑞并没有收纳包,而爱丽丝的包包,容量也不充裕。
我尝试了许多素材,所以做出各式各样的包包。有的容量不大,有的则是内部的时间流逝与外部没有差别。当然也有所谓的失败品……
「欸……?要给我吗?咦?这是……」
「容量虽然不大,不过体积小,不占空间。还有就是这个……把它装进去吧。」
在枫困惑的时候,我把几个药瓶递到她手上。
「把魔力注入包包的刻印就可以装进去了,来,你试试看。」
「啊,好……这样吗?啊,真的装进去了。」
「没错没错,这样持有者设定就完成了,枫以外的人都不能放东西进去,或是拿东西出来。」
「嗯?欸欸……那么这个果然是……」
枫感到困惑,我又将一个皮制的袋子交给她。在递给她的时候,袋子发出铿铿的声音,枫明白那是钱,于是朝我这里看过来。
「这是为了预防万一。因为不知道何时会发生什么事。你有可能会与我走散,或者我们之中有人受伤……谁也不能保证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吧?」
枫转移的时候,除了身上穿的衣服,其他几乎什么也没带。这样万一发生事情,她会无法应对。我想起先前受伤失去意识的时候,爱丽丝向我哭诉,因为无法从我的收纳包取出药品,情况真的很危急。
「说、说的也是……那我就先帮你保管了。」
枫这么说完,将随身包装在腰间皮带上。
还有就是那个吧。虽说是新手,但枫毕竟是冒险者,所以我想她应该有保护自己的手段,不过她的武器是使用什么?如果是我手边有的武器,我也可以交给她……
我这么提议后,原本还在调整腰包位置的枫抬起头来。
「我的武器?……嗯,好吧。」
(插图008)
她这么说完后,挥了一下手。彷佛从袖内滑落一般,转眼之间,她的手上已经握著一柄飞镖。
「欸?你刚才是从哪里拿出……哇!?」
枫变魔术般的武器固然令我惊讶,但是我没提防到的是,佐拉的手臂立刻抓住我腹部附近,将我的身体捞了起来,迅速往正后方跳跃。
丘比差点就要掉下来,它用力抓紧,爪子刺痛了我,而且我的胃也被勒得有点反胃。
「佐拉……没事啦,这样太醒目了,放我下来。」
「吓……吓我一跳。不,是我惊吓到他了,对不起。」
佐拉似乎还有一点戒备,不过他缓缓把我放下。感觉来到这里之后,他就有点过于敏感了。因为来到陌生的土地,或许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吧。
相反地,我才是紧张感不足吧。我这么想著,向佐拉说了一声谢后,重新面向枫。
「是我发问的,所以别在意。原来枫用的是暗器啊。」
「嗯~是啊,不过这是中距离用。还有就是这个。」
枫这么说完,以迅速的动作挥出手刀。
……啊,我懂了。
嗯,看来帮不上忙啊。因为她没有护手或拳套。不过话说回来,我认识的女生,全员都是前锋职业……这是偶然吗?
就外型看来类似空手道。真要说的话,动作安静,像是忍者一样,暗器的形状也像忍者。
就这样,我们来到城镇边缘的乘车处。
然后,一大早派出去侦查的佩胥回来了。
「欢迎回来,佩胥。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吗?」
蝙蝠停在我的手掌上,啪哒啪哒地拍打翅膀,似乎有些静不下来的样子,看来可以确定有事情发生了。早知如此,当初跟它建立连线就好了。只是一直处于连线状态的话,头会有点晕。
我们没有直接前往乘车处,而是一边找掩蔽躲藏,一边慢慢前往目的地。
在许多马车停放的广场上,听得见人们困惑的声音。
我们躲藏起来,往骚动的方向移动,然后朝人群里一看,似乎有一大群人在争执。
「就算你突然这么说,我们也很困扰啊。我们有货物要送到神殿耶!」
「我说的是全部,没有例外!」
有扛著大背包,看起来像是商人的男人;也有带著小孩,看起来就像是出来采买的女性。立场虽然各自不同,但可以确定他们都很困扰。搭乘公共马车的乘车处,聚集了一大群遭遇困难的人们。
在马匹饮水处附近的似乎是马车的主人,但是与陈情的男性商人对答的却似乎是不同人。该怎么说呢,那是一个衣著奢华的男人,态度和语气都极为傲慢蛮横,
「……马车似乎不发车呢。」
整理我们听见的谈话,似乎就是这么回事。佐拉不敢大意,屈身在我的后方,确认背后的安全。枫则是注视骚动的方向,似乎在确认什么的样子。
然后在观察了数分钟后。
「那个男人……我认识。」
枫这么说道,语气中似乎含有厌恶之情。
「他还在这个城镇啊。大概不会有错,在来迎接我的男人们之中,他特别傲慢自大。」
「那么他就是你说的同行者们啰。」
枫点头肯定。
「那辆格外豪华的马车我也有印象,虽然人数不足就是了。」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为了决定今后的行动,我认为有件事非问不可。如果只是把她送到目的地的话,问这个问题就是多管闲事,所以我先前并没有多问。但是如果我们要同行,我的行动很可能左右她的命运。
「结果,枫想要怎么做?」
听到意想不到的提问,她一时语塞,低下头去。
「如果你还在迷惘,那就不用回答。只不过先问清楚,今后我对他们的应对也有可能会改变。」
毕竟对手再怎么说也是现任掌权者,就算能藉意外事故逃过一时,最终要决定怎么做的还是枫。如果她是怀著某种决心,决定服从他们的话,我就不能糟蹋她的决心。
即便我内心无法认同──
「不是的,我没有迷惘,我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了。我服从请托,乖乖来到这里,也不是因为意气用事,可是……那时候我也处于自暴自弃的状态。已经受不了他们了。」
毕竟村里有不明疾病蔓延,枫的家人也因此受害。那种时候,教会又串通起来,到处散播疾病是背叛神的惩罚。人本来就软弱,他们为了发泄痛苦,会找寻攻击对象做为出气口。只要有明显易懂的目标,不管情报的真假如何,他们都会将目标攻击到体无完肤。这就是所谓的集团歇斯底里的可怕之处。
不过竟然把神搬出来……皇帝到底多么狂妄自大啊。
「教会也是半斤八两。最高领导人的教皇大人因病卧床已有十几年,教会内部也在为继任者之争而纷乱不止,教会大概是想卖人情给皇帝陛下吧。」
简单说就是两大权力勾结起来,追捕一个平民少女啊。
「……不过我决定了。我也已经成为冒险者了,我要设法查出疾病的原因,找出治疗的手段。」
不用想也知道,疾病突然蔓延,不会是因为忤逆上天的关系,肯定有其他原因。教会为她准备的剧本大概就是,她乖乖前往神殿,成为皇帝新娘之时,那种病不可思议地就会止息了。不过如果是那样,反过来应该也有解决方法。
我更深入地询问才知道,她决定前往神殿的真正理由,其实是要面见更上层的人,比如说教皇,告知村子的现状(或者该说是抗议),表达拒绝的意志,态度相当具有攻击性。
嗯,还好她还没实行。因为她肯定见不到高层,弄个不好有可能会从黑暗坠入另一个黑暗,演变成可怕的结果。
「那么神殿之行……」
「我不会去。」
这是一定的吧,去了就完了。她一定会被逼著做这做那,就像流水作业一样,仪式将在转眼之间结束,然后她就会被带到皇帝所在的帝都。
「就算要去,也要等到做完该做的事后再去。」
我们决定只留下佩胥监视,然后偷偷返回旅店。
对方恐怕也会进入旅店探查,不过他们一定想不到枫在这里投宿。因为这里是相当高级的旅店,而他们也知道枫身无分文。我们是三人行的旅客,这点也会成为掩护。
「总之我想先回村庄,但对方大概正守株待兔吧。」
「村庄距离这里近吗?」
「这个嘛,从这里出发大概是一天一夜的路程吧。」
这里是我与佐拉的两人房。虽然运气好,在采买的时候没有被发现,但是一旦到了冒险者公会,那肯定就会被发现了。对方搜索的顺序,首先是公共马车,接下来一定就是冒险者公会。他们大概做梦也没想到,我们悠哉地在采买生鲜食品吧。
「你认为抵达村庄后,村子里的人会采取什么行动?」
虽然是不好问出口的问题,但必须先弄清楚才行。因为他们是否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也会影响到我们今后的行动。
「……说实话,我不知道。」
枫不甘心地瞪视著地面。她可能是想起,被教会的谣言欺骗的村民们,给她带来不愉快的经验吧。
「我的家人大概没问题,祖父与母亲大概是最支持我的人……」
村子的名称是米德西亚。数年之前,在邻接的湖附近发现迷宫之后,那个村子也变得小有名气了。原本是什么也没有的寂寥村落,由于位于通往港都的道路旁,就只有中途休息用的旅店或商店而已。
发现迷宫时引起了很大的骚动,村内设置了临时的冒险者公会,也有许多冒险者前来。但是那也只是短时间的热闹而已。
因为那座迷宫没有首领魔物,只有三层而已。因此,魔物只有杂鱼魔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财宝。公会和冒险者早早就放弃那么迷宫,很快就撤退了,于是村子又再度恢复平静。
枫的家人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对于那种结果,他们反而很高兴,但是大多数的居民都相当失望。
尽管只有短短不到两年,冒险者和游山玩水的旅客所消费的钱,让村民们体会到小小的泡沫经济;他们无法马上回到原本的生活,下一个冬天就欠了相当多债。
那种时候冒出的话题就是枫的出嫁。
虽是因为类似相信迷信的理由,才把枫当成罪人似地赶去帝都,但其中也包含村人们自私的想法。只要村子的人进入皇室,就等于得到了强大的后盾──他们一定打著这种肤浅的算盘吧。
「我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管怎样,对方大概派出了追兵,枫或许应该变装一下比较好。」
对方并不知道我和佐拉的形貌,所以一起行动也可以掩人耳目。不过以枫的情况来说,问题就在于她的角。还有她的发色。这里不愧是有许多种族的世界,人们发色相当多元,可是蓝发并不常见。
我从收纳包的雨具兼防寒服中,取出质地相当薄的附带帽子的披肩。这本来是做给妮娜用的……之后再向她道歉吧。
「角就用这个遮起来吧。还是说,像你这样的外貌,在这里并不少见?」
「……在这附近,鬼人族就只有我的家人。一来是鬼人族原本数量就少,而且我们的族人在那场武装政变之际就被大量清算了。只不过,在这个大陆的遥远南端,有个由众多岛屿组成,被称为魔界的慕亚诸岛,那里应该有更多鬼人族。」
原来有魔界啊……而且是南方的岛屿啊!跟我的印象不同,听起来像是渡假胜地呢。不过那个地名,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总之,根据留下侦查的佩胥传回的影像,那群人似乎还停留在那里,现在或许正是好机会。」
要用步行方式抵达马车的目的地,大概需要花费三天。尽管似乎无法把村民们当成自己人信任,但只要能和枫的家人们会合,搞不好会有什么打破现状的办法。
我们决定冒著风险,在深夜出发。虽然也担心会遇见盗贼或魔物,但现在最优先的是不被发现。
通往米德西亚的路上几乎都是森林地带,有时会走到宽广的道路上,但是两旁大多是被高耸的树木围绕。虽然易于藏身,但难处就是盗贼接近到近处也很难发觉。
在远离城镇之前,我们一边用心提防,一边彻夜赶路。到了隔天早晨才终于稍事休息,但是我们急著赶路,休息一下子又赶紧上路。白天的危险较少,最好趁天色尚明时,尽可能与之拉开距离。
「枫累不累?今天在天色暗下来之前,我们就提早做野外露宿的准备吧。」
我们以相当快的步调赶路,只要明天也在早晨出发,深夜或许就能进入村子了。我原本担心以女生的脚程会不会太吃力,不过枫不愧是魔族,她的体力相当好。即使经历这个感觉很乱来的强行军,她的脚步还是很轻盈。
「没问题,我明白了。不过我肚子的确也饿了。」
「这么说来,我们早餐之后就没吃了呢。等到出去到宽阔的地方就来吃饭吧。」
日照逐渐增强,现在大概已经过中午了吧。这么说来,这边的季节是怎样呢?以体感来说,似乎跟另一边没什么差别。不知是否一直都是这样的气温,还是现在是这样的季节……总之,现在似乎是由春转夏的季节。
「对,我们这边有季节啊。虽然也有例外,比如南边的魔界似乎整年都很炎热,大陆北端的山岳地带,有的地方一直都是有残雪。不过,这一带是四季都有哦。」
我们决定在稍微偏离道路的空地休息,大概很多旅客都在这里扎营吧,这一带自然堆放著用来生火的石头,也有设置大小正适合坐的大块岩石。
「哦,原来如此。我本来还擅自想像,以为魔界很冷呢。」
「哎呀,也有寒冷的地方呀。」
我一如往常般,拜托佩胥调查附近,让它发动感应气息的技能。佐拉也久违地全力发挥忍者技能,在树上跳来跳去,持续进行戒备。
「咦?可是你刚才说魔界整年炎热?」
「对,但那是指一般的地方。慕亚诸岛有许多钟乳洞和海地洞窟,位于中心地的魔王城以庞大的魔力建造,是被永久冻土的冰壁围绕下,绝对零度的土地。」
我吃了一惊,从自由收纳包取出简易火炉,差一点脱手掉落。因为我回头的力道太猛,连丘比也差点掉下来。
「魔、魔王!?」
欸欸,有魔王吗!?而且魔界果然如我想像的一样。
「啊,不过虽说是绝对零度,但也不是真的绝对零度,而是形容就是那么寒冷。」
不不,我惊讶的点不是那里。
我把简易火炉摆在桌上,加热事先做好的浓汤。由于也不能太过悠哉,所以我把在阿尔维纳买的串烧、面包等,可以直接吃的食物拿出来。
不过魔界让我颇感兴趣,比起可疑的圣地,我更想去魔界一探究竟。
「真是奇怪的魔法道具呢。明明没有出火,为什么能热锅呢?」
枫说出和爱丽丝与妮娜相同的话。
明明才经过几天,就让我感到非常怀念。大家现在在做什么呢?因为发生太多事,我并没有时间慢慢思考,但我对于是否能平安回去,开始不安了起来。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佩胥和佐拉都回来了,我们吃饭吧。」
看到我的手停下动作,枫忽然忧心地看了过来。就在这个时候,佐拉刚好无声无息从附近的树木跳下来,所以我重新打起精神,取出茶壶,开始享用略晚的午餐。
我们快快吃完饭后,立刻收拾善后出发。
虽然未必有追兵,但我们也没时间拖拖拉拉。皇帝会采取何种程度的手段是未知数,但新娘逃走,对方应该也会受到打击吧,不只会错过枫带来的利益,身为皇帝的威严与体面都将受到伤害。
「抵达村子的时间大概会落在明天深夜了,要去枫的家,对吗?」
佐拉在我的斜后方,枫与我并肩,我们默默走了一段路,我向她确认接下来的行动。
「……虽说是深夜,但从村子内穿过很危险。」
要是被发现,有可能会被绑起来交给教会。毕竟当枫要离开村子时,村民们对待枫的态度非常恶劣。姑且不论是否真的相信谣言,有人甚至恶毒地骂枫是疾病的元凶。尽管没有人因为疾病而死,但若无法继续工作,迟早还是会饿死。
恐怕村民们也无法不找一个人来责备吧。
「避开村子,往湖的方向走吧。我母亲原本是冒险者,现在担任已攻略迷宫的管理人。」
关于那个低阶迷宫,据说偶尔会被冒险者公会用来做为举办新人研修的地方。发现迷宫之际,临时设置的冒险者公会支局,如今变成了管理小屋。没有办活动的平常时间,大多都是枫的母亲一个人负责业务。
路上枫先声明是从祖父那听来的情报,然后跟我说了一些以前发生的事。
大约在百年之前,在那座湖的湖畔,有一座虽然朴素却美丽的城堡,那是蒂凡纳公爵拥有的离宫。
那是枫本来的家名,被数代前的皇帝所废,现在也仍然不被允许报上的名字。先前她报上的名字克鲁兹,是像中间名一样的名字,本来后面应该还要接蒂凡纳才对……名字真长啊。
「那座湖有皇帝的权力也无法影响的存在。由于这个原因,当初冒险者公会也不敢随意靠近迷宫,而是委托母亲做为中间人。」
所以她的母亲现在也受公会的委托,担任管理人。
「啊,该不会是湖水少女?」
「哎呀,亏你知道呢。没错,原本是和精灵族一起被奉为主神的神灵。她们只会以精灵族与神、神之使徒的型态出现。」
这个书上也有写。我记得书上说,神灵喜怒无常,极少现身,对于侵犯湖与森林的人毫不留情。
「那么你的母亲是……」
「母亲是暗精灵。鬼人族从以前就以森林地带为居,也常与精灵缔结婚姻关系。」
虽然现在多数的魔族都已移居魔界,跟精灵也没什么交流了,不过枫的祖先以过去英雄后裔的身分领有爵位,留在了帝都。
历代蒂凡纳公爵,无论何时都尊重湖水少女,在筑城时也没有欠缺礼数。当然,族人中有很多精灵,这也对怀柔她很有帮助。
在那之后,在公爵家因没落而放弃城池之际,某个人族贵族开始在那座城里定居,却引起湖水少女的愤怒,城堡在一夜之间就忽然消失不见了。
「我们一族还是喜欢这片土地呢……」
当然,如今这里已是别人的领地,他们一家只不过是住在附近的村子而已。可是人类擅自订立的身分和领土,与神灵毫无关系。因此湖水一带变成谁也不能出手的地方了。
「我们家也不宽裕,所以公会的委托对我们非常有帮助就是了。」
枫略带自嘲的语气这么说道,就此结束了谈话。
到了傍晚,我们找到适合作为营地的地方,开始准备扎营。
在天色变暗之前设置好帐篷,桌上准备油灯。由于地方不怎么宽敞,无法使用像营火那样的火堆。取而代之,我在四个角落放置有驱赶魔物效果的袋子。
「哦,你有相当便利的东西呢。」
「从魔们也讨厌这个气味,所以我不太想使用。可是不能使用火的话,那也没办法了。」
丘比它们似乎很不高兴,我安抚著它们,耸了耸肩。虽然这个时期并不是那么乾燥,但万一引起火烧山,那可不是闹著玩的。
「这么说来,枫竟然认得出丘比它们,贝西摩斯在这里并不罕见吗?」
「不,我是第一次见到贝西摩斯。」
我想起她以前看到我带著的从魔,于是便问我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我随口探问,但意外的是枫很快便摇头否定。然后又接著补充说,只要进入这附近的洞窟,就会遇到很多吸血蝙蝠。
「欸?……那你为什么认得出来?」
「我之所以知道它的外形,是因为看过绘画。」
高祖父所收藏的画中,有好几幅是初代皇帝的画,画中的魔物就是贝西摩斯。初代皇帝其他的从魔们,也被许多画家绘制成画。初代皇帝率领众多魔兽,其中有大型的芬里尔、稀少的格里芬、甚至还有古代龙等传说级的魔兽。
不只是妻子,连从魔也这么多,初代皇帝的包容力实在惊人。
枫从小便像听摇篮曲一样,听著周围之人讲述英雄王的故事,看著那些绘画长大。这些国宝级的画作,在家族的爵位被剥夺之际,理所当然地被皇帝没收了。但是不知为何,很快又物归原主。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枫闭著一只眼说道。
……感觉好像想知道,又好像不想知道。
「话说回来,那个魔法道具是琉希安自创的吗?」
为了准备食物,我拿出午餐时也用过的魔法火炉。枫似乎很感兴趣,她拿起来,从上到下仔细观察。我接著取出装有食物的锅子,从锅中舀出三人份的量,装到另一个小锅子里。之后,我为丘比将新鲜的叶子摆入碗中,也帮佩胥把水果放到盘子里。
「因为我刚好有机会阅读贵重的书籍,手边又有魔石,我只是稍做改良而已。」
王城里搜罗著生活魔法阵的书籍中,也记述著依靠魔石就能半永久使用的技术。这也是要花魔石不手软才能办到,所以考虑到所需的各种经费,老实说并不是实用的魔法。该不会过去曾经存在某种手法,能够确实地让魔物吐出魔石吧?
实际上,我能够大幅升级,也与魔石有密切的关系……嗯,这可以做为学园的研究材料吧?如果能平安回去的话,再跟大家讨论看看好了。
「佐拉先生又去侦查了?」
「对,他好像要彻底调查过一遍才能放心,真是热衷于工作呢。」
我这么说完,枫脸上露出有些傻眼的表情。
「……佐拉先生也真是白费心机了。」
隔天早晨,我们依照预定出发。不枉我们努力赶路,到了再度日落的时候,我们稍微提早抵达了目的地。幸好也并没有被追兵发现。
周遭虽已笼罩在淡紫色的黑暗中,但从湖畔小屋泄漏出的光线,映照著湖面,反射粼粼波光。
「咦……?」
看到那幅光景的瞬间,我忍不住停下脚步。
──这景色,我好像在哪里看过……?
一栋独立于湖畔的大间木屋,那大概就是临时冒险者公会吧。这么说来,迷宫入口一定也在这附近。只不过即使环视周遭,在一片黑暗之中也几乎看不清四周。我模糊不清的似曾相识感,也在黑暗之中无声无息地消失。
大概刚好是晚餐时间,木屋的烟囱传来美味的香气。
枫的母亲原本是冒险者,受到公会深厚的信赖,所以不管是发布简单的委托,或是达成报告等,只要是重要度不高的事,她都有可以依自己判断处理的权限。
真要说的话,大概就相当于公会支局受雇的店长吧。
虽不是正式的公会职员,但只要确实接受委托,就等于是正式得到许可。公会也会提供资金,供予收购在迷宫得到的矿石和战利品。即使这里是非常偏僻的地方,冒险者公会简直是把事情全塞给别人嘛……
不过枫她们家人也因此受到帮助,所以倒也没关系啦。
「枫,你等一下,我先去探探。」
「欸……?啊啊,说的也是,谢谢你。」
如果受到伏击的话,那可就糟糕了。所以我决定装成旅行者,先去看看情况。
「你把帽子戴上,好好躲藏起来哦。佐拉,枫就拜托你了。」
「……是。」
看到佐拉点头答应,我敲了敲木制的门。
我轻轻敲了两下,但是没有任何反应。由于里面有人的气息,因此我这次稍微用力敲门,门便在没有任何前兆下,猛然打开了。
「……哇!?」
我急忙向后退,身体忍不住后仰,鼻子差点就没了。
「别再来烦我了!我都说枫没有来了……哎呀?」
冲出门的是年轻的黑发女性。她从门口探出身子后,马上露出讶异的表情,视线缓缓往下落在我身上。
她眨了眨淡色的蓝色眼眸,似乎很惊讶。啊,她的耳朵有点尖,先前听吉恩说过,那是暗精灵的特徵。
「哎呀哎呀,对不起。小弟弟,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村子里的孩子吧?」
「我听说这里是冒险者公会,所以才过来。」
「对,没错,可是你……」
「啊,我是冒险者哦。我正在前往港都的路上,途中经过这里,请问可以住宿吗?」
听到我是冒险者后,她似乎吃了一惊,不过她还是很快地微笑应对,请我进入屋内。迷宫附近的冒险者公会,多数都另外设有住宿或露营的设施。
「比想像中要宽敞呢,没有其他人在吗?」
「没有,现在既没有公会发布的委托,也没有要闯迷宫的冒险者,所以没有人在。而且前往港都的旅行者或冒险者,一般都会选择投宿在村子里设施完备的旅店。」
我在她的劝说下就座,然后趁她没看见时悄悄放出佩胥,让它调查木屋内的情况。
「给您添麻烦了吗?因为我也想去迷宫看看,所以就过来这里了。」
「不会麻烦,再欢迎不过了。现在这个时期,新人不会来研修,这里的迷宫也门可罗雀呢。不过,我不是在怀疑你,但你真的是冒险者吗?」
「是,我还只是新人就是了。」
我为了证明,现出身分证,只让她看见冒险者公会的栏位。我隐藏出身地,显示出名字、年龄等无伤大雅的情报。看过年龄栏之后,她似乎有点想通了,点头回答道:
「原来如此……你该不会是精灵吧?看来你的年龄好像与外表不符,难道你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的吗?」
「那是……」
随即,佩胥从里面的楼梯飞了回来。在此之前,我有时也共享著它的视觉,和它一起将这里的每个角落确认过一遍,里面似乎没有人躲藏的样子,也没有可疑的气息。
「辛苦了,佩胥。」
「蝙蝠?……这到底是……」
不过从她一开始的反应来看,果然有追兵追来吧。我让佩胥坐在手掌上,重新面向她,微微低头道歉。
「失礼了,擅自调查这个屋子,真是非常抱歉。」
枫的母亲名叫艾莉森,我将至今为止的事情原委,做一个简单的说明,重新向她提出请求,希望得到她今后的协助。
虽然我想立刻迎接枫,让她们实现感人的再会,但这时还是要慎重行事。毕竟若是藏匿枫,到时可能不只是她,搞不好连他们全家人都无法再待在村中。
「枫她……那么枫有和你一起吗?」
「是的,她有我的同伴跟著,请放心。」
她忍不住站起来,随即又像松了一口气似地,再度坐回椅子上。
「我们一开始就反对,那孩子却……」
无论村人的意向为何,就算她会被赶出这里,她也没有打算把女儿献给皇帝。因此枫不顾家人们的反对出发了。对枫而言,她本来就打算对卑鄙的手段,表达坚决抗议。她跟著迎亲队伍,准备明确拒绝婚事。
「我们全家已经有所觉悟了。家人有半数罹病倒下,所以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事,任何事我们都会协助。」
听到这里,我才终于把枫叫来木屋。她被佐拉带进来,表情显得有些尴尬,迟迟不敢与母亲对上眼。不过这也没办法,她不听家人的话,气势十足地冲出房子,结果又像这样自己回来,所以她感到有点丢脸吧。
她们母女就这样顺利再会了。现在正好是晚餐前,于是我们就在艾莉森伯母的陪伴下享用了晚餐。
「妈妈煮的料理世界第一美味哦。啊,琉希安做的饭也很好吃啦。」
不用好像顺便一提似地勉强夸奖我啦。不过,这个浓汤确实非常美味,让我忍不住再喝了一碗。我们先是聊著旅行中的琐事,一边享受著晚餐。当肚子和心情都得到满足后,话题自然进入正题。
「疾病蔓延得那么广了吗?看起来艾莉森伯母似乎并没受到影响。」
「对,我固然不受影响,枫也是如此。而这也成为煽动村民们的原因了吧。」
「真的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枫的家人也并非没事,以她的祖父为首,父亲、叔父叔母,全都因病而倒下。如果说疾病是因为枫的关系,枫倒想问这又要做何解释?
「……不过,由此看来,我想这疾病可能与水有关。」
「水?」
「对,如你所见,我是暗精灵,幼年时便得到少女的加护,枫也继承了那道加护。所以对于水的污染或诅咒,我们都有某种程度的抵抗力。」
原来如此,动手脚的人也没有打算杀死村民,所以不管是下毒还是施咒,应该都是选用经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方式。
另外,艾莉森伯母怀疑水被下毒,所以她说她不使用村子的水井,而是使用这座湖附近的涌泉。她也向村长进言,请村长将此事告知村民,但村民反而认为是湖受到诅咒,村民们更是坚持不肯靠近湖水。
当然,那也是有理由的。来搜查枫的神殿使者在村内滞留时,只要接近湖畔小屋,就会遇到局部性的神秘大雨,其中有一个人脚滑跌入湖中。然后被救上岸的那个男人,脚不知为何受了重伤。
使者们异口同声,说是湖水少女生气了,若是不快点交出新娘,将会发生更严重的灾祸,大吵大闹一番便逃走了。
「那是……」
「没错,事情很奇怪,如果是母亲遭祸的话,倒还可以理解。」
正当我和枫感到疑惑时,艾莉森伯母苦笑著点头。
「对,惹湖水少女生气的,反而是神殿的使者。不过村民们并不那么想。」
湖水少女原本就是与村民信仰的女神有亲密关系的神灵。因为枫不愿嫁给信仰女神的皇帝,所以湖水少女的怒气指向枫。这样的说法,村民们会比较认同吧。
另外,若非如此,他们交出枫就没有正当性了。
隔天早晨,我和整装待发的佐拉一同走出房间,艾莉森伯母已经开始准备早餐了。
「早安,我来帮忙。」
尽管对我的早起感到惊讶,艾莉森伯母仍面带微笑跟我打招呼。我提出要帮忙的提议,她挥了挥手,笑著婉拒。
「哎呀哎呀,我女儿还在睡吗?不用啦,琉希安小弟不用在意,客人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她看天气很好,推荐我去晨间散步。我稍微犹豫,想起昨天她说水井的水不能用,心想反正也是顺便,于是拿起放在背架的水桶。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去湖畔散步再回来,这个我带去啰。」
「咦?……哎呀,可是……」
我打听了大致的场所,因为艾莉森伯母说只有那里有水,所以应该不会迷路。不过我双手正要穿过背架背带的瞬间,佐拉从旁伸出手,迅速背起背架。
艾莉森伯母本来似乎也想阻止我背起大木桶,但是看佐拉已经代我背了,于是才改变心意说:「谢谢你,真不好意思。」请他帮忙汲水。
不,只要有心,那点重量我也背得动。
虽说藉由无属性的身体强化提升了体力,但外表毕竟还是小孩,或许缺少让人能放心委托的信任感和包容感吧。
身为冒险者,我对这种事并不高兴,这一点也不夸张。
吉恩说过,我的成长或许会很缓慢。但今后如果要成为冒险者,这个外表实在有点不利,我不禁感到不安。对于想要早日独立自主的我来说,这也是前途多难的课题。
我忍不住叹气,这时候我若是坚持要背也很孩子气,所以我坦率地交给佐拉背。
背后传来艾莉森伯母「路上小心,拜托你们了」的声音,我们推开沉重的木门,走到木屋之外。
「好刺眼……!」
受到旭日映照,湖的水面反射粼粼波光,我忍不住用手掌遮阳。眼前是广阔美丽的湖,清澈蔚蓝的湖面,翠绿的森林,在清爽的旭日照射下,呈现神秘无比的光景。
「……果然,昨天并不是我多心。」
我和佐拉在湖畔走了数分钟后,我忍不住说道。
「怎么了?琉希安少爷。」
「嗯……」
对于佐拉的疑问,我心不在焉地点头回应,然后细细回想。学园第一年武术科惯例举行的新人集训中,我有短暂时间行踪不明。直到不久之前,我都完全忘记那段期间的事了,但是遇见枫的那一天,我的记忆便忽然复苏了。
对……我看过这座湖。
而且见到那美丽的生物──
我无意识望向湖的中央。
就是那附近……在那附近,有一只像是鹿的野兽站在那里。现在想起来,普通的野兽不可能可以站在湖上,我也觉得那时候是在作梦。
随即,湖中央的水面突然呈圆形隆起。
「嗯?……什么东西?」
本来以为是鱼,但那很快成为水泡后破裂,接著在水面扩散著波纹,平顺地往这里接近过来。我停下脚步想看那是什么,却见湖中忽然出现白色的手。
「哇!?」
(插图009)
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转眼间,佐拉抱起我,向后一跳。随后,湖中跳出一个物体,猛烈扑倒在我们刚才所在之处。
那是身穿散发光泽的淡蓝色连身裙般衣物,一个身材年龄与我相仿的少女。
「……没事吧?」
她好像用力撞到鼻子了。少女以近似扑垒的姿势,整个人扑倒在地面,我虽想上前扶她,但是我当然动不了。因为佐拉的手腕紧紧挽著我的腹部,尚未解除戒备。我明白他的心情,毕竟少女的登场方式太离谱了。
不过,看到女生趴在地上,呈现咸蛋超人的状态,放著不管好像也很可怜。
终于,少女用手撑著身体爬起,怨恨地看著这里。
「琉希安,你竟然避开,太过分了。」
「欸……?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啊!佐拉,你勒得太紧了。」
佐拉因为更加强戒备的关系,手臂无意识地使上力。住手,我快吐了,放手啊。
我设法安抚佐拉,请他放我下来。不过我毕竟还是心怀戒备,没有马上靠近。对方乍看之下是普通的年幼少女,可是发色是蓝绿混合的淡蓝绿色,眼眸是天蓝色,肌肤则是带有透明感的象牙色。
至少我没有印象见过她。
「你到底是谁?你认识我?」
湖中心先前理应空无一人,但是她却突然冒了出来,至少她不是普通人吧。
「我认识你,你是迪莉的爱子吧?先前你来的时候,我虽然没和你说上话,但是我一直看著你。」
她站了起来,拍了拍连身裙的裙襬,露出甜甜的微笑。
──迪莉……我先前听过这个名字。
「我说要和你说话,琳却从旁打断。」
「……欸?你说谁做了什么?」
陆续听到不认识的人名,我已经搞不清楚了。不,说起来这女孩是谁,这个问题还没得到解答。
「琉希安少爷,很抱歉,您在和谁说话?」
「欸?难道说……你看不见这女孩?」
「……不,看是看得见,但是声音就……」
怎么回事?我看向她,向她确认,她则盯著佐拉看,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人有神灵加护,所以可以看见我。」
「神灵的加护是像艾莉森伯母那样吗?」
大概是从我的答话猜出大致情况了吧,佐拉脸色不变,只说了一句话:「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这么说的话,她是神灵……也就是湖水少女吧。」佐拉说。
「啊,对。」
突然之间,我愣愣地回了一声,佐拉忍不住苦笑。或许是看出那不是我想听的回答吧,他很快露出严肃的表情,开口回答我的疑问。
「……我是所谓的神灵忌子。」
依照佐拉所说,神灵忌子指的是生来外貌一点也不像父母的孩子,在他出生的地方有极少数的机率会生出这样的孩子,并且被认为是不祥之兆。佐拉也不例外,刚出生便被送给人当养子。
他的密探技能异样高超,说不定跟这方面也有关系。
「那么你……不,您是被称为湖水少女的存在吧。」
「对呀,不过琉希安,我可以特别允许你称呼我为丽芙。」
「丽芙,那是名字吗?」
「对,迪莉和琳也是这么称呼我的。」
我再次问起那两人的事,她只是回答:「你很快就会见到她们了。」尽管我也想详细追问,但现在还有其他事要做,所以我决定优先处理那件事。
没错,既然她就是湖水少女,那么事情就简单了。
「丽芙,我可以汲取这里的水吗?」
「琉希安的话没关系,想要多少尽管拿去。」
在邻近湖水边的地方,设有一个挖空石头、呈碗状的水源处。底部不断有水涌出,水从石碗的边缘反射著阳光,不停流下。
「艾莉森伯母说这里的水没问题。水井倒也罢了,对方再怎么样也不敢对这座湖出手吧。」
「水井和湖水都是同样的水,污染的水会从地面流过来这里,实在不可原谅。」
受到污染的井水似乎也会渗进湖中,看来那就是触怒湖水少女的原因。而且明明是他们污染了水,却说是湖水少女的诅咒,也难怪她会愤怒了。
「现在的水没问题,因为我已经净化过了。」
我忍不住感到忧郁。不过丽芙不知道是误会了什么,她保证这里的水没问题,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
「哎呀,你跟湖水少女说过话了吗?」
我装了满满一桶水回到木屋,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艾莉森伯母。看来她也和佐拉一样,虽然看得见身影,却没和湖水少女说过话。
「大概是你的波长和神灵大人非常契合吧?她对精灵确实很宽容,但是能听见她声音的,大概只有神殿的巫女大人、或是过去存在的活神大人吧。」
以前看得见的人更多,这也代表其实是现在看得见的人锐减了。即使如此,现在的教皇大人仍以人道理由,废止了活神信仰。讽刺的是,这也使得教会失去对信仰的强力吸引力,使得人们与教会的距离愈来愈疏远。
当然原因不只如此,另外也有一些不好的传闻,比如教会强行要求布施,以及对异教徒的镇压等等。人族立于大陆最大帝国的顶点已有数十年,帝都和中心区域的人族和兽人增加,精灵族和魔族则被赶至别处。
如今就连精灵族根据地的索蒂纳尔杜教,其高层也是以人类为主。话虽如此,这当然不是说人族有错。只不过因为人族原本是少数派,所以在其他种族中最努力工作,这也是人族在这个大陆上逐渐扩张地盘后的结果,人族一定是没有选择手段的余裕吧。
或许是寿命特别长的关系,精灵总是有些悠哉的气质,才会在转眼之间势力就被人族压过。
尽管古都阿尔维纳的近郊还不至于如此,但中心区域的人族却多到满出来。从事劳力工作的下级劳动者多数是兽人,他们不知何时成为被歧视的对象,现在似乎有不少人成为奴隶。
这是重现另一个大陆的恶习……不,是倒退吗?
不过,人族也太猛了吧。
我听说被留在这个大陆的人族,仅仅只有非常少数的人。他们原本是技术提供者、亲近皇帝的掌权者、学者等等,都是能力接近顶点的人才,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理所当然。
不管怎么说,有点像是太过拚命,结果失控的感觉。
虽然无关正题,不过精灵族信仰其同族的女神所形成的索蒂纳尔杜教,如今只是权力的象徵。过去是由看得见神的人(有资格的人),或是为了侍奉神而修行的人,担任巫女和祭司等重要职位,正确地执行祭神典礼。现在却是依照掌权者需要操作神谕,强迫他人布施。
「……!」
就在这时候,一同享用艾莉森伯母的餐点的佐拉,突然踢倒椅子站了起来。他奔到玄关,打开门。佩胥也不知不觉飞起,从佐拉打开的门飞了出去。
佐拉想要就这样追上去,但是他很快地回头看我,再一次往佩胥飞去的方向看去。
他大概把确保我的安全和追踪,放在天秤上比较了吧。他像是放弃似地回来后,向单手拿著抹布吃惊无比的艾莉森伯母赔礼,扶起倒下的椅子。
「很抱歉,艾莉森女士,我失态了。」
艾莉森伯母苦笑著挥手要他别在意,再次开始清洗餐具。
「怎么了?佩胥也飞出去了,是有人吗?」
「……不,并没有人的气息。」
我歪著头,以「很有可能是……」为开头。
「……虽然并没有看见身影,但或许是谁的从魔吧。」
「从魔吗,会是巧合吗?还是……」
不管在哪里,都会有拥有从魔的人吧,而且这一带是精灵和魔族较多的地区,所以即使是庶民,也有很多能使用魔法的人,或是能操纵从魔的人。
当然,如果是实力高强的人,应该都能取得相当的地位,不会留在乡下。但是种田、劳力或是商业公会的邮务工作,使用从魔的情况倒是很平常。
所以很有可能是那一类的从魔,刚好在外面而已。
「虽然我很希望不是监视……」
我这么喃喃自语的时候,佩胥回来了。尽管我有时会与它的感觉相连,但似乎没有发现对方。对方或许拥有和佩胥相同的技能吧。
随即,楼梯下方传来木门被打开的声音。
佐拉忍不住身体僵硬,彷佛为了保护我,用自己当盾,探出身子挡在我的前方。然而接下来听见的声音,却是非常悠哉的早晨问候。
「……呼啊啊,早安,大家起得真早。」
(插图010)
是枫。
她似乎睡到现在才起床。她的头发乱翘,只见她用手抚平头发,脚上穿著像是拖鞋的凉鞋,以非常放松的衣著登场。
「枫!你那是什么装扮!对客人很失礼吧,快去换衣服!」
艾莉森伯母洗好餐具,把女儿的早餐放在桌上,手指转著圈,示意她立刻离开。睡眼惺忪的枫,受到母亲的斥责后摆出「立正」姿势,然后向后转,冲回房间。
枫看了佐拉一眼,我倒是罢了,她大概发觉在成年男性的佐拉面前,穿著睡衣很不恰当吧。
因为睡过头的关系,她好像有些睡昏头了。不管是踏上前往神殿之旅,还是转移到陌生的土地,直到昨天她都还处于极度的紧张状态。见到母亲后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也是无可厚非吧。
「早安,琉希安、佐拉先生。」
枫重新就座,身上的衣服虽然与昨天之前不同,但仍是带有和风感的乾净衣装。艾莉森伯母虽然也是相同的装扮,但是在阿尔维纳并没有人穿得跟枫一样,这种服装或许是他们家族特有的服装。是种族服装,或者是家族服装,这就不得而知了。
枫与艾莉森伯母虽是母女,种族却不同。
「欸?你的曾祖父是人族?」
「对,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因素,曾祖父非常崇拜人族的英雄王,会模仿英雄王的服装打扮,所以我们家族就在代代相传之中,穿起这样的服装了。」
据枫所说,传说的英雄王是人族,枫的家族源流是他迎娶的妻子之一,属于魔族的鬼人族妻子。她的儿子──也就是枫的高祖父,祖族虽然是鬼人族,却是跟人族的混血,然后又娶了半精灵的妻子,所以他的儿子被判定为人族。而那位儿子娶了鬼人族,他们的孩子──即是枫以前说过的祖父,在种族上是暗精灵。
「祖父虽是暗精灵,但受人族血统的影响似乎较多,形貌几乎是人类,外表也和年龄相符。」
虽然我也是人族,但又被说有精灵的返祖现象,种族的判定并不是那么可靠呢。
有一说是我们的鉴定技能用在物品和魔物上十分正确,然而在鉴定人族、精灵和亚人等种族时,是根据过去伟人们的算式算出相关数值,属于之后才附加的。这种说法相当有力。
据说无法从原始记忆层读取数值的原因,是因为人们是神之后才放进沙盒的居民……关于这部分该说有点玄怪吗?总之有点像是民间故事呢。
话题跑偏了。在枫吃早餐的期间,我们也对枫说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讲到我和湖水少女对话的那一段时,她也和艾莉森伯母一样,吃惊得眨了好几下大眼。
「该说不愧是琉希安吗?你真的是个怪人呢。」
突然被认定为怪人,我虽然想要抗议,但是问题不在那里。
「总之湖水少女生气的对象,并不只是污染水的人。」
枫在母亲烤的松饼上,沾上满满的牛油,大口大口地吃。我刚才也吃过了,松饼松松软软,非常美味。我有点在想,如果能淋上蜂蜜的话,一定会更好吃吧。
枫口中嚼著松饼,「咦?」地抬起头来,我接著开口说道:
「村民们虽然说不使用湖水,可是根据湖水少女所说,似乎晚上有数人来汲水,而她把他们全都赶回去了。」
从少女的语气听来,如果是她的话,应该可以净化村里的水井。即使如此,她仍放著水井不管,这就是她生气的证据。
村民们自己不主动行动,只是对教会言听计从,不采取任何行动,也难怪她会发脾气了。
枫吃完早餐后,艾莉森伯母为我们送上餐后的茶水。
我刚才也分到丘比和佩胥的食物了,所以两只从魔正在空著的椅子上吃早餐。丘比吃的是早晨采摘的新鲜水嫩蔬菜,佩胥吃的是类似西洋梨的柔软果实。或许是湖水少女的恩惠吧,艾莉森伯母的菜田总是长著新鲜的作物。
「那么湖水少女也可以净化水井吧。」
「好像可以……但是现在这样是不行的吧。」
当我听闻少女将流入湖中的污水净化时,我试著拜托她也净化村子的水井,但是……她的回答是再明白不过。
是他们自己污染的,那是自作自受吧。嗯,非常有道理,根本无从反驳。
「这样啊,我以为琉希安可以和少女对话,或许有什么解决方法,但似乎很困难呢。」
枫失望地垂下肩膀,不过艾莉森伯母表示「能沟通就已经是很大进步了」,然后向我道谢。其实枫住在村里的家人,由于吃了这里的作物,身体状况已有大幅改善。这里离村子有些距离,生活用水若要全部从这里运到村子会非常辛苦,不过他们食物的材料,只使用从这里采收的食材,光是这么做,身体便有相当的恢复。
得知湖水少女可以净化这里的水,艾莉森伯母总算确信自己的应对没错,不禁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想送水过去,但特地把被说是受诅咒的水送去,不知道又会引起怎么样的谣言。看起来情形很复杂。
「是那样没错,少女……丽芙她……」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听见敲门声响起。那并不是轻敲,而是用力的敲门声。
这里确实是冒险者公会,但现在是淡季,迷宫应该没有人才对。公布栏上尽管贴著一些野外的委托,然而艾莉森伯母说没有人要承接。
艾莉森伯母站在门前的同一时间,门突然被大大地打开,大概是等不及了吧。她握著门把的那只手差点被门带走,急忙放开手。
我们也站起来,想看是发生什么事。却见站在那里的是普通的大叔。真要说的话,可能还要加个「有点恶心」的注解吧。
「村长,怎么了吗?看你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来这个人就是这个村的村长。艾莉森伯母把他迎入室内,他傲慢地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他看了我一眼,又哼了一声,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啊,枫!
我慌张地回头一看,别说是枫,连佐拉也不见了。
大概在门打开的瞬间,枫和佐拉就躲起来了吧。我想他们应该就在附近,但我还是完全不知道他们躲在哪里。
村长走到中央的桌子,明明没有人请他坐,他却朝椅子一屁股坐下。正如艾莉森伯母所说,村长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宛如跑过一场马拉松似的。
「……路了。」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小声地说道。他声音沙哑得听不清楚,艾莉森伯母吃了一惊,却见他烦躁地摇著头,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我迷路了啦!我花了一小时以上才抵达这里!」
「咦?……你是从村子过来的吧?」
从村子来这里只有一条路,我也在附近走过,正常来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迷路的路径。虽然有相当的距离,但至少不会花上一个小时,这样还会迷路的话,只有可能是受到超常力量影响。
这么一来,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动的手脚。
「您是一个人来的吗?」
年纪不小的大叔,一个人从魔物徘徊的林间道路走来,艾莉森伯母因为担心而问道,但是他又哼了一声。
「……那、那种事根本无关紧要。」
听他的语气,他大概带了一群年轻人过来吧。只见他尴尬地咳了好几声,虽然不知他是来做什么的,至少是准备了足以威吓对方的人才。
看来那些人在途中,一个又一个地失踪了。
大概是判断如果要对话,他一个人就够了──当然,判断的人是她。
「有事情要拜托你,我才会像这样特地过来。」
说是来拜托,村长的态度却相当傲慢。艾莉森伯母似乎习惯了,她苦笑著耸了耸肩。
村民们虽然赌气,声称不会使用这里的水,但其实有几个人忍受不住,前来汲水的样子。可是不知为何却无法抵达水源处。
他们大多是悄悄在深夜到访,有人迷路老半天最后只好返回村子,也有人被大型野兽追著到处跑,理由可谓是五花八门。
村长要求艾莉森伯母设法解决。
「如果那是湖水少女的意志,我是无能为力的。」
「……你是想独占水源吗?你知不知道,这里也是村子的管辖地。而且村子里也有你的家人哦。」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原本是你说因为湖水少女的诅咒,这里的水不能喝吧?如果想要汲取这里的水,那顺序就不对了吧。首先应该要洗清湖水少女的冤屈,并且向管理人艾莉森伯母道歉才对吧。
「再说你的家人最近情况很好,我听说是你送水给他们。这不叫独占,什么才叫独占。」
「我从以前就建议,请你们使用这里的水了啊。」
艾莉森伯母带给家人的不是水,而是作物。但是这个情况,说了也没用吧。
「实际上就是不能用啊。」
「……是您说不要用那种被诅咒的水吧。」
村长语塞了。
没错,原本是村民声明不用这里的水。身为管理员的她,将清水孕育的作物带去给家人,结果如何则是责任自负,别人没有资格说什么。而且半夜未徵求同意便像小偷一样侵入的可疑人物,即使不是湖水少女,也会想要将之驱赶吧。
「总之你要想办法解决,这里是你负责管理的吧?要设立公会分支点时,之所以提出这里由村人管理作为条件,就是为了这种时候。」
他想表达的,简单概括就是,只要是村子的人,就得为村子效命。
艾莉森伯母无奈地叹了口气,摇著头说道:
「我接下的是公会的工作,并不是管理水源。再说关于水的污染,您要责问的对象应该不是我吧?」
没错,在开口要这里的水时,就代表他很清楚,水的污染并不是因为湖水少女的诅咒。既然如此,把责任推给艾莉森伯母就不合道理了。
「别转移话题!废话少说,现在立刻把水交出来!」
既然正当性在艾莉森伯母这边,那么若想凭言词说服,村长并没有胜算,这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
只见村长恼羞成怒,猛然推倒椅子站了起来。
……糟糕!不妙!
就在村长的手将要抓住艾莉森伯母前襟的瞬间,我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腕。由于身高差距,画面看起来有点……不,相当不好看,但我总算成功阻止了他。
「什、什么啊!这小鬼是谁……!」
村长立刻挥开我的手。他大概也冷静下来了吧,为了掩饰自己差点忍不住动手,他咳了几声。
村长晃了晃落空的那只手,不悦地瞪视著我。
「他是冒险者,这里基本上还是公会的分局。」
「……他是冒险者吗?就凭这样的小孩?」
他似乎怀疑艾莉森伯母的话,从上到下把我看了一遍,然后又好像看不起我似地哼了一声……那是他的习惯吗?
「我确实是冒险者,而且也有大人陪同,虽然他现在不在场就是了。」
若他胡乱猜测,我也很困扰,所以这时我必须让他明白,我确实是冒险者。佐拉虽然不是冒险者,但这样的说法也是权宜之计。
不知道这回答是好是坏,村长似乎想到什么歪主意。
「……好,既然如此,冒险者,我要委托你。」
「等、等一下……不要乱来,村长。他的公会等级还不能接受指名委托。」
村长似乎提出了困难的委托,艾莉森伯母急忙挡在我们之间。
身为公会的职员,此时大概无法默不作声。即便是刚成为冒险者的我也知道,指名委托只能指定C级以上的冒险者,而且还要另外追加指名费。
虽然艾莉森伯母并不知道我是F级冒险者,但因为我说过我刚成为冒险者,她八成是因此猜想到了吧。
「只要把委托贴在公布栏上,就跟指名他没什么两样了吧。只要他还是以冒险者的身分使用这个设施,就必须对这个地区有所贡献。」
他又提出了独特的理论。大叔趁我还来不及反应时,想要强行办理任务的委托手续。既然是正式的委托任务,艾莉森伯母基本上也无法拒绝。
「艾莉森,还不快点帮我办手续。」
「帮您办是没关系,但是接不接委托当然是由他决定,这一点请您理解。」
尽管困惑,艾莉森伯母也无可奈何,只能拿起放在柜台的文件板。
「……追根究柢还不是因为你们家……真是的,跟你们有关就没好事。」
他厌恶地在口中嘀咕,然后也不回答艾莉森伯母,只是哼了一声。到了这个时候,他似乎还想把责任推给枫她们一家。
「委托内容是?」
「哼,那还用说,当然是查明水井污染原因,以及净化水质。」
……什么?
好吧,就算退一百步来说,净化水质我还能理解。
可是叫我查明污染的原因……原因是什么,这位村长也很清楚吧?
不,正是因为他很清楚,所以才麻烦吧。简单说他打的算盘就是,意图将麻烦事全都推给路过的冒险者,体面地解决问题。
「污染扩散到湖和迷宫。原本湖水少女支配的湖一带,包含迷宫,全都是属于公会管辖的吧。啊啊,还有现在立刻就办手续,通报公会,请他们出赏金。关于这件事,我一毛钱也不会出哦。」
……嗯,我已经傻眼到说不出话了。
艾莉森伯母也看不过去,停下书写委托书的手,正准备开口说话。不过我挥手制止了她,看著村长的眼睛,明确地说道:
「如果是那样的条件,我无法接受委托。」
「什、什么,小鬼!区区一个冒险者,敢这样跟我说话……!」
大概是因为没想到我会发言吧,村长吃惊地回过头来,彷佛要威胁我似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放在桌上的餐具,激烈地从桌上弹跳起来。
然而,我冷眼看著村长,他似乎被我的气势压迫,向后退了一步。
「……我确实只是普通的新人冒险者,但如果是湖水少女说的话呢?」
「什……什么?」
没错,这就是我刚才还没和大家说完的话。
这是湖水少女早晨拜托我的事。
「湖水少女说,只要村民对自己的过失认错,让她净化从迷宫渗出的污水,这次的事她就可以不计较。」
简单说就是,在湖水少女的条件中,村民们认错是绝对条件。对于村长来说,他一定想要把事情全部蒙混过去,所以这条件对村长而言很棘手。
「什、什么……你胡说什么。」
「他不是胡说哦,村长。他看见神灵的力量比我更强大。我认为他说的话大概是真的。」
村长反射性指称我说谎,但是艾莉森伯母立刻肯定我说的话,村长顿时像鲤鱼一样,张著嘴不停一开一闭。
「你说什么?怎、不……原来如此,那种外表居然能成为冒险者,我本来就觉得奇怪了。你是精灵,而且有巫女的力量啊……」
村长忍不住又看了我一次。一时之间他低著头,像是在思考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那段时间虽然陷入莫名的沉默,但是最后他喃喃说道:「这样或许行得通。」然后点了个头,抬起头来。
「……我明白了,总之我会把湖水少女的话转达给村民们。」
大概觉得自己处于不利状况吧,村长明快地点头答应。在那之后,他的目光始终频频瞥向我,好像在偷看一样,我对他的视线感到有点讨厌。不过总算是把条件告知对方了,我得以松了一口气。
最终村长向公会申请的只有净化迷宫这件任务,报酬也是由村子支付。
另外,村子里召开会议,约定要派人看守水井,并且抓到执行犯要当场拘捕。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对神殿和教会的反叛,不过他们大概是评估,只要平息湖水少女的怒气,就算无法得到加护,至少生命安全可以获得保障吧。他们相信就算神殿的人对他们做什么,湖水少女不可思议的力量也会保护他们。
表面上,湖水少女与教会信奉的女神是同等的存在。少女如果要保护村民,教会也无法公然对村子出手了。
真是想得很美啊。
当然,条件是诚心向少女道歉并悔改。所以做为达成条件的第一目标,村民倾巢出动,想要找到犯人。而在这个情况下则是要找到执行犯。
艾莉森伯母也不打算与村长敌对,所以这次的事,她暂且安心下来了。
枫他们一家人原本无处可去,这个村子是愿意收留他们的村子。而且这附近一带原本就是蒂凡纳公爵的领地,也是他们的故乡,因此对这片土地格外有感情吧。
村长回去后,我们一起商量今后的事。
「迷宫很浅,只靠我们应该也没问题。」
只要拜托湖水少女,或许就可以净化,但因为订下了纯粹由村子进行的条件,所以必须由村子雇用的冒险者调查迷宫内的污染。
「琉希安真是滥好人,这个村子的事明明与你无关的说。」
枫和佐拉宛如忍者般躲在布幕后从墙壁出现,现在若无其事似地喝著桌上的药草茶。附带一提,枫听见村长蛮横的话语,好几次快要冲出来,是佐拉阻止了她,佐拉的表情显得有些疲惫。
枫相当感情用事呢。
「不是那样的。」
我也并不是什么事都想插手。我这么说完,摇了摇头,佐拉却用质疑的眼神看著我。
不是啦,这次真的不一样!
「并非与我无关,因为湖水少女认识我……」
「欸!?原来是这样,可是琉希安不是这边的人吧?」
「是没错,不过她似乎从我认识的人口中听说了我的事……啊,不,她说她也见过我。」
没错,就在那座湖……如果在那个露营区瞥见的湖就是这里,我们可能早就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相遇过了。
「……?我不太明白。」
「抱歉,我也不明白。不过,她提到迪莉这个名字,因为我从某人的口中听过,所以很在意。」
「哦,迪莉。迪莉啊……是昵称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想想……是科迪莉亚吗?」
「……啊!」
听见枫不经意地说出的话语,我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
村子的事交给艾莉森伯母,我们再度来到湖边。在闯入少女管辖的迷宫前,我心想要跟她打个招呼,加上我也想询问关于迪莉这名人物的事。
就像枫所说的,假如那个名字是科迪莉亚的昵称,那就有可能是我所想的那个人物。
不过遗憾的是,即使我站在湖边,湖水少女也没有出现。
对方不主动出现的话,我完全想不到要怎么叫她出来。无可奈何之下,我们只好前往迷宫入口。
「就是这里,这个洞窟走到底就通往迷宫。」
枫手摸著的是成人必须弯腰才进得去的狭小入口。
「我明白了,谢谢你,枫。剩下就交给我们……」
「你在说什么,我也要一起去。」
「欸……?啊,可是……」
「或许你忘记了,不过我也是冒险者。更不用说,这也是我的问题哦。」
那么说是没错。以前她曾经给我看过她的武器,但我没有实际看过她战斗,而且话说回来,我也没问过佐拉采取何种战斗风格。不过我想像得到他应该很强,他应该没问题。
佐拉虽然不是冒险者,但是没有规定不能雇用佣兵助拳。只不过,由于会对等级审核产生影响,所以想要升级的冒险者,很少会让外人加入队伍。
附带一提,佣兵与冒险者的不同之处,非常粗略地区分的话,那就是战斗对象是对人还是对魔物。另外,相对于大多受雇于国家的佣兵,冒险者基本上不会参加国家间的战斗。
当然,拥有高等冒险者,对国家来说也是有益的,而且只要赐予爵位,要拉拢他们进国家也不无可能,所以有能力的冒险者大多会受到礼遇。
「呃~那么……我就重新确认。枫,请告诉我你的战斗风格,你的战斗方式是以先前给我看的暗器为主,对吗?」
「不,真要说的话,那是无法近身时的第二武器。」
只见枫从衣袖取出铁扇。乍看之下是表面涂漆的美丽扇子,靠近一看才发现是金属制的扇子。看来比起直接击打,它更像是用于闪躲或化解,性能与我的皮护手相近。
「然后我先前也说过,我的主要武器是这个。」
她一手拿著扇子,唰的一声,合起扇子,接著迅速挥出戴著拳套的拳头。
据她所说,她拥有多种身体强化系的技能,敏捷(闪躲)数值高得异常,她果然是无可挑剔的前锋。大概是利用扇子横扫之后,立刻近身挥拳突刺……这样的战斗方式吧。
「……魔、魔法呢?」
「我会用,但我只会生活魔法。属性姑且不论,因为我的魔力很少,所以不适合用于战斗。」
生活魔法!我虽然非常感兴趣,不过现在首先要问战斗能力。
「回复魔法呢?你会吗?」
「会,因为我有水属性,如果是初步的治愈水滴,倒还可以应付。」
治愈水滴。这魔法等同于风魔法的回复,差别只在属性不同,效果上几乎相同。能使用回复魔法是相当大的优势。
「我明白了,那我们一起走吧。」
「这就对了嘛。」
「对了,我想你应该知道,迷宫的水是不能喝的哦。」
湖畔的涌泉已经被净化,渗入这里的水应该也没问题,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别喝这里的水。
依照艾莉森伯母所说的,她大概想像得出是被下了怎样的毒。只不过,即使知道是怎样的毒,要解毒也很困难。
分局贩卖的药品几乎都是艾莉森伯母自己制作,所以她也精通药草。何况她之所以被任命办理委托,是因为她拥有鉴定技能,虽然是非常低等的鉴定就是了。如果需要高等的鉴定,她会收取鉴定费,使用卷轴鉴定。
由于并没有实际见过那个毒,因此无法断言,不过她推测那应该是一种只生长在湿度高岩石地的毒草。那种药草非常罕见,所以也是万能药的材料之一。
这附近能采取到那种药草的地方,位于索娜瀑布底的水潭周边。它会开出美丽的白花,便以女神的名字命名为索蒂纳草。由于采取地点也是圣地,所以一年之中只有开放数日可供采摘,是一种特别的药草。
一般而言,索蒂纳草并没有在市场流通,不过艾莉森伯母是听枫的祖父说可能是那种药草,然后在独自进行调查后才做出结论,几乎可以确定不会有错。它所带的毒是慢性毒,而且溶入水中后,只要不做任何处理,几周后就难以检验出成分,具有不易留下证据的优点。
「既然如此,还有必要重新调查吗?已经知道是什么毒了吧?」
听到我这么说,枫感到扫兴似地看著迷宫入口。
「所以才要调查啊。如果毒被净化了,那更必须加快脚步。我想要采集几种生长在迷宫的药草带回去。」
「药草……不过我想这个迷宫中并没有多么高等的药草。」
枫似乎陪母亲来过几次,在这个迷宫里进行过探索。枫说完后,屈指数著这里能采集到的药草。即便是产自迷宫的物品,这里能够采取到的东西,包含掉落物在内,等级本来就不高。
「如果索蒂纳草是原因,那就没有特效药了,需要有点特殊的药草才能解毒。虽说能解毒的药草有点特殊,但不代表它是特别的药草……」
索蒂纳草并不是一般流通的药草,所以几乎没有中过那种毒的患者,也没有专用的解毒药。所以,解药必须从头做起。
村长回去之后,艾莉森伯母得知我有自由收纳包,便拜托我务必接下委托。我本来就没打算拒绝,于是一口答应,正式接下委托。
我也对枫说过,这件事对我来说并非无关。
就这样,很不可思议地,我第一次接委托竟然是在异界。我做梦也没想到,我是以这样的形式,踏出身为冒险者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