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红感受到肖听芷的目光,毫不畏惧地盯回去,她已经知道肖姐做的那些龌龊事:好你个姓肖的,那什么方案本是我幺女的,你现在的部门主管和办公室主任本来也应该是喜悦的。你脸皮怎么那么厚啊,你怎么好意思呆在公司装没事人的样子?
母女是天敌,从十二岁青春叛逆期开始,章喜悦对母亲对自己的严厉监控都极为不满。反正老娘说什么,她都要杠上一杠。这一杠杠到现在,叛逆期长达十六年。
她们只要在一起,就会彼此恨得牙关痒痒,气得心窝子痛。
谁料杨小红到金色时代后,又是插队,又是抢瓜,把超市领鸡蛋大妈的风采带到单位,章喜悦感觉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章喜悦连话都懒得跟母亲说一句,生了一晚上闷气。第二天早上,杨小红照例跟着她上了公交车。这回杨阿姨和往日不同,穿着整齐的制服,显得很职业很干练。
章同学气得要命,终于开口,杨小红你怀疑卢波,你要监视我,摊上你这么個妈,我认命,反正又不可能断绝母女关系,可看你这架势是王八吃秤砣要把保洁这个工作干下去啊。
杨小红喝道,什么王八,你骂谁呢?对对对,我是王八,有钱不赚王八蛋。你章喜悦但凡有点本事当个大经理,哪怕还是以前那个程序员,每月有个一两万块钱,还能让我这个家庭妇女重出江湖赚糊口钱?
章喜悦道,她打听过了,杨小红去干保洁是肖听芷介绍的。又问母亲难道不知道自己和姓肖现在的关系吗,她能便宜你?
杨小红不解,说,肖听芷不是你的闺蜜吗?人家知道咱们家困难,好心介绍,这不但不感激,还在背后说人坏话,做人不是这么做的。
章喜悦气得眼红,大约把自己和肖听芷的矛盾说了一遍。
杨小红啊一声,说,原来这样。她偷了你的方案,难道公司领导不管,这不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白吗?对对对,姓肖的让我去公司打扫卫生,那是想让你我丢人。这婆娘真毒。人心啊,人心啊!
章喜悦说,你现在明白了吧。
杨小红呆想了想,却道:“我觉得,这班还得上下去。毕竟,家里就这情况,现实比人强。”
“你…”
“幺女,妈是从困难年代过来的人,那年头,到处都是下岗工人,多少人吃不起饭啊!妈实在是知道钱这种东西对一个家庭是多么重要,吃点苦,受点气算什么,只要按时发工资,妈这张脸不要就是。”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你这叫什么话,有你这么跟妈说话的吗?”
“我就这话,我不像你。”
“你了不得啦,你像不像我又怎么样,有本事就去当大经理,年薪百万,当谁不会在家里当老太君,当阔太太似的。如果妈能给你脸,我送十张一百张都可以,可脸这种东西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杨小红又把话题绕到章喜悦的收入和家庭经济状况上,反正就是舍不得那份保洁工资。.
就这样,母女两车轱辘话说了一路,吵得头昏脑涨,直到车停到金色时代外面这才住嘴。
金色时代没有食堂,员工们都自己带饭,中午在微波炉里打上三分钟解决。
杨小红一早就准备了两个便当,到十二点的时候,准时送到章喜悦的面前。
章喜悦:“我自己上街吃。”
杨小红叫起来:“去外面吃什么吃,多不卫生啊,你五千块一个月凭什么下馆子。”
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母亲的话太伤自尊,章喜悦爆发,抓起便当就扔进垃圾桶,尖叫:“谁要吃你的,不吃不吃,就是不吃。”
杨小红也是真的生气了,最后撂下一句话:“你爱吃不吃,不吃拉倒。章喜悦,以后我再搭理你,你就是我妈,我是你幺儿。”
章喜悦:“不吃不吃,就是不吃。从今天开始,再跟你说一句话,我跟你姓。”
谢桂堂的电话还在打过来,肖听芷心慌,烦闷,整个上午都恍恍惚惚,工作中也出了几次错。她不住深呼吸,告戒自己:肖听芷啊肖听芷,现在铁剂刚上架销售,接下来还有各种推广,app店铺要适配,物流那边要联络,库存要做到心中有数,客维也要跟上,更重要的是接下来会参加一个新品发布会,先不说会场布置,文案到现在都还没有拿出来。这个工作如果干好,我算是在公司站稳脚步。肖听芷,不能乱,这可是你等了三十年才等到的机会啊!
还好,谢桂堂的下午终于没有再电话骚扰,这才让她得以集中精力工作。
肖姐这一忙起来,物我两忘,加班到十一点才把文案写好,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开门进屋,只见谢桂堂依旧四仰八叉坐在沙发上,他正一边喝酒一边看电视,把客厅搞得臭气熏天:“加班吗,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谢桂堂,你卖了我的包怎么还不走,你不停打电话究竟什么事?”
谢桂堂剔牙:“谢素蓉,我找自己闺女说话不可以?”
“我叫肖听芷,不姓谢。”
“你身体里流的是莪的血,不姓谢姓什么?”
“我不跟你扯,现在,请你立即离开。”
“我为什么要离开,能去哪里,我连房子都没有,总不可能睡大街吧?你这里虽然条件有限,好歹有吃有住。再说了,我和自己亲女儿住一起,开心呀!”
“首先,我不是你女儿。其次,我很不开心。咱们之间的问题没有讨论的余地,别逼我拉黑你。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要钱吗?”
“钱谁都想要啊,不过,别想用一笔钱就把我打发了。我缺一个家,我缺天伦之乐,缺人赡养。”谢桂堂:“叫爸爸。”
肖听芷:“谢桂堂你白日做梦,休想!”<ahreftarget_blank
谢桂堂:“蓉蓉你饿吗,我做了消夜搁厨房餐桌上,自己去吃。你爹我的厨艺,你是晓得的。”
肖姐沉着脸走进厨房,把餐桌上的菜都倒进垃圾捅。
“牛脾气,像我,知道吗,你妈怀你的时候,我给你取的小名就叫牛牛。可惜你是个女孩儿,这名自然不能用。”谢桂堂不生气,拿出手机挨个和谢家的亲戚视频通话:“对对对,我一家团圆了,这是素蓉。你看,娃儿都长这么大了。”“蓉蓉,过来叫三姑妈,咳,三妹你别生气,孩子认生。”“蓉蓉,过来看看你六姑婆…这倒霉孩子没礼貌。六姑,你别生气,孩子就这脾气,随我。”
他还不顾肖姐的感受,把手机摄象头凑过来。
肖听芷气得把头扭到一边。
谢桂堂在视频了半天,忽然和一个叫三嫂子的妇女吵架:“什么条件差,拜托,这里可是大成都,知道房子多少钱一平方,这可都是一张张钞票铺出来的。不,你看这瓷砖,这是金砖,成都遍地是黄金可不是瞎说。”
肖听芷十几岁离开老家,对谢桂堂那个狗屁三嫂子已经很陌生了,只依稀记得这是个长舌妇,恨人有,嫌人穷,庸俗得很。
谢桂堂把肖听芷吹得天花乱坠,三嫂子嫉妒,冷笑:“谢桂堂你少跟我显摆,当别人没去成都?破房子就是破房子,统共就五十来平米,就算吹上天,他也是螺丝壳。你说房子是蓉蓉花了多少多少钱买的,房产证拿出来看看。租的吧,没钱住大房子吧?”
谢桂堂暴跳如雷:“你什么玩意儿,要看什么我就得拿给你瞧,坨子看不看?”坨子在方言中就是拳头的意思,其中有威胁的意思,已是相当的不客气了。
三嫂子不服,和谢桂堂吵成一片,芜言秽语滚滚而出。
肖姐崩溃,逃下楼深呼吸老半天才稳下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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